戚老婆子在林家庄也是为老不尊的代表,这老婆子跟李爱凤早年结了仇,一门心思挖坑想看林家倒霉。
她可看不惯李爱凤志得意满在自个儿面前炫耀,都说人老成精。
八百个心眼子的戚老婆子见天趴着墙,偷听老林家说话,想找茬儿让李爱凤摔个大跟头。
没想到,还真给这老太太抓住机会了。
孙家良不知道是“飘飘欲仙粉”吃多了,还是怎么地,一天不干那事儿心里就痒痒。
他寻了由头下乡,进了老林家的门,没有大半天出不来。
戚老婆子再瞅瞅在家走路屁股扭上天的林红娜,一张没牙的嘴咧的老大。
嗬,敢情李爱凤婆娘嘴里的准女婿就是来逛窑子的啊。
呸,林红娜就是个水性杨花的破鞋,谁家清清白白姑娘没结婚跟男人滚被窝的!
戚老婆子悄没声下了墙,等第二天孙家良又来了老林家,林红娜屋里的门帘子放下来,张开嗓子嚎起来。
“抓破鞋了,林大国家闺女偷野男人了!”
当时正是大中午,村里人都在家歇午觉,戚老婆子惊天一嚎,惊飞一树林子的乌鸦。
生产队队长领着乌压压一群人去了老林家。
林大国李爱凤又蹦又跳,不让他们进门。
戚老婆子老当益壮,拄着拐杖打的林大国抱头鼠窜,杀到林红娜屋里,直接把窗帘拉开,露出孙家良白花花的屁股蛋子。
“……”
张翠兰同志绘声绘色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当然了,她掩去了孙家良露屁股那一段,只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活该,这就叫恶有恶报!”
顾春梅三两口啃掉手里的枣泥糕,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真是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她真烦透了林大国一家子,尤其跟品行不端的林红娜不对付。
“瑶瑶,你说对不对。”
顾春梅用手肘碰了碰林瑶。
林瑶啃着枣泥糕,嗯嗯点头,其实不管是上辈子的林红娜,还是重生后的林红娜,她前后两辈子的选择,无非就是想通过嫁入豪门逃离烂泥塘般的原生家庭罢了。
人人都向往幸福生活,这本无可厚非。
林红娜错就错在,不该踩着原主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导致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林大国一家全员恶人,谁也不值得同情。
往后两三天,外头阴沉沉地,雷雨一场接着一场。
不知道是不是夏末的缘故,雷雨过后本该是大晴天的,居然又淅淅沥沥下起了连绵小雨。
这阵子,顾时安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昨天这家伙儿直接睡在办公室了。
听徐向前讲,抢劫孕妇的案子总算有眉目了,嫌疑人也基本锁定,就等着下网捕鱼了。
顾时安早出晚归的,一家人早习惯了,有时候他回来晚了,张翠兰把晚饭直接留在碗柜里,啥时候回来啥时候吃。
就是林瑶看顾副局长天天睡在那张小床上,心里软了软,松口让顾时安回东厢房睡。
谁知道这家伙儿忘恩负义,才登门入室第一晚呢,就搂着她不撒手了。
其实林瑶开口让顾时安搬回屋里不假,可她没让这家伙一起睡床呀。
林瑶只当顾时安是个借宿的,把屋子分他一半而已。
——借宿的就该识时务在地上打地铺!
顾时安没那个自觉性,好在东厢房的木头床够大,她把自己的小枕头,毛巾被挪到最里侧,瞅了眼顾时安拎来的绿色军被,想起某人厚颜无耻的俊脸,握着拳头气哼哼捶了下,吭哧吭哧把他的被褥丢到床边。
一人一半床,谁也别打扰谁。
外面下着细丝毛毛雨,别看雨不大,地面上溅起一个个小小的雨坑,东厢房的雕花窗户早关上了。
雨天潮湿,何况这会儿顾家人全歇了,隔壁大富叔大富婶屋里也漆黑一团,整个后院就林瑶屋里闪着光亮,稍不注意,屋里的蚊子就满天飞。
顾时安点了艾草熏蚊子,林瑶打了个哈欠,秀气的眉挑起来,觉的今个儿的艾草怎么这么冲!
林瑶娇里娇气,大夏天她每天都要洗澡的,即便下雨也不例外。
顾春梅前头笑她,“夏天洗澡没什么,冬天天寒地冻你也每天洗呀。”
林瑶哼她,冬天也洗,家里洗不了就去外头澡堂子,大不了两三天洗一回嘛。
顾时安收了外面的雨靴,在厨房烧了热水,一桶一桶提到洗澡的窝棚,拧了湿毛巾擦了脸,一张脸在窗外夜色中显得棱角硬朗。
林瑶坐在屋里研究毛线头,笸箩里放着三五个毛线球,五颜六色的颜色都有,什么浅灰色、酱绿色、米白色、大红色,有些是顾春梅从供销社拿回家的瑕疵毛线,有些则是她拆了旧毛衣换下来的,她琢磨着,要不将各色毛线织上两件花样俏丽的新毛衣。
现在街上大姑娘流行的那种粗毛衣,扎上裤腰带,下头配一件军绿色的裤子,大辫子一甩别提多英姿飒爽了。
自从庐山会议后,上头的政治风向就变了,往后怎么样真不好说。
十月份春梅姐要大喜了,再织身毛衣裤就当给她添嫁妆了。
她正想着呢,顾时安道,“瑶瑶,可以洗澡了。”
洗澡水凉好了?林瑶身上黏糊糊地,把毛钱球团成团团,一股脑丢进笸箩,端着洗脸盆急急忙忙去了洗澡棚。
洗澡棚没有蜡烛黑漆漆一片,林瑶自个儿在这心里发毛,喊顾时安来送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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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安举着煤油灯,黑漆漆的窝棚里瞬间燃起昏黄的烛光,萦绕着淡淡的艾草香。
看来有个家伙儿提前熏好蚊子了。
林瑶喜滋滋瞅了瞅,转头就把顾副局长赶走了。
半小时后,神清气爽的林瑶洗完澡,乌黑长发湿漉漉带着花香,她穿了一件白底碎花的小睡裙,露出的肌肤白腻如雪,睡裙的布料很柔软,同样款式的睡裙她有好几件。
林瑶雪白脚丫踩在拖鞋里,脚步轻盈回了东厢房。
这年头拖鞋没有后世那么舒服,县城里姑娘都穿供销社买来的粗跟凉鞋,塑料感很笨重,走起来呱嗒响。
前头顾春梅供销社来了一批软凉鞋,穿起来软哒哒,超级舒服。
林瑶抢了双回来,剪了鞋带当拖鞋,她手里拎着洗澡用的脸盆,哒哒哒上了台阶。
顾时安在桌前看军书,抬眸间视线落在小姑娘白生生纤细的脚踝上,他眸子深了深,脸色却很平静。
林瑶顺势坐在床沿上,扯了干净毛巾细细擦头发,她跟顾时安离的极近,左右也不过两个肩头,顾时安鼻间都是肥皂的花香,男人沉默不语,总算等到林瑶擦完头发,钻进被窝儿,软软道,“顾时安,我困了,吹灯吧。”
顾时安应了声,床头的蜡烛被吹灭了。
林瑶疯了一天,洗了澡浑身舒舒服服早累了,刚开始还把自己裹成小蚕蛹,等困意上头,霸道的性子跟着起来,她睡迷瞪了,抱着毛巾被滚来滚去,被子和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在黑夜中格外有存在感。
林瑶扭啊扭,不知道怎么扭到顾时安那边去了,好巧不巧撞到顾时安怀里。
小姑娘花轿玉软,睡裙勾勒出窈窕身姿,顾时安轻叹一声,大手揽过去,想给她加床薄被,下雨夜容易着凉。
他大手刚伸过去,窗外一道闪雷在屋顶上炸开,林瑶给惊喜了,一睁开眼就发现了顾时安揽在她腰间的大手。
林瑶卷着毛巾被坐起来,娇软双眸瞪过来:“混蛋,你干嘛!”
顾时安:“.........”
他想开口解释,炸毛的林瑶才不管这些,扑过来就要挠他。
缺不料给怀里的被子绊了下,一下子又扑倒顾时安怀里了。
林瑶:“!!!”
男人略显锋厉挺拔轮廓就在眼前,清爽好闻的炙热气息包裹着她,林瑶想挣脱给顾时安紧紧禁锢着,不给放,不放就不放呗,偏偏这狗男人一双幽深狭窄的黑眸就这么盯着她,看的林瑶脸蛋子都给烧红滚烫,干脆心一横对着男人薄唇亲了上去。
顾时安低笑一声,加深了这个吻。
哼,反正早晚要给顾时安吃掉,不如她先下手好了。
窗外暴雨如注,滂沱肆意,一场雨放佛没有尽头,这一晚她就如同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中上下颠簸………
第二天早晨外头灰蒙蒙地,肆虐了一晚的暴风雨变成了滴滴答答的小雨珠,在天地间汇成一道透明的雨帘。
老顾家厨房又漏雨了,张翠兰拿瓦罐摆上接雨水,跟顾满仓絮叨,“前头刚修了房顶,刚好了没几天又漏雨了,现在的瓦片也没以前实惠了,外头啥都贵,面也涨价米也涨价,就是工资不涨,唉,我数了数要换五六块瓦呢,一块瓦一毛钱,给你一块钱。下班了别忘了去王石匠买十块瓦,早饭春梅打回来了,在锅里温着呢,老大啊,这孩子天没亮就上公安局了,脸上不知道咋还抓了几道痕儿,跟小猫崽子挠的一样......”
顾满仓闷声惯了,他一向是老婆子说什么就听什么,吃了早饭喝了粥,瓮声瓮气应了,撑着雨伞出门往轧钢厂去了。
张翠兰也忙着养猪场喂猪呢,当妈的临走把闺女喊起来。
快七点半了,再不起上班迟了。
至于老儿子跟瑶瑶,——这俩孩子叫也叫不醒,干脆就不叫。
顾春梅哈欠连天起床,端凉水摸了把脸,昨晚上她看瑶瑶给的小说看的入迷了,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到十一二点才睡下,不知道是下雨还是刮风,她什么也没听见,睡的很沉。
顾春梅往东厢房看了看,瑶瑶还没起呢。
嗨,也不知道她大哥啥时候能争口气,把瑶瑶追到手。
顾春梅叽叽咕咕抓了饼子去供销社。
林瑶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醒来时浑身上下酸的厉害,身上也都是粘糊糊的汗,是热出来的,身下的床单清清爽爽,干净整洁到没有褶子,顾时安也早不见了,床边放这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块豆腐军被,床单也不是昨天的花色,应该是某人换过了。
她呆出了好一会儿,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由得捂了捂脸,她昨天先下手不成,结果被顾时安反压……
林瑶晃了晃脑袋,肚子咕咕叫,她干脆不想了,想下床去吃早饭,下床的瞬间双腿发软差点儿跌倒………
她颤颤巍巍地像只螃蟹下了台阶,幸亏东子这个狗小子没起来,林瑶打水洗脸的功夫,便看见晾衣绳上晒着她那件碎花睡裙跟小衣,小脸一红,赶紧把衣服挪到没人见的角落。
顾时安这个家伙儿,衣服洗了就洗了,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找抽啊。
林瑶翻了个白眼儿,晚上等某人回来一定要让他跪搓衣板!
不跪搓衣板也可以,睡半个月的地铺不比这好。
总之,狗男人别想过的舒服。
今早公社食堂蒸的玉米面窝头,配着辣椒酱腌的萝卜干,粥是野菜粥,量不算大,吃起来味道挺好,
林瑶洗了手,掰了半块窝窝头,夹一块腌萝卜干,酸辣入味,越嚼越香。
不过她不喜欢吃辣,吃了半块窝窝头觉得不饱肚,又塞了小半块面包,就着野菜粥解决了早饭。
十点多,顾时东个小崽子才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一出来就大呼小叫,说他大哥昨晚没在屋里睡,小床上的被子也没了,大哥让外星人拐走啦!
臭小子前头听学校老师讲外太空,什么外星人啊,飞船啊,这两天幻想着遇见外星人。
林瑶无语的很,压根儿不想搭理这狗小子。
晌午外头的雨停了,老顾家水缸里的水见底了,林瑶打发顾时东去挑水。
现在吃水不花钱,明年大杂院安了自来水,吃水就交水费了。
顾时东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大哥的被子在东厢房呢,看来他哥昨晚睡嫂子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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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咧嘴笑的可欢,林瑶拿着扫帚扫屋子,恼羞成怒,“笑个屁,还不挑水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时东嘿嘿两声,赶紧跑了,他可不敢不听嫂子的话,不然等大哥回来他就惨了。
臭小子刚跑出去,就丁零当啷拎着水桶呼呼回来了,“嫂子,林大国那个龟蛋来了!”
林瑶:???
昨晚一夜雷雨,雨打芭蕉似的打落了一地的海棠花瓣,外头一地的粉。
隔壁大富婶子刷刷刷扫着雨水,嘟囔着海棠树扰人,要喊街道上来人把这棵树砍喽。
林瑶拎着小笤帚过来帮忙,“婶子,海棠花用处可多呢,能不砍就砍吧。”
“花就是花,除了好看能有啥用处哟?”
大富婶子有些纳闷儿。
林瑶就笑了,一一讲给她听,”一般海棠花是不能吃,只能拿来泡水或者挑些好的来包在布包里捻出汁儿来,挑红了染指甲。咱们大杂院的海棠花叫苹果海棠花,味道似山楂,加糖腌渍成蜜饯可甜了,海棠根、果能入中药,主治生津止渴,消化不良,还能治痔疮呢。”
海棠果能治痔疮?
大富婶子眼一下子亮了。
哎吆,真的假的啊,她家大富年轻那会儿辣椒吃多了,又见天的烟酒不离手,结果年纪上来了,屁股上就长痔疮,痔疮疼起来要命的很,吃药打针治标不治本,卫生院大夫说要开刀把痔疮割了才行。
偏大富叔是个老顽固,一个大老爷们儿,喊他去卫生院噶屁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富叔宁愿痔疮犯了,捂着屁股到处爬,也不愿意去卫生院让大夫噶屁股!
大富婶心疼又无奈,四处给老头子讨偏方。
这回听林瑶说起来,当即表示海棠树不砍了,瞅瞅这花开的多鲜艳多漂亮啊,红红粉粉的瞅着就喜庆!
大富婶子夸完了海棠树转过头来又夸林瑶。
“瑶瑶真是个实诚姑娘,姑娘家啊,还是多上学的好,书读的多了懂得就多,瑶瑶是高中毕业吧,读到高二啊,那也是实打实的文化人,你婶子我一辈子也没摸过书,大子不识文盲一个。哎哟,那时候苦啊,想上学也去不了,现在好了,小娃娃都能上起学了,日子过的快的哟,一眨眼,婶子我就是个过半百老太太了,啥,你看着婶子也才四十出头,哪能啊,这丫头......”
大富婶子给林瑶说的高兴得心花路放,一张脸笑成了菊花。
她说什么,林瑶都乖乖巧巧的听着,小姑娘笑眯眯的模样着实讨喜。
大富婶子回屋的时候,嘴巴就没合拢过。
林瑶也把小笤帚放到墙根,雨后太阳明晃晃照人,她慢腾腾洗了把脸,心道东子去前院挑水怎么还没回来,臭小子别是又偷溜出去疯了?
这事臭小子也不是没干过,前头满仓叔喊老儿子去挑水,喊了好一会儿不见人。
直到摸不着头脑的满仓叔找回来,整个大杂院哪有老儿子影子啊,只剩下孤零零的铁皮水桶静静放在水缸边。
当晚,狗小子不出意外,狠狠吃了顿竹条炒肉。
林瑶抱着搪瓷缸子喝了口水,里头是放了糖的凉白开,大热天还挺解暑,就是味道甜过头了。
她刚放下水杯子呢,顾时东呼啦啦甩着水桶窜回来,朝林瑶放了个大瓜。
“嫂子,快跟我走,林大国那个龟孙跟跟李爱凤在老街上干架呢!”
林瑶一头雾水,“林大国闲的没事干,跑城里来打什么架?”
还是跟李爱凤打?在哪儿打架?
“就在老街粮油社门口!”
“你不是去打水嘛,怎么知道的?”
“我同学虎子说的。”
虎子啊那就不奇怪了,虎子奶奶就是林家庄出来的。
黄鼠狼进城,林瑶感觉这对卧龙凤雏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啥时候打起来的?”
“谁知道啊,嫂子你去不去啊,不去我可不等你了!”
顾时东急的在院子里直蹦哒。
好戏不等人,万一俩鳖蛋打完架跑了咋办?
去,自个儿送上门来的瓜不看白不看!
林瑶登时站起来,从兜里掏出小钥匙,不慌不忙把家里厢房的门落了锁,被顾时东抓着急吼吼往外跑。
一大一小一路风驰电掣了跑了两条街,才到了老街上,两人就看到粮油社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吃瓜群众,有几个大妈挤不进去,直接爬到隔壁矮墙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