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笑,果然这些事情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窗外雪光映着她单薄的肩背,檀舟关上包柜的门,想要走近拥抱她,又怕她反感,只能站在不远处踟蹰。
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拥住她纤瘦的身躯。
钟令在他怀中挣扎,他轻说:“土地使用权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没人能拿走属于你的东西。”
钟令一把推开他,“所以我还要谢谢你吗?!”
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事情,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解决了。
她多么无能。
骗她的人,又是多么可恶。
“对不起。”
他很轻地说:“对不起依依,我不该骗你,不该让你一个人扛下这些。是我太笨,没能察觉到你的无奈和压力,让你担惊受怕,日夜难安。”
他再次拥住钟令,轻柔的吻一直落在她发顶。
“都是我的错,依依,你别生气,别难过,好吗?以后家里的事情都有我,你别担心,好不好?”
钟令心上裂了缝,她没有推开檀舟,也没有接话。
“好想你。”他说:“我好想你。”
他滚烫的掌心在她身上游走,克制又轻柔的动作,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他们分开才两三天而已,她的身体却如此敏感,在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贪图他怀抱的温暖。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轻易被人扰乱的自己。
她推开檀舟,冷声说:“他们还在楼下等着,先下去吧。”
演完这场戏,就结束了。
钟家, 的确很少有如此热闹的时候。
檀星泽在客厅和小狗追跑着,檀盛年和檀岳在外公的茶台边上聊天品茶,何清宁拉着云姨说话, 厨房里还有厨师在准备年夜饭。
她和檀舟站在台阶上, 都快离婚了, 她还觉得有新婚夫妻的新鲜感。
多么离谱。
临近中午,家里又迎来新的客人。
容卓知道钟令心情不好,特地带上了全家人来陪她过年。
钟令看着容卓往她家里拎大包小包的时候, 真的很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容卓的爸妈拿钟令当亲女儿看,女儿结婚这事儿没告诉他们,二老现在还憋着气。
钟令在门口哄了好一会儿,又拉着檀舟让他说好话, 二老这才跟着钟令进了家门。
她介绍两家人认识, 檀舟也总算是知道了上次在江边餐厅叫钟令依依的男人,就是她口中提过的琛哥。
两家人都是做生意的, 自然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客厅吵吵闹闹的时候, 钟令被容卓拉到了楼上。
“你俩和好了?”
钟令摇头, “没呢。”
“没?!”
容卓惊讶道:“没!你都喊上爸妈了?!”
钟令别扭转过身, 抬手勾了勾头发掩饰着她的心虚, 说:“演戏而已。”
容卓轻嗤一声,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盯着钟令:“你这演技够好的啊!演得跟真的似的!枉费我大费周章跑来陪你过年, 结果根本就不需要我!”
“需要需要!”
以为容卓不高兴了,钟令赶紧转身将她抱住, 她靠在容卓肩膀撒娇,说:“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她看着容卓问:“你跟向思筠和好了吗?”
“没啊。”容卓又阴阳怪气道:“我可跟某些人不一样。”
钟令被她说的下不来台, 干脆道:“那我过完年就去离婚!”
容卓扑哧一声笑出来,“到时候你别后悔就好。”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容卓拉开椅子坐下,故意叹气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跟我说,以后有底气了,有依靠了,结婚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我反对也没有用。”
她问钟令:“那现在呢?”
“离婚也是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吗?”
钟令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
当初的深思熟虑,现在想来不过就是一时冲动。
那她现在说离婚也是深思熟虑,日后再想起来,是不是也是一时冲动?
容卓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问她:“你还喜欢檀舟吗?”
喜欢与不喜欢,她这时候也不能说的很清楚。
看钟令犹豫的神情,容卓便什么都懂了。
她劝钟令:“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结都结了,你也喜欢,他背景能力各方面都好,心里也只有你一个,干嘛非要把人往外推呢?”
钟令不说话,但容卓很清楚她在想什么。
她起身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后悔就行。”
她走到门口又提醒钟令:“你赶紧下来啊,差不多吃饭了,晚点陪我们打打麻将,让我从你婆婆手里多赢点儿压岁钱。”
容卓有心攒局,饭后他们两家人分开组合凑了两桌麻将。
钟令不太会玩,想说在一边带孩子就行,结果容卓不依不饶,非要钟令一起上桌,还悄悄跟她说,如果坐她上手就给她喂牌。
钟令实在是经不住容卓的软磨硬泡,硬着头皮坐上了麻将桌。
被分配到一边带孩子的檀舟适时来到钟令身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自然而然问他:“你会吗?”
他应声回答:“会。”
问都问了,她也不能把他晾在一边,便说:“那你帮我看着点儿。”
何清宁正好坐钟令对面,看小两口窃窃私语,她也被檀盛年传染,笑得合不拢嘴。
钟令小时候看过钟若薇和朋友打麻将,虽说排列组合并不难,但真上了场,她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容卓一直吐槽两人夫妻上阵,不时还用手赶着檀舟,生怕檀舟看了她的牌。
两人本来中间隔着些距离,被容卓这么一推,檀舟已经将钟令半拥在了怀里。
但钟令的心思都被麻将吸引了去,丝毫没有留意到他们二人已经贴得这么近。
又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习惯和他这么贴近。
钟令手艺不精,前面几把练手的时候输了不少钱给容卓,这一把钟令起手特别好,扔掉一张五筒就是万子清一色。容卓妈妈坐在钟令下手,上来就打了张九万给钟令碰。
她还处在麻将新手期,这时候难掩脸上的激动神情,容卓一瞧,“嚯,前面输了这么多,这是憋了个大的想要翻盘是吧?”
被容卓看穿了心思,钟令抿着唇,克制着自己唇角上扬,目光却不由自主看向身侧。
那双杏眼笑得弯弯如月,眸中满是温柔之色,一瞬间的开心,在对上檀舟同样温柔的眼眸时戛然而止。
她快速收回视线,认真看着桌上的牌思考。
檀舟帮她提了提牌,钟令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听了牌。
三四五,五六七,外加一对一万,一对八万,胡的牌好几张,她这局几乎是胜券在握。
走了两轮,她自己摸起来一张九万,她这时候需要做抉择,若是杠上开花,那她之前输的钱便都能赢回来。
她莫名有点儿紧张,竟在不知不觉中抓紧了檀舟的手。
她这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是怎么跟他说要离婚的,她现在脑子里只想着问他:“杠不杠?”
檀舟反握住她,修长指节在她掌心试探,寻到了缝隙,直插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杠。”他坚定地说。
钟令浑然不觉,直接将手上的牌摆在了桌上,是伸手去摸牌的时候,她才察觉到了檀舟的小动作。
他的手很温暖,带给她热和痒,从指缝到手臂,到肩颈,到心里。
她在那一瞬间暗示自己,当众挣脱,他会没面子,所以她任由檀舟牵着,伸长了手臂去够那张牌。
她学着麻将老手们用拇指仔细摸着花色,直直的一,复杂的沟壑。
是一万!
“自摸清一色!加杠上开花!”
她突然这么一喊,隔壁桌的几位也跟着看了过来,容卓伸长脖子一瞧,还真是!
钟令就是在这样吵吵闹闹的声音里放开了他的手,她少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一双黑眸水晶般莹亮,浓长的眼睫也遮不住她看到钱时的光芒。
他默默收回了手,安静看她往自己抽屉里大把大把收钱,唇边的笑意宠溺。
也许是察觉到了身边人的低落,钟令在推牌时腾出手拍了拍他手背,像是安抚,也像是......奖励。
天色将黑时,天上又开始下小雪。
钟令的新手保护期过的太快,打一下午麻将输了三千多给容卓。
赢了的人还想赢,容卓又凑过来拉着她说:“晚上继续啊!”
钟令瞧了眼一旁跟檀岳聊天的人,她哀声道:“我干脆直接把钱打你卡上好了。”
“那多没劲,我还缺你这几千块吗?”
钟令被容卓缠得有苦难言,有人大步走过来,抬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往身边一带,利落应声:“那你可得多备点儿现金,今晚我帮我老婆赢回来。”
钟令抬眼看着檀舟,轮廓清晰的侧脸,下颌角小小的痣,像第一次见面那一晚,她还在为他心动。
“好啊!”容卓高兴应下,“输了可别赖账啊!”
钟令收回视线,不再言语。
容卓被她妈妈喊走,檀舟规规矩矩收回了手,就好像下午那些亲密动作从来没做过一样。
钟令安静地走开,沉浸在这个热闹的大年夜里。
电视里播着春节联欢晚会,两家人围坐在桌前举杯喝酒,檀舟逃不过,帮着钟令喝了好几杯白的。
夜色沉下来,窗外簌簌落雪,梅花枝被压低了头,池塘水面封冻。
寒冷的冬夜,钟令的心里比酒还热辣,她出神地想,若是外公和妈妈在,就更好了。
晚上换了人搓麻将,钟令得闲下来,陪着檀星泽在门口玩仙女棒。
她刻意不去檀舟身边,不想让自己再陷入混乱之中,但有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心不在焉地,在桌上连输了好几把牌。
容卓在一旁看得直笑,高声喊着钟令说:“你们夫妻俩还想赢我钱呢?就这水平?!”
容卓做惯了让她下不来台的事,一屋子人都循声盯着钟令。
她的视线越过屋中间几人落在檀舟身上,那双她曾想念的眼眸还那么炙热。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朝他走过去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样艰难。
她哄着檀星泽进了屋,替他擦干净了手,在檀舟温柔的注视下来到了他身边。
她刚坐下,身边人就紧紧牵住她的手,摸牌打牌都不肯放开。
当她看着檀舟连赢了很多把之后,她终于开始怀疑,这人一开始输牌一定是故意的。
但这个想法只在她脑海里存在了很短的时间。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檀舟一直试着给钟令讲解,钟令被他手上的牌吸引了注意力,连他赢牌时偷偷吻上她的手背也没太在意。
新年钟声敲响,麻将也散了场,几个小时鏖战,最后以檀舟一个人赢三家收场。
钟令送走他们之后,独自一人站在门前看天上落雪。
无尽的夜空,映一点城市的光亮,也许是新年喜庆,那黑夜里隐着些红。
门前宫灯随风雪慢悠悠转着,纱面上的仕女图倒影在雪地里,放电影一般,安静演绎戏与人生。
成年以后,她从未期待过新年。
总是冷清,一贯忙碌,她体会不到过新年的快乐。
又或者说,她以为快乐很难。
没想到朋友家人说说话,一起凑着打一桌麻将吃一顿年夜饭就是最简单的快乐。
但在高兴之余,她又心酸。
今夜过了,那以后呢?
她缓慢转身,悠长曲折的连廊尽头,有人手拿两支仙女棒朝她走来,雪粒子斜飞入廊下,他的肩头洁白,浅金色的亮光闪在他眼睛里,是璀璨独特的柔光,包含他最热烈的爱意。
他在她面前站定,递给她一支闪着星火的仙女棒,轻说一声:“过年好,老婆。”
钟令没来得及收敛唇边的笑意,她索性伸手接过,什么话都没说。
她转身迈进雪地里,任由飞雪落满她的长发,贴在她的眉眼间,融化成晶莹的眼泪。
她朝着天空喊:“外公,妈妈,过年好。”
天太寒,她的呼吸翻腾着白气上浮,她的眼泪就藏在这朦胧里,她轻轻地说:“依依一切都好,你们放心。”
话音落,仙女棒的火花消失了,她思念时的脆弱也跟着消散。
她想回家,视线却一暗。
他温热的手掌捧起她的脸,还冰冷的唇轻柔贴上了她。
是她熟悉的柠檬的味道,像夏天解渴的那杯冰柠檬汽水,贪凉的她推不开,躲不掉,只能任由飞雪在唇瓣相贴间,缓慢融化。
他没有吻太深,像他第一次主动吻她那样,温柔克制,不得她的允许,便不敢逾越。
钟令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回应,她被动接受着他的吻,就好像这样就能骗自己。
这不是她的真心。
她的贪恋终究是被理智打败,她推开了檀舟。
冬夜的风将她的鼻尖吹得粉红,她浓长的眼睫在风中轻颤。
她仰起脸看着他, 说:“谢谢你。”
“今天我很开心。”
他想牵钟令的手, 却被她躲过。
他唇边的笑意一瞬间僵硬, 微弱的灯光落在钟令眼睛里,秋水一般凉。
“我......”他迟疑着,说:“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心尖颤颤, 钟令垂下眼。
她说:“我会好好考虑和你的关系,但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你......先回家吧。”
他的心如同这新年焰火,飞速升空,再热烈绽放,最后沉寂在黑夜里, 一点点冷下去。
他的手往回缩了缩, 是心痛在漫延。
他看着她,还维持着宠溺的笑, “我的家就在这里, 依依要让我去哪里?”
她的回答却很冷,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钟令入神看着他, 看他眼中的光芒瞬间暗下去, 看他碎裂的眼眸一点点溢出哀伤。
她用力按下了心上激起的怜爱, 她觉得她有必要再把话说清楚。
她缓慢开口说:“开始的时候,我告诉过你, 我对你,是冲动大于喜欢。后来结婚, 我也...也是冲动大于爱你。”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但这些话她想了好久。
她继续说:“也许此刻想和你离婚, 也是冲动大于真心,我不知道...我实在是有些分辨不清楚。”
“这些日子你总在我身边,让我觉得很难冷静思考,也许我们分开一段时间,我可以不靠冲动做决定,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她不再斩钉截铁说要离婚,却又要和他分开。
他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和钟令分离,他很想抱着她,用力吻她,告诉她,我不接受这样的提议。
可再一对上她温柔的眼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明明一开始,他还说,“就算以后你的身边不是我,我也会因为你开心而开心。”
没有她,他又哪里会有什么开心?
他不喜欢脆弱的自己,他想钟令也一定不喜欢。
所以他忍住了心痛,说:“好,我给你时间,我会一直等你。”
钟令匆匆看了他一眼,在漫天落雪中和他擦肩。
进门,关门,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生怕自己会后悔,会扑进他的怀抱,会让他别走。
但她心里很清楚,无论是分开还是和好,理智思考才是对双方负责。
夜很长,钟令没有拉上窗帘,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起身走到了窗边。
天空灰蓝,雪地洁白,门口的足迹已经被掩盖,四下寂静,空无一人。
她有时候会出神地想,是不是下着大雨的那个晚上她没有下楼,故事便不会这般曲折?
她睡不着觉,干脆转身进了书房。
相似小说推荐
-
六零之囤货强手(大鹅踏雪泥) [穿越重生] 《六零之囤货强手》全集 作者:大鹅踏雪泥【完结】晋江VIP2023-10-24完结总书评数:8249 当前被收藏...
-
软欲(槿郗) [现代情感] 《软欲》全集 作者:槿郗【完结】七猫2023.09.25完结61.05万字4.9万次阅读28.7万累计人气值现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