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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难养(摧山白)


听到了这几个字,楚岚终才满意起来,他眸中的阴云散去了几分,因她染上几分愉悦的色彩,他抱着她来到桌边,贴心地将她轻放在桌子上。
他修长的手指拢过她含春的双颊,低声细语:“水救不了你。”
他很清楚,什么能救她。
此时此刻,方云蕊也清楚了。
她史无前例地配合,在这张精致的雕花木桌上尽力展露开来,含水的眸光比任何一刻都要动人——艳光潋滟,美不胜收。
楚岚情不自禁俯身,在她微湿的眼角落下一个轻吻,宛如鸿毛拂过,方云蕊丝毫未觉。
而此时此刻,荣国公府的宴席失了控制,流言在席间游走,说有人正在男厢房偷情,把手的女使拦不住人叫人冲了过去。
房门被踢开之时,许多人看见嘉宁郡主惨白着脸尖叫,怎么都推不开压在她身上的刘善。

第32章
事发之前, 嘉宁在男厢房那边其实是等了一会儿的,她一开始以为楚岚已经到了,便一间一间去找楚岚的所在, 几度没找到后她才确信是楚岚的确没来。
席上那边自有姨母帮她盯着,她这会儿不好回去了, 她逗留在男厢房这边只默默祈祷着今日的成功。
半晌, 她觉得自己这身红衣实在太过惹眼了,思来想去,哪怕是表哥那个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可能看见这身红色就会知道是她。
嘉宁便解下了自己的外衣, 妥善放在别处。
她今日来到国公府前就已经与姨母合计好了此事, 便特意穿了两身衣服, 脱下红衣外袍之后,下面那身是件精致华美的褙子。
只是颜色是灰鼠色与萝红相间着的, 与方云蕊身上穿着的那件极像。
这才是为什么嘉宁看到方云蕊的第一眼就心头火起、怒从中来的原因, 太明显了,实在是太明显了。
同样配色的衣裳,甚至连款式都差不多, 可方云蕊身上那件衣服的精致程度比她差那么多,颜色那么寡淡, 为何一眼望去方云蕊就是远胜于她的美呢?
嘉宁向来心高气傲, 但这回她也不得不承认——方云蕊的容貌令她嫉妒,同样一件衣服,人家的远不如她的,可她却比不过。
冯氏想着, 捉奸的事先不急,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 为何不索性生米做成熟饭呢?免得以后再生什么变故,于是她想再等等。
只需多等一刻,也就够了。
然而时间才过去半刻,茶水座上的水还没开,就听见外面骤然哄闹起来,排山倒海似的人流,突然要往厢房那边去了。
冯氏还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至见人群往男厢房那边横冲直撞,这才慌了神。
然而她压根已是拦不住了,她满心害怕,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但愿那二人现在已穿好衣服了。
冯氏慌得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厢房的门被踹开的时候,她看得真真切切的,嘉宁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坏了,满面的惊恐害怕,后来冯氏才看清压在嘉宁身上的那个男人,压根就不是楚岚。
“啊!!!”
嘉宁嘶叫起来,她用力撕扯着男人背上的衣服,可她力气实在不大,连指甲都快断了,还是有人闯进屋中把那男人揪起来扔到了地上,众人才看清那是刘善。
不管事实如何,不管这嘉宁郡主究竟有没有看上这个刘善,纵是几乎所有人都看出嘉宁似乎是被强迫的,可不争的事实是——嘉宁郡主今日之后名声尽毁,活不活得成都难说。
竟然在自家的宴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荣国公听说后震惊得半晌都没回过味来,甚至还不确信地问了一句:“你说谁?”
小厮的头压得更低了,“是...嘉宁郡主和侯府的刘三郎。”
这两个根本拼凑不到一处去的人,怎会......而且,这嘉宁郡主难道不是属意他的孙儿的吗?
除此之外,荣国公更担心的问题是——在国公府上出了这样的事,他要如何给康王府一个交代?
混乱之中,唯有冯氏率先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在她的计划中,今日她所设下的这些事,全然不会有外人知晓。
方云蕊若被刘善欺辱,那丫头定然是不敢声张的,何况忠勇侯府本来就定下她过去做妾,默不作声把人接走就是了。
楚岚和嘉宁那边,她更是只会带着自己贴身的人过去,将消息封锁在国公府之内,只要能借此把婚事定下就行了,怎么可能会让外人知晓?这宴会不过是个酒醉遮掩的名头罢了。
可谁来告诉她,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被下药的人是楚岚和方云蕊,为何这两个分明清醒着的人会滚到一处去?
“庆心,你去女厢房那边看看。”冯氏呼出一口浊气,眼下已是凌乱不堪,她此刻其实更加担心,此事无外乎是暴露了出去,那康王府的人势必要过来问罪,届时她与嘉宁谋划之事岂非全部都暴露了?
到那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冯氏慌张不已,不行,不行,她必须要将这件事的过错全部都推到嘉宁身上。
拿定主意,冯氏决然转身回了房中。
正是艳阳高照,院中几树花已凋落,疏影横斜映在美人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上,当下此刻,方云蕊才算是彻彻底底清醒了过来。
她眉目潋滟流光,粉面含春,娇喘微微,鬓边湿了几缕,正由着人给自己穿衣。
“还没有擦洗。”她轻声道,连气息都不匀称。
这屋中另外一人,闲适悠哉地睨了她一眼,通身倒是工工整整,不见有什么破绽。
“还想让我伺候你梳洗?”楚岚懒懒发问,他救她一命,她之前求得那般可怜兮兮,这会儿倒是理所应当了。
方云蕊面上的红云未散,她以为已然结束,正要撑着身子从桌子上下去,谁知距她一步之遥的楚岚又抱了过来。
“干什么?”她张皇着,丝毫不比男人的气定神闲。
“谁告诉你结束了?”楚岚反问。
“这......”方云蕊一时语塞,“可你都给我穿了衣服。”
之前还叫他楚岚表哥,这会儿他的称呼便成了“你”了,楚岚沉静如水的目光落下来,存心想磨她。
“那是因为外面来了人。”他悠哉道。
什么!?
方云蕊被这话吓了一跳,连忙凝神细听——真的来了人!有脚步声,还有一扇一扇推门的声音,这俨然是在找人呢!
“表哥!”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只下意识全部扑到楚岚怀中,连头也不敢抬了。
温香软玉入怀,楚岚这才满意,他一把揽紧她的腰肢,就这样将人带离了桌面,两人齐齐翻进了屋中的柜子里。
方云蕊尚怕,她听着那推门声渐渐近了,怕是很快就要到这边,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来查看一下柜子呢?分明就在这屋里。
她急忙回头想叫楚岚换个地方藏,抬眸却对上他漆黑一片的眸子,紧接着嘴上一阵炙热,是她被楚岚紧紧捂住了口鼻,不叫她出声。
可偏偏楚岚没停下来,两人依旧连着,她连腰都软了。
“哐当”一声,终于这间屋子的门也被轰然推开,方云蕊吓得浑身一紧,身后的楚岚气息乱了一瞬。
庆心左右环视,她自知方云蕊是确实被下了药的,动弹不得,只看床上无人就想走了,正要将门关上之时,她发现桌上的茶壶和杯子好似已被人动过了。
都不在原处。
庆心瞬间狐疑,关门的手又收了回来,缓缓踏入这屋中。
衣柜自然不是严丝合缝的,细细的一道光影映在方云蕊惊惧的面容上,她窥见那轻轻走来的女使正是冯氏身边的人,今日给她下药的人是谁,她顿时有了定论。
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全神贯注着外面的动静,哪儿有功夫去管楚岚在对她做什么。
楚岚弄了两息,有些不满她这样冷淡的反应,手上便加了两分力道唤回方云蕊的心思来。
方云蕊倒吸了口气,可她口鼻还被楚岚紧捂着,发不出声音来,只能默默瞪了楚岚一眼,却又无法不去担心柜子外面走近的女使。
楚岚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精彩的颜色,只觉得兴起、万分有趣。
就在庆心检查完了桌上的杯子,发现确有浅色的口脂沾着,确实被人用过了,将狐疑的目光投在了这面柜子上的时候,方云蕊脑子里的弦绷紧到了极致。
楚岚也受用到了极致。
他发现这种状态下的行事,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快活。
她过来了!方云蕊睁大双目,用力捏着楚岚的手想叫他做些什么,正此时,外面一声唤让庆心回了头。
“庆心姐姐。”
外面站着的,是珊瑚。
庆心愣了愣,似是没想到珊瑚会出现在这儿,她甚至都忘了打声招呼,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
怔愣间珊瑚已经走上前来,她笑着对庆心道:“姐姐在这儿做什么呢?外面乱成了一团,国公爷好似是头疼症发作了,刚请了大夫过去。”
庆心自然知道外面正乱呢,可她现在还有更加要紧的事,她反问道:“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珊瑚自然说了实话:“我家公子酒醉后就不见踪影了,这青墨也真是的,说要去给公子请大夫,回来人就不见了,我遍寻不得,只好来这里找找。”
庆心默默抿了下嘴,“是吗,这边是女厢房,楚岚少爷应当不在。”
“是啊。”珊瑚叹了口气,“青墨已经找着人了,说是公子去荣寿堂歇下了,我本正要离开的,恍惚听见这边有声音才说过来看看,庆心姐姐若是无事,咱们一道走罢。”
楚岚少爷已经去了荣寿堂?他是怎么出去的?庆心默了瞬,道:“我还有些事,你先走罢。”
珊瑚听她回绝,惊讶道:“康王府都找上松英堂的,闹得很是难看,你竟不回去?”
什么?康王府的人这么快就知道了?庆心皱紧眉头,那夫人这会儿怕是应付不周,她的确是该回去瞧瞧。
她想着回头又看了这屋里一眼,左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用的表小姐,哪里有夫人重要?
况且今日这事闹成这样,这方云蕊做不做妾的事早就不要紧了,康王府那边到底要怎么交代才是正理。
庆心果然着急起来,她道:“我速回松英堂去看看,就不与妹妹一道了。”
珊瑚没有再拦,只看着庆心脚步匆匆离开了。
至此,方云蕊才松了口气,她心口还心有余悸跳得厉害着呢。
只是少顷,她突然回过味来,珊瑚为何会在这儿?迟疑一瞬,她瞬间想通了,回身瞪着楚岚,气道:“你早就安排珊瑚姐姐在这里盯着了,对不对?”
楚岚悠哉悠哉,笑而不答。
方云蕊实在是气急了,竟敢如此戏耍她,故意看她害怕!她一双宛如薄刃的眸子转了转,一把抓住楚岚还搁在她嘴边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第33章
一阵痛意从手上袭来, 即便方云蕊很快撤开了嘴,也能瞧见上面留下了两排齐齐的牙印,可见咬人的发了多狠的劲了, 好在没有出血。
楚岚一把掀开了衣柜的门,外面的光完全照进来, 照亮了两人栖身的地方, 方云蕊下意识又缩进楚岚怀中。
她身上没有什么着力点,全靠楚岚捞着她,随后她重新被放置在桌上,眼睁睁看着楚岚拿她的新衣服擦去留下的痕迹。
“这是...这是我的衣服!”方云蕊忍不住说了一句, 虽然也是楚岚送的, 可既然送了她了, 那就是她的了!
她还很喜欢呢,今日是第一次穿, 怎么能被这样糟蹋了?
楚岚手上动作不停, 懒懒掀眸看她,反问:“我在给谁擦身子?”
方云蕊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可心里还是不服气,就算是这样, 也不能毁了她的衣服......又不是她非要他擦的。
幸得是秋日, 方云蕊没有只穿这一件衣服,下面还有一件薄衫罩着,她穿好了衣服,从桌子上下来之后才发现, 从她刚刚驳了楚岚一句开始,他就没有再说过话了。
她目光微垂, 方才她咬在楚岚手上的那个齿痕还清晰可见。
楚岚的手很好看,她一直都觉得好看,骨节分明,丝毫不见瑕疵,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楚岚已经不是单纯的国公府长孙了,他还是圣人钦点的探花郎,偏生她还咬在他的右手上。
能写出锦绣文章来的手。
她突然觉得自己今日或许有些放纵了,若非楚岚,她此时此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却凶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两次,还咬了他。诚然楚岚不怕她凶,也不怕她咬,可她这样未免显得太没良心了些。
楚岚是不是不高兴了?
方云蕊的神情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的,她跟着楚岚出了屋子,一路上就只跟在楚岚后头走,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知道楚岚仍旧不同她讲话,她心里难受起来。
她望着楚岚垂在身侧的、被她咬过的那只手,想了一番,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快步跟上楚岚的步伐,然后伸手握住了楚岚的手。
身侧的男人身形顿了顿,止住了脚步。
“这儿是在外边。”楚岚道,声音冷然得很。
方云蕊连忙放开了自己的手,只是心中愈发笃定楚岚生气了。
她此刻拿不得乔,立刻软声讨巧:“表哥,我错了。”
楚岚愣了愣,低头瞧她,见少女乌俏的眸中噙着些许惊慌害怕,他就知道——她误会了。
不过楚岚怎可能会澄清这些?他看着方云蕊,不经意地问:“错哪里?”
“我、我不该咬您的手。”方云蕊小声回答,“也不该跟您发脾气。”
听听,她甚至用上了敬称,楚岚垂眸,若非他了解她,还当真会以为她是在为着他的冷淡忧心服软呢。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发脾气。”楚岚问着,他发现他其实很喜欢这样打趣她,因为知道她说的多半是半真半假的话,还能引得他猜一猜,这很有意思。
方云蕊自然是答:“那药让我难受得急了,我一时没忍住。”
楚岚抿了下唇,显然没信。
那药劲正猛烈的时候,她都知道要哭着求一求他,最后都要消化干净了,她才生出脾气来?
“说实话。”楚岚不带情绪地又命令一声。
方云蕊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她就知道骗不过楚岚,只得认命道:“我有些气二夫人,我很讨厌她,而表哥是...是......”
“是她的儿子。”楚岚接着她的话,方云蕊颤然抬眸,可她没有从楚岚如墨的双眸中窥见一丝怒气,他只是很平静地复述了一句话。
“我其实也没有想的,我本来克制着,只是......”方云蕊还想再解释一番。
楚岚却又接过了她的话茬往下说:“只是我与她到底血脉相连,是她害得你如此,我救下你,好像也算不得什么恩情,只是弥补过失了。”
方云蕊面色微白,她没想到楚岚竟能将她心里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她就是这样想的,她就是想着,若非今日的冯氏,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如若没有,她从一开始又何须去献身给楚岚依附着她?又何须会有今日的下药?她又何必等着人解救?
她虽知道冯氏是冯氏,楚岚是楚岚,这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可他们是母子,即便方云蕊理智上分得再清,她都没法真正将这两个人分开。
她甚至会不受控制地想,冯氏今日的计策,楚岚会不会早就知情?他故意不戳穿、不告诉她,就是想看她出丑?或许他一开始都没打算要救她,他也许甚至都想抛弃她了。
这样的想法让方云蕊觉得很害怕,好像沉溺于水中的人连最后一块浮木也抓不住了似的,她偷偷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去这样想,现在已经没事了,既然已经没事就不要再去往复杂的方向想。
越控制,越忍不住这样想。
她还想知道,冯氏给她下了药,那另一个男人是谁?刘善?可冯氏本来不就想让她去给刘善做妾吗?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将她丢出去?
两人又安静走了一段路,到一个岔道小路的时候,楚岚对她道:“回去沐洗更衣,一会儿松英堂那边可能会传你问话。”
他就丢下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方云蕊开口想多问楚岚一句都不行。
凉风习习,方云蕊不再耽搁,回身往自己居所的方向去了。
换了身衣服之后,楚岚是从荣寿堂的方向赶往松英堂的,康王府的人的确到了,只是在进门之前,楚岚本还抱着一丝或许不是嘉宁的心理,等走入堂中看见嘉宁哭成那样的表情后,他又只能确认下来——的确是嘉宁无误。
旁人总说,他与嘉宁是青梅竹马,楚岚觉得这个词用得实在太过亲密了,他之前留在府上的时候,都没跟嘉宁说过几句话,他又不爱去人多的地方,所以连面都没见过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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