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是电动的,倒也还算方便。
“焉焉。”
言轻看到她,就率先小跑了过去,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啊,你出院那天我不在星城,没能去接你出院。”
“抱歉,正好那天我也不在星城。”明廷这时候也走过来,将提前准备好的那束郁金香送给她,“恭喜康复出院。”
南焉伸手接过那束花,放在鼻尖闻了闻,抬头看着他们两人,笑了笑,“谢谢。”
又见他们俩一脸歉意的样子,“没关系,又不是多大的事,你们今天能来,也是一样的。”
“怎么不是多大的事啊,仪式感这个东西还是很浪漫的好吗?”
言轻反驳了一句,随后笑着道,“不过看到你现在安然无恙,我的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明天睨着她的腿,抿唇,“医生有说你这个腿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走路?”
“还要一两个月的,慢慢来。”她说,“这几天,我也有在试着去站,就是太赢了,站不直,得让人扶着,医生的意思是现在可以做一下康复训练,恢复起来也挺快的。”
“那就好。”
明廷皱着的眉头才舒缓下来,“我们刚刚看见十一了,他今天还邀请了同学来啊,在下面玩得正开心呢。”
“这家伙昨天晚上就兴奋得睡不着,今天早上早早的就起来了。”
言轻走到她身后,推着她的轮椅,“现在真好,你和十一都平安健康了,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说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瞥了眼一旁的明廷,试探问,“焉焉,那你现在和宴景禹怎么样了?有没有打算领证呀?”
南焉和明廷都愣了下。
明廷的目光不自觉地放在了她那张即便清瘦,也很漂亮的脸上。
他们之间的不可能早在一年多以前,他就已经认清了。
可到了现在,听到她可能要和宴景禹领证结婚了,他心里还是揪了一下。
“还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知道他们两个是自己以前最好的朋友,南焉也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直言道,“我现在没有记忆,对他说不上有什么感情,所以……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领证了,就……先接触接触看吧。”
如果这段时间里,她又重新爱上他了,领证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但如果没有爱上呢?
她又挺迷茫的,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正因为两人的关系太尴尬了,卡在中间,就显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还挺难受的。
她有时候是真的很想撬开自己的脑子问问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言轻点点头,“也是,也确实不着急。”
明廷收回视线,心情倒有些复杂。
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就是有点心疼她。
可又同时觉得,对于过往的种种回忆,或许失忆,亦是一种救赎,不用再困在以前的痛苦漩涡里。
这样也挺好的。
就当是……涅槃重生吧。
三人下了楼,闵慧正在和几个贵妇好友说笑打趣着,见他们来了,连忙朝南焉招了招手,“焉焉,快来,过来和你秀姨和青姨还有芳姨打个招呼。”
言轻和明廷见状,也没有跟过去。
和南焉说了一声,就去别的地方了。
南焉按了下轮椅,走到闵慧面前,“闵阿姨。”
“这三个是我的好朋友,今天十一生日,和庆祝你出院,我特意邀请她们过来做客。”闵慧笑着介绍了一番。
南焉看着闵慧身边的三个穿着得体,气质优雅的贵妇人打招呼,“秀姨,青姨,芳姨好。”
“哎呦,这就是你上次和我们说过的,景禹媳妇啊?长得真漂亮。”青姨看到她,惊艳了一下,笑得十分亲切慈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见面礼也是祝贺你出院,礼轻,你别介意。”
“是真的漂亮。这是我的那份。”秀姨在旁符合。
“之前总听阿慧提起你,说你长得多漂亮,性格多好。”
芳姨也把手里的那份礼物塞到南焉手里,“今天一看,果不其然,阿慧还夸得太内敛了些。”
南焉莫名其妙收了一怀抱的礼物,受宠若惊的看着她们,有些愣神。
“三位阿姨太客气了,谢谢你们。不过,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说着,她就准备把这些东西换回去。
却被秀姨摁住了,“这有什么贵不贵重的,反正是不能和你们宴家比的了,你别嫌弃就好。”
“您言重了,这……”
南焉拿着这三个礼物好像是烫手的山芋似的。
她们口中的‘你们宴家’,南焉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别扭的。
毕竟她现在和宴景禹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而且,她心里其实很明白,她们这些礼物,可能给的就是‘宴景禹’媳妇的,而不是给她南焉的。
“这是三个阿姨的心意,你收着就是了,也别和她们可爱,她们三个,可是富婆呢,有钱得很,不用给她们省钱。”
闵慧笑着插话,还用开玩笑的口吻,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那三个贵妇人闻言,纷纷朝她投去了没好气的眼神。
大概就是那种好朋友闺蜜之间才会有的眼神。
后面气氛就更加活跃和谐了起来。
南焉也被这样的气氛渲染,跟着附和寒暄着。
几分钟后,又来了客人,闵慧才转身离开,南焉又陪着她们三个聊了会天,就去找十一了。
十一点左右,宴景禹就接着他和宴景珩两人的外家回来了。
和老爷子打过招呼,宴景禹就找到了正在和言轻还有明廷说笑的南焉,带着去了前厅见他外公和舅舅。
这次不止是宴景禹的外公和舅舅舅妈来了,他们还带来了自己的儿子儿媳以及比十一小一岁多点的小孙女。
像是越好了似的,宴景珩的外婆今年身体还算健朗,居然也不远千里地来了星城。
有她老人家的儿子儿媳,女儿和女婿,还有比十一大三岁的小曾孙和大一岁的外曾孙女。
不出意外,不仅十一收了大堆礼物,南焉也是一样。
还被从头夸到尾。
夸得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宴家办宴席,宴家人自然是注目焦点,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也认识了坐在轮椅上的南焉。
知道这就是宴家小太子爷的亲生母亲,也是宴家掌门人宴景禹即将要迎娶进门的女人。
其中有不少投来羡慕的眼神。
觉得南焉也是撞了大运了,能入宴景禹的眼。
这几年,众所周知,宴景禹都是单身,期间不少有世家还对其联姻抱有希望。
甚至前年下半年隐约听到宴老爷子要为自己的小曾孙斥巨资建滑雪场和游乐园时,他们都觉得是谣言,危言耸听。
毕竟那时候宴景禹和宴景珩两兄弟都没有结婚,也没有传出身边有姑娘,或者哪家联姻了。
就连宴家和宋家传出的消息都是好几年前的了。
但去年,从小道消息得知,宴景禹有个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但那女人出了车祸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里,而宴景禹不离不弃,甚至把工作都搬到医院了,就为了陪那个女人。
那时候,众人还是半信半疑,可到了此刻,他们看到轮椅上的女人。
终于醒了。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养,南焉的身体比她刚醒来的那会要好多了。
虽然依旧很瘦,但脸颊倒是比之前圆润了些,并没有因为瘦而凹陷下去。
所以,那张原本就很明艳漂亮的脸,此时因为十一的生日想增添点色彩才化了化妆,显得更加精致好看了。
人群中的一个人,目光紧锁在南焉身上,好一会,才慢慢移开了,神色浮上一抹郁色。
中午到了宴席上,大家一起祝贺十一生日,然后就是切蛋糕。
可能是因为热闹十一也没了想睡午觉的意思,精神百倍,连衣服都汗湿了。
闵慧怕他吹下空调就着凉了,还把他带上楼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
两点左右,他班上的那些小朋友们就陆续回去了,客人们也渐渐散了。
十一就和宴景禹和宴景珩外家的表哥表妹们的小孩子玩到了一块。
宴景珩表哥的孩子是最大的,也被教得很好,事事都很照顾弟弟妹妹们,几个小孩子在游乐区那里都玩疯了。
南焉坐着轮椅过来的,在大门口就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了。
那几个表嫂和表妹都在里面热络地聊着,看到她来了,也没觉得尴尬,笑着挥了挥手,还很熟络地喊道,“焉焉,你来了,快过来看,这几个家伙,疯得不行,在上面扯都扯不下来。”
南焉过去,笑道,“这几个孩子第一次见面,能看到一块,也是不错,自从我醒来后,就没见十一像今天这么开心过,就是有劳你们帮忙照看了。”
“这有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反正我们也是坐在这里聊聊天,有好几个保姆跟着呢,可不敢居功。”闵慧的侄女笑着道。
南焉是个话比较少的人。
也不怎么会轻易挑话头。
闵慧的侄女性子很外向,拉着她聊了小半个小时。
最后还是南焉觉得有点累了,又叫不下十一,就只能带着歉意回去了。
在回前厅的长廊下,南焉迎面撞上一个人,双方都怔了下。
只觉得面前这个贵妇人虽然穿着华贵,但气色好像略差了一点。
双目平静下来后,就显得有些复杂起来了。
南焉想着自己刚刚险些撞到她,便出言道,“抱歉,吓到您了吧?”
沈太太愣了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你……南焉……”
南焉被她这反应弄得不明所以,“这位太太,我们之前认识?”
沈太太真的很震惊,她知道去年南焉出车祸还挺严重的,还成植物人了。
这一年里,她老公还去医院看望过三四次。
去年的打击对她太大了,因为这件事情,她还病了大半年,后面身体虽然好些了,但也一直需要静养着。
气虚得很,好像一下老了十几岁。
前些天听说南焉醒了,她就想去看南焉来着。
只不过她又不想自己来。
毕竟以前和她的那些不愉快,也确实让她心里有点膈应在的。
但以前对她的厌恶和不喜,全是因为觉得她抢了自己女儿的婚事。
可也从来没想过要害她性命,最多也只是想让她离开而已。
但恰好这段时间她老公沈董事长在国外出差,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得下个月去了。
她正愁着要不要自己来看她时,闵慧的邀请电话率先打了进来。
说是她孙子,也就是宴景禹和南焉的儿子。
满五岁的生日。
对于这个孩子,她心里就更膈应了。
当初第一次看到这孩子是真心的喜欢,可知道他是南焉和宴景禹的儿子后他,她就有些五味杂陈了。
尤其是当时知道真相时,她一下就怒火攻心了,尤其是想到当初宴景禹为了南焉而不惜毁了宴老爷子亲自定的婚事。
她就特别的不甘心。
现在早已没了以前那种心境了。
她睨着她,看得很认真,也是想看看她这是在装不认识,还是真不认识她。
可瞧了半天,什么端倪也没看出来。
不论是脸上还是眼里,南焉都充满了困惑和求知欲。
如果这是演的,那只能说她这演技不去娱乐圈演戏当艺人就太可惜了。
可如果是真的呢。
她心忽然莫名颤了颤,隐隐划过一丝疼意。
“我们之前……认识,只不过……”她顿住,有些说不上来话了。
最后直接岔开了话题,“你……这是不记得我了?”
南焉点头,嘴角牵着一抹淡淡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太太面露错愕,甚至还有些不可思议。
这两个字真的只有在电视里听说过。
“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她不可置信的追问。
南焉的态度还算平静稳定,只轻轻的点了下头。
心里却有些疑惑,这位贵妇人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按理说应该是非亲非故才对,不然宴景禹和闵慧早就和她介绍了。
“你儿子那个十一,还有景禹,以及……你怎么出的事也都不记得了?”
见她这样轮番问,南焉也没觉得不耐烦,只不过心里的疑惑又深了几分。
毕竟胸,失忆这个东西,放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很少,而且挺稀奇的。
都会觉得,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失忆这么一说啊。
“嗯,不记得,您知道我是怎么出事的?”
“景禹没和你说?”
“说的是出车祸,在华城,工作结束后聚餐时出的事,其他的事不知道。”
南焉扶额,带着歉意道,“抱歉,我是真的对您一点印象都没有,您方便说一下嘛?”
沈太太心里忽然变得五味杂陈了起来,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甚至还有些矛盾。
她抿抿唇,稳了下心神,把面上和眼底的错愕和匪夷所思收敛了起来。
缓缓道,“我是沈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之前……我们有些渊源,只不过,没想到你会失忆,才有些失态,你别介意。”
渊源这个词用得很到位。
既可以褒,也可以贬。
就看她自己怎么去理解了。
南焉点点头,“没关系,失忆这个东西,别说您了,我自己醒来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身体怎么样?为什么还坐着轮椅?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沈太太看着她,出于内心那一点点愧疚,还是关心的问道。
之前说是以沈家名义赔给南焉的钱,宴景禹是代替收了。
但沈织月判决书下来后,要执行赔偿时,发现沈织月的所有账户里基本没什么钱了,都被提前转移走了,根本赔不起这医药费和护理费以及损失费。
当时沈织月还是沈家名义上的女儿,这笔钱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沈家身上。
尤其是沈织月那时候各种官司缠身,都是和各大品牌商违约的官司,光赔偿金额,都达到两个多亿了。
他们夫妻两个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就忙活了好几个月,才和沈织月脱离了父女和母女关系。
拿到司法机关的亲子鉴定报告,由法院宣读后,他们才觉得有了些底气。
那时候,他们沈家被多少人家在背后议论,又戳脊梁骨,各种乱七八糟的言论纷纷砸到他们夫妻俩身上。
尤其是当时还牵扯进宋允儿了,他们公司和夫妻俩都被网暴了,公司的股价是一跌再跌,不知道亏损了多少。
直到那个不是亲生女儿的通告发出去后,才瞧瞧稳定下来。
网友们也感受到了他们老两口的不容易,就纷纷同情可怜起他们了,开始骂沈织月这种不当人的人渣行为。
居然还冒充别人家千金,欺骗丢女又丧女的老两口。
因为这事闹的,沈氏集团的股价是大起大落。
也是她身体不是很好,这些事他基本没管也没听,都是沈董事长一个人扛着。
她看上去只老了十多岁,可沈董事长却看着像老了二十多岁。
本来沈董事长还想着,再过个几年就退休,让沈织月慢慢接手公司的。
结果……
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叹气。
“没事,就是躺的时间久了,腿僵硬化了,最近在做康复训练。”
“哦,医生有说什么时候能正常走路吗?”
“一两个月吧。”
“那就好,能好起来就好。”沈太太点点头,忽然想起来问,“那你记忆是不是也很快就会恢复了?”
“医生没说,有可能会恢复,有可能不会。”
“这样啊。”沈太太怅然若失的应了一声。
“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
她浅浅的笑了下,又张口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了,又咽回去了。
她都失忆了,还和她说那些过往做什么呢?
总之,她家现在和沈织月也没关系了。
“你好好养着身体。看到你了,我就心安一些了。”
心里的愧疚感,也稍稍被抚平了。
沈太太对她不亲近,反而还有种生疏感,南焉是能感受到的
但又莫名关心她。
南焉也想问点什么,但又看沈太太这副心事重重,面上隐约还有点焦虑的样子,她索性也不再追问了。
只轻声道,“好,谢谢。”
沈太太离开后,就和闵慧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南焉身体还是有些虚,折腾久了,就会觉得累,把言轻和明廷送走后,她就和老爷子自己宴景禹他们的外家长辈们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房了。
“我送你回去。”宴景禹顺势从沙发上起来,和几位长辈颔首示意了下,就推着她的轮椅上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