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常在被怼得哑口无言,心中暗暗嫉恨,偏拿这女子没半点法子,如此伶牙俐齿,实在可恨!
婉芙眼眸冷下来,“陈常在没有就好,日后还是少说些话,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应嫔渐渐转醒,太医诊了脉,垂首对李玄胤道:“皇上,应嫔主子是情绪激动,心绪郁结,加之白日吹多了寒风,才导致的晕眩。臣本该开几副方子服用,可应嫔主子如今有了身孕,身子弱,实在不好用药。心病还须心药医,依臣之见,应嫔主子须自行调理,常说说话,会好上许多。”
“皇上,嫔妾无事,皇上不用担心嫔妾。”应嫔脸色苍白,声音无力,虚咳了两声,那声音比风还轻,很快散去了。
李玄胤握住她的手,又触到方才那股凉意,不论她是否有意,见人病成这般,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倒底是自己曾经宠过的人,即便她有心算计,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如今对她的宠爱确实不如以往。难受嫉妒,确也情有可原。
他脸色稍缓,眼底温和地看向病弱的女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应嫔柔婉地低下眼,视线停留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轻摇了摇头,“嫔妾都好,夜色已深,皇上明日还有早朝,别再挂念嫔妾了,快去歇息吧。”
她一向如此,处处体贴柔婉,这些话让李玄胤不禁回忆起从前。却又不知为何,莫名想起了那个女子。小脾气甚多,动不动就给他耍脸子,手抄上那首诗,没半分遮掩,净惹他生气。此时若是她,怕会抱紧他的腰,死皮赖脸不放他离开。
李玄胤脸色淡下来,遣宫人新取一个汤婆子,捂到应嫔手里。应嫔微怔,转瞬即逝,又换上了那副柔和的面孔。
“嫔妾听着外面有些吵,可是后宫姐妹来看嫔妾了?是嫔妾身子不争气,倒扰了姐妹们歇息。”
李玄胤微压了压眉峰,“陈德海,让外面那些人回去。”
陈德海看了眼应嫔,又觑了觑皇上的脸色,心中默默为应嫔竖了大拇指,应嫔这一招,可真是高明。
即便皇上看出来又如何,应嫔这么做,都是因为她心悦皇上,再加上肚子里的龙种,就是皇上看透了这手段,只会心疼被忽略了许久的应嫔,而不会责罚一句。就是委屈泠贵嫔了,做了旁人的跳板不说,还被人狠狠踩了一脚。
他甫一出去,没一会儿,又苦着脸回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皇上,泠贵嫔在外面求见。”
闻言,李玄胤不耐地压了压眉心,“她来干什么,让她回去。”
“皇上,泠贵嫔深夜前来许是有要事,皇上不如让她进来见见。”应嫔拦住了陈德海的动作,陈德海瞧了皇上一眼,没敢吱声。
他心里头明白,应嫔晕倒,已指明了是被泠贵嫔气的,皇上却没斥责泠贵嫔半句,就是现在,皇上都在下意识袒护泠贵嫔。偏偏,应嫔伺候皇上多年,也看出来了皇上的心思,是想试试,泠贵嫔与自己,在皇上心里,谁更重要。
应嫔这又是何必呢?同为后宫嫔妃,皇上偶尔独宠一两个,也是情理之中。应嫔肚子里怀了龙种,已是胜了泠贵嫔一筹,这般执拗皇上的心意,到最后,迟早毁了自己。
他垂着头不说话,等皇上吩咐。
李玄胤拨着扳指,挑起眼皮看她,“泠贵嫔不懂事,朕怕她冲撞了你。”
不知为何,应嫔竟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不虞,似乎是对她执意要见泠贵嫔的不满。可……她生病,心绪郁结,难道不是因为泠贵嫔吗?皇上到现在也没说过泠贵嫔一句不是,反而处处袒护,倒底是为什么?她怀着身孕,怀着皇上的孩子,她曾经为皇上做了那么多,泠贵嫔与皇上才相识多久,又为皇上做过什么?为何皇上对她那般偏袒!
她明白,此时的自己,该是温柔体贴,顺着皇上的心意,就此作罢。但真要让泠贵嫔这么轻易回了金禧阁,那她今夜,又何必这般大动干戈!
她故作没听懂李玄胤的意思,眉眼舒展开,看向男人,“嫔妾想,或许泠贵嫔是对嫔妾有误会,才对嫔妾有所不满。不如趁今日,将话说开,嫔妾与她日后也能和睦相处。”
“皇上以为如何?”
闻言,李玄胤脸色渐渐淡了下来。
说到底,她还是要争这一分宠爱。他已不计较她暗地里的手段算计,给她足够的体面,偏她不知道满足,要闹出这些事。
李玄胤移开眼,对陈德海道:“让泠贵嫔进来。”
第68章
寝殿内, 应嫔脸色苍白地半靠着引枕,李玄胤坐在下首的交椅上,饮着茶水, 漫不经心, 听她进来,才掀起眼皮看上一眼。
婉芙福了身,“嫔妾请皇上安。”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 察觉出寝殿里的不对。按理说, 应嫔有了身孕,且身子不适, 皇上不该坐在榻边陪着吗?怎么此时坐在交椅上, 脸色瞧着也很是难看。
“泠贵嫔深夜求见,是有要事?”应嫔半坐着,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柔色。
这后宫里的女子,都是极会做戏,做皇上跟前是一副面孔,背后又是另一副面孔。皇上日理万机,到了后宫本是为了解乏, 嫔妃后温顺体贴,能让他缓解案牍劳累,便已是极好,又怎会去管, 这一张张面皮儿下,究竟是怎样的丑陋肮脏。
她会演,她就不会么?
婉芙微微一笑, 自顾坐到床榻边,拉住了应嫔的手, 似是惊讶了下,“应妹妹手怎如此冰冷,可是病得太重了?”
两句话,就打碎了应嫔做出的所有伪装。不论是年纪还是后宫资历,应嫔都在她之上,偏偏她开口就称了应妹妹。还有后面那句,这是什么意思?是巴着她生重病?
李玄胤听见,眼皮子也跟着跳了下,微抿起唇,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这人总有两句话就能把人气死的本事,明知应嫔是冲着她来的,不知道避开,还往前凑。李玄胤这么想,丝毫没有意识到对婉芙的偏袒有何不对。
“让泠贵嫔担心了,本宫只是心气郁结,并无大碍。”应嫔僵硬地推开婉芙的手,捂上了汤婆子。
婉芙对应嫔的嫌弃丝毫没流露出异样,甚至还一脸忧切地望向应嫔,“心气郁结?应妹妹怎会心气郁结?”
应嫔神色黯然下来,倒是旁边伺候的桃蕊,伶牙俐齿地替应嫔说道:“自从上次泠贵嫔讽刺过主子不受宠后,主子就整日神伤,食不下咽,才使得郁结于心,病体虚弱。”
“桃蕊,别说了。”应嫔出声制止,桃蕊却早已把该说的说完。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婉芙眸色微动,脸上依旧轻笑,“本宫与应妹妹说了何话,本宫怎么不记得了?”
“泠贵嫔曾讽刺主子再在乎皇上,也没有您得圣宠,泠贵嫔都不记得了么?”桃蕊又接了话。
婉芙轻抿住唇,冷淡地掠了眼桃蕊,“应妹妹身边这丫头好生聒噪无礼,想必,应妹妹突然病重,也与这丫头再三的挑唆,离不开干系吧。”
应嫔脸色骤变,指尖捏紧了衾被,僵笑道:“桃蕊伴我入宫,不过是处处为我不平罢了。”
“哦。”婉芙搅了搅手中的帕子,忽而眼眶一红,便落下泪来,“想必应妹妹是误会了,本宫并非那个意思。”
“我当初的原话,是我甚是羡慕应妹妹,即便我去乾坤宫给皇上侍膳,皇上也会拿应妹妹与我相较,嫌弃我伺候得没有应妹妹舒心……”
“皇上,当真这么说?”应嫔狐疑,一时竟摸不清这泠贵嫔是什么意思。
婉芙叹息一声,“应妹妹在皇上心中,地位远甚于我,我只是嫉妒……”
“够了!”李玄胤终于听不下去,起身一把将床榻边坐着的女子扯下来,“说完了么,说完了回你那金禧阁去!”
“皇上气什么,嫔妾与应妹妹说两句话怎么了?皇上多少次在嫔妾耳边提应妹妹,嫔妾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婉芙哼一声,眼圈还红着,十分不悦。
“江婉芙,你给朕闭嘴!”李玄胤黑着脸,忍不可忍,使劲掐紧了那张脸,“就知道添乱,朕就不该把你放进来。”
“疼疼疼……”婉芙惊呼,“皇上您轻点,您下次别掐这边,都掐肿了!”
内殿里,男人虽脸色铁青,气得冒火,眼底下暗藏的却是对旁人不曾有过的温柔,那女子眼波如水,媚色撩人,男女一怒一嗔,亲昵自然,惹人艳羡。
桃蕊手心一紧,下意识看了眼床榻里的主子。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应嫔的眼。她心头划过一抹苦涩,眼眶中渐渐被泪意模糊。一时间,她听不清皇上在于泠贵嫔说些什么,只看着这幕情景,怅然出神。
皇上竟这般,喜爱这个女子吗?
她擦了擦眼角,轻抚住小腹,做不适状。李玄胤看见,脸色淡下来,婉芙不动声色地站到一旁,讥讽地提了提唇角。
桃蕊有眼色地立即上前,着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可还要传太医?”
应嫔轻摇了摇头,只是眼眶里豆大的泪珠,如线一般颗颗坠落,流个不停。她仰起脸,无声地看向婉芙,这般凄惨的脸色,仿佛婉芙是话本子里那个恶毒女配,而应嫔则是被欺负得楚楚可怜的女主。
婉芙撇撇嘴,小手悄悄抓住李玄胤龙袍的一角,指尖软软地在男人掌心中挠了两下。
李玄胤被她这动作闹得微拧起眉,这女子可真不让他省心,当着应嫔的面与自己这般拉扯,可真不怕应嫔再借题发挥,反过来指责她。
正要把人扔出去,那只小手却抓住他的手掌,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走。他气得想笑,这人是定要跟应嫔过不去了,也真是惯得。
虽是颇有恼意,却并未再将人扯开,将那只手牢牢握在掌中,免得她再闹幺蛾子。
即便有衣袍遮掩,可这番亲昵的动作,还是落在了应嫔眼里。她苦涩地看向李玄胤,手心紧紧攥住了衾被。
桃蕊瞧见主子越来越白的脸色,愈发心疼,转身朝皇上扑通跪下来,恨恨地看向婉芙,“泠贵嫔!主子待泠贵嫔一向恭敬,泠贵嫔为何处处与主子作对,几次三番地与主子争宠?主子忍让,只会换来泠贵嫔变本加厉的手段!应嫔主子怀着龙嗣,泠贵嫔真的不怕主子心绪郁结,失了这个孩子吗!”
“还是说……”桃蕊垂下眼,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大着胆子声嘶力竭,“还是说泠贵嫔本就希望主子没了这个龙嗣!泠贵嫔没有孩子,就见不得别的嫔妃怀了皇上的孩子!”
“放肆!”
李玄胤倏地沉下眼,不想再听下去,冷声打断桃蕊接下来的控诉。
他不愿理会后宫的纷争,却也并非全然不知。后宫里没有干净的人,究竟是应嫔用的算计,还是她所为,他岂看不明白。这女子做过什么,他一清二楚,还轮不到旁人指摘。
“大胆奴才,出口不逊,挑拨离间,污蔑后宫嫔妃,押去慎刑司,杖责五十,以警后宫。”
杖责五十,还焉有命在?
闻言,桃蕊脸色霎时一白,后背登时生出凉汗,额头砰砰在地上叩了三下,哭喊:“皇上,奴婢是为主子抱不平,并非有意如此!分明是泠贵嫔处处针对主子,气得主子心绪郁结,皇上不处置了泠贵嫔,日后主子在后宫如何安稳自处啊!”
李玄胤不耐再听,脸色如寒冬冰凌,“泠贵嫔如何,朕自有定论。”
拂袖对陈德海道:“拖下去杖责五十,不知过错,再加五十!”
桃蕊这回彻底慌了,还没打到一百杖,她怕已先断气了。她双腿发抖,吓得身子顿时软如面条,额头砰砰叩地,几下过去便磕出了血,涕泗横流,“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陈德海直接看傻了眼,皇上何时在应嫔面前发过这么大的火,见皇上脸色不好,半点不敢耽搁,立即带两个小太监要将桃蕊拖出门。
婉芙诧异一瞬,也没想到皇上发这么大的火,但倒底是为她出气,终于乖了些,小心翼翼地在男人手心中挠了两下,安抚道:“皇上仔细身子,别为嫔妾动怒伤了龙体。任由旁人去说罢了,左右嫔妾也不止被污蔑这一两回了。”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李玄胤一口气堵得上不去下不来,偏生受委屈的是她,又不能斥责半句,忍了忍,终于没忍住,握住了她的手,铁青着脸斥道:“闭嘴!”
婉芙“哦”了声,悄悄站到男人身后,倒真乖乖地闭上了嘴。
应嫔这才回神,怔怔地看向脸色冷沉的男人,皇上竟真的为了泠贵嫔,处罚她身边的人?她惨然一笑,皇上何时这般对她冷脸过。
桃蕊被人拖着,拼命挣扎,“皇上饶命!主子救救奴婢!主子救救奴婢!”
应嫔攥紧手心,闭了闭眼。
“皇上,嫔妾知错,嫔妾再也不敢了。桃蕊服侍嫔妾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皇上,求皇上念在嫔妾怀有身孕,一时糊涂的份儿上,饶了桃蕊……”应嫔眼中这时才流出了真切的泪水,掀起衾被,跪到李玄胤面前,悲痛地哭出声,“嫔妾求求皇上,饶了桃蕊……”
闹到这番情形,婉芙不禁看向身边的男人,桃蕊出口不逊,这项罪名可大可小,端看皇上是否念在应嫔有孕而心软,放过她的亲信。
李玄胤并不知婉芙心中所想,他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应嫔。今日这番设计,是她一手绸缪,若适可而止,他也会饶过她,但她实在不知分寸。
更让他寒心的是,应嫔仗着龙嗣肆意妄为。那女子没有子嗣,后宫奴才都敢对她这般嚣张,那旁人待她态度又是如何,又能有几分恭敬!
李玄胤没软下半分心肠,凉看陈德海一眼,“愣着干什么,将那不知死活的奴才拖下去!”
“日后再让朕听见有人对泠贵嫔不敬,直接杖毙。”
殿内的众人吓得脖颈一抖,扑通跪到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倒是婉芙还有心握着李玄胤的手掌,她偷偷瞄了眼男人,弯起唇角,没想到皇上会这般维护她。只是心中有些遗憾,可惜了,那些嫔妃回去太早,没看到这出好戏。
第69章
那夜过去, 听说应嫔的病又加重了,坤宁宫的问安也告了假,整日在朝露殿养胎。而后宫嫔妃也很快得知了缘由, 应嫔算计泠贵嫔,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惹得皇上震怒,重罚了应嫔身边最亲信的宫女。
众人一阵唏嘘, 对奴才出身的泠贵嫔愈发高看一眼, 竟能与圣宠多年的应嫔抗衡。
不过此时,嫔妃对泠贵嫔和应嫔的争斗没多大的兴趣, 许婉仪诞下龙凤胎, 已成了后宫嫔妃咬牙切齿的存在。
赵妃对许婉仪更为嫉恨,隔在殿外,就听见寝殿里噼里啪啦的动静,赵妃有孕的事儿在宫里有一段日子了,许婉仪有身孕,皇上从答应升到婉仪。如今赵妃也有了身孕,却没传出半点皇上要复她贵妃位份的风声。启祥宫的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生怕惹娘娘迁怒。
陈德海觑着皇上的脸色,呈上了金禧阁的手抄。那夜后,皇上就不搭理泠贵嫔了,却也瞧不出皇上动怒, 不知皇上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他上了热茶,恭敬地候到一旁磨墨。
稍许,李玄胤从案牍中抬头, 指腹压了压太阳穴,拿起那六十页宣纸, 一张一张,翻看到最后。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李玄胤指腹捻着那张宣纸,倏地一嗤。
陈德海瞧着皇上脸色,一时竟摸不透,皇上这是什么表情,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皇上,泠贵嫔日日都在后面写了什么?”
话落,李玄胤就凉飕飕睨他一眼,眼风跟刀子似的,陈德海一惊,忙掌嘴受罚,“奴才多言!奴才多言!”
李玄胤撂下手抄,眯了眯眸子,指腹轻拨扳指,“上不得台面的两句词,也就她敢拿来讽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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