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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轻卿(州府小十三)


两人坐得近,男人袖子蹭着沈卿裸.露出来的小臂,痒痒的感觉从她的四肢蔓延到后侧的脊椎。
敷完药,季言礼站起来,用床头的湿毛巾擦掉手心残留的药液。
毛巾扔回床头柜上时,他摘了表,提着长袖衫的后领,毫不避讳的当着沈卿的面把上衣脱了下来。
沈卿盯着身前人清瘦而有肌肉的腰,两秒后不动声色的撇开视线,去看自己的脚踝。
很认真的思考,如果自己真把他睡了,吃亏的到底是谁。
“我去洗澡。”季言礼像是没注意到沈卿这动作,把衣服扔在床尾的软塌上,转身去了浴室。
沈卿正左右扭着肿得跟馒头似的的脚,检查季言礼的药涂得到不到位,闻言抬眸往浴室那处扫了眼。
抬眼的时间太短,只捕捉到男人的背影,和即将要关上浴室门时劲瘦有力的腰线。
浴室水声响起时,尚灵发来消息。
尚灵:[你在哪儿?]
沈卿左手还揉着脚踝,捡了手机,看清这行字时无奈一笑。
最近这问题出现的频率实在太高了点。
沈卿:[季言礼这儿。]
尚灵:[他呢?]
沈卿:[在洗澡。]
半分钟后尚灵打电话过来:“再这样我真的要告诉你哥了!哪有上来就......”
尚灵说不下去了。
沈卿往床头靠了靠,很有兴致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你不是站在我这边?”
尚灵嘟囔:“我也可以站在时恒湫那边。”
沈卿失笑。
她抚了抚裙子,批判:“你怎么还墙头草?”
季言礼出来时,沈卿的电话早就挂了。
男人没穿上衣,黑色居家裤的抽绳也没系,两根,一长一短,搭在外面。
他用毛巾揉着头发,正站在几米外看着沈卿。
沈卿撑着床起来:“我也去洗个澡。”
她实在受不了在外面呆了一天,回来不洗澡就坐在床上。
沈卿坐在床边,伸脚去踢离得有些远的拖鞋。
然而脚刚碰到柔软的棉拖,身前突然被湿热的气息笼罩。
季言礼的头发连半干都算不上,还滴着水。
水珠从他的发丝掉落在沈卿的脖子上,顺着她细白的脖颈,淌进衣服里。
沾着空调的冷气的水珠,微凉。
季言礼单手撑在床面,低头看着沈卿。
他的气息像此时昏黄的灯光一样,铺天盖地地侵袭过来。
“等会儿,”他的声音仿佛也带了氤氲水汽,开玩笑的口吻,“先说说是怎么喜欢我的。”

沈卿往后撤了撤身体,离开季言礼的“势力”范围。
刚滴进衣服的那滴水顺着肌肤一路下滑,带着一路湿溻溻的痕迹,悄无声息地消失。
沈卿对季言礼的话避而不答,反倒是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这别墅有几间房?”
声音娇而不媚,柔却不软,让人想到上好的青花瓷盏。
“这里一间,楼上一间,”季言礼条慢条斯理道,“你想睡哪间?”
说罢摸了沈卿身后的毛巾盖在自己发顶,直起身。
随着压迫在身前的气息被抽离,沈卿放松身体,扬手掩在唇边,打了个哈欠。
“你睡哪间?”她耸拉着眼皮,神情困倦。
季言礼拨了拨前额还湿着的刘海,站在床头柜旁,侧脸被床头柜的灯光打的明亮:“楼上那间。”
沈卿拍了拍身下的床:“那我睡这个。”
季言礼从身后的软塌上捡了件衣服,套在身上,俯身想拿床头柜上的打火机,然而刚拿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那银色的金属块又放了回去。
重新靠回墙上时,眼底的戏谑更为明显。
“不是说喜欢我?”男人问。
大概是刚洗过澡,被热气熏过的嗓音有种不同寻常的迷人。
沈卿微微笑,一手按着床面,一手扶在季言礼的胳膊上,站起来。
“对,”她答得很爽快,“但这种事,拉在手里的线总要松松紧紧才有意思。”
“就比如——你现在不就会想,我为什么不想跟你睡一间?”
沈卿手指点在季言礼的胸前,顶着张纯得要死的脸,说了这么一句。
季言礼微垂眼,眸光拢着身前的人。
他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的淡淡笑意,和几天前在林家茶庄以及下午看评弹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沈卿手收回,背在身后,两根手指相互绞了绞。
沈卿从浴室出来时,季言礼已经不在房内了。
既没有给她打招呼,也没有让应侍再送来什么东西,冷漠得仿佛这栋房子里并没有她这个人。
沈卿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吹风机,拿到浴室插上电时,倏然低头笑了一下。
她果然没有看错。
季言礼这人是个表面温和,其实内里冷得要死的......大尾巴狼。
楼上的人并不知道隔了一侧地板的人,此时正在边吹头发边吐槽他。
季言礼坐在落地窗边的软塌上,面前的矮脚茶几上放了瓶打开的酒,和装了酒的玻璃杯。
“明面上沈家的产业都在时恒湫手里,但实际上一部分的核心控制权在沈卿那儿......”林行舟在电话里说。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在玻璃杯的杯沿,吩咐那端:“把最近鼎盛内部人员变更的消息发我一份。”
......
沈卿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
睁开眼睛,看到并不熟悉的天花板,愣神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在季家的山庄。
沈卿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赖了会儿床,等十分钟后起床,去浴室洗漱完从卧室出来,发现季言礼果然已经不在了。
不过她本来就没抱希望起来能看到他。
沈卿叫了客房服务,餐送过来的时候尚灵正好打来电话。
尚灵:“你还在季言礼那里?”
沈卿用汤匙舀着碗里的小馄饨,嗯了一声。
尚灵犹豫了一下:“他人呢?”
馄饨的味道做得好,但蟹黄汤包内里的馅有些腥。
沈卿挑剔地皱了皱眉,把刚咬了一小口的包子放下,回答尚灵:“走了。”
“走了?”尚灵讶然,语调都提高了半分,“就这么走了?!”
沈卿舀汤的手一顿,反应过来尚灵为什么惊讶。
她抽了纸巾擦嘴,好笑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来这儿睡了个觉。”
“自己.....自己睡的吗?”尚灵问。
“对,自己睡的,”沈卿索性一次答完,“从昨天晚上洗完澡就没见过季言礼。”
尚灵松了一口气:“那没事了,我就是问问。”
和尚灵挂了电话,沈卿打给总台,要了一套女式衣裙。
昨天那条裙子裙尾的地方被弄脏了,不过即使不脏,隔天也是要换衣服的。
沈卿报了尺码:“麻烦可以帮我在季家常去的制衣店拿一套衣服和鞋子吗。”
“可以的,”那端女声温和,“请问您要什么款式和价位的?”
“裙子就可以,”碗里的馄饨下了大半,沈卿放下勺子,“要最贵的。”
“至于账,”沈卿笑了下,接着道,“记在你们老板身上。”
季家常去的制衣店,一条裙子的价格可能比顶奢的高定还要贵一些。
虽说季言礼走之前交代过,说01栋的女士要什么便给她什么,但当下的情况,代班的经理思来想去还是给季言礼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电话被转接到季言礼的私号上。
老宅的书房,季言礼正坐在桌后听林行舟汇报事情。
电话接通,经理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来意。
季言礼没抬头,手上翻着刚助理递上来的文件。
经理话音落,季言礼撩页的手停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捏着页薄薄的纸。
只一秒,他回话:“让她记。”
“好的,先生。”经理应下,正欲挂电话,却被季言礼喊住。
季言礼垂眸,注意力很显然还在手上的文件上:“喊老板多带几套过去,让她挑条喜欢的。”
语毕,扣了电话。
林行舟衬衣西裤,站在书桌前两米远的地方。
饶是平日里话不多,此时也不免多问了句:“那位沈家的?”
季言礼点头,签了手上的文件,递给一旁等了有一会儿的助理。
助理接过,转身出了书房。
季言礼把笔扣上,看林行舟。
书房东侧是整面的通体玻璃,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整个书房照得敞亮。
“鼎盛内部人员的变动名单核实了吗?”季言礼问林行舟。
林行舟从手上的牛皮纸袋里抽出来一叠纸,走上前放在季言礼的桌子上。
季言礼看着手上的资料:“能确定是他吗?”
“基本可以,”林行舟说,“但他现在在窦家手里,要找他可能要通过沈家的人脉,窦家和沈家交好,如果是沈家出面,很多事情都会好解决得多。”
林行舟皱眉,说出自己的想法:“沈卿可能是想让你再去找她。”
林行舟斟酌着:“不过通过我们自己的人其实也可以,只是要绕一下,多费些时间,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欠沈家这个人情......”
林行舟话说到一半时,季言礼脸上的情绪已经敛了去,此时他手上的笔抵着桌面转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笑声很沉,有些凉,虽听不出准确的情绪,但肯定不是愉悦的。
几秒后林行舟听到季言礼声音缓慢的:“她都这么费尽心思让我联系她了,怎么能不用。”
话音落季言礼转过来,对林行舟接着道:“晚上林家的家宴,帮我跟老爷子说一声,我再多带一个人过去。”
林行舟两秒间便明白了季言礼说的多呆一个人是指谁。
林行舟往前迈了半步,绷了绷唇,踌躇了两秒还是出声:“沈卿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季言礼把衬衣的袖口解开:“我知道。”
林行舟止住声音看季言礼。
季言礼抬头,两手交握,清瘦的腕骨从衬衣袖下露出来,
“况且,”他笑了笑,接着说:“你以为她不知道我知道吗?”
片刻后,林行舟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季言礼从座位上起来,往窗边走,低头拨了个号码。
一分钟后,电话接通,听筒那端轻软的女声响起:“嗯?”
“衣服好看吗?”季言礼反身靠在窗台上,颀长的身影被拉长印在棕红色的木地板上。
沈卿对着镜子看了眼:“还行。”
浅绿色的长裙,腰线处略微收紧,展现出她玲珑的曲线。
“嗯,”季言礼撩着窗帘布,看向院子里开得甚好的海棠,“等下会有人再送去几套衣服。”
沈卿愣了下,尾音轻挑:“怎么说?”
倚在窗边的男人低头,细碎的刘海在他的前额投下一小片阴影,米白色的衬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清隽斯文。
“晚上有时间吗?”他声音里带了笑,慢悠悠的,“想邀请你参加一个家宴。”
沈卿想了下今天的日期,问道:“林家家宴?”
季言礼脚下换了重心:“嗯。”
沈卿把刚踩了一半的高跟鞋脱下来,正思考间,只听那面人又问了句。
“要不要卖我这个面子?”他语音拖沓,说的随意。
沈卿整理领口的手放下来,调侃:“所有被邀请去的男人都一定要带女伴?”
“也不是,”季言礼否认,他半张脸侧在阳光里,揭了那斯文劲儿的人竟笑得有点混。
紧接着好听的男声散在此时书房的阳光里:“他们一半带的是家眷,一半带的是即将要成为家眷的女朋友。”

晚上季言礼差人专门来接了沈卿,两人到林家时天边已经有了余晖。
清末一部分名门望族为躲避战乱,短暂地呆过海外,建国初带着无人参透的家产回来,一部分留在了首都荆北,而另一部分则盘踞江南的淮洲。
汝河林氏、崔郡裴氏、筠州沈氏、以及根基就在淮洲的季家......祖宅和产业多半都在这里。
林家靠做茶和纺织发的家,林家老爷子的生日,自然也还是在上次那个茶庄里。
沈卿穿了条淡蓝色的的长裙,裙摆的地方有湘绣的花纹,绣纹复杂,但颜色浅淡,没有任何的喧宾夺主,更多的是清雅素净。
沈卿手搭在季言礼的手腕上,高跟鞋的鞋跟在地上轻碾了一下,从车里出来。
在车旁站定,她打眼扫了一下远处院子里的人:“今天来的人很多?”
季言礼回身关上车门:“就你看到的这些了。”
男人身上是件冷白色的衬衣,衬衣的版型明明十分板正,但挽在肘间的袖口和领子上多解的那两颗扣子,总让人觉得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慵懒随意。
“走吗?”季言礼很自然地牵过沈卿垂在身侧的右手。
下一秒身后传来车声,沈卿下意识侧头去看,入目的是熟悉的车牌。
“时恒湫?”季言礼这次的称谓没用“你哥”而是用了全名。
右手还被身边的男人包在温暖的掌心里。
沈卿不由得动了下手,想抽出来。
“嗯。”沈卿应声。
季言礼垂眸看了沈卿一眼,女人眼睫细密而长,鼻尖挺翘,是那种故意卖乖时很难让人扛得住的长相。
此时她正侧眸,很认真地望着那辆由远及近的黑色轿车。
季言礼松了手,往后两步半靠在车上,跟沈卿一起看那辆开进来的车:“你不知道时恒会来?”
沈卿摇了下头:“我来也没跟他说。”
季言礼转在手里的打火机停了下。
这语气有点像在为时恒湫解释。
黑色轿车停在他们车后两米远的地方,后车门被打开,时恒湫从车上下来。
男人穿了很薄的黑色长款风衣,鼻骨从山根处高耸,和季言礼这种笑里带刀,斯文痞混不一样,单单从长相看,时恒湫这人要阴郁狠厉得多。
早前就听说过时恒湫的外婆是前苏.联人。
没想到这四分之一的苏.联血统在时恒湫这儿体现得淋漓尽致。
时恒湫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沈卿的身形微不可见地晃动了一下。
男人的目光在她刚被季言礼牵过的右手上落了落,紧接着极冷地瞟了眼季言礼。
季言礼淡笑着点了下头,回看过去。
但也只一秒,便偏开了视线。
季言礼神情惫怠地靠向身后的车,目光落在身前女人的背影上。
裙子的后腰处做了镂空的设计,露出一段纤细的腰肢。
季言礼发觉沈卿好像很喜欢这种有小心思的衣服,昨天看评弹时的那条裙子也是。
他把转着的打火机塞进口袋,抬手用食指蹭了下沈卿露出的后腰。
略有些轻佻的动作,但因为季言礼碰得太轻,又让人觉得并没有任何调戏的意思。
“带子开了。”季言礼提醒道。
沈卿垂眸去扯腰间的绑带,等整理完衣服再抬头时,时恒湫已经不在原地了。
沈卿微楞了两秒。
“人都走了还看?”身后人声音淡淡。
两辆车并排停在林家老宅的院前,抬眼就能看到已经走进去的时恒湫。
沈卿转过身。
她和季言礼站得极近,身高优势,让身前的男人不得不垂了眸看她。
季言礼扫了眼沈卿腰间的系带:“你哥怎么不理你?”
沈卿犹豫了一下正想说话,被震动的手机打断。
她低头看了眼,时恒湫发来的——
[你怎么答应我的?]
沈卿盯着那行字极低地叹了声气,接着单手提了裙子转身:“我去找一下我哥。”
季言礼应了声,拇指压在屏幕上发消息,样子敷衍,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沈卿也没大在意,往前几步,推了门,朝时恒湫的方向去。
林家老爷子信风水,宅子临湖。
时恒湫高挺的影子落在脚下的草地上,他背对着沈卿,眸光落在眼前翻了涟漪的湖面上。
“不给你发消息你不过来是不是?”
沈卿知道过来肯定要被教训这么一句。
她把垂在颊侧的头发拢在而后,叹气:“我跟你说过的。”
时恒湫两手垂在身侧,黑色的风衣下摆被风撩起,听到这话转过来。
他情绪有些激动:“我是不是也说过不行?”
沈卿的目光越过时恒湫的肩膀落在远处的湖面上,她脸上没了笑时的娇俏可人。
眉心轻轻拧着,像是在想些什么烦心的事。
须臾,她把视线从湖面移开,望向时恒湫:“但一年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不是吗?”
她问话的声音很平静,但话里话外透露的坚持让人无法忽视。
风把时恒湫的风衣鼓起来,稍高的眉骨让他不说话时总是比常人多了几分冷意。
两人无声对峙着,谁也不肯往后多退一步。
沈卿突然有点烦,她目光偏开,执着道:“让我试试。”
时恒湫有些失态,他拨开挡在两人之间的树枝,两步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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