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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嫁(枯草藏烟)


目光掠过做法念唱的道士们,姜佩兮在心里估量法事结束的时间。她想回去休息,最好能睡会。
昨天折腾得太晚,今早差点没能起身。
等两个孩子都准备好能出门了,姜佩兮还赖着没起。她腰上酸,人又困。
周朔问了几回,她都不理。最后他温吞地提议,“要不就不去了?就说不舒服。”
“说谁不舒服?”她问。
“我。”
姜佩兮否决这个借口,“这个借口不行,阿茵肯定会来找我,邀我和她一起去。”
“那就说你不舒服?”丈夫迟疑建议。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不舒服?阿茵若是带着大夫来瞧,我们还是露馅。”
“那怎么办呢,用什么借口才好?”他陷入苦恼。
姜佩兮拽了拽丈夫的衣袖。
等他顺从俯身。
搂住对方的颈脖,姜佩兮凑到丈夫耳畔旁,压低声音,“还是要节制些。”
被她提点的人不接话。
“听见没?”姜佩兮捏他的耳垂,那里已经发烫。
对于此事的错处,周朔没全盘接受。他嘀咕着反驳,“我问过你,你同意后我才……”
“不能这么算。”
姜佩兮开始混淆账目,“以前没这样过,我不知道才答应。现在结果出来了,显然是我吃亏。”
羞赧拘谨的丈夫立刻道歉,“那我下次不了。”
“逗你的。”
妻子轻笑出声,于他的唇角落下吻。
来围场的路途中,周朔一直帮妻子揉腰,试图减轻他犯下的罪责。
刚开始,姜佩兮因孩子都在还端着,等后来撑不住,就干脆赖到他怀里。
在这段不长的行程里,她还打了个盹,勉强补了补亏欠夜间的睡眠。
还是节制些好。姜佩兮想。
她现在站着都犯困。
“佩兮。”
姜佩兮闻声望去。丈夫压低声音,“法事结束了。我们先回去?”
观礼的贵胄们已散开各自说话。姜佩兮看到郑茵向自己走来。
“等会。”她说。
“姜姐姐会看我赛马吗?”郑茵来时就是一身红艳的骑装。此刻的语气,像极了骄阳。
姜佩兮摇头,“这边太晒了,我准备先回去。”
“好吧。”她垮下脸,“那我们晚上见。”
姜佩兮颔首答应。
她们又和温露搭了几句话。
恰此时桓二策马过来,他把女儿抱上马。
同是女孩的周杏盯着看。
可惜她父亲不在,不然她也能被抱上马。
姜佩兮注意到女孩的艳羡,一直拉着周杏手的她问道,“杏儿想骑马吗?”
周杏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直接说要,却又不舍得就这么放弃。
等不到回答,姜佩兮蹲下身问她,“像蓉蓉那样,坐在马上,有人护着的,不用担心摔。杏儿想吗?杏儿想的话,婶婶让人带你上马玩会。”
“可以吗?”女孩怯怯问。
“当然。”
姜佩兮起身跟身边的人商量,“要不你也带杏儿转两圈?”
“我骑术不好,怕是会摔了她。”他说。
这就有些扯了。
姜佩兮扫了眼丈夫,没戳破他的谎。
她转头看向郑茵,询问道,“阿茵能带杏儿玩会吗?转两圈就好。”
郑茵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好呀。等她玩累了,我再送你那去。”
郑茵去骑马。
姜佩兮嫌太晒,去帐下躲光。
等郑茵策马过来。
已落座的姜佩兮不想起身,周朔带杏儿到郑茵那边去。
俏丽若朝阳的女郎,弯腰将女孩抱上马。
在抱女孩时,她的目光始终注视前方。看到人后,她提醒当前这个看上去没什么警惕心的人,“你该防着些裴岫。”
对上目光,周朔在她的示意下回头看去。
华服美裳,样貌极佳的裴主君正在与妻子说话。
周朔仍旧做自己当下应该做的事情。
在确保周杏已经在马上坐稳后,他才接郑茵的话,“任何人与佩兮交往,我都没有资格干涉。她可以与任何人来往,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郑茵挑起眉,俯视眼前面色从容的人。
她叹了口气,表示理解,“姜姐姐是重规矩的人,她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紧接着她话风一转,“可是你要明白。姜姐姐要脸,裴岫可不要。他发起疯来,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防止裴岫和姜姐姐过多的见面接触,是在减少姜姐姐碰上裴岫发疯的几率。”
立身马上的女郎勒住缰绳,她最后提醒眼前人,“就算是为了姜姐姐的安全,你也应该好好防着裴岫。”
“他真的很危险。”
能提醒的话说完后,郑茵搂住怀里的女孩,控马离去。

周遭是三俩聚在一起说话的贵胄们。
怕晒的当然不止姜佩兮, 来访的客人们大多都娇生惯养。倘若本身就没有骑马追猎的喜好,又年纪上来,自然是能安顿就安顿些。
越坐越困的姜佩兮捧起茶盏刚沾了口, 出自上郡的姚县君来和她搭话。
因在姚氏这辈里排行第九,故长辈与同龄多唤其“九娘”。
姚九娘是姚氏的旁支。
胥武十七年, 她嫁给吴中的陈郡公,成为陈姚夫人。
因陈氏为裴岫舅家, 两家来往也算密切。姜佩兮少时暂住阳翟, 常能和姚九娘碰见。
但因年岁相差, 两人算不上熟。
“小姜妹妹, 我们许久不见了。”
姜佩兮勉强打起精神,“九娘姐姐。”
“咱们上次见面,该是六年前?”
姜佩兮颔首,“对,天翮元年,江陵宴请世家时我们见过。”
姚九娘将对方打量一番, 不由赞叹:“六年已过, 小姜妹妹真是一点没变。”
“九娘姐姐也是。”
“我如今老了许多。吴中的大小事宜实在繁琐,太磋磨人了。”
感概自己青春不在后, 姚九娘将目光转向被嬷嬷抱着的孩子,“这就是小姜妹妹的孩子吧?”
“善儿, 这是姚姨姨。”姜佩兮教孩子喊人。
周善顺应叫人。
姚九娘应声后, 便从身后侍女那接过红匣盒递给善儿, “这是姚姨姨送你的见面礼。”
孩子乖巧道谢。
礼盒的出现,让姜佩兮知晓对方是有备而来。
假若于平日, 同在世家浸润里养出的小姜郡君会摆出姿态,从容地与对方说些闲话, 慢慢等人道出她此次筹备的意图。
可现在不是恰当的时机,姜佩兮已是熬着坐在这里。
她满心满眼都是等周朔回来,然后两人一起回去。
没有迂回的耐心,姜佩兮开门见山,“陈夫人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刚想夸孩子知礼,以赞美对方子嗣来拉近距离的姚九娘一愣。
“小姜妹妹这是从何说起?”她故作疑惑。
话到这儿,对方还这样做作的行为,弄得姜佩兮心生不喜,再出口时语气便冷淡下来,“既没事,我正好也准备走了,便不与陈夫人叙旧了。”
姚九娘并不觉难堪,只是笑道,“小姜妹妹还是这样爽直。”
回应她的唯有沉默。
姚九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听说小姜妹妹两年前去过宁安,在那儿和王大郡君与王夫人见过面。”
姜佩兮抬眼看向对方,神色凉凉,“是。”
“不知小姜妹妹还记不记得,当初跟在王夫人身边的那个男孩儿。”
两年前的时间不算远。
但姜佩兮素来记性不好,很多隔远了的事她记不全,更有不少会记错。
不过那个跟在阿娜莎身边的男孩,姜佩兮忘不了他。比前世少活了八年的刘承,就是因救他而命丧宁安。
对上姚九娘的目光,不知其用意的姜佩兮沉默好半晌,才颔首表示记得。
终于等到对方回应的姚九娘松了口气。
她把话继续往下说去,“这男孩的家里,很想感谢小姜妹妹。只是他们不知该如何拜访你,才不至于太过冒昧。便转着关系托我来牵线,好向你说声谢。”
这番话说下来,姜佩兮推测出男孩家中应是富贵非常。
但她对见外人没什么兴趣,便出口婉拒道,“那孩子不是我救的,他家里也不用特意来谢我。真正救他的人已经死了,倘若他们真想感谢,就为那个侍卫上柱香吧。”
“那个侍卫是因小姜妹妹你的命令才去救人,他不过是奉命行事。”
没达到预期,姚九娘自不会放弃,“那孩子家里还是想拜见你,尤其是他父亲,想亲自向你道声谢。”
姚九娘的话姜佩兮听得不舒服。当初刘承因她一时口快而殒命,这是她心里的结。
两世里,姜佩兮各有亏欠。
而刘承是她连续亏欠的人。前世他因为刺杀镇南王嫡次子的命令而死,今生他又因救人的命令而死。
这种微妙的,恍若重蹈覆辙般的结局。让姜佩兮在不经意间恍惚怀疑起,命运是否在捉弄?
即使重活一世,留不住的人依旧留不住,丢掉的东西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不可抗拒地遗失。
这次回溯,她究竟能改变多少?
在这无法抗拒到显得浩茫般的宿命之下,个人的清醒转变究竟有无意义?
她能否避开前世所犯的那些不可饶恕之错,又同时庇护许多在权力倾轧下挣扎喘息的无辜生命?
做到前者,她只需冷漠旁观。这不难。
但若想做后者,则需要能力。她是否有这个能力?姜佩兮问自己。
“小姜妹妹?”
久未等到对方回应的姚九娘再度开口,这次她列出诱惑的条件,“这男孩家也算大富大贵,他们拜见小姜妹妹,绝不会辱没你。”
“富贵?”
听出姚九娘话外之音的姜佩兮重复她的用词,面上浮出些笑意,“比我还富贵吗?”
她并没用讥讽的语气说话,而是添注许多好奇的意思。
可姚九娘却被这句反问臊到,一向八面玲珑的她此刻罕见露出些许尴尬,“自是比不过小姜妹妹。”
除开京都正坐在龙椅上那位,没人有脸在大世家的主家面前论富贵。
尤其是围绕在小姜郡君身侧的亲眷,无不是权势撑天的贵胄们。
牵带粘连着,若能联合起来,颠覆京都也不算是难事。
姜佩兮揭开茶盏抿了口,出口的音色清淡,“既然没有我富贵,就不是非见不可。”
姚九娘还想再开口,余光却扫见蓝雪花,立刻截住话,“小姜妹妹既心意已决,那就这样吧。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这话说完,她毫不犹豫地颔首离去。
这番动作显得很反常。
刚刚还黏着不肯走,现在又这么干脆。
姜佩兮抬眼看去。这一眼就看到了原因。
裴岫过来了。
看到人后,她的神色比刚刚与姚九娘交谈时更加淡漠。
只瞥一眼就收回目光,往外头看去。
来人站了会,才主动开口,“阿璃。”
姜佩兮懒得搭理他。
“阿璃。”他又喊她。
“裴主君有何要事?”
“别这么喊我,阿璃。”
“那看来,我是没法和您老人家说话了。”
“也别这么和我说话。”他再度补充自己的要求。
每次拌嘴后,假若赔礼不到。
她就不会正眼瞧他。
于是此刻裴岫只能按着规矩将流程走完,“先前有人孝敬了我几块玉,说是对养寿有益。你喜欢玉的,如今就给你做赔礼。”
“你看着想要什么,让工匠雕就好。玉佩玉簪,或者玉镯子,尽你的心意。”
姜佩兮不缺那些赔礼。
每次等裴岫的礼,也就是向他要个态度。
往常如此,事情也就过去了。
她不会揪着不放,默许事情翻篇。可这次的事,姜佩兮没法让它就这么糊涂过去。
“自幼时我们就时常拌嘴,说些气话狠话。”
她看向裴岫,正色告诉眼前人,“气话没什么,我也听多了。但你不要因为自己受了气,憋着火来找我消遣,想让我也难受。”
姜佩兮越说神色越冷,语气更直接转为警告,“我不是给你消遣的人。你那些出格的话,我听了很不舒服。如果你以后再这样,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裴岫的神色阴郁下来。
他似乎想要发作,精致的袖口被他攥出折痕。
寂静在声音落地后,于二人间徘徊。
姜佩兮自然不会逼裴岫开口,她并不迫切想从对方那里获得什么承诺。
见不见,她无所谓。
只是少时来往相对密切的表亲而已。何况于姜佩兮而言,她和裴岫已太久没相处过。
姜佩兮将目光望向郑茵那边。
阿茵在往这边看,周朔则在和杏儿说话,没注意到这边。
“好。我知道了。”
这几个字,他像是极为艰难地卡出来。
听到话后,姜佩兮颔首,又敷衍应了声。她的注意力全在郑茵那边。
等郑茵骑马走了,周朔就能回来,然后他们就能一起回去。
还是要节制些。姜佩兮想。
不然就是精神上困,身上还酸。
眼见周朔也回身往这边走。姜佩兮准备起身与他会合,却听得裴岫忽然开口问她,“阿璃也想骑马?”
姜佩兮否认,“不。”
“想骑的话,我给你牵缰绳。”他说。
这句话让姜佩兮颇为诧异,抬眼看过去,入目所见皆是琳琅繁复的珠玉。
裴岫这身礼服,走路都得小心。当心别被绊倒。
他还说给她牵绳?
姜佩兮看了他眼,唇角挂起客气的笑,“表哥说笑了。”
“不是说笑。”
裴岫垂眸看她,神色认真,“像你小时候那样。你坐在马上,我给你牵绳。我们绕着马场走一圈。”
“我抱你上去,也抱你下来,然后……”
他说话的语气越怀念,姜佩兮的眉皱得越紧。
“我们已经不小了。”她打断对方。
至此刻,姜佩兮终于觉察出对方的不甘。
这个被她一直视为兄长,甚至偶尔作为父亲形象的表哥,心里究竟在渴望什么。
“表哥,我已经不小,你也是。”她说。
拒绝连着警告,姜佩兮再度向眼前的人明确彼此的关系,“我们少时是兄妹,如今是,以后也是。我们永远只会是兄妹。”
裴岫看向这个他一直宠到大的妹妹。
他们的关系是兄妹。
多年前,最开始的时候,他确确实实只把她当成妹妹。
一个比郑茵不知听话多少,比陈纤纯净多少的妹妹。
究竟是从何时起,他忽然多了别的想法呢?
已经记不清了。
直到此刻,她一再鲜明的态度,一再干脆果决地告诉他。
他们只会是兄妹。
原来沈氏的出现,并没让她移情别恋。
原来她只是,绝对不会以男女之情来对他。

她又走了。她的离去总是这样的毋庸置疑,干脆果决。
姜璃从不因任何人眷恋尘世。没有人可以困住她。
孤绝冷漠, 寡恩少情。
她才是最适合修道的人。裴岫忽然意识到。
纯净的兄妹情, 被混淆进其它情愫。
这种污染似的添注, 让姜佩兮极为膈应。
几乎是立刻的, 她想离开阳翟。
回去途中,姜佩兮问丈夫是否能提前离开。
大孩子不在,善儿还不能顺溜地说话。姜佩兮便无所顾忌地往周朔身上靠。
腰被他用手托着,他的回答徐徐缓缓,“可以。留下离开,都可以。”
“没有缘由地提前离宴, 太过失礼。”她开始否定自己的冲动。
“佩兮想在这就留, 不想就离开。不用管是否失礼,我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
姜佩兮微叹。因裴岫离开阳翟, 就此错失与郑茵难得的相见,划算吗?
答案很明显。
回到若谷院的姜佩兮, 睡到下晚才缓过来。
睁眼时, 黄昏笼罩满屋。周朔坐在窗柩旁的榻上, 手里捧着书。被暮色浸润,他显得温和且从容。
“在看什么?”
抬眼望过去, 与妻子目光相撞后,周朔将书搁在案上, 起身去拿外衫,“诗集,随手翻翻。”
“翻到了谁的诗?”
“郭璞。”妻子的衣裙挂于臂弯,周朔补充道,“诗旁边还有你的注脚。”
姜佩兮已忘却曾经的读诗心得,“他的哪首诗?”
“潜颖怨青阳,陵苕哀素秋。这首。”将床幔完全挂好,周朔看向妻子,“你在这句旁边做了注。”
姜佩兮不由恍惚,“我写了什么?”
居然是治寿平慈寺,那个老和尚对她说出的谶语。
“无论尊卑,皆在消亡。”
姜佩兮怔愣一瞬,她曾经居然是种想法。
“旁边还写,委运任化。”
周朔坐在床沿边,神色担忧,“佩兮那时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委运任化。
对生死与宿命的参悟,通常发生在年岁上来,体悟了生命里种种无常与无助的老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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