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着的佳夕太能缠人,祝玲两天才看到何书桓发现依萍写的日记这里。明天就得把这个碟片还回去,尽管祝玲觉得这剧情唧唧歪歪,但还是打算今晚熬个夜把它看完。
王平在大院的杜老师家打麻将,祝玲在他吃完晚饭出门前瞪了他一眼,让他输超过十块钱就找个借口回来,祝玲看了一眼床边的闹钟,也不知道这个不自觉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回来。
房间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放片尾曲《好想好想》的时候,祝玲又忍不住低头望了一眼女儿,露出了笑容,睡着的佳夕实在可爱,小手还捂在嘴巴上。
今天白天,祝玲已经听她念了一天,祝玲早上带她去社区医院吃糖丸的时候就一直听她说:“下面有颗牙牙在晃晃。”
祝玲总觉得四岁多就开始掉乳牙有些早,但一看,女儿下面的一颗门牙松动得厉害,确实离落地不远了,只是她说什么也不敢手动将那颗牙拔掉。
于是,佳夕小心翼翼地晃着那颗牙晃了半天,就这样睡着了。
祝玲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将女儿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着,软绵绵的好像棉花。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宿舍大院内突然爆发出欢呼声,佳夕本来还在睡梦中,梦见自己在和牙形状的怪兽做交易,梦里的交易还没达成,佳夕就被外面的嚎叫声吓得手一抖,硬是把那颗摇摇欲坠的乳牙给放生了。
睁开眼的时候,没有预计中的疼痛,佳夕嘴巴咧着,本来已经做好哭的准备,见妈妈不在,眼睛眨巴了几下,又把嘴巴闭上了。
佳夕听到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在床上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妈妈回来,于是捧着那颗小小的乳牙,凉鞋都没穿好就往屋外找。
人刚踏出去家门,她就看到妈妈正站在周家正对面的桂树下和许妈妈聊天,砚池哥哥也站在外面。
佳夕见妈妈神情兴奋,手上还不断比划着动作,不想打扰妈妈聊天,于是想也没想地走到哥哥身后,将乳牙塞进口袋以后,就去牵他的手。
“哥哥,晚上好呀。”
周砚池也是半睡半醒中被外面的动静闹醒的,头发还是乱蓬蓬的,还有些迟钝。被佳夕牵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又把手给抽了回来。
佳夕盯着他的头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佳夕很想笑,但是哥哥一定会觉得丢脸,于是手捂住脸,嘴巴鼓成一团憋着笑,笑得活像一个花栗鼠。
周砚池还没注意到佳夕的怪模怪样,他低着头,借着月光一眼就看到佳夕的凉鞋没有穿好,左脚有三根趾头都露在外面。
周砚池紧紧盯着那里,到底是怎么做到把鞋穿成这样的?他初具雏形的强迫症已经开始发作。
“你鞋子为什么这样穿?”
“天黑黑的,看不见,妈妈不在,我怕怕。”
周砚池糟心地揉了揉本就凌乱的头发,他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后,最后还是弯下了腰。
“脚往这边一点。”周砚池没好气地说。
佳夕乖乖地把脚周砚池那里伸了一步,从刚刚她就听到妈妈在说什么申奥成功,这时候她忍不住对周砚清分享她得来的情报。
“哥哥,她们在讲北京,你听到了吗?”
周砚池在她说话的功夫终于把她可怜的三根脚趾给解救了出来。
“我没聋,”他握着她的脚踝正正好好地塞进了鞋子里,“好了。”
周砚池起身后,佳夕非常捧场地在原地蹦了两下后,两只手一起牵住他的左手晃了晃。
“哥哥,你穿得真棒。”
周砚池嘴上说了一句“少来”,但是也没有再把手抽回,由着她牵了。
周砚池还没发现佳夕掉了一颗牙的事,只是有些奇怪她今晚说话怎么有点透风。
“哥哥,你知道什么是申奥吗?”佳夕问。
周砚池对于奥运会也是一知半解,他想了想后把从妈妈那里听来的东西转述给她:“就是四年一次的国际运动比赛,会在北京办。”
“真厉害呀。”佳夕回应着,也不知道在夸什么厉害,攥着周砚池的手又用力了些。
“不过北京?”佳夕只知道南京,“北京离我们近吗?”
“很远很远。”
“好吧。”
盛夏的夜晚,尽管阵阵晚风拂来,但温度依然有些高,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都被她攥出汗来了。
“都是汗。”他说道。
黏黏腻腻的感觉,真讨厌,周砚池说完话就打算收回自己的手,只不过佳夕抽手的动作可比他还要快。
周砚池眼见着佳夕将手在她的睡裙上来回蹭了蹭。
“没汗了!”她仰着头对他说,说完,她又喜滋滋地去握回周砚池的手。
“我的手上有汗。”
“没关系,我不嫌哥哥。”佳夕一脸真诚。
“对了哥哥,妈妈今天带我去吃药了,好甜好甜哦,我都想给你带一颗了!”
“什么?药?”周砚池总是跟不上她的脑回路的。
“对呀,说是吃了就不会……嗯,腿坏掉麻掉的药,好好吃哦。”
周砚池看着她陶醉的表情,这下听明白了,垂眼看她:“预防小儿麻痹症的糖丸,我早就吃过了。”
“很好吃的,对吧。”佳夕晃着他的手,想要得到哥哥的肯定。
“药有什么好吃的,一般。”
佳夕仰头看他:这个世界上,好像就没有可以让哥哥满意喜欢的东西呢。
又过了一刻钟,久到周砚池的腿被叮了三个包,他才迎来了解脱:祝玲终于来接佳夕回去睡觉。
这一年的佳夕虽然不知道申奥成功是什么意思,但她凭着妈妈还有大院许多大人的脸色分辨出这一定是比她终于掉了人生第一颗牙了不起得多的大事。
只不过在很久很久以后,佳夕这颗乳牙究竟是被丢上了屋顶还是树下,她早已记不清,但是 2001 年 7 月 13 日这个夜晚连同发生在佳夕身上的许多事一起时常被妈妈提起,妈妈说佳夕从出生就带着福气,出生那年香港回归,掉第一颗牙的时候北京申奥成功,她一定会是最幸运的孩子。
因为论据似乎十分充分,对此,佳夕深信不疑。
2001 年八月的一个早上,和往常假期的任何一个早上比没有什么特别。
周砚池握着毛笔在宣纸上练习写“一”这个字,再过阵子他就要上小学了,爸爸说字迹非常重要,于是给他报了个书法班。
周砚池正在练习书法老师布置的任务,只不过还没能练上多久就听到隔壁祝妈妈在像抓猫猫一样抓佳夕来涂宝宝霜,周砚池听着她忽远忽近的咯咯笑声,知道她大约五分钟后就会再次来到他的窗前探监。
因为拒绝也是没有用的,他已经习以为常。
只不过这一天,倒是有些出乎周砚池的意料,他能听到佳夕叽叽喳喳的声音不远也不近,不知道在那里说什么,中间还穿插着隔壁那个张小敦和陈雷在吵嚷的动静。
周砚池听着外面闹腾得好像猪圈里的猪们在开茶话会,虽然他没见过猪圈,但是想象中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见他们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周砚池实在静不下心来练字,忍不住站起身把窗户推开了一点。
夏日的暑气一窝蜂地涌了进来,热得周砚池有些烦躁,而他对于窗外不远处的这幅景象也是毫无准备……
对面的桂花树下:和他同龄的张小敦被陈雷按在地上,两人互揪着对方的衣角,一个酸奶玻璃瓶子碎在了地上,而那个酸奶的主人——佳夕此时正站在两人的身侧,迈着小步子左右走动。
“你们不要再打啦!不要再打啦!”
见到被打的是别人,周砚池放下了点心,不过他见佳夕在那沉浸式地看热闹,蹲在地上“劝架”,几乎就要加入战局了,他真是……
无话可说。
大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周砚池想,在那两个蛮瓜的拳头不小心挥到她的脸上前,他还是及时制止吧。
“你们再打,我就叫人了。”他将窗户大敞,冷着一张脸扬声道。
佳夕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周砚池的声音,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起开往边上退开了一步。
张小敦趁陈雷走神的功夫狠狠推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弹开老远还不忘打嘴仗。
“嘿嘿,你打我一点也不疼,我好男不跟狗斗!”
“你骂谁狗?你才是死猪八戒!大肥猪!”陈雷作势还要追过去踢他,张小敦掸掸身上的土,嬉皮笑脸地一溜烟跑远了。
很快树下只剩下佳夕和陈雷两个人,佳夕一眼就看到陈雷手上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好吓人啊,她刚想出声,就听到周砚池的声音比刚刚还严肃。
“王佳夕,你给我过来。”
佳夕听到他叫自己的全名,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不知怎么想起惹妈妈生气时,妈妈也是这样叫她,一时竟然有些心虚。
可是打架的也不是她啊,哥哥干嘛凶她?
她看着地上的碎玻璃以及她一口也没喝到的酸奶,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周砚池的窗口走。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习惯养成得太过深入,佳夕来找周砚池从来都是通过他房间外的这扇窗。
原先放在窗外的大长椅子早在今年梅雨季来的时候被泡霉泡软,周砚池以为佳夕不会再执着于这扇窗口了,谁知道,她开始自带一个小板凳。
佳夕个子蹦得不算慢,四岁多已经有一米出头,现在只踩一个小板凳就可以轻松地将两条胳膊枕在红砖上窗台边。
佳夕磨磨蹭蹭地把家门口的小椅子搬来放在窗下,站上去后,双臂撑在红砖的窗边。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积极地说话。
周砚池和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终于开口:“吃早饭了吗?”
佳夕纠结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出声:“是他们打架的,你怎么凶我呢?”
周砚池见她嘴巴扁得像个小鸭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砚池怀疑,刚刚佳夕要是不小心被打,如果被大人们看见,第一个被怪罪的一定是他,说他没有照顾好妹妹,他知道这是自己多管这件闲事的唯一理由。
不过,周砚池一开口,说出的却是:“我跟他们不熟,不关心他们。”
这一句话刚说出口,周砚池直觉哪里不对,垂着眼睛飞快地补了一句:“我跟你也不是很熟。”
其实佳夕这个年纪对于熟不熟这个概念也只是一知半解,但她还是通过周砚池的神情差不多理解了他的意思,炸开的毛瞬间就被顺好,已经恢复了笑容。
“我知道了,哥哥你关心我哦!”
她说完也不管周砚池的反应,把头往窗户里探了探,墨水的味道瞬间传进鼻息,原来哥哥在写字啊。
佳夕闻到了难闻但熟悉的味道后,神情变得松弛,靠在窗口跟哥哥“告状”。
周砚池还是从她乱七八糟的句子里理解了刚刚的那出闹剧。
起因是张小敦想要骗佳夕的酸奶喝,跟她说只要经过他的施法,将酸奶瓶对着天空,就可以在瓶子上看到星星。
“你就相信了?”周砚池无语。
“当然不信!我又不是傻瓜,哥哥,星星只会出现在晚上的。”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佳夕为自己辩解,因为张小敦说,他的星星比较厉害,和凡人的不一样。
最后,佳夕半信半疑,酸奶瓶就这样落到了张小敦的手里,陈雷扬言他骗人,说要夺回佳夕的酸奶,到时她分他一半就行,就这样两人争着争着就打了起来,最后酸奶瓶就在这场极度无聊的打斗中摔碎了……
佳夕说着说着又开始气鼓鼓了,她对着周砚池说:“我一口没有喝到,瓶子坏掉,妈妈会生气……”
周砚池望着不远处酸奶的残骸,这是教师宿舍大院里每个有孩子的家庭都有订的,周砚池也有。
他前两天听妈妈说,祝妈妈哄骗佳夕,让她每天要做三件好人好事才给她订,佳夕欣然答应。
周砚池见她眼眶已经泛起了水意,手上的动作比心快,想也没想地将桌边自己的酸奶插上管子,立刻送到佳夕嘴边。
“哭什么东西,我的给你。”他说,“张嘴。”
佳夕眨巴着眼睛,“啊”地张嘴,小小地吸了一口,夏日的炎热被口中的沁凉可口的酸奶驱散开,她幸福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过去一下,你就呆在这里别动,知道吗?”
得到了佳夕肯定的答复后,周砚池去门口找来苕帚去清理玻璃渣。
佳夕回头看着周砚池的背影,有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说她哭,她刚刚明明只是打了个哈欠呀。
“哥哥,要我帮你吗?”
“不要,你就在原地呆着。”
“那,好吧。”
不过佳夕只喝了一小半,就停下了嘴巴,把酸奶瓶搁到一边,倚在窗台边上等他。
等周砚池拖完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后,见到剩下的大半瓶酸奶后,有些讶异地问她:“不好喝?”
佳夕把瓶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想了想说:“留给你,我喝小半,哥哥喝大半。”
周砚池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她稚嫩的声音还在窗边继续着:“因为我小,妈妈讲,要敬老爱幼,这也是做好事。”
“我只是问你好不好喝。”周砚池瞥她一眼,讲这么多有的没的。
佳夕点点头,“超级超级好喝的。”
周砚池闻言,将酸奶瓶推过去,“我觉得难喝,你全喝掉。”
佳夕喝完酸奶后,在凳子上伸了个懒腰,周砚池还在练字。
毛笔上的墨汁不够了,于是他拿起砚台里的墨块左右滑动着,佳夕注视着这一切,觉得好神奇。
她想起妈妈给自己规定的每天都要做好事,今天还只做了一件呢。
妈妈说要从身边做起,佳夕动了动自己的脑瓜,身边?那她好事的承受对象自然就是哥哥了。
“我来帮你,哥哥!”佳夕自告奋勇。
周砚池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手里的墨块已经被佳夕拿去,她学着周砚池刚刚的动作有模有样地研磨,嘴巴也没闲着,和他没头没尾地分享起早上在桂花树下看到的很多颜色的小花。
周砚池偶尔应一声,有时候他会觉得佳夕就像爸爸平时做家务时会放的广播一样,只不过爸爸的收音机不需要回应,而他那喋喋不休的小喇叭呢,很需要……
“嗯。”
“是吗?”
“哦。”
就在周砚池准备蘸点墨水的时候,他一眼就盯住了佳夕拿着墨块的手心,已经黑了一大圈。
佳夕随着他的目光也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心,她瞬间闭上了嘴巴。
这手黑不溜秋的,不能要了,佳夕嘴巴从上扬渐渐变成了一条横线,再度扁了起来。
“完蛋了,黑掉了。”
第005章 . 不穿衣服的两个小孩
“别动。”周砚池没功夫去问她的“完蛋”又是和谁学的,起身去找来自己的洗脸毛巾,要是被他妈看到她的手黑成这样指不定会指责他动用童工……
周砚池回到房间的时候,佳夕果然手还竖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手给我。”
佳夕把手递过去,周砚池擦上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洗脸毛巾是再也不能用了。
“你要是非想玩这个,只能拿这头,知道么?”周砚池将她的袖子往上卷,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毛巾,其实没太想明白,祝妈妈提议的让佳夕做好事,造福的是谁,而折磨的又是谁?
“好,我保证!”
许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兄慈妹孝的画面。
“我们小夕真可以啊,已经会帮哥哥砚墨了。”
佳夕闻言,对许宜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许妈妈,一天没见,我好想你哦。”
许宜凑过来捏捏她的脸颊,儿子是绝对不会给她这样捏的。
“我也想宝贝了,站这里不累吗?”
“一点也不累。”
“好,许妈妈在外面备课,有事叫我好不好?”
“好哦。”
周砚池听着这两人情真意切的对话,倒觉得她们更像是亲生的母女俩。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爸爸在外面和妈妈开玩笑,“从小儿子就照顾妹妹,这才几年,妹妹已经能反过来照顾他了,老一辈说的养儿防老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对吧,哈哈。”
许宜轻笑了一声。
佳夕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头枕在窗台的框上跟着一起傻笑,“嘿嘿。”
周砚池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对爸妈天真且不切实际的臆想不准备发表任何意见……
2002 年的夏天,南县中学教师宿舍大院发生了一件大事。
周砚池家装上了大院里有史以来的第一台空调。
工人上门安装的时候,周砚池家的门口围满了大院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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