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这里,他家乡永河村,这次收了三石七斗,就是试了这个法子。”
“看起来有点奇怪,他是怎么想到的?”
“我觉得看起来好像不难,我都想在我家庄子里试试了。”
与普通农人读后只想顺着来做不同,这些读书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还有的产生了些奇思妙想。
若被他们也研究出了什么,那可不得了,不仅有利于民,还是现成的功劳。
书也不厚,很快就翻到最后一页。
顾璋的“温馨提示”赫然闯进眼里,那种“瞎搞的别来沾边”的嫌弃感,让人不由的笑骂几句。
各地都发生着类似的事。
许多人捧着顾璋所出的宁都经验,反复的品鉴。
即使早早听说过主要是给宁都的人看的,别的地方都不一定能奏效,减产还不负责,但还是忍不住买来看看。
不说别的,这可是成功让一府之广的土地上种植的主要粮食产量倍增的人,亲手落笔写下的经验!
当年秋闱很快进行,随之就是抢收抢种。
宁都经验紧锣密鼓的推广,这次要从每个县两个村,推广到整个宁都,推广到宁都的每一块田地。
翻过年来,又是新的一年。
顾大根和顾三树因为推广经验得力,官升二级,从九品升到了七品,连带着秋娘和王氏的诰命,也都往上提了提。
尽管七品听起来也不大,但许多读书人辛辛苦苦念一辈子的书,也不一定能有这个成就。
加上顾家因为增产在宁都的威望,在宁都这片地方,几乎可以横着走了,即使更高品阶的官员,都不敢小瞧了顾大根他们。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家虽只一脉单传,但日后定要飞黄腾达的。
虎头也从村里出发,跟着商队前来府城参加院试,考取秀才。
他带着大包小包,从租的车上跳下来,敲开了顾家的门。
本还有些局促。
但顾璋见面,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比虎头长得更高,看来这两年身体调养好了,身高真的在蹭蹭地往上蹿!
“虎头,我好像真的比你高了!”顾璋惊喜地分享这一发现,还调侃道,“当时怎么说来着,你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哥?”
虎头表情臭了一下,然后顿时扬起笑脸,小老虎般冲顾璋飞扑过来,激动地喊:“小石头!”
两人拥抱后分开,明明许久未见,却还像是儿时一样熟悉,没半分生疏感。
虎头拖着一大包一大包的草药进门:“这是咱村里人去山里现采的,保证新鲜味足,这可肯定比买的好。”
“这样本钱低了,能多赚些钱。”
顾璋也帮忙,看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忍不住感慨:“带这么多东西,你这一路怕是都没好好歇息。”
虎头:“这算什么,我之前还下地,收了一亩地的麦子呢!我爹说了,府城肯定花用大,虽然你会挣钱,但是也不会嫌钱多,我多带些,你们往后几年都不用托人运了。”
顾璋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下,问道:“你安顿下来没有?如果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可以住我这儿。”
虎头连忙点头:“我找到一家客栈了。”
顾璋问了问那家客栈,确实是间清净又不太贵的好客栈,便也没强求。
虎头喝完水,又不好意思道:“我有些不懂的地方,能问问你吗?我觉得夫子讲得好像怪怪的。”
顾璋爽快道:“当然可以。”
他听虎头问的几个问题,倒是有些怀念,虎头这是被他影响了。
在村里那些年,他们总是一起坐牛车、坐马车去县城念书,虎头免不了被他灌输一些观念。
有些只是顺嘴一说,却和现在的圣人文章不太符合。
顾璋还顺便考察了一下虎头的底子,觉得可能有些不稳当。
虎头也道:“夫子说我们几个还是有希望的,我就来试试了,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顾璋想到余庆年曾经送他的那一叠学院历年升学考卷。
他便搜集了一番萧学政写过的文章、诗篇,做过的政绩。
他拜读一番,再加上他对萧学政的了解,给划了重点。
以他对秀才考试内容的理解,还有对萧学政的熟悉,应当是大差不差的。
他也没对虎头明说,只是让他每晚都过来,有不懂的可以问问,顺带就将这些都讲了一遍。
等放榜之日。
虎头果然榜上有名。前来陪考的顾方正看到榜上的名字,激动的眼泪直往下掉。
除了这一桩事,顾家的生活安稳又快活。
顾家长辈唯一的烦恼,恐怕就是小石头明明年纪不小了,在乡里都是可以相看媳妇的年纪,却半点心思没放在这里,除了读书,恐怕连吃喝玩乐,都比小娘子更能入他的眼。
家里陆续买了十多套府城的房子。
除了他们家自住的这套外,有距离学院近的问心道里的二进院、也有距离城南码头近的火热铺面,都是这几年时间里,秋娘陆续摸排后定下的。
要说这两年,变化最大的,还是宁都风貌。
自从增产经验推广,百姓日子就好过了起来,第一年那点欣欣向荣的春风,慢慢变成了呼啸而来的劲风。
宁都知府也不是吃素的,他能升到从四品的知府,心里就是有成算的。
加上宁都大儒学士也多,他若遇到拿不定主意的,就找各位大儒商讨。
下有经济基础,上有政策推进,宁都这两年,可谓日新月异。
若是离乡几年的游子回乡,恐怕都要愣住,不敢相信这是记忆中的家乡。
连顾璋他们家买的那些房子,价格都涨了不少,最少的都涨了30%多,往外出租的租金,也多了不少。
明盛九年,秋。
整个宁都府最热闹的事,就是猜顾璋会不会参加今年的秋闱。
“顾相公再多学三年多好?在咱宁都的日子多快活,他又还小,不着急的,到时候一举拿下□□,凑个六元。”
“你怎么知道今年参加不能得解元呢?顾相公在问心学院都风头无两,自从升入甲组之后,再无人能与之争锋。”
“我倒是觉得,他的好友黎川和余庆年都有可能,平日在书院,可能是夫子们因为他的名气偏爱他,但是乡试可是糊名的,考官万一更喜欢余庆年那种文体宏丽的风格呢?”
这是一名书生,话才说出口,就被一群聊得热火朝天的百姓怼得被迫掩面而逃。
顾璋此刻正苦着脸。
乡试竟然要在如此狭小的考舍里,足足待三天两夜。
看来长高也不一定是好事!
眼前的号舍不是真号舍。
而是顾璋选了个名下的一间宽敞宅子, 他请了一名曾经修缮过的宁都号舍的汉子来造的。
这个有些破败的“小房子”三面是墙,下面是泥土地,当然遮雨的顶还是有的。
其内有三块木板, 架在墙壁和墙壁之间,最高处的一块是搁板,中间一块是桌案,最下面一块是坐的地方,看起来就拥挤又狭小。
和顾璋记忆里的,简直大不一样。
当然不是号舍变小了, 而是他这四年长高长开了。
从前觉得还算宽敞的号舍,现在看来恐怕有些拥挤憋闷, 施展不开手脚。
造这个号舍的汉子,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是按照考场里的模样造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 实在是太委屈小农神大人了,他试问道:“要不,我给您改大点?”
“不改了, 就这样。”顾璋叹了口气,然后悻悻然道:“你在旁边, 再给我盖三个一模一样的,里面随你发挥, 比如屋顶漏雨,桌板不稳,考场什么样你就怎么盖。”
“啊?”汉子愣住, 实在想不通,但他挠挠头, 也按照顾璋的意思又盖了三间,田里那些他们不也是想不通?有收成就行!
这汉子拿着忙活了一天的工钱回去,给家里带了一块油水很足的肉,晚上一边回味着肉香,一边抱着媳妇嘀咕这事。
女人坚定道:“这有啥好琢磨的,小农神大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处,咱得了工钱,还吃了顿肉,多好。反正依我的经验,能沾上大人的事,都是好事!”
这次秋闱,顾璋是报了名的。
这个模拟号舍修好,他就约了金瑎他们一同前来,这个苦当然不能他一个人吃。
兄弟此时不坑更待何时?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诓人,说能大幅度提高对抗意外的能力,还能锻炼心态以保证发挥,把这个法子夸得天花乱坠,半点不说其中受罪。
他成功把人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法子?”
金瑎三人疑惑又好奇,甚至还有点不信,但想到顾璋一向鬼点子多,脑筋灵活,即使有些担忧被坑,也还是都跟着他来了。
空无一人的宅子,秋风吹过甚至能扫起一卷落叶。
站在简陋破旧的号舍前,三人面面相觑。
顾璋这才笑眯眯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咱们一人出一题,凑一张试题,然后就模拟正式考试,吃喝拉撒都按照正经的来,在这个号舍中考三天,此谓模拟考。”
“模拟考?”余庆年品琢,他觉得这个点子不错,“家中长辈和学院,也总按照乡试考题来模拟,倒是没有连同环境也一起模拟的。”
顾璋道:“我也是听到一群学子筹备应试,笔墨、吃食……各个方面都考虑周全,不免想起四年半前见过的号舍,这才生起了这个念头。”
毕竟他也没试过在考舍中过夜,还是足足三天两夜。
黎川也赞道:“此计甚妙!”
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完完全全按照乡试的流程走一遍,有什么缺的,难以应对的,都能提前发现。”
金瑎走过去看了一眼号舍,用手摸了摸桌板,叹气:“这岂不是要多受一遍罪?我就知道,天下就没那么好的事,尤其是从顾璋你嘴里说出来。”
“嗯?”顾璋喉间发出威胁的声音,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勒,“你这是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金瑎哪里挣得开他的力道,连忙举手求饶:“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咳咳,错了错了。”
他还朝黎川和余庆年伸手求助:“大哥二哥救我!”
“该!”
顾璋还道:“听说还有臭号,我觉得可以给金瑎号舍旁放个恭桶。”
“这可不行!”金瑎吓得都要哭了,连声讨饶。
确定好模拟考的时间,他们都去学院请了假,然后回家里告知了一声。
他们一人带着一道准备好的考题,相聚与问心道的这间二进宅子。
四间号舍前方放了一张木板,他们将题目都贴了上去,组成一张考卷。
“这四间如何分?”
顾璋提醒道:“这四间里只有一间是好的,剩下三间里,都有各种问题,可能漏雨,可能漏风,可能桌板有坑。”
三人:“……”
“璋弟可谓用心良苦。”余庆年温润笑道。
顾璋理直气壮道:“那是当然!”
随即被三双眼睛齐齐看过来,顾璋心虚的摸摸鼻子,讪笑道:“你们先选,最后一间留给我,这样总行了吧?”
黎川运气好,进了最开始修的那一间,不过他本人也不知道。
这次模拟考试,就这么开始了。
顾璋一进去,就有种张不开手脚的感觉,但也不算难忍。
不得不说,模拟考还是有用的。
从第一天就开始暴露出问题。
走到哪里都有人伺候的小少爷金瑎,夜晚给自己点蜡烛的时候,差点把手烫到,就差把考棚一起烧了。
夜里在坚硬的木板床上盖着薄被,根本抵挡不住夜晚的寒风,余庆年当晚就咳嗽起来。
不仅如此,号舍狭小,无法将腿伸开,要睡觉也只能像是虾一样弯着身子打个盹。
这样睡一晚起来,连顾璋都觉得浑身酸痛,脑子也没第一天好使了。
足足三天。
既要忍受严苛的环境,还要保持脑子紧绷,高速运转,产出足够优质的内容。
疲惫不堪还要继续咬牙坚持,实在是对身心和意志力的一大考验。
等到第三天日落黄昏。
从号舍中走出来,四人都是一副灰头土脸、备受折磨的邋遢模样。
顾璋从号舍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伸个懒腰,舒展憋闷的筋骨。
三人看到他的动作,都下意识跟着模仿起来,毕竟看着就觉得舒坦,身体像是从骨头里发出“要跟着做”的叫嚣。
顾璋看到最严肃的黎川做这个动作,忍不住一下朗声笑了出来:“哈哈哈!”
他们相互看看对方,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灰头土脸,还有点邋遢的模样,都纷纷相视而笑。
“哈哈哈哈——”
“这号舍也太小了!”
“就为了不多进一次这个号舍,这次拼了命也要考上。”
一起笑过,吐槽过,见过彼此狼狈的模样,原本就不错的兄弟情谊,仿佛都更近了些。
各回各家,好生休息了一晚上。
等再相聚的时候,一个个都恢复了翩翩读书郎的体面模样。
他们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商量起各自遇到的困难。
金瑎率先拿出自己的答卷,上面赫然被烛火燎了一个黑色的小洞:“点蜡烛一定要小心!我就是一个不小心被蜡油烫了手,卷也毁了。”
若是正式乡试,这样的答卷,定会因为卷面不洁被落。
顾璋毫不留情地戳破:“你可不是不小心,是从没自己点过蜡烛吧?别抱着是自己粗心的想法,回去多练练。”
金瑎被说中,闹了个大红脸,侧过身去:“哼!”
余庆年也道:“夜间风寒,被褥不能带太厚的,但还是尽量带保暖些的,咳咳,可以在被褥两端加两条细布,免得被褥乱跑着凉。”
余庆年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四人中最大的,平日里举止言行也以兄长自居。
如今当着三位弟弟的面,承认自己夜里睡觉会踹被子,这实在是让平日里重名声的他有些羞赧。
黎川最为心细,虽然他没遇上太多问题,但是他体验过一遍,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甚至还拿出一张纸:“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些要注意,我觉得时间安排上,我们也可以适当调整一下,不必跟着学院安排的走。”
学院给出的参考,是一套标准,却不一定适合所有人。
比如给策论留一整天的时间,是为了让学子好生研究,反复斟酌思量,但是对顾璋和余庆年来说,根本不必花这么久。
对金瑎来说,诗词那题,放在最开始精神最好的时候答,反而更好,更能发挥出他的优势。
让人眼前一亮的诗词,指不定就能给考官很好的印象,以提升总体判卷的优劣。
若等到最后筋疲力尽了,身体和头脑都在苦苦煎熬,有再多的灵气也被榨干了。
黎川说了半天,将他们没注意到的许多细节,全都一一告知,无半点藏私。
顾璋感慨:“还是你细心严谨。”
黎川认真道:“若不是璋弟你想的法子,我也没机会总结出这么多来,着实助力良多。”
余庆年也拱手道谢:“能得璋弟这般良友,实乃吾之幸事。”
他们讨论了足足一个时辰。
从如何应对答题、分配时间,到如何吃喝睡觉,补充精力应对考试。
在所有考生中,其实干硬的饼子是最佳选项。
不带肉馅不容易拉肚子,即使被检查的人掰碎了,也不影响入口的口感,不带水分也不容易坏,最重要的是直接吃不浪费时间……反正好处多多。
但实际吃下来,他们却都觉得不得劲。
金瑎摸摸鼻子:“我觉得吃到最后,肚子是饱了,但是嘴里总感觉缺点什么,浑身不得劲。”
太干、太噎,而且连吃饭的时间都省,脑子连个放松的时间都没有,反而最后让状态下降了。
他们商量着改了食谱,反正能带砂锅和简易炊具进去,还是做点热乎的吃。
顾璋更是动了心思,越是艰难困苦的环境,他越想要弄点好吃的犒劳自己,要不可太受罪了。
转眼就到了中秋前一周。
这是一年中气候最好的日子,不冷不热,秋闱也如期举行。
学子们在贡院大门口,都带着许多行李,因为要在贡院里待三天两夜,所以除了笔墨纸砚之外,还有砂锅、薄且无夹层的被褥,食物,更有甚者带了挂在门口的帘子。
排队进入的速度很慢。
因为搜身很严,四名侍卫搜查一名学子,如果搜到了证据,就奖励五两银子,这接近他们半年的俸禄,都搜得无比认真。
谁要是想夹带,都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抵得过侍卫想要得近半年俸禄奖赏的决心。
顾璋本以为,没人会傻不愣登的夹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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