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皓齿(灯轻)

原则问题姜夏一点都不退让。
“又回你家过夜？”顾风来将车临时停靠在人行道旁，然后看过来，也不知她刚才那句话戳中他了，他居然还笑了，“既然现在我们在交往，你又不想回霞园，那不然你也去我家坐坐？不是你前夫先生的家，是你现任男友兼未婚夫的家。”
“谁跟你未婚夫未婚妻了？少蒙混过关。”姜夏皱着鼻梁嗔怪一句，却被他说得动摇了。
最后一个折衷，便跟着顾风来去了他口中所说的“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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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向前，来到了汇沙嘴的明御苏湾。
明御苏湾靠着江滨，坐车里老远就能看到江滨那几栋高耸大气的标志性大厦，在夜里亮着华美的荧光，车很快便穿过宽敞精致的马路，越过大门门禁，沿着内道驶入地下车库。
姜夏微微张了口，望着一路划过眼前的景色。
这地方，她很眼熟......或者不如说她曾经来过！
两年多三年前的某个大雨滂沱的深夜，她曾也来过这个地方，坐着他的车，跟他到了这里。他家。然后不清不楚地发生了一些事，然后让她从单方面纠缠他变成了与他不清不楚的关系。
明御苏湾是城里出名的顶级楼盘，一套房基本在八\九位数的区间，姜夏猜测这个地方应该是顾风来过去自己常居的场所，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与姜夏在一起前，这里的房子一直是顾风来单身居住的地方，直到后来与姜夏结婚，才搬到了霞园与她同居在同一屋檐下。
下车，走过仿佛豪车展览会的地下车库，进电梯，上顶楼，再接着出电梯，便来到了顾风来的家门前。
进屋，深棕厚重的双门房门关上，姜夏望着眼前与记忆中几乎没有改变的景象，越发确信了这便是当初她来过的他的地盘。
房子很大，进去换鞋走过玄关，一眼便能见到客厅落地窗外茫茫辽阔的夜色江景，视野通透明净。整个室内设计色调以白色、浅灰、浅咖色为主，是顾风来一贯的简约风格。
顾风来帮姜夏把她的大件行李箱拉进屋放好，回头就见她正盯着竖在起居室角落的一幅油画看。
他顺着她目光朝那副画上瞟去一眼，随即又把视线转回她脸上。她已经把口罩和棒球帽摘了下来，发丝有些乱地落在颊边，一张娇嫩的脸蛋蒙着被夏天水汽蒸出的一点晕红，花蕾一般。
他才看了她没两秒，她已经察觉到他视线朝他看过来。
“顾总，这幅画，”姜夏下巴指指扔角落的那幅油画，“是不是莫奈的《野罂粟》？”
“对。”顾风来挑眉，“你也知道？”
“哦......不是很了解......”姜夏移开视线，把目光落回画上。
事实上，她当然知道这幅画。
今年初她去录节目，就在休息室听到两工作人员哔哔他在拍卖场一掷千金买下这副画的事。
这件事她一直都记得。当时她还在心里编排他闲情逸致钱多没处花，有空上拍卖场看画没空多看看他老婆呢。
没想到现在这副《野罂粟》竟被他扔到了这里来。
那油画已经被装裱起来，画中一大片荒荒莽莽的草野，远处是摇曳的绿树，天空蓝得纯粹彻底，明红的野罂粟花布满山间遍野，热烈到令人难忘。
几千万的名画，就这么扔在角落......
“这画本来打算放霞园装饰，后来被一些事情耽搁，就一直放这边了。原来你也喜欢？”大概见她总在看画，顾风来又出声解释了两句，“你要是也喜欢，那我——”
“不要不要我不要！”姜夏肩膀一抖，立刻拒绝，生怕他再说个你要是喜欢我把它送你之类的话出来。
顾风来失笑。
“我可没你那么附庸风雅。”姜夏又补充一句。
说完她从画上抬起头，随手指了个方向，“顾总，你屋这么大，我到处看看没问题吧？”
“当然。”
四百多平的江景大平层够姜夏溜达一会，一切对她而言都有种探索一般的新奇，就好像每往房子深处步入一步，每多走一个角落，就又多了一点对他的了解似的。而这种对他的了解，会让她感到偷偷的欣喜。
她发现顾风来这里有个专门储藏酒类的储酒室，室内空气干燥，温度湿度控制的刚好。
“这些酒有些是过去收藏的，有些是朋友送的。”顾风来随口介绍，一边从酒架上挑出一瓶，将酒瓶拿在手里晃了晃，“尝尝？”
姜夏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接着便见他来到吧台，从柜里取出高脚酒杯，开瓶。
晶莹澄透的金色酒液倒入透明杯盏，葡萄香槟的芬芳浅浅弥漫。
顾风来慢条斯理把酒倒入杯中，动作极为优雅，“品酒主要看酒的香气，口感，口味，口感里分持久度，纯净度，丰满度，柔和度，香气还分原料香，发酵香和陈酿香......”
“噢噢。”姜夏应和。她其实不太懂，觉得这么多门道还不如看狗男人倒酒的动作来的赏心悦目。
杯子递过来，她接过直接就随便喝了两口。也没品出特别的来，就觉得挺好喝，舌尖有股水果甜香。再别的就没了。
喝完她朝顾风来眨眨眼，正要说话，却忽然发现顾风来自己几乎都没怎么喝，只稍稍抿了一口。
她蹙起秀气的眉毛，“顾总，你怎么不喝？”
顾风来一脸淡定，“我尝过了。”
姜夏隐隐约约想起来，顾风来这人似乎是不怎么爱喝酒的。
过去唯几的几次与他一起参与饭局和社交应酬，都很少见他碰酒。
她倾过身体，跨过小小的吧台圆桌将脑袋凑到顾风来跟前，扬眉看他，“顾总，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很容易喝醉？所以才很少沾酒。”
刚下肚的酒精暖了她的胃袋和脑袋瓜，让她一时有些冲动热血。
她像是抓到了他什么弱点把柄似的，有点得意洋洋的盯着他，说话的调子戏谑调侃，“你是不是怕如果在外面喝多了，就会说出傻话做出傻事，让自己后悔莫及啊？家里酒这么多，倒酒这么专业，光有理论知识......”
清浅的酒香与女人身上的体香轻轻扑过来，顾风来抬眸与姜夏对视，直直看着她黑色如猫眼石般的眼睛，看着她眼里漂亮而不自知的狡黠，在她说话时，慢慢地往她的距离凑近。
“很简单。我不喝酒，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而已。”顾风来低声说道，气息间携着迫近而来的暖热。
姜夏浑然未觉，小嘴叭叭叭的说着一大堆，突然，双唇就被男人温热柔软的唇瓣堵住了。
姜夏始料未及，惊愕地睁大眼，顾风来却站起来，大手按住她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小巧的舌尖被粗粝的大舌卷住了，缠着她在口腔里不住搅弄。
呼吸交织，浅淡的酒意好似也跟着不断加温升温，慢慢酿出馥郁迷醉的宝石芳香来。
姜夏右手情不自禁抓住顾风来肩膀，指尖在他肩头的衬衫料上揪出细小的褶皱。
然而，“咚”一声轻响，空酒杯被身体撞翻在桌上的声响让她一下子如如梦初醒。
明明刚刚自己还在挑衅顾风来，嘲笑他的酒量，怎么这一下就莫名其妙跟他亲上了？？？
姜夏一惊，所有神经从这短暂的亲昵与目眩神迷中清醒抽离，她推开顾风来，慌慌张张退开两步，都忘了先前自己对他的说过了什么话，扶起桌上倒下的酒杯便匆匆忙忙落荒而逃。
出了藏酒室她随便找了个没溜达过的路就走过去瞎逛，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逛了个什么，跑了一半才晕晕乎乎想起来，她跑什么啊？有什么好跑？
就这么想着，心跳呼吸倒也在慢慢慢慢的平复下来，结果就这么转悠到了一处她从没走到过的类似书房的房间，连通着一个半封闭露台。
一进房间，第一眼视线就被屋里架设的好几架望远镜吸引过去。
姜夏一眼认出单筒长直的天文折射望远镜，镜筒较粗的反射望远镜，就连专业的野外双筒镜都有！
只不过仔细瞧去，这些器材设备看起来似乎已经许久都无人使用，上面似乎敷了层薄薄的灰。
姜夏感觉自己酒醒了一半，又或者因为喝过酒，上头的酒精让她此刻更加兴致高涨——这些器材她曾经都十分熟悉，甚至时不时就会与之打交道——她在上大学时学的专业就是相关！
顾风来居然出了那些附庸风雅的玩意，还喜欢玩这些？
姜夏走上前，上手拿起那副双筒望远镜。
适合野外的装备，沉甸甸的，目镜很长，即使双手拿着都会有些累。
顾风来此时从后走进，姜夏听到脚步踩在地板的声响，立刻转身，眼睛亮亮的看向他，“顾总，顾总。你家里怎么还会有这些啊？”
顾风来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眸，顿了顿才她手里接过望远镜，笑着接话道，“就不准我有点爱好？”
“就，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些......以前我家也有一只反射望远镜！”姜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特别特别高兴。
知道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很高兴。
知道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喜欢着的东西更高兴。
“我还以为你和雪落一样，除了买包买衣服打扮自己出去玩，没别的特殊喜好。”顾风来玩笑似的说道。
姜夏不可置信的睁圆眼，“我在你眼里居然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吗？！”
顾风来低笑一声，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摆弄着手中多年未玩的器材，似乎也被姜夏的兴奋感染，继续说道，“这只是30X80的望远镜，放大倍率20，出瞳距离十七毫米，保罗BAK4棱镜，你拿在手里会有些重，用三脚架支起来观测比较好。”
姜夏挠挠头看看露台外的天空，虽然已经雨停，天上云开雾散，但天空的星星并不多。
“S城不太适合观星。”她说。
顾风来点头，认同她的说法，他的指节敲了下望远镜镜筒，“城市里光污染严重，尤其是我住的这块地方。但是如果有月亮，偶尔也能观测清楚月球上的环形山。”
“那我们以后一起去野外或者赤道附近去观星呀。还有我上学时候一直想去格里菲斯天文台，以前周唐学长还答应说要跟我一起去呢。”姜夏脱口而出。

顾风来眉峰一扬,准确捉住她话语里的关键词，“你学长？是我以前见过的那个么？”
姜夏心口一跳，赶紧住口,
要命,刚刚说得太上头,不小心就把Eric学长说出来了。她隐隐感觉到顾风来并不喜欢Eric，她也便在他面前不怎么提起有关Eric的事。
她与Eric这阵子断断续续一直有在微信上联系，倒是联系的也不多,就像过去那样，平淡似水的同学情谊普通来往。
“嗯，就是他。我们上学时候就随口提了提，因为格里菲斯天文台离我们学校有点远嘛，就一直没去。”姜夏解释完,赶紧转移话题,“顾总,你大学读的专业是数学？”
顾风来看她一副忽然紧张兮兮又要强装镇定的小表情,心下好笑。
算了，不跟她计较了。
他嗯哼了一声,顺着她的话题接了下去,“本科数学,研究生转了金融。”
姜夏赶紧捧场，“哇，顾总厉害,顾总好棒,顾总学霸！”
顾风来嗤笑,“虚情假意。”
他放下手中的黑色双筒望远镜,走去露台,将方格玻璃的落地移门拉开。
夏天的高楼晚风从天空吹拂而进，吹动了姜夏鬓边的发丝。她伸手将头发顺到耳后，跟着顾风来的步伐同样在走到外边。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的露天平台，如果不是城市夜间的杂光严重，也许会非常适合天体观测。
只是都市夜间斑斓的灯火霓虹，同样也点缀了大半座夜色中的城市，给它披上了一层五光十色的瑰丽华衣。
整个露台的视野极为宽广，江岸几乎近在眼前，姜夏能清楚看到江面上亮着星火灯光的游轮慢慢渡过，江面波光粼粼，投映着外企银行的大厦楼宇映在江水中的倒影，风一起，便化成点点碎散的光屑。
非常漂亮。
所以不能精确观测到星空其实也并不遗憾，因为这样漂亮的夜景同样也令人神往。
“真好看……”姜夏终于忍不住感叹，“顾总，我觉得你活得真爽，住在这个地方，天天看这么好看的江景。”姜夏说着说着，竟真的有几分嫉妒起顾风来。
“江景看多了也就审美疲劳了。”
姜夏喝了酒，脑回路就和平常不太一样，她就突发奇想问他，“那你看我看多了，会不会同样审美疲劳？”
顾风来愣了愣，随后舒展眉头，“怎么可能。”
姜夏不依不饶，“而且我性格差脾气坏脑子笨。”
顾风来无奈，“你这性格正好配我，也比大多数人都聪明。你不是学天文学的么，伯克利的天文专业高材生，一般的笨蛋哪能学得下你这个专业？”
风往脸上一吹，酒劲越发上来，姜夏皱眉晃晃脑袋强词夺理，“不对，我就是很笨。你知道我中学时为了考前几学起来有多吃力吗？上了大学就更苦了，要学代数，微积分，力学热学光学，还有什么电动力学量子力学，统计物理，恒星物理，天体物理，概率，等离子物理……学的我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好吗。”
顾风来看着她因酒意而涌上潮红的脸蛋，只好改口，“那你是最笨的笨人。”
姜夏又不开心了，“我不笨！”
顾风来：“…………”
女人有时候很奇怪的，会拼命说自己的缺点，说自己笨，可内心里其实却是在隐隐期盼着对方来夸赞她，告诉她她其实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仙女。
最后，顾风来实在无可奈何，笑着道，“好吧，那你不是一般的笨蛋，你是特别聪明的笨蛋。”
他说这话时远方正好有游轮起航发出微弱的汽笛声音，夹杂在温柔的夜风里，让他平时略显清冷的嗓音也一并变得温情柔和。
可是这样的温情柔和，好像不是姜夏的错觉。
姜夏这次也不反驳顾风来了，就侧了侧脑袋盯着他看。对岸的灯光打在男人脸侧，一张英俊的脸被映得轮廓分明。她见到他的眼尾被光镀上了漂亮的晕染，漆黑的眼珠瞳仁里此刻流光溢彩。好像那些远在云层之上，万里高空外的星河，全都落进了他眼底。
姜夏心思一动，趁着那点酒意给她的蛮勇，上前一步，踮起脚，揪住男人的衣襟，仰头直接吻上了他的薄唇。
姜夏的主动出乎顾风来的意料，随即身体便因着她的主动，而涌上无数滚热的躁动。柔软的，细密的唇不轻不重贴过来，战栗与冲动顺着神经攀爬而上，他呼吸一重，狠狠回吻过去。
好像怎么吻都吻不到深处，怎么吸都得不到满足。
这个吻比不久之前更加深入热烈，且，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姜夏有些透不过气，可仍旧不愿放手。明明是她主动，这么快却变成了她被他抵在墙沿，被温柔而用力地啃噬。唇与唇相蹂，齿间相碰，舌尖与舌尖缠绵。
吻得越深，便越是吻得不那么纯粹，像是斯磨，又像是较量，直至意乱情迷。
姜夏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被顾风来的五指抓住，他浓烈清冽的气息顺着唇齿几乎灌进喉咙肺腑，将她整个人都要灼烧。
可偏偏，在远处游轮再次响起汽笛声之时，他把她放开了。
“风大了，早点回屋休息。”顾风来拨了拨她垂落下来的头发，音色暗哑。
姜夏被他半揽半抱着回去，脸颊上一片动情的薄红。途经一个偏厅，她忽然拽住他的衬衣领子，把他脑袋拉下，凑近他耳边，“顾总，你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也是在你这套房子里？”
顾风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偏厅里那套烟灰色的沙发。
他们的第一次，就在那里。
姜夏对第一次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虽然过去总嚷嚷着顾风来做错事，顾风来强逼迫她，以此来要挟他——
但她其实内心里知道，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她一定会拼死拼命到底。但是那一天，第一次的那天雨夜，她的反抗并不激烈。至少，她其实是接受他的。
顾风来在听到她提起第一次后，很显然顿下了手中动作。
与她的第一次他仍旧记得。
理智与冲动并存，当时全身心都是烦躁，愤怒，和对她的难以控制的情难自禁。
而此刻，姜夏攀着顾风来的肩膀，又挑拨似的轻轻吻上了他的喉结。
顾风来呼吸一沉，揉了揉她脑袋将她放开，“姜夏，别闹。”
他过去做过对不起她的事，让她感到受伤，那么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他都不会再做。
酒精驱使着姜夏做出更胆大的行为，她瘦白的手指戳着他衬衫衣领，一揪一揪的揪着衬衫上精致的衣扣，“什么闹啊。我们刚刚那个亲吻还没有结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