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晔的眸光太炽热，叶筱锦嗔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背过身去，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很顺利让小老三吃上了。
叶筱锦眼神温和地在小老三的脸上细细描绘着。
小老三睁开了眼，母子四目相对，叶筱锦起初是惊喜，小老三终于睁开眼了，可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
电光火石间，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她心头大骇，额头渗出一头密密的汗。
努力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叶筱锦稳住声线笑道，“师父，我想让老三跟着我睡，您帮母妃看着老大和老二。”
赵韵有些不舍，也担忧叶筱锦的身体，商量道，“你身子还没养好呢，要不师父先抱走，等过几日你身子好了再给你带？”
叶筱锦依旧是背着身抱着孩子喂奶的姿势，“师父，我第一次做母亲，新鲜嘛，您就让我过过做母亲的瘾嘛，不是还有阿墨嘛，他会帮忙的，就几日好不好？”
“嗯，我来带。”萧墨晔在一旁帮腔，叶筱锦难得用这种撒娇口吻，虽然对象不是他，可认识叶筱锦至今除了在老爷子面前，她还跟谁这样说过话。
话一入耳，他就没原则地想起了她的心思，锦儿想带着孩子，大不了晚上他不睡，他来带，总不会累着她。
孩父母都这样说了，赵韵也没什么立场不同意，“那你们仔细些，要是顾不过来就喊我们，晚上再晚都行，千万别自己强撑着。”
“知道了，师父。”
等赵韵出了门，萧墨晔坐到床上，看着她，“锦儿，出什么事了吗？”
他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叶筱锦看着重又闭眼睡着的老三，笑道，“就是想带带他，这么小，看着好心疼。”
这倒也是，萧墨晔看着小儿子十分认同，将母子两人轻轻揽在怀中，温声道，“想带就带，晚上我看着，等会我让苏嬷嬷教我换尿布。”
“好。”
没过多久，萧墨晔真的跟着苏嬷嬷一板一眼的学着怎么抱孩子，怎么换尿布，怎么给他擦洗。
晚上孩子一直睡着，叶筱锦却不怎么睡得着，她一有动静，萧墨晔便起身了，探了探孩子的襁褓，不甚熟练地给孩子换了两次尿布。
翌日，一大早萧墨晔刚起床，赵韵和镇南王妃就过来了，听说昨晚带孩子还算顺利，两人悄悄舒了一口气，生怕这对新手父母没经验胡来。
孩子被叶筱锦放在床内侧躺着，用小襁褓余出来的小被虚虚盖着囟门和小半张脸，两人见此，也没将孩子抱起来，站在床边看了会，叮嘱了叶筱锦一些注意事项便出去了。
今日她们也有得忙。
按照习俗，孩子出生第三日便要举办洗三宴，叶家情况特殊，在赣北府城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但应有的庆祝仪式也不能少。
叶鸿和镇南王妃一商量，决定就在自家里热闹一下，为孩子们祈祥求福。
叶筱锦以小老三体弱不好出门为由，只让萧墨晔先前从外面请来的稳婆端着艾蒲水来她房间给孩子洗的身。
甚至在张睿，秦无殇，张翠娥他们上门庆贺时也只见到了老大和老二，小老三始终被放在床内侧睡着，叶筱锦依旧是那个理由。
萧墨晔越发狐疑了，可叶筱锦没给他怀疑的时间，她让他亲自去查出皇后的铁矿所在。
“我已经派了人去查，我先陪你几日，至少老三在这里的时候我得帮着你啊，你自己身子还没养好，一个人怎么带孩子，程大夫说了，你得多睡觉，才能更快恢复。”萧墨晔用手当梳轻轻地给她顺着头发，试图说服她。
叶筱锦转过身，看着他，神色决然，“阿墨，我忍不下这口气，片刻都忍不了。”
“你想怎么做？”
“断她后路，绝她希望，阿墨，我如今是母亲了，我得护着我的孩子们，不能一次次被动挨打，你帮我。”
她不敢想若皇后的算计得逞了，他们一家会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她的孩子们可能都没机会看一眼这个世界，尤其是小老三。
若不是崔嬷嬷那一惊，或许他们都能顺顺利利的出生，他不会在腹中窒息，也能如哥哥姐姐一般健健康康的，母子连心，想到孩子受得苦她的眼里就盈起一层水雾，垂眸间水雾底下是弑杀的狠厉。
萧墨晔心疼得不行，忙将人抱住，抚着她的背，“好，我去，你别难受，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第251章 身世的秘密
往后的几日，萧墨晔都是早出晚归，白日里叶筱锦一个人带着孩子，王妃等人几次要过来帮忙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晚上萧墨晔回来，叶筱锦借说灯光太亮对睡眠不好，只留下一个豆大的油灯远远的亮在窗台，用来晚上给孩子换尿布。
这样的反常，萧墨晔心头很是不安，他担心是锦儿或者孩子有什么事，想着找个机会开诚布公谈一次。
而叶筱锦的心在这些日子里也一点点往下沉。
小老三身上的红已经褪去，原本皱巴巴的脸也渐渐丰盈，眉目长开，已经能看出模样来。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第一次见师父时，会有一种熟悉感。
从前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开始能理解得通了。
可是，她要如何开口跟萧墨晔谈这个事情？
这日晚上，两人各自怀着心思，久久不能入眠。
萧墨晔感受着叶筱锦的呼吸，她闭着眼，呼吸却或急或缓，甚至有沉沉的叹气，显然没有睡着，程大夫说月子里多思多想，对身体无益，甚至还会生出心病来。
为了她的健康着想，萧墨晔决定了直接问，有什么事不能让锦儿一人承担。
叶筱锦经过一番思量，也决定了告知萧墨晔自己的发现，这也是没有办法瞒住的事情。
“锦儿……”
“阿墨……”
两人异口同声。
叶筱锦转过了身，与萧墨晔四目相对，抿了抿唇，示意萧墨晔扶她坐定后，凝眸看向萧墨晔，“阿墨，你说我是你的命是吗？”
“是，怎么了？”萧墨晔也跟着坐起身，神情凝重，叶筱锦的话让他的心提了一下。
“不管你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遇到什么难事，我们都会在一起的是吗？”
萧墨晔执着她的手，柔声安抚，“你是不是胡思乱想了？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的，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些日子我很担心你。”
叶筱锦示意他松手，然后从空间拿出一颗夜明珠递到萧墨晔手上，又顺手将虚盖在孩子脸上的小被翻开，“你来看看孩子。”
萧墨晔满心疑惑地举着夜明珠往孩子脸上照去，待看清孩子样貌后，他瞳孔紧缩，定在那个姿势许久。
一双软柔的手从身后紧紧抱住他，“阿墨，你有我和孩子。”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在脑中一遍遍地翻过，他不是没有过怀疑的，可他想不通，眼下倒是不用想了。
小老三的脸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与赵姨的脸一模一样。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日子锦儿身体不适都要坚持一个人带着小老三，不让任何人看他。
怪不得连母妃他们让给孩子们取小名她都顾不上。
他转过身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亲她额头，“辛苦你了。”
“对不起，没一开始告诉你，我想着许是自己看错了，就想再等等，可我又怕别人也看出来，我怕你受伤，也舍不得你受伤，阿墨，我爱你。”
情到浓时，心意顺其自然宣诸于口，这一刻她特别想让他知道，她爱他，便是他被亲生父母所弃，他还有她。
萧墨晔的身体僵了一僵，紧紧抱住怀中人，胸腔里充斥着爱意和感激。
若说他从前不知道锦儿对他的情意有多深，此刻无比的清楚。
回想这几日，她不经意间露出的忐忑凄惶，这几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她独自苦苦撑着，看着孩子的样貌在一点点的变化，她防备着所有人，她怕他受伤怕他难过，她在以自己能想到的方式护着他。
为此连老大老二两个孩子，她都排在了他的后头。
她在这个时候明明白白告诉他，她爱他，不是同情可怜，锦儿是在告诉他，她与他同在，他明白的。
就是明白才更心疼，“傻瓜，你还坐着月子，这几日不好过吧。”
叶筱锦眼中闪了闪，“嗯，担心你接受不了，一开始还想左了，以为那个人是父王。”
全京城都知道赵韵一辈子未嫁，可萧墨晔的儿子却和赵韵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萧墨晔的身份不言而喻。
她第一次见到师父时的那种熟悉感，她一直以为是她们从前有过接触。
只不过自己失忆不记得了，直到那日看到小老三的眼睛，她才恍然大悟。
事后细细琢磨，萧墨晔与师父的眼睛是相像的，且他们无意中露出来的神态都极为相似，她那段时间与萧墨晔朝夕相处，所以见到与萧墨晔神态相似的人才会觉得熟悉。
正常谁会往他们是母子的关系上去想？
发现师父和萧墨晔可能是母子之后，她自己先把自己吓得半死。
师父未婚啊，若萧墨晔是她的儿子，那就是被世人所不容的私生子啊，无论哪个时代私生子都是抬不起头，被人诟病的。
想到高傲如萧墨晔，若被那样的身份所累，她的心就跟砸上了几块重重的石头一般。
她甚至祈祷是自己看错了，可随着小老三样貌的变化，她没办法自欺欺人。
那那个男人是谁？
镇南王？
那王妃知不知道？
她又想，若是镇南王的孩子，王妃定是不知道的，否则哪个女人能和丈夫的外室相处密切，且还认下外室的孩子？
若王妃从前不知，事后知道真相她会不会恨极萧墨晔，会不会与师父反目成仇，她们是萧墨晔生命中很重要的两个女人，若她们反目，萧墨晔得多痛苦？
不对，师父那般强悍，怎么会做他人的外室，且连孩子都不认，师父是有什么苦衷呢？
她想了太多，也担心了太多。
震惊恐慌过后，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所有的事情打散，再在脑子里串联剖析，才一点点想通，萧墨晔更有可能是师父与皇上的孩子。
可这个猜测又能好到哪里去？
萧墨晔对皇上一直有感情的，或者说他儿时渴望从他那里得到父爱，也确实得到了，可最后一切变成利用，变成捧杀。
只是旁人的话，伤害或许没那么重，若那人是亲生父亲，她不敢想阿墨心里得多苦。
他是镇南王府的孩子，皇后尚且容不下他，若知道他是皇上的孩子，有可能成为四皇子的竞争对手，皇后又会使出怎样歹毒的招数对付他和他们的孩子。
这些想的叶筱锦脑子沉重的疼。
萧墨晔看出她的担忧，“不会是父王，他与母妃鹣鲽情深，母妃又与赵姨关系亲密，那个人不会是父王。
其实以前我怀疑过的，若是年少或许会崩溃，可我已经是丈夫，是父亲了，想通了也没那么难接受，自古皇家无情，好歹他还给我做了那么多年表面功夫……”
他突然顿住了，叶筱锦也是猛地看向他，两人同时想到一个问题。
若皇上就是他的亲生父亲，那留萧墨晔在京做人质的说法就不成立，萧墨晔都不是镇南王府的孩子，皇上如何用他拿捏镇南王府？
这样想来，他的捧杀和表面功夫也都不成立。
除非，皇上也不知道萧墨晔是他的孩子？
第252章 认了娘
担心了这么些天，事情终于说了出来，萧墨晔的情况也尚好，承受能力比他想象的强很多。
叶筱锦心想，大概真的是产后容易多思多虑，她脑中都闪现过萧墨晔崩溃的场景，是她小看他，自己吓着自己了。
心稍稍放松后，铺天盖地的倦意袭来，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明日直接问师父吧。
看着累到一头栽在自己怀里的人，萧墨晔又是心疼又觉幸福，有这样一个满心在意他感受的人，那些缺失的都算不得什么了。
老天把叶筱锦补偿给了他。
将人轻轻放下盖好被子，又给小老三换了块尿布，以为会失眠的萧墨晔守着妻儿也进入了梦乡，这些日子，他又何尝真正安心睡过。
赵韵斜躺在旁边的屋顶，屈膝以手肘撑着身子，就着漫天的星子和往事一口一口抿着酒。
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有多少年没这样慌乱忐忑过。
待那屋中安静得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后，她亦跟着长长舒了一口气，眸光柔和地溺在那些瓦片上，许久许久，似是要透过那些瓦片看到底下的人般。
镇南王妃悄然爬上来，在她身边坐下，“是你猜想的那样吗？”
被问的人没有言语，抬手高举着酒坛，微黄的液体自坛口流出，她仰头去接，一半入了嘴，一半顺着脖子流下烧了心。
朋友几十年，镇南王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老赵的猜想成真了，那两孩子知道了，她心疼地看向老友。
须臾，坛中再也流不出一滴酒来。
赵韵将空坛子往镇南王妃手里一放，双手如鸟翼般展开，足尖一点人便飞出去老远，犹听见她幽幽叹气，“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阿蔷，替我看好孙儿……”
楚蔷是镇南王妃的闺名，从前，赵韵便是这般喊她。
思绪飞远，她记得那年，她说，“阿蔷，替我看好我儿。”
可她终究是没做到，她被新皇下令随军，小晔却不得带走。
那夜，令人闻风丧胆，强悍似五毒不侵的女魔头跪在皇伯父面前，求他给她腹中的孩子一条生路，求一句，磕一头，直至满头鲜血，换来的依旧是皇伯父冷冰冰的一句，“孩子和他，你只能选一个。”
皇伯父亲手打造出来的未来天子，应心系百姓，怎能满腔心思系在一个女人身上。
还是强大如斯的一个女人。
若有一天，帝王的宠爱滋长了她的野心，她要这楚家江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年老的君王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丝希望他都要斩断得彻底才安心。
皇伯父说，天家无情。
情是每一位登上那至高之位的帝王都应该抛弃的，否则于江山无益。
既是选择了帝位就得做好孤家寡人的准备。
他逼着他们做选择。
在爱情与皇位之间，堂兄选择了后者。
赵韵的孩子得以保住。
堂兄以为这是曲线救国，等先皇驾崩，等他登上帝位，一切又可在他掌控之中。
却不知，有些事有些人一旦放弃就再难拥有了。
而皇伯父那边虽不喜赵韵的孩子，也不会由着皇家血脉成为世人诟病的私生子，是以，皇伯父对外宣布，她再次有孕，赵韵于闺房中产下的孩子便成了她的第二个儿子。
镇南王妃叹了口气，造化弄人。
叶筱锦对师父的主动上门并没那么意外，她这些日子的举动过于反常，师父又一向擅察人心，只是她没想到师父会那般坦率。
萧墨晔刚帮着她洗漱好，她就亲自端着吃食跨步进来。
她将东西放在房间的小圆桌上，对着两人轻声道，“先吃饭，吃完饭你们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言罢，也没再看他们是何表情，探身就将小老三抱在了手里。
待两人吃好，她将小老三放回了床上，拿了把椅子坐在床前，无须两人问主动开口，“小晔是我与皇上的儿子，我认识他时并不知他是皇子，我们在师门拜过堂成过亲，你的身份堂堂正正。
师父算到父兄有难，我离开师门前去营救，一杀成名，成了京城的女魔头，先帝要杀我，你母妃和你外祖皆为我求情，我百思不得解，我自小被父亲偷偷送去学艺，极少在京城与他们并不相识，他们何故救我？
直到见到你父亲才知，是他求的你母妃与外祖救我，也是那时我才知他竟是皇子。
你父亲执意要我以皇子妃的身份入府，可我杀名在外，身后又有手握十几万雄兵的英国公府，先帝恐我危及楚家江山，并不承认我们的婚事。
我师承逍遥派，自小被灌输的便是洒脱不拘，既是不被认可的婚事，那我放手便是。”
萧墨晔深深地看着她，“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比我大。”
赵韵勾唇苦笑，“是啊，按你父亲那边的排位，你是他第三个儿子。
父亲重伤，我没有再回师门而是留在了京城，他也在先帝的安排下娶妻生子，如此，过了三年。
被我灭国的皇室余孽混进国公府，我一时不察中了毒，他去师门替我求药，救我一命，那次中毒我沉睡了月余，再醒来便有了前世的记忆。”
赵韵自嘲，“前世羁绊今生情，我没能真正修成超然洒脱，还有了你，我很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