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成佑帝曾开玩笑似的说让虞枝来试试统率六宫,虞枝没答应,太劳累了,不适合她。
成佑帝又道可以让虞枝先分点管制权,虞枝还是摇头,成佑帝遂作罢。
成佑帝:“可要朕陪你?”
虞枝:“妾又不是小孩子了。”
成佑帝:“不许待久。”
用了晚膳,二人在殿外走了会儿,消了食便回殿。
这时,明光殿的宫婢已备好牛乳和汤水,虞枝去了湢室。
绿漪和绿萝伺候虞枝沐浴,一勺勺霜白的牛乳自虞枝锁骨浇下去,如潺潺溪流,映得虞枝肌肤白皙腻理。
洗完牛乳浴,虞枝又过了遍汤水,这才将身子微微黏腻的感觉濯洗干净。
擦了润肤膏,换上寝衣,虞枝出湢室,坐在梳妆台前,让绿萝给她绞湿头发。
成佑帝走过来,“朕来。”
虞枝:“陛下?”
“好久没给宝儿绞头发了。”
“那就有劳陛下了。”绞头发这事成佑帝没少做。
绿萝把长巾交给成佑帝。
接着,绿漪和绿萝连同其他宫婢尽数离殿。
寝殿中烛火摇曳,只剩下虞枝同成佑帝。
成佑帝站在虞枝后面,拿着长巾给虞枝绞发。
忽而,他发觉妆台上有一只冰裂纹玻璃碗,碗中枕着一株鲜艳的牡丹花。
明光殿外亦有桃红色的牡丹,虞枝时常剪花放在瓶中观赏,成佑帝并不奇怪,只是扫了眼,就专心给虞枝绞头发了。
成佑帝道:
“对了,朕的生辰快到了,宝儿可有为朕准备生辰礼?”
虞枝娇嗔道:“不是还早么?”
“朕是怕宝儿忘了。”
“妾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会忘了陛下的生辰。”
成佑帝被取悦到,龙心大悦。
虞枝看着镜中倒映出的成佑帝,也跟着柔笑,鼻息药味蔓延。
成佑帝眼中有情意,却无情.动。
虞枝微微垂睫,端量镜中的自己。
这是夜晚安寝之时,成佑帝又在身边,虞枝很能不回想起自己内心始终在意的事。
许是气氛太好,加上虞枝精神放松,一个在心里忍了三年的问题压制不住了,她不由吐出来。
她轻声道:“陛下,妾心中有一个藏了许久的问题。”
殿中安静,虞枝娇柔的嗓音清澈明晰。
“哦?宝儿,说来听听。”
“陛下,为何您这三年来都不再让妾侍寝?”鬼迷心窍的虞枝终究是问出这个困扰她多年的疑惑。
“陛下,您身上总是有药味,您可否告诉妾,您是......发生了什么吗?妾真的很担心,抑或是妾的原因?”
话音一落,成佑帝突然停下手中动作,四周特别寂静,甚至气氛逐渐冷凝。
虞枝回眸,注视上方沉默不语的成佑帝。
“陛下?”
更漏声响起,缓慢极了。
虞枝等来了成佑帝扔掉长巾,长巾委地,毫无声息。
“爱妃,你太放肆了。”成佑帝话语隐含怒意,神情难看,尤其是他的双目,蓄满阴鸷,如被人触碰到内心深处最重要的逆鳞,又似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被冒犯,倍感愤怒。
浑身散发出摄人胆寒的压迫感。
虞枝心里一突,心跳慢了半拍,连忙起身,屈膝道:“陛下,是妾唐突了。”
虞枝懊恼,心起悔意,这可是成佑帝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她动怒,她从未见过这般可怕的成佑帝。
她低头,肩膀颤动,看不到成佑帝的脸色。
良久等不到成佑帝回应。
虞枝撑不住了,她没忍住无声啜泣起来,泪花跟断线的珠玉串子往下掉。
成佑帝何曾对她发过脾气?
原来成佑帝的好脾气、包容、温和以及耐心并非一成不变。
虞枝心里委屈极了,她原本问这个问题不过是想为成佑帝分忧,在担心他会不会真有隐疾罢了。
可成佑帝却冲她发气。
虞枝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虞枝没有哭声,可成佑帝知道她被他伤到,被他惹哭了。
成佑帝顿时愧疚,幽幽叹了一口气,神情恢复如常。
他扶起虞枝,声音和气低缓:“宝儿,你起来,是朕适才没收住情绪,你没错,是朕错了,不该对你发脾气。”
此言一出,虞枝的委屈跟发大水似的,哗哗冒出。
成佑帝看到虞枝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被吓得什么怒气都散了,心中唯余心疼怜爱。
他赶紧抱住虞枝,轻拍背脊安抚虞枝难过的情绪。
“宝儿,莫哭了,是朕错了,都是朕的错。”
“朕确实是生了病,只是你无须担心,不严重,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朕不同你说,是朕觉得这是小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虞枝不语,抹抹泪,又抽噎着。
成佑帝比虞枝大了十余岁,在他面前,虞枝不过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现在最多比从前稳重了点,可总体秉性没有大改变。
也不知过了多久,虞枝止住泣声,仰起头,娇声嗔怨道:“都怪陛下!”
“你放开妾。”
“好好,都依你。”成佑帝松开虞枝。
虞枝立马后退几步。
“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虞枝扭头不看成佑帝。
成佑帝:“宝儿,你当真要朕走?”
虞枝缄默。
成佑帝叹气。
虞枝有小性子,和成佑帝闹了许久别扭,但禁不住成佑帝的低哄,虞枝像是妥协,不再计较。
成佑帝与贵妃的闹剧结束。
烛火熄灭,二人就寝。
虞枝将头埋进成佑帝的厚实胸膛,她睁着眼,神思飞转,某个想法如野草般疯长。
这是女人的直觉。
今儿虽是心血来潮,也算试探,不过委屈也是真委屈。
思及此,虞枝回抱住成佑帝劲瘦腰身。
此事,于她有好处,亦有坏处。
好处是她不用怀孕生子,刚进宫的时候,虞枝便同成佑帝说过她不愿意生孩子,成佑帝允了。
可三年前,成佑帝却改了想法,他要她给他生个孩子。
虞枝的想法却没有改变,她不欲怀孕。
然成佑帝决意已定,虞枝只能照做,万幸是没过多久成佑帝又改口了。
虞枝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不想生孩子,她对生孩子有无尽的恐惧。
而另一方面来讲,就算成佑帝有,她亦不会嫌弃。
她就是心疼。
虞枝又想,成佑帝除去隐疾,该是无他病症了,龙体康健,他还可以陪她很久。
敛尽思绪,虞枝安心进入梦乡。
天亮,成佑帝尚在身边,虞枝伺候成佑帝穿衣。
二人一道用了朝食,任谁都猜不出昨夜两人闹了矛盾。
相谈小会,成佑帝起身离开。
虞枝则去清宁宫给皇后请安。
成佑帝虽不贪色,却也风流,在虞枝未进宫时,他后宫中的嫔妃就有二十余人,淑妃和德妃斗得最欢,虞枝进宫后,成佑帝几乎独宠她,其余妃嫔之间斗争故此减少。
此后,后宫这十年来进的新人屈指可数。
虞枝身为圣人亲册的贵妃,除去皇后,她便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因此,虞枝在后宫没有一个可以亲近的嫔妃,伶俜孤身。
其实虞枝才进宫时也不是没有可以说话的嫔妃,但是那些人心思不纯,完全是装的。
万幸虞枝而今已然习惯。
在大太监的带领下,诸位嫔妃进入清宁宫花厅里,按照妃位依次坐下。
虞枝对面即是德妃,神情憔悴不少,另外的淑妃卧病在榻。
宫里最老的两位嫔妃,她们的儿子曾经有能力争夺太子之位,如今都出了事,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远,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心人作祟。
德妃见到虞枝,自是没有好脸色,前日圣上才在她宫里宿下,昨儿便去了虞枝宫里,德妃连嘲讽的话都说不出口。
德妃瞥了虞枝一眼,其中情绪自不用说。
对于德妃的怨怼,虞枝淡定地吃了口茶。
不多时,皇后过来。
皇后年逾四十,雍容不凡,出身世家,其父乃当朝右相,膝下有两位公主,无子,皇后便领养了宫里萧昭媛生的六皇子。
六皇子如今才十七岁。
嫔妃在花厅小坐半盏茶工夫,便起身离开。
出了花厅,虞枝道:“德妃,我有意去看看二皇子。”
因二皇子伤势重,暂时不好转到宫外二皇子府,便在德妃宫里住下来。
二皇子妃亦入宫照顾二皇子。
德妃:“不劳虞贵妃关心,二郎现在需要调养,可受不起贵妃一探。”
“我已同陛下讲过。”
虞枝拿成佑帝压德妃,德妃不情不愿点了头。
虞枝随德妃回宫,尚未进偏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瓷器落地的摔碎声,伴随一声咆哮——
“滚!”
殿里,二皇子妃恼道:“二郎,你做什么!”
二皇子脸色狰狞,在痛苦中挣扎。
听到动静,德妃神色一慌,忙不迭推门入殿,“二郎,怎么了?”
二皇子妃道:“母妃,他不肯喝药。”
“不喝药怎么行。”
德妃吩咐宫人,再去煮一碗,随后安慰起二皇子。
二皇子妃让宫人把地上的碎片残渣收拾干净。
这时,虞枝进来,瞧见床榻上的二皇子面色虚弱沉郁,气色瞧着很不好,右腿固着长长的夹板。
显然他还不能接受自己断腿的事实。
二皇子妃最先看到虞枝,“见过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
此音一落,躁郁无比的二皇子循声望来,登时惊愕。
“......贵妃娘娘?”
二皇子妃觑了呆滞的二皇子一眼。
德妃随口解释道:“她来看看你。”
虞枝颔首。
二皇子受宠若惊。
虞枝尽量温声道:“二皇子,还是好好吃药,保持心静,伤势才好得快。”
二皇子什么怒火不甘恨意俱烟消云散,他甚至有些许高兴:“贵妃娘娘说得是。”
接着虞枝简单询问了二皇子伤势,关心了几句,把准备的补品药膏交给德妃后,没待多久就走了。
毕竟德妃时时刻刻都在驱赶她,她也没必要久待。
离殿途中,前头有几个宫婢正好走来,她们见到虞枝遂屈膝行礼,虞枝点点头,正要继续走时,她蓦然发现其中有一个眼熟的宫婢。
是当日在花园与二皇子苟合的女子。
虞枝心起古怪,遂让绿漪叫停那几个宫人。
虞枝走到她们面前,目视宫婢,对她说:
“你,抬起来头来。”
“第三个。”虞枝补充道。
宫婢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清晰的脸庞。
这一回,虞枝看得真真切切,知道为何原先她看宫婢觉着眼熟了。
只因宫婢的眉眼与她竟有六分相似。
虞枝皱眉,不欲以恶意去揣测二皇子,可她还是感受到一阵恶心。
【📢作者有话说】
帝妃争吵又和好。
姜三(姜璟)似笑非笑:真是一出好戏。
虞枝一路揪住披帛回明光殿,心中的恶心感仍迟迟不消。
二皇子是何居心?他是故意找同她肖似的女子吗?还是碰巧?
然而,无论虞枝如何思考,都不觉是碰巧。
虞枝愁眉,轻咬唇瓣,目露嫌恶和烦躁。
想起自己适才还去探望二皇子,虞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往后定要避开二皇子走。
她认为二皇子实在肮脏,龌龊。
虞枝无法去制止他的行为,也不能宣口去质问二皇子,那就只有避让之,不再让他恶心她。
“娘娘,给太子殿下熬制的参汤已经好了。”
经绿漪这么一提醒,虞枝回过神,这才记起今儿要去东宫。
因那宫婢和二皇子,搅了虞枝心情,使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虞枝懊恼片刻,把烦心事都抛在脑后,让绿漪捎上参汤,前往东宫。
姜璟坐在轮椅上,神态悠闲,正拿着鱼竿在莲池中垂钓,气质说不出的清贵矜雅。
三尺开外,站立太子的几个心腹侍从。
姜璟望了一眼门,声音轻得如同从云端飘下来:
“最近孤的四弟在府中如何?”
“启禀太子,四皇子几乎每日都在借酒消愁,落魄不堪,形容颓废,但他还没放弃,夜里又会与自己亲信私谈,伙同淮阴侯府的人偷偷和朝中重臣搭上线,看来是不甘心,想要翻身,不过没人理他,他就是困兽犹斗,釜底游鱼罢了。”
淮阴侯府是四皇子母家。
姜璟有稍许愉悦。
“嗯,告诉底下人,让他们继续辅佐好他,对了,枕边风不要忘记吹。”可要好好助长他那愚蠢的四弟的自大怒火、以及野心妒忌。
若非他的刚愎蠢钝,真去踏制兵器的浑水,富庶的扬州也不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他也看不到四皇子跌落云泥的一幕了。
不过,四皇子对于姜璟的作用还大着呢。
侍从不知姜璟心中所想,但既然太子下令,必有他的深思谋略。
“是,请太子殿下放心。”几人毕恭毕敬道。
姜璟目光落在清澈的湖面,湖面波光粼粼,可见水下影影绰绰的少许鱼影。
几个人又同姜璟禀告近日一些事务,姜璟点头,偶尔说话,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殿下。”高忠的声音突然窜进来。
姜璟:“何事?”
“贵妃娘娘来了。”
姜璟唇角轻佻:“孤知道了。”
“诸位辛苦了,下去吧。”姜璟屏退侍从。
“是,殿下。”
虞枝过来时,只见姜璟独立在池岸边,聚精会神地在垂钓,犹如一副浑然天成的画。
仿佛是感应到虞枝的出现,姜璟转头,把及远的视线抛过来,稳稳当当落在虞枝身上。
他像以往一般轻声唤道:“母妃。”
虞枝道:“令容,这是在钓鱼?钓上来几条鱼了?”
姜璟道:“儿臣才刚刚开始,眼下一无所获。”
闻言,虞枝笑了笑,旋即把食盒拿过来,让姜璟把参汤喝掉。
姜璟把鱼竿搁在腿间,端起汤碗,用玉勺一口口把参汤喝尽。
虞枝将空碗放回食盒,继而顺势坐在姜璟身侧早已放好的圈椅上。
她开口,过问姜璟的膳食和伤势后,便未再讲话,姜璟身上熟悉的白檀香逸散,钻进虞枝鼻尖,不自觉中舒缓虞枝不好的情绪。
姜璟提了提鱼竿,似笑非笑,用轻松的语气道:“您可要试试?”
“行,我正好有点瘾。”虞枝索性道。
姜璟轻笑,把鱼竿交给虞枝,虞枝疑惑道:“你不钓鱼了?”
“母妃垂钓,儿臣为您弹一曲,您以为如何?”姜璟建议道。
虞枝自然是没有异议,还感到新鲜,兴致高昂。
姜璟招手,高忠过来,“取孤的琴来。”
高忠领命,取来姜璟的瑶琴,把软垫放在石桌上,再悄无声息退下。
姜璟来到桌前,接过琴,将其置于石桌,长指无瑕,按弦试音。
空远柔音骤响,如天际一缕白绫,飘飘凌空。
须臾,姜璟抚琴,长指灵巧冷白,如玉石般温润,舒缓低回的琴音出他指尖溢出,在空中流淌,令人陶醉。
万籁俱寂,只闻琴声,池中锦鱼似受到召唤,间或被琴音迷惑住,不自觉聚成一团,在水面下来回穿梭游弋。
不知不觉,一只鱼儿咬上了鱼钩。
可惜,虞枝并未发觉。
优美悠扬的琴声如涓涓细流,自幽谷中蜿蜒而出,在虞枝耳边回旋,沁人心脾,使她不自觉忘却所有,神思清净。
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有鱼儿上钩了,虞枝轻轻收竿,动作小心地把鱼钩出鱼嘴里取出来,再行放生。
随后,虞枝静静倾听琴声,不作他为。
听了几首琴曲,又同姜璟一起钓鱼,虞枝心情甚好,逐渐忘了时辰,在东宫用午膳后,姜璟又带她去游园赏花。
直到申时一刻,虞枝才惊醒,分明是她来陪姜璟,可现在却是姜璟尽心尽力在陪她。
虞枝后知后觉是姜璟察觉出她的情绪。
想到这,虞枝心尖一暖,十分感动。
此时姜璟坐在轮椅上,虞枝的手恰好可以碰上他的头,虞枝没抑制住,抚了一下姜璟的头。
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她的动作毫无预兆,姜璟微微怔住。
“嗯?”姜璟清润的眸子中浮出几分茫然和无辜。
虞枝略显尴尬,不由自主回想起姜璟刚来的时候,又瘦,还有些......不好看。
当时被她摸头时,姜璟就是这个眼神,不过过去还多一个孺慕,虞枝颇为怀念。
怀念之余不得不感慨姜璟真的变成一个清越出众的君子,特别好的郎君,姜璟是她的骄傲。
摸头真的是继承了她哥哥们的习惯,都改不掉。
虽然虞枝明白姜璟如今大了,她不该再摸他的头,可有时候就是会有点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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