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低嫁(枯草藏烟)


他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
眉眼便在月光里显露出来,温柔从容,仿佛什么都能包容下。
他不能这样,这叫她怎么办呢?
姜佩兮咬住了唇,试图以疼痛让自己清醒。
周朔伸手捧着她的下颚,温和耐心:“别咬,都红了,会疼的。”
“我想回江陵。”
周朔一愣,看向妻子,她泪眼朦胧,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平日端持清冷的声音现在软软糯糯满是委屈。
“等明天我和主君说一下,向江陵递了消息就走,好不好?”这样的要求当然该满足。
“我现在就要回去。”
“但这得先递拜帖,不然贸然前去是失礼的。”周朔试着讲道理。
终于抓住了机会,姜佩兮撒起气:“我只是回家而已,怎么就失礼呢?”
她情绪起伏到抽噎,“我、回我自己家,为什么要、要拜帖?凭什么……”
周朔的手心已经是一片湿热,她的眼泪全被他捧在手心里。
沉默地,他一点点擦着妻子涌出的泪水。
月光下的姜郡君本该是清冷艳丽仙子,此刻却眉眼哀愁,眼眶湿红,迷蒙黯淡的眼睛里是濒临破碎的哀凄。
她是这样委屈。
姜佩兮看着周朔收手起身,向外走去。
他的手忽然离开,被捧着的下颚猝然接触到寒凉的空气。
姜佩兮把脸埋进膝盖,去躲避空气中的寒意。
厌烦了,周朔也厌烦她了。
她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无限度地包容她呢?
肩上忽然一沉,脖子被温暖的皮毛包裹。
姜佩兮猛地抬头,她看见周朔半跪在她身前,正在给她披斗篷。
“干什么?”
周朔给她系上带子,又整理肩颈的衣服,“外面下雪了。”
“那又怎么?”
周朔拉她起身,弯腰给她顺开斗篷后,才站起身看她,“不是说去江陵吗?”
“你说的。”
“嗯,我说的。”
周朔拉住她向外走去。
跨门槛时,她被绊了一下。
不过有周朔,他便不会让她摔倒。
他看着她,问她:“能自己走吗?要我背你吗?”
姜佩兮抬眼看向他,雪色与月光下。
晕乎乎的她,只看见周朔满眼的无奈与妥协,于是娇气起来:“不能。”
周朔蹲下身,姜佩兮伏到他背上,由他背起自己。
她把自己埋到斗篷里,蹭到周朔的颈脖。寂静的雪月间,她听到了周朔的心跳。
温暖,踏实。
她醉了吗?
但是还没醉到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没有被酒支配行为。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在放纵自己。

姜佩兮在船上很不好受,晕晕乎乎睡了三天,吐了一路。
她吐得脱虚,只靠在周朔的怀里才好些。
周朔看她狼狈成这样,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提议走陆路。
姜佩兮一口否决,水路比陆路快很多,何况马车颠得人也不好受。
到江陵的时候正值半夜,周朔把她送到姜氏府苑的山门前便止步不前。他理了理她的发髻,便让她自己进去。
姜佩兮问他,“你呢?”
周朔说:“我明日递了拜帖,再拜见姜主君。”
姜佩兮站在雪地里,看着裙角沾上的积雪:“你可以和我一起进去。”
周朔只是淡淡地笑,抬手抚过她的脸颊,指腹蹭了蹭她的眼角,声音疏淡,温和得像是捧在手心里的手炉:“去吧。”
她便自己走过一层层石阶,走到阔大的姜府门前。回头看时,已经看不见周朔的面容。
月光下的周朔一袭黑袍站在雪地里。
四周空阔,他一身黑色,在被白雪覆盖的天地里便格外显眼。他仪态又端正,便像是亭亭青松,满身都是庄重沉稳。
似乎有太多时候,他是一个人孤身立在那。
以至于姜佩兮每次试图给周朔下定义时,脑海里最先出来的印象,便是他站在空阔的地方,一身规矩的周氏制服,立得板正,任凭风卷起他的袍角。
他一个人,望向遥远的天际。
想要睡觉的姜佩兮再次翻了身,不知道为什么,她满脑子都是那些琐碎的东西。
周朔上辈子跪了一夜回来后就发热,那这次呢?
她按了按眼睛,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去看看他吧。
好歹他这次遭罪,完全是因为她任性。
姜佩兮起身后只披着外袍便向外走去,她就看一眼,很快就回来。
沿着回廊向书房走去,院子里走动的脚印已经被雪盖住。姜佩兮看着院子的草木陈设,有些不舍,怎么说也是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轻轻推开一个弧度,姜佩兮侧身挤进书房。书房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记忆伸手摸着去探路,挨到桌子,姜佩兮松了口气。
她很快就找到了蜡烛,将火点上。
火不大,她举着烛台,只能照开一小片黑暗。
她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拉紧披着的外衣。
奇怪,屋里怎么和外面一样冷?
直到走到床前,姜佩兮也没找到半块木炭。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周朔已经节俭成这样了吗?连点炭都舍不得用。
姜佩兮恨恨地想,早知道他抠成这样,那白檀香就不给他用了。
她在这花着比金子还贵的白檀香给他散寒止疼,结果这小气鬼连炭都不用。给他再多白檀香也没用,活该他有寒疾,活该他疼一辈子。
姜佩兮举着灯,照亮周朔的面容。
他的睡相很好,他们一起睡的时候,他整夜都是老老实实的。
姜佩兮有时夜里醒来,会发现自己半趴在周朔身上。
她很不好意思,就往一边靠。
于是早上再睁眼时,周朔身上几乎就没有被子。她更不好意思地把被子还给他,一点点蹭着给他盖上。
所幸,周朔没发现过她抢被子的恶行。
姜佩兮摸了摸周朔的额头,感受着他的温度。
似乎有些发热,但好像不严重,都怪他不点炭。
给他请大夫喝姜汤,熬药沐浴,忙了一大圈,结果他自己却不在乎。
额头有一点烫,身上呢?
姜佩兮伸手摸向他脖子,但刚刚挨上,指尖感受到他的温度。
她的手腕就被握住了,温热穿透衣衫传到姜佩兮的皮肤上。
周朔睁开了眼,漆黑的眸子映着烛火,沉寂安静。
姜佩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被他攥住的手腕,意识到这是个奇怪的动作。像是她想掐死周朔,却被发觉,两人在拉锯一样。
“我来看看你,没别的意思。”
“嗯。”周朔松开手,淡淡应了声,嗓子听起来就很干。
“嗓子疼吗?”
周朔摇了摇头,撑着坐了起来。
“你有些发热,你知道吗?”
“不要紧,等等就好了。”
姜佩兮看着他打马虎眼的样子就来气,她真金白银的白檀香就糟蹋在这种人身上了。
“为什么不烧炭,你这样睡不冷吗?”
“回来晚了,屋子里的炭刚好用完。我看他们都睡了,就没再叫他们起来。”解释完后,周朔看到面色不愉的姜郡君,连忙补充,“我平日也不怎么用,我不喜欢这个,烧起来太闷了。”
“现在叫他们过来点,你不喜欢也要点。”姜佩兮只能压制怒火。
周朔看了看天色,“算了吧,现在点,等到炭火烧暖,天也亮了。”
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
姜佩兮看向周朔,冷声道:“你既然不冷,就送我回去。”
周朔愣了愣,“回江陵?”
“回房间!”
姜佩兮气得摔门而走。
周朔披的外袍松松垮垮,紧跟出来,关上门就追了过去。
她走在前面,影子落在地上。
周朔放慢脚步,刚好和她隔了一个影子的距离。
他们的距离,这样就刚刚好。
姜佩兮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房间里的炭火昼夜不断。
跟到门口后,周朔却不再进来。
姜佩兮脱了外衣不见人,只好再出门找。
看见周朔站在门口,呆愣愣的,姜佩兮便伸手拉他进来。
“我马上回去了。”
哟,他还不情愿呢。
想想他遭这罪,是因自己而起,姜佩兮只能压住怒火。
“你就睡我这,你那太冷了。”
周朔立刻就退了半步,一副惶恐模样:“这于礼不合。”
“不合什么礼?我们还是夫妻。”
周朔被堵住了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姜佩兮问他,“你会对我做什么吗?”
周朔赶忙否认,“不会。”
“那不就成了?你睡榻,我睡床,我们俩互不干涉。”
周朔不回话,固执地站在那。
忽然意识到什么,姜佩兮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周朔神情一僵,仿佛那一夜实在是他的心结。
姜佩兮冷哼了一声,“放心,那样的蠢事我一辈子干一次就够了。”
“是你睡在我这,还是我叫人起来点炭,你自己选择。”
姜佩兮走到里间,打开柜门,捧出被子。
不用等待回答,她便知道周朔的选择。
捧着被子转身后,她看见周朔拘谨地站在那。
她把被子放到榻上,便不再管他。反正在这屋里,他不盖被子也冻不着。
姜佩兮躺下后,等了一会,才听到布被摩擦的声音,轻柔小心。
随后几盏明亮的灯被吹灭,屋子里暗了下来。
只有一盏小小的烛火在黑暗里摇曳,像是他们这场疏离关系里的一点不甘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着帘帐,姜佩兮看着那一点火光。
“子辕,你睡了吗?”她把声音放低。
寂静中的几息显得格外漫长,但她听到了周朔的回答,
“没。”
姜佩兮垂眸,抓着被角的手摸向小腹,那里还很平整。
他才刚刚三个月,是摸不到的。
“我很喜欢杏儿。建兴年末时也忙,周县公和秦夫人也顾不上照看她。等我去新宜后,杏儿能送到我那去吗?就年底各地方来建兴述职那几天,我会小心照看她的。”
上辈子,秦斓的女儿周杏于天翮六年的深冬,也就是明年的年末落水溺亡。
五岁的幼女,早上还红润的小脸被冰冷的湖水泡得惨白,她身上穿着的喜庆衣服湿透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秦斓哭得几近昏厥,周老三威胁大夫去救活他的幼女。
跪了一地的仆从侍婢,磕头求饶。
姜佩兮要过去时,周朔拦住了她,他那时面色苍白:“别过去。”
“那是杏儿。”她不理解周朔的做法。
“别去,已经……没救了。”
周杏下葬后,秦斓不再见客。
后来姜佩兮便听人说,秦斓疯了。
等她再见到秦斓,便看到那个曾经满身诗意的才女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没有一个侍女跟着她,她赤脚站在湖边。
姜佩兮吓得一把抱住她,连拖带拽才将她拉到一边。
“你也来看她了。”面色枯槁的秦斓看着她笑,手里攥着亡女的旧衣,“杏儿,姜婶婶来看那你了。”
姜佩兮那时也已是孩子的母亲,她知道宽慰的话没有用,但还是说:“秦夫人,还请节哀。”
“节哀?我不难过。”秦斓戚戚然一笑,随即脸上露出厉色,“我只是恨……”
“恨?”姜佩兮一愣。
“对啊,我的杏儿……”秦斓垂下眼,呢喃了一句。姜佩兮没有听清,便被她大力推开。
“周兴月,我不会放过你的。”秦斓神情痴狂,咬牙切齿。忽然又看向姜佩兮,抓住她的双臂,掐得姜佩兮直皱眉,“离开建兴,快,你也会被他们害死的。”
“秦夫人,你……”姜佩兮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佩兮,快离开。你以为周朔是什么好东西吗?”秦斓面上露出绝望,“别被他骗了。他们已经把刀磨好了,你也会被他们杀死的。”
“佩兮,快跑!”
姜佩兮听得心惊胆战,她拉住秦斓还想再问,便听到周老三的声音。
“姜夫人,放开阿斓。”
姜佩兮回头,看见了幸灾乐祸的周兴月,压着怒火的周三,面色僵硬的周朔。
在短暂的沉默后,周朔回答了她。
“我会和清正说,如果他同意,我就把杏儿送过去。”
姜佩兮攥住被子,揉成一团,“子辕,你喜欢杏儿吗?”
“喜欢。”
“柴桑和奉节这两个渡口,若是你们周氏不要。等杏儿大些,就一个给她。还有一个,等日后你娶妻有了子嗣,就给你的孩子。”
“杏儿的,姜郡君看着安排。但另一个,姜郡君自己留着就是。”
姜佩兮扯出笑,宽慰道:“我和秦夫人相处得好,也和你关系不错。你们的孩子,我一视同仁。杏儿有的,你的孩子也要有。”
“我不会有孩子的。”
姜佩兮一愣,“为什么?”
“我不喜欢。”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茫然,手心按着小腹,再出口时她的声音有些艰涩,“你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我做不好一个父亲。”
轻轻的,姜佩兮松了口气,“你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我不是。”
姜佩兮翻了个身,看着床顶的装饰,给他信心,“你是。你耐心周到,会是很优秀的父亲。”
周朔笑了一声,那点笑意很快被黑暗吞噬,“我什么也没有,什么都给不了他。他长大后,会恨我的。”
“他想要什么,可以自己去争取,而不是盯着父亲要。”想到周朔对善儿的态度,姜佩兮决定劝劝他,“你是有些溺爱孩子的,别什么都纵着他,孩子也是要管的。”
躺在榻上的周朔看着那盏微亮的烛火。
烛火在他的眼睛里跳跃,那些被掩藏的不堪角落,被火光照亮。
“他长大后会恨我的,正如我恨着我的父亲一样。”
姜佩兮愣了愣,尝试去翻找关于周朔身份的记忆。
周朔是孤子,随母姓。
她没有去关注过这些,只隐约记得周兴月提过一嘴。周朔的母亲和夫家闹得很不愉快,便带周朔回了娘家,改姓为周。
至于他的父母为什么和离,又因为什么闹得不愉快,姜佩兮不知道,也没去调查过。
“因为他们和离了吗?”
姜佩兮等了好一会,周朔也没有回答她。于是只能自接自话,“如果他们相处的不好,互相耽误,和离又何尝不是解脱呢?”
“不,他们很和睦,很相爱,甚至……至死不渝。”
这下姜佩兮不懂了,“那为什么要和离?”
“大概就是如姜郡君说的,不合适。”
不合适是因为不相爱,相爱的算哪门子的不合适?
姜佩兮觉得周朔没懂她的意思,翻过身又面向帘帐,刚想说什么。
周朔却表达了结束谈话的意思,
“睡吧。”

下了一夜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姜佩兮也不知道周朔是什么时候走的。
现在枝头的雪已攒出了一层。
侍女们拿着竹竿,将树枝上的雪打下,省得清扫地面后再落雪。
姜佩兮坐在厅堂里慢吞吞地喝着粥,看院子里的侍女们干着干着活便笑闹起来。
远远的,姜佩兮看见门口出现了一抹倩影。
她莲布轻盈,一举一动都像是古画里的仕女。
稍稍提起裙摆,秦斓迈过门槛,笑着看她:“吃什么好吃的呢?”
姜佩兮笑了笑,“莲子粥,秦夫人吃吗?”
秦斓看了看绕着热气的米粥,问,“这莲子有芯吗?”
“有。”
她便露出遗憾的神情,“那东西太苦,我不吃。”
没看见周杏,姜佩兮便问起了她。
秦斓笑道:“清正带着去和周家那些老头们显摆了,每年都逮着这几天。”
姜佩兮不禁笑起来,却仍旧忧心,“孩子还小,还是要走一步跟一步。你们忙的时候,也带在身边,别放着她到处玩。现在天冷,水上虽结了冰,但不实,掉下去可不得了。”
“我记下了。”秦斓点头应下,随后又看向姜佩兮,“昨夜才回来的吗?”
姜佩兮点了点头,对秦斓道:“我下面打算去新宜住着,等年末的时候,建兴人又多又乱,你们要是忙不过来,便送我那去。”
“好,有你看着,我也省心”秦斓自然应下,顺着便问,“周司簿被派到新宜去了吗?你们要在那多久啊?”
“子辕不去,就我去那。我也不知会在那住多久,兴许住腻了,便换个地方住,会提前和你说的。”
秦斓一愣,这夫妻一起去地方,是常有的。丈夫去地方办事,妻子留在建兴,也是有的。但丈夫留在建兴,妻子住去地方,是什么理?
“佩兮你……你去新宜做什么?”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