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嫔含住唇角,一下一下搅着调羹。
“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这夜,怀安公主不知怎的,嚎着嗓子哭个不停。许婉仪没那个耐性去哄公主,叫来雪茹,“太医给本宫开的安神方子呢?去给公主喂上。”
“哭哭哭,整日就知道哭!”
“使不得呀,主子!”雪茹急忙道,“小公主才两月大,怎么能吃主子吃的安神药!”
“那就别让她哭了,哭得本宫闹心。让乳母哄好了,再哭就把药给公主喂上!”许婉仪不耐烦地打发雪茹出去。
雪茹叹了口气,也不知主子这是怎么了,自打小皇子薨逝后,就好似变了个人。小公主虽不是皇子,可也是主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主子怎能忍心,为了自己清净,喂小公主安神的汤药。
到后半夜,怀安公主的哭声才消下去,翌日清晨,许婉仪捏着发疼的额角,冷冷扫了眼躺在床榻里的小人儿。
雪茹去拿早膳,伺候的二等丫头名唤玉言。玉言进来伺候许婉仪梳妆,“主子昨夜可是没歇好?怎会如此憔悴。”
许婉仪摸了摸脸,颇有厌烦这宫婢的聒噪无礼,没好气道:“小公主哭了一夜,本宫哪得安眠!”
玉言取出珠钗簪到许婉仪头上,“奴婢老家曾有个说法,龙凤子出生,少了一个,另一个总归是活不自在,难免爱哭了些,长大就好了。”
许婉仪不耐烦地怒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夜夜哭,让本宫怎么安寝?没用的东西,半点比不上小皇子!”
玉言没再语,换了个话头,“小皇子薨逝后,主子闭门不出,大抵没听说过宫里的流言。”
“什么流言?”许婉仪看向她。
玉言这时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害怕地跪到地上,“奴婢失言,主子恕罪!”
许婉仪只在乎她口中关于小皇子薨逝的流言。逸儿是她的一块儿心病,她就是死,也要为逸儿查明凶手!
“本宫恕你无罪,你若不说,本宫就把你押进慎刑司,治你大罪!”
玉言颤抖了下脖颈,“主子不要把奴婢押进慎刑司,奴婢说,奴婢这就说。”
她悄悄抬眼觑向许婉仪,又蓦地收回眼色,颇为犹豫迟疑,“宫中人人都传……泠贵嫔嫉妒主子诞下龙凤胎,才暗中处理了小皇子。”
“皇……皇上……”玉言咽了咽唾,没敢继续说下去。
许婉仪死死掐住了手心,眼里出了泪水,“皇上宠她,所以就连皇子也不顾了,是不是!”
玉言吓得脖颈一抖,不敢继续再说。
“好!好!”许婉仪擦去眼角的泪水,“皇上不管逸儿,本宫定要为逸儿,让江婉芙付出代价!”
“主子,泠贵嫔圣宠正盛,主子如今只有怀安公主,怎么为小皇子报仇?请主子三思啊!”玉言心底不安,苦苦哀求。
许婉仪眼眸扫向床榻里呼呼大睡的小团子,闪过一抹冷光。
左右一个公主,留着也没什么大用。
翌日, 婉芙用过早膳不久,陈德海领着几个小太监就进了殿门。
婉芙眼皮子一跳,直觉他这个时候来没什么好事。
“奴才给泠贵嫔请安。”陈德海笑呵呵地福了身子, 继续道:“皇上说了, 泠贵嫔天生没有慧根,不必强求通懂古治。”
婉芙嘴角抽了抽,没有皇上发话, 御前的人哪敢这么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
“皇上吩咐奴才搬来了御书房的经文注解, 主子有不懂的地方,就翻阅这些集注。皇上每隔十日, 就会考主子一回课业。”陈德海拍拍手, 跟着的小太监陆续将怀里捧着的好好书摞放下,直看得婉芙眼晕。
婉芙眼眸一转,忽地抬手扶额,千黛很有眼色地过来扶住婉芙,“主子这是怎么了?”
“有些头晕。”婉芙虚弱无力地半倚到千黛身上,恹恹地对陈德海道:“许是最近受了风寒,头晕目眩, 怕是看不了皇上送来的书了。”
陈德海哪瞧不出泠贵嫔是在装病,也不怪泠贵嫔,就是他看了这么一摞书也觉得头疼。他又想到皇上话,忍笑, “皇上关心主子,说如果主子身子不适,吩咐奴才立马去太医院传何太医。”
婉芙气得咬牙切齿, 僵笑着一字一句,“那还真是多谢陈公公了。”
陈德海连忙摆手, “都是皇上吩咐,奴才不敢居功。”
“主子!”秋池从外面进来,搓搓懂得发红的手,“许婉仪邀各宫主子去秋水榭品茶。”
婉芙“呀”了声,倏地就精神起来,“陈公公也听见了,许婉仪相邀,本宫怎好推脱,劳烦陈公公去皇上那禀明,今儿这抄例就算了吧。”
话落,婉芙没给陈德海半点说话的机会,拿起狐裘披到身上,掀帘便出了外殿。
陈德海着急苦笑,狠瞪了眼传话的秋池,“就向着你们主子吧!皇上生气,受苦的还是你们主子!”
婉芙虽是为了逃避那些令她头疼的集注才应的许婉仪邀约,但她不敢掉以轻心。当初小皇子薨逝,因她不在场,许婉仪把所有的罪名都怪到了她的头上。
现在好不容易消停下去,皇上那边的暗查迟迟未出动静,许婉仪今日之举确实怪异。
婉芙右眼皮跳了两下,她放不下心,招来秋池,附耳低语,秋池点头,转向了另一条宫道。
到秋水榭的时候,外殿已聚了三两的嫔妃,楚宝林,刘宝林还有几个入宫没受过宠的采女,温修容也在其中。
婉芙见到她,颇为诧异,“你怎么也来了?可带了熙儿?”
温修容笑着摇头,“熙儿闹了一夜,睡得正香。”她瞧了眼内殿,许婉仪尚未出来,拧眉低下声,“这事儿有古怪,我放不下心。”
放不下心谁,婉芙心里清楚。她神情动容,宫中交好的几人,庄妃娘娘避世不出,良婉仪性子跳脱,即便温修容有心利用自己,可也是实打实地为她着想。在这后宫里,唯有她们二人默契,一个眼神就能会意彼此。
婉芙敛眸,弯唇一笑,握住温修容的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能翻出什么风浪。”
温修容回握住婉芙,明白她的意思,“姐姐小心。”
时辰差不多,后宫里许婉仪能请来的位高的嫔妃,也就只有婉芙和温修容。
许婉仪生育后容色大不如从前,为显得精神,她敷了厚厚的脂粉,衣着湘妃色金线宫裙,鬓边的步摇是有孕时,皇上御赐的大红宝石,一行一步,摇曳生姿。
这番大张旗鼓,哪像诚意邀人品茶的意思。
许婉仪落下座。
按位份,许婉仪是三品,温修容是二品,婉芙是四品,没有后宫的娘娘,温修容在这些人里反而品阶最高。许婉仪礼术上没出错,先给温修容福了身,紧跟着,婉芙一等人给许婉仪做礼。
“皇后娘娘染疾后,后宫姐妹也许久没在一起聚聚了。”许婉仪含笑抿了口茶水,宫人将备好的热茶呈到嫔妃手边,婉芙扫了眼,指腹摩挲着茶碗的沿儿,始终没动。
许婉仪瞧见,似是好奇道:“泠贵嫔莫不是嫌弃本宫里的茶水不好,为何迟迟不饮?”
婉芙抬起眸子,牵起唇角,“许婉仪何出此言?”
她指腹捏起杯沿儿,阔袖遮掩,小口抿了半盏的茶水,放下茶盏时,她紧着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
“想必是皇上疼爱怀安公主,许婉仪宫中的茶水,比嫔妾宫中不知好喝了多少。”
这一句话,简直戳中了许婉仪的心病。
她是三品婉仪位份,身边养着龙嗣,皇上却迟迟没让她迁到别宫主位。旁人笑着听她自称本宫,不过是给几分脸面罢了。而江婉芙,四品的位份,至今没有身孕,子虚乌有地怀疑金禧阁有人暗害,皇上就立即让她迁去了昭阳宫。她与江婉芙倒底差在了哪儿?皇上为何如此偏心!
殿内人各怀心思坐在一处,到了晌午,许婉仪还有要留的意思,吩咐御膳房传膳。婉芙和温修容对视一眼,这许婉仪究竟要做什么。
宫人去御膳房传膳,坐在下首的刘宝林忽然捂住小腹,疼得脸色发白,伺候她的宫女惊呼出声,“主子?主子这是怎么了?”
刘宝林疼得厉害,大汗淋漓,指尖紧紧攥着帕子,说不出一句话。
婉芙吓了一跳,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自己的衣袖,松口气,幸而自己今日穿了阔袖宫裙,那盏茶水一滴不剩地洒去了袖里。
许婉仪好似也万分惊讶,手忙脚乱地过去扶住刘宝林,着急道:“这是怎么了?”
她抬起头,“雪茹,快去传太医,快去传太医给刘宝林看看!”
半刻钟之间,刘宝林就被许婉仪搀扶着进了内殿。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位低的嫔妃,根本猜不到今儿这是唱得哪一出。
殿外宫人进来,将剩下的几人请去暖阁用午膳。经刘宝林那一遭,已有人打了退堂鼓,寻个由头打算离开。但那宫人没给她机会,平和地笑,“主子交代,请各位主子用了午膳再走。”
婉芙心底无语,许婉仪太过蠢笨,这番作态,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在算计什么。
几人被强迫着去了暖阁,有人开始不悦,碍于温修容和婉芙,没将那些难听的话说出口。
等了会儿,暖阁开始布膳,玉言端着托碟,放到婉芙面前,“婉仪主子请泠贵嫔去一趟内殿。”
婉芙眼眸微动,掠了眼身边布菜的宫人,轻巧地勾了下唇。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为算计她,许婉仪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宫人将婉芙带去了偏殿,远远地,婉芙就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闹声。小皇子薨逝,能在秋水榭哭闹的,只剩下了怀安公主。
许婉仪能对付她的法子,也就只有利用怀安公主了。看来她是没吃过璟才人的教训,利用皇上的孩子争宠,算计嫔妃,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既然明白许婉仪要怎么暗算她,婉芙不想再留下去。她停下脚步,轻咳了一嗓子。没等玉言发问,脖颈骤然一痛,晕晕乎乎倒去了地上。潘水给婉芙福礼,婉芙掠了眼昏过去的玉言,轻飘飘道:“找个地方藏起来,别让人发现了。”
半刻钟后,偏殿内。
许婉仪抱着哭嚎不止的怀安公主,伤心难言,眼眸狠狠地瞪向地上的宫人,“你方才说,只有泠贵嫔进过偏殿?”
那宫人吓得瑟瑟发抖,“奴婢在殿外洒扫,看见泠贵嫔从暖阁出来,鬼鬼祟祟地朝偏殿去了。小公主正在安睡,奴婢去拦住泠贵嫔,泠贵嫔却说,她甚是喜爱公主,只想去看上一眼。”
伺候怀安公主的乳母忽地走进,将手中捡到的金珠子呈过去,“主子,这是奴婢发现小公主哭闹时,在殿里捡到的金珠。皇上没赏过主子这等珠钗,奴婢怀疑,是今日来品茶的哪位嫔妃所戴。”
品茶的嫔妃们聚在一处,瞄着许婉仪阴沉的神色,满头雾水,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两颗金珠并不是她们的东西。她们在后宫里不受宠,一年到头侍寝的次数屈指可数,皇上怕是连她们的名号都叫不出来,怎会得这等封赏。
今儿来秋水榭的只有两个高位的嫔妃,不是温修容,就是泠贵嫔。但温修容一向朴素,发鬓间簪的是一只梅花簪,哪用的着这等金珠装饰。不是温修容,只能是泠贵嫔了。
众人默不作语。
温修容敛眸,静静地站在一边,唇角微讽,不动声色地看着许婉仪这出戏码。那宫人叫泠姐姐出去,她不放心,安排人跟上,泠姐姐确实做了准备,见那宫人被打晕,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
许婉仪大抵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被伤了脑子,不好好养怀安公主,还这般惹事,她倒是迫不及待看许婉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泠贵嫔呢?叫她给本宫出来!她害死逸儿,又虐待安儿,本宫定要禀明皇上,绝饶不了她!”
殿外,传进女子慵懒的笑声,“许婉仪又是闹什么,这般急着找我?”
温修容看清婉芙鬓间的枯叶尘土,了然一笑,她的泠姐姐一向能忍,这般出其不意。
许婉仪见到婉芙,微怔了下,蹙起眉,视线冷冷扫向雪茹,很快又收回来。
“泠贵嫔,你虐待怀安公主,可认罪?”
婉芙扶住千黛,去找了个位子坐,在假山后躲了许久,站得她腿麻。
“认罪?许姐姐要我认什么罪?入了秋水榭,我连怀安公主的面都没见到,许姐姐可莫要觉得我好欺负,就随意栽赃嫁祸。”
闻言,嫔妃们眼角微抽,泠贵嫔好欺负?真是笑话,跟泠贵嫔做对的,有几个落得好下场?江采女身死宫中,应嫔小产,赵妃幽禁……反观泠贵嫔依旧干干净净,做这后宫最受宠的嫔妃。
地上那个洒扫的宫女抖着脖子道:“奴婢亲眼所见,泠贵嫔没在暖阁用膳,去了小公主的偏殿。奴婢提醒泠贵嫔,泠贵嫔却说喜爱小公主,奴婢只是奴才,不敢再拦,谁知泠贵嫔竟然……竟然狠毒地虐待怀安公主!”
许婉仪将其中一个金珠扔到婉芙面前,“人证物证具在,泠贵嫔竟还敢抵赖!”
圆溜溜的珠子滚到鞋边,婉芙捡起来,拨到手心,又瞧向许婉仪,讥笑,真是蠢笨,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婉芙大大方方地承认,“这颗金珠确实是我的东西,不过许久前就丢了,还要多谢许姐姐,物归原主。”
她刻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
许婉仪气的冒烟,“泠贵嫔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本宫虐待怀安公主,加害于你?”
婉芙挑眉,“究竟是谁虐待,许姐姐心里自有定论。”
“大胆!”许婉仪挺直腰背,“泠贵嫔虐待龙嗣,将泠贵嫔押入慎刑司,严加审问!”
婉芙站起身,“许姐姐即便高我一阶,却也不是皇后娘娘,又没有协理六宫的大权,要是皇上知晓,许姐姐真的能保全自己吗?”
许婉仪认定了婉芙就是害死逸儿的凶手,“用重刑,本宫定要让皇上看看,你是多么蛇蝎心肠!”
“给本宫押下去!”
“朕看谁敢?”李玄胤跨入殿内,身上的正服未换,玄袍上的五爪龙纹飞舞云间,那双龙目不怒自威,是久坐帝位沉淀下独有的威仪。
嫔妃们赫然大惊,没想到皇上会忽然过来,忙屈膝见礼。
婉芙没跟旁人一样,她委屈巴巴地朝李玄胤走过去,小手软软地拉住男人,“皇上可算是来了,嫔妾都要被欺负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没个忌讳!”李玄胤眉宇突跳,将那只作乱的手握进掌心,触到她手背的寒凉,愈发沉了眼色。
“皇上!”许婉仪抱着怀安公主扑通跪到李玄胤面前,悲痛欲绝道:“皇上,泠贵嫔谋害龙嗣,证据确凿,嫔妾请皇上严惩泠贵嫔!”
这许婉仪纠缠不休,真是让人心烦。婉芙冷下脸,“潘水,将人带进来。”
玉言被押到殿内,许婉仪见到她,眸子陡然瞪大,“泠贵嫔,你这是何意!”
婉芙轻笑,“究竟怎么回事,不如让这奴才自己说说。”
“皇上饶命!泠贵嫔饶命!”玉言连连叩头,颤颤巍巍道:“是许婉仪嫉妒泠贵嫔,疑心泠贵嫔害了小皇子,皇上宠爱泠贵嫔,不舍得下手,才设计了这出戏码,虐待怀安公主,嫁祸给泠贵嫔,再严刑拷打,逼迫泠贵嫔认罪!”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许婉仪可真是心思歹毒!
“贱婢!”许婉仪猛地抬手,一巴掌狠狠打到玉言脸上。玉言痛哭流涕,“主子做了错事,奴婢多加劝阻,主子却执意妄为,奴婢实在没法子了!主子饶命,泠贵嫔饶命,皇上饶命!”
“许婉仪,你还有何话可说?”婉芙居高临下,轻挑了下眉眼。
“江婉芙,是你,是你害我至此!”许婉仪蓦地拔出鬓间的发簪,猛然站起身,要狠狠刺向婉芙。
谁也没预料到,许婉仪会出此狠手。
婉芙猝不及防,蓦地,一只手臂勾住她的腰身,将人带入怀里,发簪扎入李玄胤的肩背,鲜血溅出。
婉芙眸子倏然一缩,“皇上!”
这时,小腹一阵钝痛,婉芙脸色霎时白了下来,她揪住男人的衣角,无力地伏在李玄胤怀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泪珠子如断了线般簌簌地落下,“皇上,嫔妾肚子……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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