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又不是你妈妈。”
她说这句话时,无意识放轻了语气,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
檀星泽面露难色,想了想又说:“可是,可是叔叔说,婶婶会像妈妈一样对我好,婶婶你别赶我走,就让我留下吧。好不好?”
钟令觉得生气,又忍不住心疼。
气得是,檀舟利用小孩子来缓和他们的关系。
心疼的是,她觉得檀星泽说的不是假话。
她小时候看见别的小朋友有爸爸陪着她也很羡慕,檀星泽年纪这么小,哪怕出身豪门要什么有什么,但妈妈的角色无可替代,别人给再多的爱都弥补不了。
她心中叹气,大过年的,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她牵着檀星泽坐在沙发,嘱咐他说:“我可以让你留下,但是你得听我的话。”
檀星泽一听,眉眼立刻舒展,开心冲她猛点头。
钟令故意加重了语气说:“你如果想留在这里,那就不可以让你叔叔进门,要是被我发现你叔叔进了这个家门,到时候你和你叔叔都得走。”
“听清楚了吗?”
檀星泽重重点头:“听清楚了。”
黑米粥坐在沙发边好奇地打量着一大一小,檀星泽双眼发亮,仰着头问钟令:“婶婶,我可以和小狗玩吗?”
“玩吧。”
钟令起了身,说:“外面下着雪,你别出门,我上楼换个衣服,马上就下来。”
檀星泽早就被面前这只乖巧的小狗吸引了注意力,钟令说什么他都顺口应下,完全不记得进门前檀舟跟他说过什么。
钟令站在楼梯口看了一会儿,发现檀星泽并不是闹腾的小孩儿之后才放心上了楼。
她进卧室拉开了窗帘,窗外白茫茫一片,楼下靠在汽车旁的那个身影也异常显眼。
雪下得纷纷扬扬,穿一身黑衣的人没有打伞,许是察觉了钟令的视线,他目光上移,看见了窗边的钟令。
当初他追着自己到家的那晚也是这样,孤零零站在雨里,装可怜博她同情。
人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钟令狠心拉上窗帘,一个眼神也不留给他。
他既然愿意冻着,那就冻死好了,正好离婚。
钟令洗漱完,换了套轻便的衣服下楼,檀星泽和黑米粥在沙发上玩得正开心,云姨还没回来,钟令担心他没吃早餐,便问:“你吃东西了吗?”
提到吃的,檀星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起身跑到行李箱旁边,拉开拉链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他跑回钟令身边,双手捧给她说:“这是叔...这是奶奶让我给婶婶的,婶婶尝尝好不好吃?”
钟令接过一看,一包烤栗子。
下雪天还温温的,一定是有人早起准备的。
当初在望山古镇,她想吃糖炒栗子还得多番求他,这时候送上门来,她才不想吃。
她将烤栗子放在一边,又问檀星泽:“你今年几岁了?”
檀星泽乖巧回答:“四岁了。”
“你爸爸放心让你一个人来我家里?”
檀星泽重重点头。
钟令觉得疑惑:“你爷爷奶奶也放心?”
檀星泽还是点头。
钟令一时觉得头大,她从来没带过孩子,万一檀星泽在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檀家不得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钟令越想越觉得不靠谱,思来想去,她还是给何清宁打了电话。
自从上次包展过后,钟令还没有跟何清宁说过话,一想着她是何玄墨的女儿,钟令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电话接通,她还没来得及问好,那边就说:“依依,今天大年三十,路上车有点多,我们还堵着呢,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能到有舍。”
“小舟和星泽到了吗?”
钟令一下子有些懵,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何清宁正在来有舍的路上?
难不成是要来陪她过年?
“呃......”
“我......”
话到嘴边,钟令还是没能说出口,大过年的,她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来也好,正好能把檀星泽带回去。
她换了语气说:“不急,阿姨,慢慢来,没事。”
挂了电话,钟令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盯着面前的小人儿。
檀星泽略有心虚,赶紧抱着脚边的黑米粥回了沙发。
钟令追过去,从他怀中将黑米粥抱了过来,她盯着檀星泽问:“你叔叔打算做什么?”
檀星泽搓搓手,没说话。
钟令故意威胁:“你不说话,之后便不能和小狗玩了。”
檀星泽看着她怀里可爱的小狗,乖巧回答:“叔叔想陪婶婶过年,但他一个人不敢来,所以就叫我们全家都来,给婶婶一个惊喜。”
“全家?”
“嗯!”檀星泽高兴看着小狗问钟令:“婶婶,我能和小狗玩了吗?”
钟令将黑米粥抱得更远了一些,她故作生气道:“所以你刚才说想和妈妈过年是骗我的?”
檀星泽一下子捂住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又近前抱着钟令撒娇:“婶婶不生气,婶婶最好了,婶婶让我和小狗玩好不好?”
钟令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就是存心要她下不来台!
还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她将黑米粥塞进檀星泽怀里,交代他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出门。
檀星泽只要能跟小狗玩,钟令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钟令起身拿过外套披在身上,气冲冲就出了门。
大门打开,雪还下着,檀舟肩头落满了雪,发丝也结了霜,他听见钟令开门的声音,立马迈开冻僵的腿主动迎了上去。
还没来得及活动冰冷的嘴唇,钟令已经厉声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骗我这么久还不够,现在还要带上小孩子一起骗我吗?!”
他的脸颊本就已经僵住,这时候做什么表情都很艰难。
雪花缓慢落在她发间,他抬手替她挡住,轻声说:“外面冷,你穿这么少,会着凉的。”
钟令一把拍掉他的手,怒道:“你别以为带上你全家就可以让我回心转意,既然你父母要来,那就正好把我们离婚的事情说清楚!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钟令愤懑转身,走回家将门“砰”一声带上,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檀舟还在原地站着,唇边笑意苦涩。
钟家大门还保留着他的指纹, 他偷偷试过。
他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认为钟令心里还有他,可刚刚这番话说过了, 他又开始不确定。
毕竟他从始至终都知道, 钟令喜欢的, 另有其人。
这时候风停了,身体并不觉得很冷,可那寒意一旦到了心里, 盛夏烈日也不觉得温暖。
云姨的车停到了他前面,她刚从超市回来,后备箱放了不少东西,下车看见檀舟站在雪中,她赶紧招手让檀舟帮她搬东西。
走近时, 云姨看到了他眼睫上的白霜, 问他:“怎么不进去?这外头多冷啊,回头该着凉了。”
檀舟弯唇一笑, “她不想见我。”
云姨轻叹:“那你也别在雪地里站着, 等会儿你家里人来看见了, 多不像话。”
檀舟一顿, “她知道了?”
他略有迟疑, 又问:“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云姨拎起车上的购物袋, 说:“你啊,还是不了解依依。”
两人搬着东西一起往家走, 云姨边走边说:“依依这个人啊,心软得很, 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她心里什么都清楚。你能喊得动家里人来陪她过年, 她心里一定是高兴的。”
“自从她外公过世以后,每年过年家里都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这大过年的,谁不希望家里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
“她这个人啊,瞧着安静,别人便都以为她不喜欢被打扰。但其实她很怕寂寞,她想有人陪着,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再也不用害怕孤独。”
云姨停下脚步看着他说:“云姨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自己多领悟。”
檀星泽从落地窗里看到了檀舟,他一下子放开小狗,蹦蹦跳跳到了门口。
“叔叔。”
他一脸骄傲地看着檀舟,刚想说点什么,又突然想起来钟令跟他说过的话,他赶紧伸手推着檀舟说:“叔叔,你不能进来!”
“婶婶说了,你要是进来了,我也得跟着你走。”
他将檀舟往门外推,说:“婶婶上楼化妆去了,你赶紧走,别让婶婶看见,我还想和小狗玩。”
檀舟将手上的购物袋放在门口,一脸无奈盯着檀星泽,“你这小子,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快走吧!”檀星泽拍拍胸脯说:“以后由我来保护婶婶!”
云姨在一旁看得直笑,逗着檀星泽说:“那你不让叔叔进门,谁来帮我搬东西啊?”
“我来!”
檀星泽拖着地上的购物袋往厨房走,云姨赶紧跟上前去,檀舟蹲下摸了摸地上黑米粥,悄声说:“昨晚干得好,回头爸爸奖励你吃好吃的。”
钟令听见云姨说话的声音,本想走出去问问要不要帮忙,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那人正在门口逗狗。
黑米粥翻着软软的肚皮,一偏头就瞧见了楼梯口的钟令,檀舟跟着黑米粥的视线看过去,一时有些局促。
她冷着脸,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收了唇边的笑意,起身解释说:“我帮云姨搬点东西。”
钟令沉默盯着他,握住栏杆的手却忍不住用力。
檀舟还是招架不了她这样冰冷的眼神,他别开视线,说:“我不进来,你别不高兴。”
他转身要走,脚边的黑米粥却用嘴咬着他的裤腿,一个劲儿要把他往家里带。
他垂眸看见小狗倔强的眼神,蹲下身耐心劝它:“爸爸之后再来看你。”
他哄着黑米粥放开了他,抱起小狗把它放进了家里,正要关门,楼上的人却冷冷开口。
“你这个样子,是要让人觉得我钟家不容人吗?”
他视线上仰,对上钟令审视的目光。
她说:“大雪天,你故意在外面站着,是想让你父母觉得我钟令是个心肠歹毒的恶女人吗?”
心上一揪,他解释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对不起。”
我可以走,这四个字他真的好难说出口。
钟令冷漠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卧室。
恰好云姨带着檀星泽从厨房出来,她冲檀舟招招手,“快进来,上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别让依依为难。”
檀星泽年纪小,但却看懂了是什么意思,他赶紧跑上前拉檀舟,撒娇地要檀舟抱。
他重新迈进了这个家里,有她的家里。
他之前留在钟令房间的东西都被云姨搬到了客房,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他想,他应该还有机会重来一次。
钟令收拾完下楼的时候,正好听见家门口停车的声音,檀星泽知道是爷爷奶奶来了,跑着就穿过了连廊,主动去帮忙开门。
檀舟提前说过钟家春节没有人手帮忙,何清宁来的时候还专门请了两位厨师和两位阿姨一起做年夜饭。
唐突上门,何清宁给钟令准备了不少礼物,知道要见儿媳妇,檀盛年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平时一贯不上心的人,竟也为钟令备了厚礼。
檀舟走出门迎接,帮着檀岳搬东西,钟令守在门口,替他们一家人准备拖鞋。
见了面了,钟令一时有些为难,她还没和檀舟离婚,总不能称呼他们某董事长,可“爸妈”这两个词她也喊不出口。
她微红了脸,笑着喊:“叔叔,阿姨。”
还有,“大哥。”
“快进来坐。”
檀盛年在家是个直肠子,一听儿媳妇喊自己“叔叔”,他唇边的笑一时有些僵硬,何清宁瞧出来不对劲,赶紧用手肘怼了怼他,示意他不要乱说话惹小两口不高兴。
她走近前,拉着钟令的手亲热地说:“今天突然过来,没有打扰到你吧?”
“当然不会。”钟令带着他们一家人往沙发边上走,说:“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就怕我招待不周。”
何清宁少有如此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转身冲檀岳使了个眼色,他便递上一个红丝绒首饰盒。
何清宁将首饰盒塞到钟令手里,说:“今天也算是我们一家人正式见面了,这是我备下的见面礼,依依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钟令的眼神不由自主看向了何清宁身后的檀舟,他们都要离婚了,还收什么见面礼?
她拿着这沉甸甸的首饰盒,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檀舟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首饰盒打开,是一只帝王绿手镯。
钟令从小见过钟女士不少翡翠,但她从未见过水头这么好的玻璃种,色正色浓,绿得水汪汪的,上了拍卖会,随便就是八位数起步。
这见面礼如此贵重,钟令根本不敢收。
但身边人不客气,拿起手镯就往她腕上套,他说:“这是母亲给儿媳妇的一点心意。”
她望着檀舟温柔的一双眸,那双眼睛里有极诚心的恳求。
她知道,她总是心软,所以她笑着感谢:“多谢...母亲。”
听她这么喊,何清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因为孟君重男轻女的影响,她其实更偏爱女孩子,可惜家里全是男人,她有时候是真的觉得挺烦。
当她知道她有了一个如此美丽乖巧的儿媳妇,她可是这个家里除了檀舟以外最高兴的人。
坐在沙发上的檀盛年一听,儿媳妇都叫母亲了,那他这个父亲不能示弱。
虽说他和檀舟的父子关系不太融洽,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和儿媳妇关系好,他赶紧叫檀星泽把他的礼物也拿了过来。
钟令被檀舟牵着坐到了檀盛年身边,一个更大的首饰盒,檀盛年打开说:“这是早几年我从伦敦拍回来的一套黄钻,特地留给儿媳妇的,依依看看,喜不喜欢?”
钟令之前在苏富比的图册上看到过这套黄钻,项链上的主钻足足十八克拉,如果她记的没错,眼前这套首饰的起拍价在当时是280万欧元。
收了何清宁的礼物叫了她母亲,那檀盛年这里她也不能厚此薄彼,她开开心心收下,高兴喊他:“谢谢爸。”
这一声“爸”,甜到了檀盛年心里,他抱着檀星泽,笑得合不拢嘴。
檀岳也走上前来,先是向她道歉说:“之前见面,不清楚你和小舟的关系,还闹了些误会,实在是不好意思,弟妹。”
他带上他的礼物,说:“这里是我的一些小心意,你千万好好收着,算是大哥给你赔礼道歉了。”
檀岳的礼物不像二老那么贵重,但也是钟令想买买不到的鳄鱼皮Kelly,还是两只。
明明是高兴的事情,钟令心中却隐隐泛着酸,她面上不表,也感谢檀岳说:“都是些小事,大哥别记在心里,多谢大哥的礼物。”
檀星泽看大家都送了礼物,突然也跑向自己的行李箱,翻出来他的小恐龙送给钟令,说:“婶婶,这是每天晚上陪我睡觉的小恐龙,送给你,希望你每天晚上睡觉都能梦见我。”
童言无忌,惹得一家人开怀大笑,何清宁拉过檀星泽,冲檀舟说:“快帮依依把礼物搬上楼去。”
钟令想说不用了,但檀舟已经抱起了箱子,就等着她一起上楼。
钟令赶紧让云姨招呼着客人,她自己则跟着檀舟回了卧室。
回到衣帽间,檀舟自然而然帮她把包拎出来放在包柜里,钟令站在首饰箱旁,将手上的翡翠重新放进了首饰盒里。
她收了温和的表情,说:“这些东西我暂时保管着,我们离婚后会原封不动给他们还回去。”
两人默契沉默着,钟令只觉得心酸。
当初她看檀舟开一辆30万的电动车,总觉得委屈了他,心里一直念着要给他换一辆更好的车,结果那是人家大哥公司研发的新车,他只是帮忙体验。
婚前协议她分了一套面积不大的住宅给他,三千六百万,普通老百姓一辈子望尘莫及的目标,她以为他一定会高兴,结果人家父母的见面礼随随便便就能抵她一套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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