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今,谢知行还没试探出云皎的欲求。
要说光是粉蒸肉,他是不信的。
云皎转头看向丽嫔,正想说她有丽嫔送的玉镯已心满意足,结果视线却移过去,就被丽嫔面带微笑的哀求目光顶了回来,仿佛在无声说着——有话别带本宫,求求了。
见熙常在还要犹豫,魏嫔和许贵人后槽牙都咬碎了。
还不答应等什么呢?
蹬鼻子上脸!
然而,皇帝看她还是不答应,想了想说:“你顾虑出行不便,那去时和回来你都待在朕的马车里,到了那边朕再给你安排帐蓬,熙常在你说可好?”
谢知行想,如果云皎再不答应,那可能仙女是真不爱出门了。
没想到云皎答应得很痛快。
痛快得他怀疑之前的数次回溯时光都是假的。
谢知行再观察了一下。
正好饭过三巡,瓜果呈上,许贵人将一个又圆又大的橘子盛在瓷碟上放在云皎面前。
云皎礼貌道:“谢谢,我不是很喜欢吃橘子。”
过了会,雪芽上前将橘子剥好。
云皎惊喜:“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橘子。”
谢知行忽然不确定了起来。
也许,仙女是真的嫌弃出行条件不好?
可他不知道仙女下凡打的是什么主意,在许多书生和精怪天仙产生感情的异志里,往往只要有一方说破实情,另一方就会黯然离去。谢知行不想引起她的疑心,不好在位分晋得太快,惹前朝非议。
他想得很多,其他人却只觉得——
原来皇帝喜欢这副德性的?
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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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膳后,谢知行没在咸福宫久留。
把仙女哄去伴驾秋狩后,他得回乾坤宫,还有折子要批。
魏嫔人都是恍惚的,因为膝下有公主,即使皇帝不再宠爱她,她也时常有面见圣颜的机会,因此也更了解皇帝的性情……先帝的儿子都很出色,谢知行能从中脱颖而出付上了比弟弟们更刻苦的努力,所以在兄弟里头也是最不贪图享乐的一个,他既不爱躲懒,也不贪恋美色。待合心意的后妃有两分好,从不宠的过头,对熙常在的作派,以往是没有的,于是魏嫔看待熙常在亦多了两分谨慎。
“我想给两位嫔主子布菜,熙常在使唤起我来却一点不客气呢。”
许贵人经历得少些,她想得也不够深,皇帝一走她就对着云皎阴阳怪气。
云皎:“你拦着我宫女了。”
“如果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是真不通人情了?”
云皎面露苦恼之色,并给出了一个许贵人没想到的答案:
“人总不能为了人情,连御膳也不吃吧!”
许贵人还想说些什么,被魏嫔冷冷的一句“走了”喝止,走时心不甘情不愿地再三回头。
目送两人离开咸福宫,丽嫔将云皎请到正殿。
“丽嫔姐姐……”
“别,我该管你叫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丽嫔犹有余悸。
云皎说这不合规矩,会被人说闲话的。
“那我们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姐,我也管你叫姐。”
老实说,云皎也不明白皇帝对她的殷勤从何而来。满打满算她只侍寝了一回,既没展现出惊人的房中术,他也没说什么情话,因此皇上对她的处处照顾,充满谜团。
她这么想,也这么跟丽嫔说了。
丽嫔听罢不敢相信!
“皇上待你好得像跟你情定三生似的,而且我早听说皇上喜欢聪慧女子,你也不算。”
要说美貌,能得到丽字作封号的她相貌也是倾城级别的,所以丽嫔觉得皇上并非会被迷色所惑的人。
云皎不同意:“我只是聪慧得不太明显,大智若愚呢。”
那丽嫔宁愿相信她艳压全后宫。
“你之前竟没问过?”
“我以为皇上第二天就该把我忘了,原也不是重要的事。”
这辈子能拥有健康身躯,云皎已经很知足,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人生三大无用疑问之首——他爱我吗?有多爱?为什么爱?爱我哪里?
男人对她好她受着,对她不好她躲着。
不抗拒,不主动,最重要的是,不负责。
“下回你再见到皇上,问问他?看皇上今日这般待你,想必你直接问了他也不会不悦。”
看在丽嫔送的玉镯份上,云皎答应了。
丽嫔的运气不错,当天夜里,皇上就将云皎传召了过去侍寝。
她运气好就好在,多耽搁两三天,云皎就能把答应她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云皎本来是不想去的。
她中午那顿御膳吃得好撑,躺在榻上试图通过呼吸进行消食,消到夕阳西下仍不觉得饿,去侍寝的话就得从头到脚的梳洗打理一遍,这福气还是给别人吧。
“宣万岁爷口谕,着咸福宫熙常在戌时到未央宫伴驾。”
在经历了十次日落后,云皎屈服了。
仙女有点耐性,但是不多。
这翻牌概率,不知道还以为全后宫死得只剩下她。
雪芽和贡眉欢天喜地的为主子梳妆打扮,洗浴更衣,她的乌发柔丽,不爱像其他宫妃一样抹香膏,就喜欢清清爽爽地盘起来,图一个轻快舒服。
云皎到达未央宫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刚好批完奏折的皇帝从里间走了出来。他换下了龙袍,穿了身云峰白的长袍,衬得他面容更是清冷俊美。
“嫔妾给皇上请安。”
“嗯,过来。”
云皎起身迈步过去,就看见皇上抬手解开下颔处的盘扣。
他有一双养得很好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既适合拉弓,也适合调情。原本对侍寝消极怠工的云皎登时来了精神,不错眼地盯着皇上的手猛看,可惜皇上解了俩个扣子就不解了。
“你在看什么?”
谢知行扣住她的脑袋,双手捏着脸颊往上抬。
“妹、妹有呀……妹在看捏……”
小东西一脸心虚。
即便让谢知行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会盯着自己解盘扣的手盯得心情荡漾,觉得他秀色可餐:“别发呆了,来陪朕下棋。”
云皎惊讶:“皇上,嫔妾不是来侍寝的吗?”
没想要陪玩呀!
“天色还没黑透,你就这么着急。”
谢知行一噎。
“倒也不是,是嫔妾不会下棋。”
“你爹没教你么?朕记得你父亲也在朝中为官。”
云皎说还真没有。
古代闺阁女子娱乐不多,云皎不爱做女红,弹琴会一点,大多数时候就捧着父亲的藏书解闷。
“行,朕来教你,你过来坐下。”
各宫里的白蜡都有定例,常在份例里的不多。
所以雪芽贡眉她们都赶在日落之前将活儿做完,半夜做女红伤眼睛,而未央宫这边,手臂粗的蜡烛将室内照得灯火通明。谢知行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小小的一只,手臂轻松就能将她圈住。
“皇上您说吧,嫔妾用心听着。”
说完云皎就存了个档。
她自知并不是很聪明的人,记性更是一般,为免把皇上惹烦,她事先存档,一旦皇上露出不耐烦的端倪,她就读档重来,单方面的再听一遍教学。
不出所料,第一遍云皎没听懂。
谢知行:“那朕再说一遍。”
第二遍,他用更简单直白的方式,将围棋的入门规则掰碎了告诉她,但她依然听得云里雾里的,加上在皇帝面前有点儿紧张,十有四五能听进去就算不错了。
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每一次,他都在给她查漏补缺。
“这回,听懂了吗?”
在说到第六遍时,云皎信心满满地表示她听懂了!
“很好,那我们来下一把。”
谢知行收着劲儿跟她下,认真地放水,居然也从中得了一些趣味,让她这个萌新小赢一把的难度,远超他将她杀得遍甲不留。
他是没哄过女人,但用心谁不会。
谢知行刚满意抬眼,就看到一张嘴角快翘到天空去的小人得志嘴脸。
“皇上,”云皎小脸红扑扑的:“莫非嫔妾是万年才得一个的下棋天才,让家父给耽误了。”
皇帝就这?
区区燕赤皇帝!
她太狂咯!
谢知行:“……”
不行,仙女看上去怎么这么欠呢?他轻咬后槽牙,道:“既学会了,也下高兴了,就来做点别的事情吧”
结果这回轮到云皎不愿意了,她还想下:“皇上,再来一把嘛!”
谢知行顿了顿:“也好。”
第二把,他不再放水,将云皎所执的黑子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云皎的脸慢慢涨红。
谢知行轻笑:“不下了吧?”
他以为她会拒绝,不料,她却摇了摇头:“嫔妾还想下!嫔妾不会轻言放弃的!坚持是嫔妾的棋道!”
拥有坚韧的品性,值得认可。
谢知行在心中高看了她一眼后,再次开始落子,不到一会,黑子再次陷入逆风。
下一刻,棋盘上的棋子消失大半。
谢知行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居然用回溯时光悔棋!
“皇上,您快下呀。”
见他久久不落子,云皎催促。
“……行。”
谢知行落子的手依然很稳,内心却早已掀起狂风暴雨。
谁能想到呢,堂堂仙女。
即使不是神仙,也该是能逆转乾坤的大能。
就用这神仙本领来悔棋!
悔棋之前还跟他一口一句棋道,坚持倒是真的坚持了,坚持赖皮。
然而棋如人生,重生并不会使人智商变高,云皎的棋依然下得很臭。但谢知行再一想,本就是消遣交流感情的玩乐,她又是初学者,赢她有什么意思?既然她这么想赢,那就让她如愿,再次假装不敌,节节败退,直至棋盘上被黑子所占据。
“嫔妾又赢回来了!”
她搁下棋,长舒一口气。
“熙常在果然聪慧。”
谢知行昧下良心夸奖。
“嫔妾是有点锋芒外露的,早在储秀宫的时候,嫔妾在笔试里就拿了第一名。
虽然也是不断回档刷出来的,但这正彰显她坚持到底的美好品质。
云皎不说这个还好。
一说,谢知行就想起来了,怪不得他在笔试那天反复锻炼了好多回。
他收拾棋子,道:“朕还以为你没有胜负欲。”
对宠爱位分那么淡漠,却对棋盘上的胜负斤斤计较。
云皎羞涩:“可能是嫔妾在棋艺上有点天赋吧,就不想输了。”
谢知行:“……”
神仙可快点收了您的神通吧。
再聊下去,皇帝就要忍不住在心中不敬鬼神了,他牵起云皎的手,让她坐到榻上去,解开她的发髻。
都说多思使人白首。
而云氏的长发乌黑亮丽得好像这辈子没思考过一样。
“皇上,”
云皎仰起脸,小鹿般的眼睛望向他:“你为什么对嫔妾这么好啊?”
“朕给你看样东西。”
谢知行牵起她的手,领带到一旁的双面屏风前。屏风面向床榻的那一面绣的是常见的湖光山水,她之前扫过一眼未放心上,来另一面才发现别有洞天。屏风的另一侧,绣了一个捂住心口,柳眉微蹙的女人,旁边则是落落长的诗赋,行文词藻异常优美华丽,极尽赞美之能事。
在这之前,谢知行从来没追求过女人。
他追求的是权力,是更强盛的国力,更百姓的安居乐业。
所以他只能一样样的试过去。
为了不引起云皎疑心,谢知行要给自己的行为打补丁,解释他突如其来的宠爱。
而这副屏风和美人赋,就是他打的“补丁”。
他对她一见钟情,思之如狂。
于是一篇由皇帝亲手创作,幕僚润色的古代彩虹屁横空出世。
而美人图,则由宫廷画师所作。
“呃……”
这种艺术对现代人来说太过古早了,云皎一时没看明白。
但是既画了女人,诗赋上又有大量的“美”字,根据她小学上语文课猜文言文意思的经验,这是一篇歌颂美人的诗赋。
再结合她多年阅读白月光文学的经验,她悟了。
于是云皎仰起脸,一脸凝重。
“皇上,嫔妾明白你的意思了。”
谢知行低头看她,两人的视线交汇:“朕爱极了画上的姑娘,你明白朕的心意便好。”
明白,她可太明白了。
作为十级《甄嬛传》观众,以及替身文学的资深读者,云皎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对她这么好,分明是因为她和画像上的姑娘有几分相似:“嫔妾明白,这也是嫔妾的福气。”
云皎就没把当替身当回事。
她只觉得血赚,前任栽树她乘凉,虽然她失去的是皇帝的爱,但得到的是吃好喝好睡好的生活啊!
“朕原本还怕你心存芥蒂……”
毕竟以古人的角度来看,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将其画成画像绣在屏风上,又题了这么浪漫热情的诗赋,是颇为孟浪的举动。顾虑到这一点,幕僚们在赋文措辞上收了收,略作含蓄,将熙常在比作梦里心神向往的九天神女,是一轮可望而不可及的皎皎明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云皎:“怎么会呢?嫔妾很高兴。”
太好了,心意相通了!
事前,谢知行想了非常多。
但就是没想到过,仙女会看不懂他写的诗赋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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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之后,皇帝又连着召了云皎五天。
之前的特权和优待都流于表面,这下却是实打实的得宠,就连前朝都听说了咸福宫的熙常在深得圣宠,淑妃娘娘也被压了一头。
前朝接触不到后宫,云家就首先成了热灶。
云父是从七品的国子监主簿,平常就在国子监干些无关要紧的杂活,考核出纳。因为他不善经营人脉,以往在国子监里都算没存在感的,如今因为女儿,却在官场大大地出了一把风头。
到底是后宫的事,臣子不好打听得太明显。
官宦女眷就没有这等顾虑,各种以前根本不会邀请云夫人的聚会都向云府抛去橄榄枝,让她讲讲熙常在,带着请帖而来的管家使得云府门庭若市,让云夫人伤尽脑筋,既替女儿高兴,又替她担忧:“皎皎单纯,进宫后又深得圣宠,肯定成为众矢之的,我以前竟没教她后院内宅那点事……也是没想到她能有此大造化。”
“你之前不教,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是我不想教吗?从七品官的嫡女能嫁多高的门庭,肯定也是去做正头娘子的用不着斗来斗去,把持好家里就是。你说我,你怎么不教教你女儿如何面对旁人的算计?官场上的明争暗斗,你总该有两分经验。”
云夫人一句话如云父说沉默了。
半响,他闷声说:“国子监的同僚都不会干害人的事。”
“那是因为你官位低没油水,不仅不会挡别人的路,别人还要客气待你以示自己礼待下属。现在皎皎出息了,挡的动辄都是三品大员嫡女的路,你想想。”
一家子托着腮,商议过后得出的结论是,不惦记着靠女儿飞黄腾达,只求别给皎皎惹事。
没家世的姑娘在后宫孤身闯荡,太不容易了。
两人的顾虑不无道理,云皎在后宫中里得脸,一时之间想不到怎么把她搞下去的妃嫔就有些想到了曲线救国,给她的娘家挖坑。
对后宫妃嫔而言,娘家强盛虽然会让皇帝在相处时有所防备,但娘家出事,却是真的会拖自己的后腿。
有些人下足劲想将云皎搞成罪臣之女,发现居然有点难度。
因为云父担的本就是不重要的闲职。
所谓能力越小,责任越小,愣是没能让他闯下什么大祸。
哪有什么宫中岁月静好,全是家人在负重前行,让云父本就不顺的官场人生加添两分风霜雨雪。后妃都怕在秋狩前闹事惹了皇帝不喜会被除名,连延禧宫那边也是按兵不动。
等到了秋狩随行名单一出,六宫上下都松了口气。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放开了!
名单上,皇后和淑妃都去,静妃留守宫中。
嫔位是最让众人吃惊的,居然只有丽嫔位列其中,冯嫔一直宠爱平平就不去说她了,魏嫔却被“公主还小,不移舟车劳顿,亲娘亦应在宫中陪伴”为由,同样去不了。
而同样随行的纪贵人,则被视作淑妃的功劳。
在整个名单中,位分最低的熙常在,反而没让大伙意外——
皇帝都亲自去咸福宫哄她去了,还能有什么好意外的?除非熙常在本人出意外!
这个念头,盘踞在一小部份人的脑海里。
出发秋狩前三天,纪贵人身边的小太监趁四下无人,在雪芽回咸福宫的路上拦住了她:
“雪芽姑娘,纪主子让奴才来带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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