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饰般垂眼,将照片重新放回钱夹,塞在一张信用卡背面,嘴上轻淡地说:“没事。恩知哥,这照片你也有一张吧?”
沈恩知说:“已经找不到了。他已经是过去的人,就应该留在过去。”
过去的人,机缘巧合之下,重新回到现在的生活中。带着从前的气味触感,夜晚的风露和月光,全倾洒在她身上、心里。
沈恩知并无所觉,盛凌薇也不打算跟他言明。
沈恩知拿过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她一头黑发卷长又潮湿,如同雨后的蕨类植物,在热风和他温情的手指之间,很快变得干燥蓬松。
沈恩知低下头,轻柔而细致地去吻她的手,从指尖开始,直到吻进手腕上的小窝。
他把她抱坐在腿上,倾身亲她的嘴唇。
盛凌薇脑中茫茫空白,依稀奏响轻缓的旋律,是她回程时电台播放的那首粤语歌。
——归家饰演你的好情人,专心一意共你温存和热吻。
——坦白会否彻底破坏气氛……
唇齿交缠,她凝视那张酷似叶恩弥的脸,终于闭上眼睛,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头发里。
——在你与他中间,找一道门吧……
当晚她格外涩。在沈恩知的百般勾弄下,勉强顺滑起来。
他在动,盛凌薇感到一种麻痛,又忍下了,手腕环住他颈子,心里又想起叶恩弥。
真奇怪,真不该。可是怎么办呢,已经八年了,就是忘不透。
有水润之意,渐渐泌出来,让接下来的一切变得容易了些。
满足时,沈恩知轻微发抖。
盛凌薇听见他的喘息,还有喁喁低语。那不是她的名字。
盛凌薇也很舒服,但脸色平静,只是问:
“你要我转过去,从后面来吗?”她笑了笑,“毕竟你说过,我跟她背影比较像。”
沈恩知摇摇头,一下一下亲着她的发顶。气息逐渐趋于平和,他把身体撤下来,躺在盛凌薇旁边说:“我今天好像见到她了,在新光天地那边。”
盛凌薇当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她懒懒地探出胳臂去,拿了床头的电子烟,半开玩笑说:“应该去打个招呼,恩知哥,没准儿她还记得你。”
这是他们之间的常态了。
他惦记着另外的女人,而盛凌薇则更是过分。
在那个无人知晓的晦涩深夜里,她吻了叶恩弥。同室而眠,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床边。仔细想来,还有点不明所以的浪漫。
一场缠绵,澡白冲了,还得再洗一次。
她泡在按摩浴缸里,将细细的金属烟管捏在指间把玩。蜜桃味的电子烟,不呛人,吸完吐气都甜腻。
跟叶恩弥爱抽的那种烈烟完全相反。
叶恩弥,叶恩弥。
她在毛巾上擦净手,摸到旁边手机,拨出电话:
“宗笑,还在公司?”
宗笑说:“是啊。过两天去北京了,我们还在测试模型样品……”
盛凌薇问:“想不想吃东西?都这么晚了。”
宗笑在那边笑了:“是有点饿。”
“没事儿,我刚给你们点了外卖,留了前台电话。”
盛凌薇摩挲着烟管,细腻的金属质地在指间沙沙作响,她有意无意说,“对了,叫叶恩弥听一下。”
不行。不对。
不应该。
“喂?怎么了,薇薇。”电话里,传来叶恩弥的声音。仍是那腔调,闲散的,拖点轻慢长音。
盛凌薇的手指尖儿触到脖子,上面水汽潮潮,还有沈恩知留下的吻痕。湿粉颜色,很轻,就要淡去。
“我的项链好像落在你那里了。过两天来北京,给我送过来吧。”
她慢条斯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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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痛般的微电◎
联赛开幕式在北京工体举办,叶恩弥难得出席这些公开活动,主要也是为了宣传公司。
他已经退役三年,从前的辉煌成就,光热不减。
比赛开始之前,解说介绍完双方选手,又特地花了很多篇幅,盛赞他这个特邀嘉宾。说他是该项目最年轻的世界冠军,历史上唯一一个全满贯选手。
观众席上,坐满双方战队的支持者,几乎全是他粉丝。
揭幕的表演赛结束,叶恩弥准备回程。有点想抽烟,手指摸进衣袋里,却触到盛凌薇的项链。
现在时候尚早。赶飞机之前送一趟给她,还来得及。
那天接到盛凌薇的电话,说掉了项链在他房间,要他比赛完送到酒店。
其实落下的,不只那一根项链。叶恩弥不好开口提醒她,那件内衣也还留在他卧室。最开始没留意,抱了床单下楼,一整团丢进洗衣机。陈霜也赶着要洗衣服,顺手帮他烘干。送还的时候,暧昧地眨眨眼。
叶恩弥低头就看见那件内衣。刚从烘干机取出来,还热着。拿在手里,像握住了她一块润的皮肤,软的里肉。
他只能用委婉的语态,提议跟项链一起快递过去。
就是本能地觉得,盛凌薇的人生已经足够顺遂完满,不该再和他发生接触。
可是她在电话里说:
“那根项链是我代言的第一个珠宝品牌,对我很重要。快递弄丢了怎么办?又不会耽误你行程,怎么就不可以……叶恩弥,你不能这样。”
行了。抗拒不了。
“可以。”他还是应允下来。
叶恩弥知道,再和她见面,还要花上很大力气,克制情潮与欲望。对话、呼吸,眼神交触,都如同接火,后果不可估量。
但是他说,可以。
离开场馆时,粉丝们拥上前握他的手,许多热情的面孔和语言,兴奋地索要签名合照。
叶恩弥一贯低调做派,淡淡拒绝:
“忙,有要紧事儿,不好意思啊。”
粉丝才不肯轻易放过他,围簇在身边的人半个没少,又问是什么事这么急。
他懒洋洋地随口胡说:“家里养了猫,回去晚了就要叫。”
粉丝都哄笑起来。这人退役之前,就很少接受采访,偶尔几次,嘴上东拉西扯,总显得不太着调。
可见刻板印象并不准确,好看的男人才最爱骗人。
恰逢下班高峰,路况拥塞不堪,拢共花了一个小时,才到盛凌薇住的酒店。
叶恩弥跟前台报了名字,有人领他上行政楼层,找到盛凌薇的客房。
敲门没应,便说盛小姐可能出去了,按照她先前的吩咐,刷卡开了门叫他进去等。
叶恩弥刚进房间,就听见绵绵响动,是卧室传来的声音。
盛凌薇好像才惊醒,睡意朦胧问:“谁呀。”
他立在门厅,没来得及回应,她又接着说:
“叶恩弥,是不是你啊?”
叶恩弥一时没能出声,习惯性摸烟的手也忘在口袋里。
想起的是少年时代,他偶尔打一通电话过去,故意不先讲话,这个小女孩气哼哼地叫他的名字,问出口是一样的话。
——叶恩弥,是不是你?
叶恩弥说:“嗯,是我。”手从衣袋里侧抽出来,没拿烟,拿了装项链的丝袋,“东西我给你放茶几上了?”
“……你干嘛,刚来就要走?”
听她这口气,想来是很不高兴的。
叶恩弥太明白她了,从小就这样。
每回盛凌薇跟他闹别扭,眼里头先濡漉起来,一把湿汽将滴未滴,就在瞳膜上莹莹地缀着,似是起一个威胁恫吓的作用。
要是他不来好声好气地哄,那湿汽就要酿成泪水把他浇透了。
这情形忘不透,长进他脑子里了,跟她一样。
叶恩弥想着想着,不由有点轻和发笑的模样,嘴里还一本正经:“陈霜订了十点半的机票,准备回杭州了。”
“叶恩弥……你不能,你不能总这样。”
“嗯?”
她忽然不出声了。
卧室里面没开灯,只有从客厅延长、探伸进去的薄光。光的尽头长出一片影子,形质纤长料峭,是她披着睡袍往外走,手型清瘦,扶在门边细细索索地泛着抖。
卧室太暗了,她的脸还躲在里面,露在他眼中的就这一只手。
怎么这样瘦了。好像刚刚才发觉。
叶恩弥只觉得思神有点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那个方向,再看是要出问题的,难得的他无从控制的大问题。
却又没能移开目光。目光微微地晃。
“我是不是怎么都没办法让你留下?”
盛凌薇讲得很平静,仔细辨听,似乎夹着点酸楚的气息,“以前是,现在也是……”
叶恩弥从心头叹口气:“薇薇。”
她又朝他走了几步,脸从阴影的边角漫出来了。
没化妆,面孔雪白,鼻尖和嘴唇粉红。
眼里是波折的光,盈着濛濛欲坠的水雾,就是他记忆里那样子。
叶恩弥心里紧涩,嗓眼发苦,唇边再也撑不住笑。
想着打从和她重逢以来,他一直忍得那么辛苦,这下全完了。
“薇薇。你不该留我的。”
他把手里那装项链的丝袋信手搁下了,搁在哪里自己也没意识。
只是不受克制地一步上前,右手摁住她肩,滑到柔软的手臂外侧,轻轻握着。
左手把她的腰勾紧了。
盛凌薇被烫了一下,不知是他的碰触还是他的眼睛。
不待她开口,吻就落下来。只是唇面交擦的程度,没用舌头,也没有津液和气味的交换,盛凌薇已经忍不住流出眼泪,顺着颊弧流到颈窝里去。
因为脸上烧得太热,水渍蒸干了,这个吻也同时结束。
她抽抽鼻子,把声音夺回来:“你亲我干什么……”
“想你了。”叶恩弥低笑着说,喉咙微哑,像有磁粒在里面来回地磨。
“骗子。”
叶恩弥不语,掌心握着她胳膊,紧贴肌肤一寸寸往下抚擦。
带着阵痛一般的微电,最终滑到她的手腕,握住那只手,送到自己胸口。
她感受到强劲的心搏,一振推着一振,在她手心之下愈发热烈。
他的语带喘息,烫在耳畔:“看吧,就说想你了。”
睡袍的带子松解开,衣料像一捧水被泼到脚边。叶恩弥的上衣也掉了,皮肉和视线与她勾连着沾黏着,搂在一起跌进床头。
盛凌薇攀到他身上,捧着他的颌骨与他接吻,这次用上了舌尖,恶狠狠地钻进去,吞吃他。
夜色朦胧中依稀看见叶恩弥的神态,慵懒而松散的,眼睛微微动了情,像是偶然尝到了什么甜蜜的东西。
她从他唇间脱出来,语气像忍着哭:“叶恩弥,你就喜欢骗我,是不是?……我可不是十几岁的时候了。”
叶恩弥的手掌温热,揿在盛凌薇颈子后面,轻轻把她扣下来,按入更深的亲吻中,含混地说:“我也不是了,你会知道的。”
他的确不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了,眼睛底下溢出腥色,是成年人的需索和欲情。
舔吻过她的下巴尖儿,唇舌继续往下走。他嘴角慢勾,声息拂到她颈窝里,如同引诱:“要么?薇薇。”
她却不受蛊惑,脸上的湿泪痕转眼蒸干了,在他看不见的时刻,唇边狡黠一弯,透出得逞的意味来:
“明明是你想要我。叶恩弥,怎么不敢承认啊?”
他只是又笑起来,不再说话了。
盛凌薇只觉得自己像根白蜡烛,被他的抚触点燃,越烧越软,最后熔化在他的双手之间。
她的身体娇嫩滑腻,皮色润得透明,好像一碰就起指痕。叶恩弥细致地研探着,由上到下,从外及里,把玩出满手艳淋淋的湿光。
他盯着自己指尖,嘴角掀了半边,是舒和愉快的、有点骄傲的口吻:
“过去这些年了,还是这么多。因为我?”
【📢作者有话说】
说不清是谁偷到了谁,总之有人要发疯了
明天不更,后天再来看~
大概下周末开始就稳定日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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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块浓红的吻痕◎
盛凌薇身上实在松软,抬不起劲儿,气得咬他耳朵尖:“自己硬成什么样了?还说我。”
“不就是因为你么。我承认啊。”叶恩弥倒是满眼坦荡,性感至极的薄嘴唇,在肌肤上轻轻拱动,低声哄弄着,“放松,薇薇……”
那两根漂亮的长手指,关节清晰,姿态稳定,抚摩在皮肤上。接受和容纳并不轻易,可疼痛代表真实。终于不再是梦境了,过去八年间,困住她无数睡眠的梦境里,总是那个高鼻梁、翘眼尾的少年,从容不迫地亲在她唇心。
梦中少年模样,如今被眼前面目成熟的男人所取代。
“不行……”事到临头,她终究找回一点理智,出言推拒。
“那我不进去,行不行?”
她头脑里面在发烧,不知道自己点头还是摇头。
直到头脑发木,眼睛都哑了,叶恩弥才肯放过她。
然后被他抱进怀里,腻在一块小睡了半晌。朦朦胧胧醒来,依稀看见他一截微汗的脖颈,还有雾蒙蒙的、洁净的白皮肤。
指间掬一捧她的长发,正在低头嗅着发梢。
来不及思考更多,眼睛又被沉重的困倦压到底了。
睡意那样浓,挟着一个冗长的梦,占据头脑中的全部空余。
明明睡在叶恩弥怀里,不知为何却梦到沈恩知。深长疏朗的眉目,沉沉凝望着她的脸,身边好重的雾,除了咫尺之遥的他,什么也看不清。
盛凌薇听见他问:“薇薇,你去哪里了?”
他眉头蹙得好紧,盛凌薇忍不住伸手去,慢慢帮他展平,嘴上漫笑着,后脊梁却冷汗涔涔:“我刚才在工作呢,恩知哥。”
沈恩知忽而攫住她的手腕,低喃:“薇薇。你说谎。”
梦境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沈恩知在她耳边,一声声的:“你说谎……”
临近中午,盛凌薇才慢慢醒转。她皮肤汗腻,腰下湿黏斑驳着,难受得抬手去推他胸口。
叶恩弥往下一看就明白了:“想洗洗?”
于是都进了浴室,盛凌薇被他抱到浴缸里,腿还直不起来,眼光削成小刀子,用力地剜他。
叶恩弥只是笑,弯腰帮她调水温,在动作和言语的间隙里不时亲她,浅尝辄止的。
盛凌薇沉在圆形双人浴缸里,水线很快漫上来,叶恩弥去身后淋浴。
未久,听见他问:“之后有什么打算,留在国内么?”
“嗯,暂时算是回来了。”盛凌薇说。
“我来说说我的打算。”
淋浴间的水声停了,然后是湿漉漉的脚步声,“明年年底,杭州要办亚运会,刚刚公布了,有电竞项目。薇薇,之前那些年,我把冠军拿遍了。但是对很多人来说,加在一起都不如亚运会的奖牌够分量。所以等明年,拿了亚运冠军,披上国旗,我就……”
安抚性的,像某种许诺和保证。
盛凌薇很是困倦,突然感觉到太阳穴,在额角神经性地跳动着。
她没扭头看他,也没让他说完:“这么确定你能夺冠?”
“一定能。”他的声音从后方,与蒸汽一道飘过来,模糊的,“你还不信我么?”
亚运会,拿了冠军,他就怎么样呢?盛凌薇到底也没有开口去问。
会是关于他们的未来么?
可是盛凌薇明明记得,十八岁那年,她和叶恩弥就不再有未来了。
是他亲手放弃的。
叶恩弥站在她背面,将手伸进热雾氤氲之间。她模糊的轮廓,在他的手掌中渐渐清晰。
盛凌薇不看他,手浸在浴缸里拨水。
“当初你走了,后悔么?”她问,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没给他看见,“我那会儿是真的喜欢你,叶恩弥。”
她声音很轻,叶恩弥侧耳认真地听。
胸口像团晌午的云,热热地软塌成一片。
“我知道,我知道。”语罢,顿了一顿,又说,“可是薇薇,我真不值得。”
她马上接话,赌气似的:“当然不值得。我干嘛喜欢你啊,你走了,跑到外面过得自由了,从来没想过我。”
他苦笑:“想啊,怎么不想,天天都想你。刚走的那会儿最想。后来忙起来,晚上也总梦到你。”
盛凌薇才不信,嗤然地笑,语气有点嘲弄:“是你自己不让我陪你走的,现在又说想我。”
“薇薇,要是你高兴,我可以跟你道歉,说我当初真不该丢下你自己走,说多少遍都行。”
叶恩弥倾身靠在浴缸边沿,紧挨着她,伸手绕到她后背,揽她软得不成形状的肩胛,“可是要讲实话,薇薇,我其实不后悔。你不知道最开始那是什么日子,没地儿住,睡网吧,一个月到头也没顿正经饭,一包方便面掰四块,能将就着吃两天。这都算不错了,很多时候连口水都喝不上。我怎么能把你带到这样的日子里啊?你该过最好的生活,一辈子被娇惯着,用不着为任何俗事儿发愁,也不用为我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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