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晔半句都不提自己是担心叶筱锦。
孝景帝瞧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分明就是要陪着媳妇，拿他这个老子和大胤做幌子，比他当年强多了。
但，他不能允！
孝景帝最终还是只允了叶筱锦一人前往西夏，楚墨晔周身气压低沉，叶筱锦知道自己同意皇上的要求留下楚墨晔一人前往西夏，让楚墨晔不高兴了。
两人坐上马车，叶筱锦去拉他的手，楚墨晔没躲，但是不言不语不看她，叶筱锦轻声哄着，他索性闭眸。
将叶筱锦送回王府，他又坐着马车离开了。
叶筱锦只得先让他冷静冷静，自己这边也开始准备前往西夏的事宜，还得去趟叶府，告知爷爷和庄爷爷一声，她要带庄爷爷走，得让他做好准备。
又让招财去京郊寻一处庄子，她好把空间的冷兵器都拿出来，以便孝景帝尽早做安排送往边境，再拿些金银珠宝和粮食出来，国库充盈，百姓的心才定，前线的战士们为了守卫国家总也得吃得饱才行。
她没有多伟大的理想，只想着国家这个大环境安稳强大了，她和家人朋友才能安稳，天意让她得到了杨寻留下的那些东西，大概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吧。
一边做着自己要离开的准备，一边等着楚墨晔回家。
第399章 我随我儿前往，如何
晚饭已经做好，迎春问要不要摆饭，叶筱锦想着等楚墨晔回来一起吃，可等到天色尽黑，楚墨晔还没回府，苏嬷嬷担心她饿了，便带着几个丫鬟摆了饭，叶筱锦随便吃了点，后又将两个孩子都哄睡着了，交给奶嬷嬷，人还没回来，叶筱锦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灯下等着。
等着等着，便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感觉到身子被凌空抱起，忙睁开眼，是楚墨晔回来了。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人被放在床上也不撒手，楚墨晔无奈只得抱着她维持一个弯腰抱她的姿势。
叶筱锦放软语气，“你别气了，父皇考虑的也没错，你如今的身份确实是不能轻易离开，况且孩子们在这里，你留下我才放心。”
“我没生你的气，我是气自己，原本以为成了皇家子能更多的护着你，却不想还不如从前自由，连你这般重要的事情我都不能陪在你身边。”楚墨晔索性将人抱了起来，寻了个椅子坐下，将人放在腿上，叹气道，“你一人去西夏，我又如何能放心，只是，如今，我是真的没法陪你去了。”
叶筱锦察觉到他语气不对，忙坐直了身子，“出什么事了？”
楚墨晔双手扶着她的肩，让她看着自己，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道，“东盛发兵了，临城失守。”
怎么会？叶筱锦怔愣住，便是她都知道东盛国一直与大胤是友好邦交，自先帝在位时就缔结了百年交好的盟约，这些年两国相处和谐，怎么会，怎么会东盛就发兵了呢。
东盛国力不比大胤弱，不，不对，当初的东盛和先帝在位时的大胤是势均力敌的，孝景帝登基后维持着大胤的繁荣，但是这些年大胤在姚淑英手里早已不复往日的强盛，而东盛国富力强比当年更胜。
几十年的互不侵犯，突然发兵攻打……
叶筱锦心头直跳，“又是与西夏有关？”
“想必是脱不了关系，西夏应是打算联合大胤周边国家想瓜分大胤，这只是猜想，无论是不是我们都得应战。”父皇醒来时间不长，重振朝纲也需要时间，他暂时还未分出时间和精力去整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这些战事便爆发了。
“谁去？”叶筱锦眼睛直直地盯着楚墨晔，英国公暂时还在西夏边境，爹他们也出发前往西夏边境了，镇南王父子应战南夷，那东盛谁去？
她知道的能上战场的武将就那些，还有谁去？
“锦儿，我已经向父皇奏请前往，父皇暂时未答应。”楚墨晔也不瞒她，说出自己的打算，刚刚被急召进宫，他想了一圈也没想出合适的人选。
大胤的四大武将世家，镇南王府，越国公府，英国公府，还有顾家，越国公府造反全府男儿已死，英国公府能上战场的男儿皆已战死只剩老英国公，他需得镇守京城这个大本营，顾家没落只剩一个顾辞在禁卫军，一个无风随着岳父前往西夏边境，父王和大哥的四十万大军面对的是南夷的五十万敌军，他们尚且艰难，楚墨晔能想到的只有自己了。
孝景帝的意思让老镇南王、朱阁老、张阁老三人辅佐楚墨晔监国，他欲御驾亲征，楚墨晔是不赞成的，实在是眼下朝中的事情都没理清，人心浮动，皇上在才能更好地镇得住那些人，攮外必先安内，只有大后方稳固了，将士们才能安心驱敌。
“大胤应对东盛有多少把握？”叶筱锦私心里是不想楚墨晔去的，可国难在前，阻止的话她说不出口，镇南王父子他们能上战场，爹爹他们能上战场，她不能因为担心楚墨晔就不让他去。
楚墨晔薄唇抿成一条线，“五成。”这还是有叶筱锦空间那些冷兵器加持，东盛兵力强盛，不是现在的大胤可比的，据战报所述，第一战他们只用了一日便夺了大胤临城。
五成，看似有一半的胜算，其实等于没有胜算，楚墨晔此行她不能阻止，那便陪他一同去吧，“把暗营卫能调动的都带去，我陪你一起去。”
“不可。”楚墨晔反对，“你要去西夏有你不得不去的理由，我不能拦，但是若你能等等，我希望你暂时留在京城，等这场战事结束你再去。”
他也不知这场战事什么时候能结束，西夏又何时发起进攻，此时留在京城才是最安全的。
叶筱锦双手摆正楚墨晔的脸，让他看着她的眼睛，“阿墨，你听我说，我可以在去的路上教会暗营卫的人使用枪支，给你临时组建一支狙击队和突击队，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让暗营卫的人设法射杀他们的战将，东盛兵力再强，失了战将战斗力会大打折扣，大胤就有一战之力。”
幸运的话以此震慑住他们，兴许还能停战，东盛和西夏、南夷不同，东盛与大胤无仇，纯粹就是想趁火打劫侵占大胤领土，若是战将被杀，大胤又没有他们想象的弱，他们便会考虑这仗值不值得打，在付出和得到之间权衡利弊。
叶筱锦本不想将热武器带进这个时代，可眼下大胤同时遭受南夷、东盛的攻打，还有西夏那只鞋子不知何时能落下，大胤危在旦夕，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但也不敢大肆运用。
乱战时期，一旦被几国的头领知晓这些武器，只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暂时的震慑住他们，但他们会惦记会设法得到这些，就是孝景帝只怕都经受不住诱惑，逼着她拿出热武器夺下其余几国，她不得安生，二是激发他们更强烈的战斗欲，只为争夺她手中的这些热武器，无论哪种情况，战火纷飞，受苦的是各国的百姓。
楚墨晔知道她的顾虑，“暗营卫能保守住这个秘密，只是，战场危险……”
“等教会他们，我便转道前往西夏。”叶筱锦打断楚墨晔的话，眼神坚定，“阿墨，我们都会好好的，大胤也会好好的。”
“好。”楚墨晔在她额头亲了亲，家国大事两人就这样定下了。
翌日早朝，楚墨晔再次奏请前往东盛战场，大臣们有反对的，有赞成的，反对的依旧是那句话，楚墨晔是大胤唯一继承人，君子不立围墙之下，他不该以身犯险，大可急召英国公前往。
那些赞成的有文臣，在他们看来放眼看去，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三皇子楚墨晔自小在武将世家镇南王府长大，又得孝景帝教导，比起那些靠家族封荫而得了个武将官衔的强太多。
赞成的武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明白，去了东盛战场那就是被碾压的份，能打的都已经在战场或者前往战场的路上，三皇子去了，自己就安全了。
孝景帝年轻时与东盛打过交道，深知东盛的厉害，他不放心楚墨晔前去，楚墨晔从不曾上过战场，与东盛这战若是败了，不仅折了将士们的士气，也会让楚墨晔在大胤百姓的威信大打折扣，还有一点便是，他始终对当年被下药的事情耿耿于怀，终究是自己大意才导致大胤如今的局面，他想力挽狂澜。
他想亲征，让儿子固守后方。
楚墨晔也很坚持自己的决定，父子俩在朝堂上僵持起来，一时间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随我儿前往，如何？”一道铿锵的女声打破了这平静，赵韵一身素白衣裳，左手持剑，右手抱着孩子，缓缓走进议政殿。
身后是追着她过来的禁卫军。
百官心中叫嚣，当然是好了。
赵韵当年凭一己之力灭一国，虽说东盛不是当初赵韵灭的那种小国家，但是她女魔头的名头不是吹来的，是实打实杀出来的，有她在，三皇子便是打不赢这场仗，至少性命无忧。
当然，他们更盼着能赢了这场仗，重现大胤威名。
楚墨晔好久没见到儿子了，迎上前唤了声娘便接过赵韵手中的探探，孩子平日在逍遥阁被一群人宠着逗着，不但不怕生，还养成了见人就笑的毛病，见到楚墨晔就格格笑出声来，楚墨晔被他笑得心都化了。
有眼尖的大臣看见孩子的容貌，那简直就是缩小版的赵韵，只不过赵韵给人感觉一直冷冷淡淡的，如今见着和她一样面容的孩子咧嘴大笑，一时有些稀奇倒把刚刚皇上和楚墨晔僵持的事情给放置一边了，都看向楚墨晔手中抱着的孩子。
孝景帝在赵韵进来那一刻便热了眼圈，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不曾离开，痴痴地望着十几年未见的人。
她容貌依旧，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厚待，只是曾经美艳张扬的脸上多了一丝冷清。
他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忍住没走下台阶，走到她身边，但眼神却舍不得从她身上挪开半分，那是他心心念念做梦想起来心里都痛的女人，初见时便烙在了心尖上，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见睡着的孝景帝和见活生生的孝景帝，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赵韵袖中的手微微紧了紧，稳下心神，视线迎上孝景帝的灼热的眼眸，再次问道，“我随我儿前往，如何？”
孝景帝终是被她的话拉回了心神，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刚刚失神的尴尬，“小晔可留下监国，朕御驾亲征。”
他心生一丝向往，若是自己亲征她会不会也随驾在侧。
赵韵只一眼便看穿他的想法，似笑非笑道，“您的江山您坐好，我的儿我来护。”
想将这烂摊子丢给他儿子，做梦！便是他儿要继承这江山，他也得抓紧让大胤恢复从前的样子，再交到孩子手上，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若不是这大胤需要人来继承，她还真不愿楚墨晔坐上那个位置，有什么好，每日忙不过的公务，操不完的心，应付不完的心眼，哪有守着爱人孩子闲散一生自在。
孝景帝心里酸楚，知道赵韵这还是怨怪自己当年在江山和她之间选择了江山，当年他以为自己选择了江山，有了至高的权利便没人能阻止他拥有她，却不知在他做出选择时，他便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
讽刺的是，他最后连江山也丢了十几年，成了如今被她嫌弃的局面，她宁愿孩子陪着孩子去战场厮杀，也不愿孩子接手这江山坐镇京城。
孝景帝爱赵韵至深，自是知道她脾气，他敢跟儿子僵持，却在赵韵面前硬气不起来，赵韵现在能当着朝臣的面问他一句如何已经是给他面子，他若不同意，怕是她回头就跟着儿子走了，她向来洒脱，有了孩子才被桎梏住，可孩子也是她的底线，她是个会纵着孩子做他一切想做的母亲，明白自己只能同意的孝景帝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好，朕守着这江山，盼着你们母子凯旋。”
这便是答应了，赵韵得到答复便移开视线退至一旁，孝景帝眼睛跟着移过去。
礼公公知道皇上往日里有多威严，在赵主子面前就有多卑微，眼下还是朝堂之上，忙不着痕迹地提醒了孝景帝，孝景帝扫视了一眼殿下的众臣，淡淡开口，“此事便这样定了，由三皇子领兵迎战东盛，两日后出发，退朝。”
平日里，随着礼公公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孝景帝就起身离开议政殿，但今日他端坐着未动，漆黑的眸子盯着那些行动缓慢的朝臣，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有些心思明亮的大臣察觉了孝景帝的异常，再想起先前皇上说的他与赵韵的事情，便识趣地快速退出了大殿。
那些跟来的禁卫军还守着殿门外，赵韵携剑入宫，他们有心想阻拦奈何追不上人家，想到她与皇上的关系也不敢对她不敬，只能跟在后面到了议政殿看看皇上的态度，如今在门外站了半天，见皇上没有一丝要追究的意思，也跟着退下了，这可是未来新帝的母亲，皇上在民间娶的妻子，若按皇家来论皇上的正妻，那就是后宫之主了。
待大臣们相继退下，赵韵对楚墨晔说道，“走吧，我们也回去，筱锦还在等着呢。”
刚到京城便听说了东盛发兵，找人打探了下眼下朝中情况，她前后一想便猜到儿子的想法，打发了康平康安先行回镇南王府，自己带着探探直接进宫给儿子撑腰，眼下事情办完了，她就该离开了。
楚墨晔虽抱着孩子，但孝景帝的神情他全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不会轻易让娘就这么走的，不过，他还是乖顺地应了赵韵，对着孝景帝缓缓行告退。
“朕的孙儿，不给朕瞧瞧吗？”孝景帝对有娘撑腰的儿子毫无办法，只得从龙椅上站起，抬步下了台阶，走到赵韵与楚墨晔身边，视线终于从赵韵身上挪开，转到工具人探探脸上。
赵韵也不能拦着他看孙子，无论他们关系如何，她不能阻止儿子享受父爱，不能剥夺孙儿们享受祖父疼爱的权利，便朝楚墨晔微微颔首。
楚墨晔见此，将探探往孝景帝面前送了送，探探见此还以为是楚墨晔要跟他玩呢，嗯嗯啊啊地叫唤着，孝景帝看着圆乎乎的小脸上的五官和赵韵一模一样，被帝王身份铸造得如钢铁般的心一下子就柔软的不行，看到探探就想到当年遇见赵韵时，她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稚气未脱的样子。
后来两人互明心意，他做梦都盼着他们能有个和她一样的女儿，可惜生了个谁都没那么像，又谁都像一点的儿子，后来先帝驾崩没人再束缚他们，他软硬兼施想再续前缘，她软硬不吃，想要一个长得像她的孩子便成了痴妄。
如今一晃几十年，他们连孙儿都有了，团团圆圆他也是都抱过的，虽也是疼爱得紧，但是看着探探那张脸，莫名就酸了鼻子流下了帝王热泪。
他伸手接过探探，在手中颠了颠，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赵韵瞧着他偷偷抹泪，心里滋味复杂也不好受，嘴上却嫌弃道，“堂堂天子，又是做了祖父的人还哭鼻子，也不怕被孩子们笑话。”
话虽是如此说，手却很老实地递了块帕子到孝景帝跟前，孝景帝似是怕她反悔似的睁着水盈盈的眼睛把那帕子快速接了过去，然后按在了眼睛上，眼中干爽了，他对着赵韵温和低笑，“朕不是哭，朕是激动，喜极而泣。”
他试图挽回自己的面子，心里却是高兴的，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赵韵朝他翻了个白眼，心道，认识你两辈子了，你什么德性我还能不清楚。
“韵儿。”孝景帝宠溺又无奈地纠正她，“你都做祖母了，这不雅……”
“帕子还我。”赵韵见他又打算碎碎念管东管西，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免得他又把她当孩子一样说教个没完没了。
孝景帝早就习惯了她这样，这世间也只有她在知晓他身份后还能如从前那般随意，她在意的从来都是他这个人，而不是加诸在他身上的身份。
他心里高兴，她待他还能有这般态度，但是帕子是万万不能再还回去的，他将帕子团了团塞进了怀里。
赵韵见他这样幼稚的行为，气笑了，转而耸耸肩不甚在意的样子，“想留着就留着吧，好在我们探探擦屁屁的帕子够多，少你那一条也不打紧。”
孝景帝知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韵儿……”
被两人忽略的楚墨晔嘴角默默扬起，原来爹娘相处是这样的，原来这就是爹娘都在身边的感觉。
心里欢喜归欢喜，孝景帝终究还是没能丢下自己的肩上的责任，让赵韵母子跟着他去御书房商谈应战东盛的具体事宜，但他也趁机徇了个私，命人将叶筱锦和团圆接进了宫，等他们一家三口正事谈得差不多了，叶筱锦母子三人也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