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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难养(摧山白)


“哦?”那人讶异,“三爷竟这般慷慨,听三爷这话,莫不是私底下认识什么绝代佳人不成?”
“那是自然!”刘善大笑,“我已又预定下一名美人,此女可是不可多得的姿色,比之这些庸脂俗粉那简直就是天上下来的仙子。”
“哦?是良家女?京城还有这样的女子?”
“怎么没有?”有另外的人出声起哄,“你们难道不知,在荣国公府养着位表小姐方氏,长得那真是绝色倾城,之前国公府上办的什么赏菊会,我去过一次,一面之缘,小姑娘长得一脸骚样,不知有多带劲。”
说话这人有多溜须拍马,每说一次“国公府”,还要双手抱拳往楚岚这边拱拱手。
楚岚掀起眼皮,懒懒看了眼此人。
国公府竟连这样的人都会请去,可见这办茶会的人是个多糊涂无能之人,若他没有猜错,办茶会的人应当就是他的母亲。
他眸色幽冷,只不动声色将这人的样貌神态看在眼中。
“方云蕊!”刘善忽然大喝一声,引得所有人都向他看去。
“已经是小爷我的囊中之物。”刘善满面得意,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座上静了一瞬,震惊地问:“三爷说的这话是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了!”刘善哼笑,“这小妮子确实够劲,只不过小爷我看不上她那副假清高的性子,在座各位,等小爷把她弄到了手,玩腻了,再给你们诸位尽尽兴!”
周围响起一片淫邪的笑声。
有人趁兴问道:“三爷,您一会儿说是囊中之物,一会儿又说还没到手,究竟什么时候能到手啊?”
“她不是还没及笄么?国公府已将她许了我了,急什么?”刘善轻蔑一笑,转而道,“不信,你们问楚岚!”
众人便下意识看向楚岚。
只是没人觉得楚岚会开口为刘善证明这些东西,人家是谁,堂堂探花郎,刘善一个纨绔子,在他面前的确是不够看的。
然而须臾之后,楚岚却开了口:“你们的刘三爷,似乎喝多了。”
仅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就让众人明白过来,这刘善怕是在做梦。
想想也是,那方云蕊虽是个表小姐,可之前家中也是清流,今又养在荣国公府,就算做妾,怎么可能给刘善这种人做妾?
那国公府的人又不是黑了心肝的东西。
应是在撒谎。
这话却叫刘善一下子气急,他看向楚岚,正想与楚岚争辩起来,可一转眼对上楚岚那双幽冷的眸子,藏在嘴边的话顿时被自己无意识咽了下去。
心中更是因此一个咯噔,接踵而至地后怕起来。
这副样子看在旁人眼中,便是他连与楚岚分说都不敢,方才的话就更假了。
只是无人会因此笑刘善,毕竟那方云蕊初至京城被接入荣国公府那日,不少人见过她的容貌。
的确绝色,的确令人想入非非,清艳一词,像是为她而生的一般,甚至还有几位趁兴为她作过诗词,可见此女是生了一副怎样的容貌了。

楚岚此人, 似乎格外不好相处。
刘善暗想,他还以为楚家的子弟,与他们刘家一样, 虽表面上正经放荡各有不同,但根儿里是一样的, 楚平看着甚好拿捏, 他便以为楚岚也是一样。
谁知今晚对视那一眼,他就不敢再看楚岚第二眼了。
一场宴会,好话说尽了,最后都会回归到青楼的正题上, 今日做东的人还是碍着楚岚在这儿, 并未叫姑娘们进来陪着, 只在宴席将散的时候说了句房中已备下美人,诸位可随意享用。
听见这话, 楚岚便起了身, 招呼了青墨。
众人见状,便知他此番又不会留宿了。
“公子。”青墨随他走出了房,“奴实在急得慌, 想解手,您能不能等等奴?”
楚岚知他今夜从头到尾都在守着, 挥挥手由他去了。
他站在外面的栏杆处望着, 远远瞧见那位指点过他的先生形容猥琐,抱着女人的模样令人恶心,记起这人在学生面前也是严肃周正的,一到私底下仍是当着学生的面, 却露出这种獐头鼠目的面目来。
瞧之心生嫌恶。
这世上的人皆是这般吗?个个都喜欢粉饰太平,守着一条条并无用处的规矩活着, 守到连自己是什么都忘了,便会慢慢裸.露出自己肮脏的内里。
都是这样?他垂目想着。
并不,也不全是。
有一个人,一遇见他便展露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近乎毫无保留。
她明确地告诉他想要什么,要他去替她换来,还妄图用一些手段心思换他几次白白的相助。
不应她,她就要铤而走险,横竖都要得到。
真是个有趣的人啊,比这里站着的这些人,都要有趣。
“公子!奴回来了!”青墨出现在他身侧,看清楚岚的神情后先是一愣。
“走罢。”楚岚转过了身,悠哉悠哉地朝前走着。
青墨跟在他身后,从愣神中回过来,公子刚刚......好像在笑?他在笑什么呢?
听见隔壁院子传来动静的时候,方云蕊已经睡下了,日子一天天冷下来,她现在要盖着两床被子才会觉得暖和。
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方云蕊很是怕冷,她一旦手冷,身上就会发红,然后一阵阵地痒,要烤好一会儿火才能缓过来。
所以她其实最不喜冬天,冬天还要出去上学,她这屋子又是时常的阴冷,要比其他地方费炭火,但是国公府给各家院里的炭火份例的固定的,虽然实在没了也是可以去再要的,但是方云蕊总不好意思去要。
她白白在楚家吃住了这么久,实在不好过得太舒服了。
当年她与爹娘本是赴京来省亲的,专程去萧家探望她的祖母。
谁知路程走了一半,京城传了急信来说祖母病故了,这省亲便又成了奔丧。
她的阿娘本就是与家里决裂了出来的,与家中的姊妹并不亲近,爹娘过世之后,萧家剩三个儿子,便无人愿意留她,最后还是国公府的老夫人看她可怜,将她带回了国公府。
老夫人在时常同她抱怨荣国公是个过于严肃的人,实在是少了身为丈夫的体贴,对儿子们也不甚亲近,所以方云蕊一直很怕荣国公,便也没怎么在荣国公跟前待过。
她几乎用了两年的时间,才从双亲亡故的打击中走出来。
对于自己的子女,爹娘能有什么错呢?国公爷只是对儿子们严格罢了,倒是他并未短儿子们吃穿,个个儿子都老爷似的养着。
楚岚也是少爷,他虽多年未归,府上的下人却不敢对他怠慢。
于是方云蕊想不通,楚岚为何与二爷和二夫人关系不好,若仅仅是因为二爷打二夫人的话,那他至少该与自己的母亲关系好才对。
今夜二夫人传话说要为楚岚设家宴的时候,方云蕊就已经隐隐觉得楚岚不可能来了,她这样一个外人,才与楚岚相处了多少个日夜,就隐约能摸到一些他的想法。
二夫人身为他的生母,却不知道。
楚岚不亲近二夫人,难道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虚伪之人?所以便看不惯母亲的种种所为,他也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这样想好似也理所应当。
那二夫人缘何不亲近这个唯一的儿子呢?难道难道,楚岚不是她亲生的不成?
这个念头让方云蕊心里咯噔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会不会因为楚岚根本不是二房亲生的呢?是捡回来的?亦或是抱养的?
楚岚这般优秀,与三房那两个连着楚家血脉的草包大相径庭,再看国公爷所生的三个儿子又是一个比一个平庸。
偏偏楚岚出息,不仅容貌如此出众,还年纪轻轻便中了探花。
这个想法一旦生成,便在方云蕊心中一点点生下根来,啊,或许正因为如此,楚岚才会离家,才会想要发奋读书,站在更高的位置。
不是亲生子啊......那楚岚答应她的事,还能办成么?
这在国公府定然不是什么秘密了,那刘善可是忠勇侯府的嫡子,便是国公府也不好轻易得罪,楚岚能做到吗?
不过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罢了,国公爷那样看重楚岚,也许她的猜测是错的。
都到了这个时辰,松英堂却仍旧亮堂堂的。
今儿丈夫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冯氏如坐针毡,想来想去还是将嘉宁叫了过来。
“我娘一定要我今晚回去的!”嘉宁有些生气,她是听着消息立马就赶来了国公府,听闻府里晚上还要给楚岚表哥办宴,她兴高采烈做了八宝饭等着,谁知不光饭白做了,连人也没见着!表哥压根就没回来!
冯氏看向她,拉着她说话:“咱们也有几日没见了,我想同你说说知心话。”
“咱们有什么知心话好说。”嘉宁被冯氏拉着,面上生出一股不耐来。
眼看留人不住,冯氏道:“你就不想快些和你表哥成事?”
一句话说得嘉宁愣了愣,“姨母这是什么意思?”
冯氏道:“楚岚的婚事,不光是你,就是我也多方打听,但是就是没有消息,我不知这祖孙俩究竟在密谋什么,横竖你插不进去。既然如此,不如用些手段。”
嘉宁一边听着,坐了下来,好奇道:“什么手段?姨母您快说呀!”
“那日四方院之事,其实给了我一些灵感。”冯氏道,“那日与你犯事的是楚江,你看不上他,他自然也高攀不上你,可倘若与你犯事的是楚岚呢?”
嘉宁怔住,“姨母您是说......”
冯氏只笑看着她点头。
“这怎么行呢?你当我是什么人?用这种下作的法子进门,这万一传出去,外面的人怎么看我?”
冯氏忙道:“怎会传出去?此事当然你知我知,只国公府知道,你若愿意,咱们连康王府也可以一并瞒下,你表哥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探花郎了,那是今日刚刚宣召,京城的人还没回过味来呢,等她们反应过来,你以为想嫁你表哥的就只你一个?”
“这怎么行!表哥是我的!”嘉宁气得直打桌面,“我才是与表哥青梅竹马的人!”
“那不就是了。”冯氏道,“你不屑于用这样的法子,别人可不一定,万一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你说你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现在先下手为强!”
“可、可......”嘉宁犹疑起来,“可我阿娘若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这你怕什么!”冯氏道,“咱们这边把消息瞒住了,不就行了?就算瞒不住,你横竖要嫁到国公府来生活,他们还能真打死你不成?你是他们的独女,他们自然是心疼你的!只要你婚后过得顺遂,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原谅你了。”
“真的吗?”嘉宁努了努嘴,“我再想想罢,且给我些时间。”
“时间可不等人。”冯氏道,“马上便是中秋宴了,到时候来楚家的小娘子有多少,嘉宁你可掂量清楚了。”
嘉宁郡主一脸凝重地出了松英堂。
冯氏看着她的背影,暗暗算计,此番只要嘉宁答应了,那就永远落了一个把柄在她手里,她虽不真会对自己这个准儿媳做什么,不过这儿媳素来目无尊长,今日与她亲近不过是为着楚岚罢了,真成了亲还不知道要狂妄成什么样子。
她得想法子捏住她的短处,好好给她立立规矩。
哼,若再得意些,还能拿着嘉宁往康王府要银子使,康王府就这么一个女儿,那银子岂不都是留给嘉宁的?当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冯氏挺直了腰背,端正坐在堂中。
虽留了这么晚,然嘉宁还是须得回府去的,否则她阿娘怕是真不会让她再来楚家了。
她刚出门,就看见一辆马车从巷子里驶了进来,待走近了,嘉宁才发现是楚岚的马车!
“表哥!”她顿时欢喜起来,立在门前招了招手。
马车在门前停下,青墨第一个出来,掀起了车帘,楚岚随后。
他清正俊美,看得嘉宁更是喜欢。
“表哥!你回来啦!怎么回得这么晚?”嘉宁问。
楚岚走下马车,凉丝丝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问:“为何还不回康王府?”
“这就回去了!”嘉宁蹙眉嘟着嘴,“你总是赶我走!我今日可是专程来看你的!表哥你知不知道,我还专程为你做了......”
“那就快回。”楚岚招来两名家丁,道,“送郡主回去。”
“你、你听我说完呀表哥。”嘉宁郡主真是气急败坏,她也是千万人捧着的掌上明珠,凭什么楚岚总是对她这样冷淡?
“你去了哪里?”嘉宁问道,语气带着几分质问。
楚岚没有回头,淡淡撇下二字:“青楼。”

那道如玉的颀长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门中, 紧接着竟连门都紧紧闭上了。
嘉宁郡主颤了颤身形,青楼!?
她突然反应过来,是啊, 今夜表哥是去与那些人应酬的,那些读书人只要一得意, 最喜欢往青楼钻了。
表哥回来得这么晚, 是不是已经在那种烟花之地,有了什么相好?
嘉宁愣了愣,她突然觉得楚岚极度陌生和遥远起来,那些青梅竹马的时光好像过去了很远了, 再次回来, 他已然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他需要的是能替他纾解的女人。
“郡主?”嘉宁郡主的贴身婢女唤了声她。
怔愣的嘉宁回过神来, 脑中又不禁想起松英堂中冯氏与她说的那些话......一次,一次就好, 很有可能就成功了呢?她就能如愿嫁给表哥了!
“先回府罢。”嘉宁轻飘飘地道。
夜半时分, 方云蕊睡得正熟,忽然觉得腰间一凉,她睡眠素来很浅, 就算是外面有人说话都会轻易醒来,更遑论是被人碰到。
她心里一惊, 顿时扯紧被子慌乱起来, 将要起身之时耳边压下一句清悦的声音:“是我。”
那股突如其来的慌乱被这两个字轻易压了下去,方云蕊浅浅呼吸着,又躺了回去,有些慵懒地问:“怎么这会儿来了?”
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是早已成婚的夫妇。
可巧楚岚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已转身开始自如解衣,方云蕊初时还嗅到几分酒气, 然而等楚岚脱了外袍那酒气便全然不在了。
“你未饮酒?”她问,语气却笃定。
楚岚道:“不善饮酒。”
他都脱衣了,刚刚还掌了她的腰,想必是为那件事来的,方云蕊放轻了呼吸,已经在下意识等待着。
然而楚岚脱去外衫之后,便在她身后躺了下来,之后便久久没有动作了。
不是?她想错了?若不是,那来她房里干什么?为何不去自己院里睡?
“表哥。”方云蕊试着唤了一声。
楚岚还未睡,“说。”
其实方云蕊也只是叫了他一声,根本没有想说什么,不过楚岚既然这样问了,她想了想,还是问了问自己的疑惑。
“府上都在传国公爷给表哥许了一门亲事,不知是什么人?”
楚岚回头,浅看了她一眼。
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声,方云蕊觉得她这个问题也许还是越界了,楚岚凭什么要告诉她呢?她又何必去关心这些,实在是多管闲事了。
正当她打算放弃,将要入睡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并无此人。”
她身形一顿,下意识追问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祖父并未议过我的婚事。”楚岚道。
啊?方云蕊翻转过身来去看楚岚,然而他已经阖上双目,并不能看到他的神情,不过方云蕊觉得楚岚是不会骗她的,因为她这个人,对楚岚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欺骗的价值。
“是为了挡嘉宁郡主吗?”方云蕊问。
“嗯。”楚岚倒是都对她毫无保留地答了。
听到这些之后,她心里竟是不由自主地一松,像是一块一直压在她心上的石头骤然没有了似的。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鲜明,不容她忽视,但又寻不到什么正经缘由,只是想着——大约是因为她知道楚岚并未有什么未婚妻,她自然也不必担心自己现在这样的举动会插在他们二人中间,惹得她对不住楚岚那位未婚妻了。
这自然是值得高兴的,自然是这样。
“可是京中都在传这个,表哥就这么告诉我了?”方云蕊问,他难道不怕她说给别人听吗?
京中在传什么,楚岚自然知道,这个消息本就是他自己说出去的,的确为他省下了不少麻烦,自回来之后一直清清静静,没有婚事烦扰过他。
左不过是为了挡去一些麻烦事,与她并无什么干系。
“你知道了也无妨。”楚岚道。
这话听在方云蕊耳中,便更是笃定了她的想法,楚岚也觉得欺骗她这样的人实在没什么价值。
正当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方云蕊都预备睡过去时,又听身后的人问她:“过两日中秋宴,可有合适的衣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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