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低嫁(枯草藏烟)


她刚和周朔吵得很难堪,什么尖刻话都说尽了。
她的恳求不出意料地没被答应,周朔说:“京都的人还在山下盯着,一旦周氏为他收骨入殓,便是罪证。”
“我去,不用你们出人,你让我下山……”
“那就是给姜氏招祸,陛下对江陵忌惮已久。你去,才是正中他们下怀。”
姜佩兮枯坐椅上,沉默良久,周朔说的她当然知道,但她不能接受。这是为她牺牲的人,她却只能任其曝尸街头吗?
她长久没有回答,周朔便起身来扶她,“回去吧,大夫说你不能忧思。”
“帮我……”她拽住周朔的宽袖,冰冷的锦缎握在手里,姜佩兮忍不住打颤。
他颈脖处缠着纱布,白纱布下洇出血色。
她偏过头不愿看他,心中绝望苍凉,嗫嚅着字从唇齿间挤出,“求你……”
柔软的巾帕贴上面颊,他骨节分明的手捏着帕子,一点点擦过她溢出的泪水。隔着衣袍,他握住她的手腕。
“好,你放心。”他还是答应了她。
周朔为刘承收了尸,听说是葬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姜佩兮没再过问。
她不知道周朔又承受多大压力来满足她的心愿,也不敢问,她无法面对那份愧疚。
而现如今还好好活着的刘承,他被打断的腿脚恢复得很好。他已经能自己走,只是腿脚偶尔使不上劲,还需要拐杖支撑。
姜佩兮找到刘承时,他正在练习脱开拐杖自己走路。
转身看见姜佩兮,他赶忙上前行礼,“问姑娘安。”
姜佩兮抬手示意他起来,“你有什么要收拾吗?我打算回去了。”
几乎是立刻的,刘承否认:“没有,属下这就能走。”
被安排照料她和阿商的妇人,此刻牵着马车过来,她扯着勉强的笑:“贵人要不再等等?等司簿回来说声再走呢?”
“不用。”姜佩兮顿了顿。
意识到对方可能担忧什么,她补充道,“我昨晚和他说过了,他知道的,不会责怪你。”
妇人明显松了口气。
就在姜佩兮准备上车时,远处忽然传来喧嚣声,吆喝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紧接着便是大地上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在姜佩兮还没反应过来前,妇人脸色苍白,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她一把拽住姜佩兮,“贵人,是强盗,我们先躲躲。”
姜佩兮一头雾水,她站在车凳上,不知其所云:“什么?”
很快她腰上一紧,等反应过来脚已经沾地,她被刘承抱了下来。刘承面色严肃:“匪盗来了。”
妇人急着拉住姜佩兮要往后跑:“后头有个地窖,我们先藏那。”
他们立刻弃马车而走。
连跑带拽,他们跟着妇人跑到地窖入口。
打开窖门,里头一片漆黑,妇人连忙钻进去,她站在下面,伸出手接姜佩兮,“贵人快下来。”
窖口很小,只能一人通行。
捞起裙摆,姜佩兮拉着阿商的手,脚探到梯阶,小心地一阶阶往下走。
妇人扶到姜佩兮的腰,心中松了口气,终于把这个贵人劝下来了。
阿商紧接着下,只是她脚刚刚踩上梯子便顿住了。
她仔细看了看远方,确认那人的身份,便赶忙低头:“夫人,是小钧!小钧在那边,他好像没地方躲。”
姜佩兮皱眉,“小钧是谁?”
“就是王夫人身边那个男孩,他带我跑下山的!”
“救他过来。”姜佩兮看向刘承。
等阿商下来后,他立刻关上了地窖门。
姜佩兮愣愣看着紧闭的窖门,反应过来后,她攀上梯子,拍打窖门,“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没有回应。
她的命令刘承会毫不犹豫地执行,无论合理与否,成败比率如何,他都会贯彻实行。
他是死士,主子说的每个字都要服从,哪怕是去送死。
姜佩兮心中慌乱,她抬高声音:“刘承,回来!”
她的嘴一下被捂住,腰也被抱紧。
“贵人,贵人,小声些。”妇人说。
姜佩兮失神地回到地面,里面黑漆漆的,她的视力迅速退化,几乎又看不见了。
阿商搀住她,扶她到一旁坐下,她贴着姜佩兮的耳朵道:“夫人,这里有十几个人躲着呢。”
姜佩兮没理她,只是出神地坐着。
外头是匪盗,他们上次便那么对刘承,如果这次刘承还落在他们手里,他一定会死。
难道刘承又要因她的命令而死吗?姜佩兮想。
她忽然站起来,摸索着向地窖入口走去。
阿商拉住她,“夫人去哪?”
“出去。”
“咱们躲着不好吗?”
“刘承会死,我出去,说不定能保下他。”
“可是……”
阿商语气迟疑,很快有人打断她,嘈杂的声音像地泉涌出。
“不行,你一出去,地窖就暴露了。”
“他们杀人如麻,你出去也救不了人,只会搭上自己。”
“你要救人,那我们怎么办?”
“……”
又有人拽住她,姜佩兮听到谄媚的应和,“不出去不出去,贵人说笑的。”
“她是谁?好大的口气,还从强盗那保人?呵……”
“这位贵人,是周司簿关照的。”妇人回答她们。
地窖安静下来,不再有人谴责她不懂事。
妇人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丝毫靠近窖门的可能。
她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救援,等待不幸。
姜佩兮闭上眼睛,牙齿咬住下唇,试图用细细密密的刺痛压制心中的无助。
又是等待,又是这种无能为力的等待。
黑暗里时间没有尺度,无法测量,便显得尤为煎熬。
姜佩兮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她的身体越来越冷,甚至开始打颤。
窖门处发出声音,门被打开,外头燃烧的火光照亮地窖入口处漂浮的尘土。
“出来吧,你们得救了。”
清悦的女声随着火光一起照亮漆黑的地窖。
姜佩兮抬头看向火光。
她染了半身血迹,此刻蹲在地窖口,一手搭着膝盖,琥珀的眸子映着火光,血珠顺着她的下颌滴落。
是阿娜莎。
她携光而来,异域的美貌因勇往无前而尤显得惊心动魄。
姜佩兮再次回到地面,火焰、焦土、血迹充斥着视野。
她不敢看那些,只能拉住阿娜莎,“刘承,我的侍卫,他在哪里?”
阿娜莎看向她,眸光闪烁:“死了。”
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姜佩兮仍感到一阵脱力。她紧紧抓着阿娜莎的衣袖,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他在哪?”
“你不会想见到他。”阿娜莎有些叹息,“我想,你还是不要见他为好。”
“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到他。”
小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万分。
姜佩兮跟在阿娜莎身后,来到一片插着木篱的空地上。
寒冽的北风穿透那片空地,带来刺鼻的血气,引得她阵阵反胃。
阿娜莎手上的火把被风吹成横向,火光渐暗。
透过模糊的夜色,姜佩兮看清木篱尖端插着的东西。
断肢,头颅,尸体,一片血肉模糊。
她的眼睛刚刚看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腿一软,径直摔到地上。
翻涌的胃激起一阵绞痛,姜佩兮一下吐了出来。
她头眼发昏,那份一直被掩藏的记忆此刻恍如昨日。
那被藏在角落、被刻意忘却的存在,于今天再次被残忍地掀开。

第37章 番外三(上)
执掌江陵二十六年的姜裴夫人, 养育了两个儿子。她早年丧夫,孤儿寡母坐镇江陵,可谓半生困苦。
唯一的欣慰是长子争气, 气宇不凡,举止合宜, 亲事定的是宛城王氏的嫡长女王厝。
姜裴夫人很满意自己的长子,也很满意这个长媳。
胥武元年, 她筹备完长子的及冠礼, 又着手准备长子的婚事, 纳吉、纳征、请期, 忙得焦头烂额。
她数着婚期,数着放下江陵一切能安心回阳翟养老的日子。却不想,数来长子坠马而亡的噩耗。
让她骄傲放心的长子,突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红绸换白布,姜裴夫人穿上丧服,有条不紊地举办丧礼。
她面对过太多次死亡, 已经能平静接受。
幼时失去双亲, 稍长成后,又看着疼爱她的长兄自焚身亡。
十六那年辞乡别亲, 嫁往江陵。却在六年后,抱着牙牙学语的次子, 给亡夫守灵。
姜裴夫人将流程一一核对, 体面地送长子走完了最后一程。
长子下葬后, 姜裴夫人给宛城递了信,取消与王氏的婚约。
但很快, 王氏嫡长女拜访江陵,她将那封信送了回来。
姜裴夫人的丧服还未褪下, 她看着曾经自己很中意的长媳:“这又是何苦……”
“他的死,不是意外。”
她垂下眸,手执佛珠,“人生在世,我们都得学会放下。”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逝者已逝,你要向前看。”失去长子的母亲捻过一颗佛珠,目光沉凝如水。
“我放不下。请您成全我,姜夫人。”
就这样,她披着长子选定的嫁衣,在宗祠前与次子立证为夫妻。
江陵迎来了新的主妇,出自宛城王氏的姜王夫人。
胥武三年,琼华郡君姜琉出生;胥武六年,瑾瑶郡君姜璃出生。
于姜璃而言,父亲是突然消失的。
某天她忽然发觉,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父亲。
于是她问阿姐,父亲去哪了。
阿姐摸了摸她的头,说她还小,不会懂。
她问母亲,母亲将视线从案牍里移开,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该问的。”
母亲身边的贾嬷嬷连忙把她抱走。
贾嬷嬷把她哄在怀里,她说:“璃姐儿,可不能再问了。”
父亲的去向是不能问的。
姜璃记住了,后来她再没问过。
姜王夫人以温婉娴静而闻名于世家,但母亲对她很严厉,规矩礼仪不容出半点差错。
她幼时随母亲赴宴,母亲总会把她放在身边。
但阿姐却从来闲不住,她总是到处乱跑,还会和别家的贵子斗嘴打架。
甚至有次伙同其他几家的子弟,溜出了宴会范围。
她跑到民间的城镇里去了。
他们一群孩子,身上衣衫显贵,又没有仆役在身边。自然引来了歹人,将他们洗劫一空。
好在运气好,那些人胆子还不够大,没把他们拐走买卖。
等世家夫人们知道孩子跑出去了,宴席一阵兵荒马乱。
冷下脸的斥责仆从,焦急的哭得潸潸,发火的摔了茶盏。
可姜王夫人仍是温温和和的,甚至慢慢品了块点心,才吩咐侍从们去找。
阿姐被找到时,身上就一件单薄的里衣,还蹭上了污泥。
阿姐是那群子弟里最狼狈的,原来梳得漂亮的双环髻,散了一半,还插了几根草。
夫人们有的把孩子拎到一旁怒斥,有的一把搂住独苗抽泣指责。
唯有姜王夫人慢慢蹲下身,拿出帕子擦了擦阿姐脸上的污迹,笑问:“阿琉这次出去,可有什么收获吗?”
阿姐抬起脸,思考了一番:“财不可外露,我买东西时,把钱币都掏出来了。”
母亲把阿姐搂进怀里,摸了摸她杂乱的发顶,满是欣慰:“不枉此行。”
姜璃那时站在母亲身后,有些无所适从。
她没和阿姐他们一起出去。
后来阿姐拉着她的手去换衣服,一路上叽叽喳喳讲述自己的见闻。
外面的世界有多热闹,市集有多喧嚣,还有抢他们的歹人长得有多丑。
姜璃只是安安静静地听,跟阿姐走。
待阿姐说到兴起处,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她只需露出迷茫的表情。
阿姐就会了然地笑起来,再和她解释。
阿姐换衣服的时候,突然神秘兮兮地对她说:“你知不知道我买了什么?”
姜璃茫然抬头,见阿姐明显还想让她继续猜,便垂首默默摇了摇头。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圆滚滚的红色的球,上面粘了黑点,还有些发青。
阿姐捧着它,炫耀显摆道:“这叫糖葫芦,他们说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我特意藏起来的,没被抢走,你快尝尝。”
姜璃咬了一口,初入口是苦,又是咸,后来却甜了。仔细一品,却满嘴余酸。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姜璃看着阿姐兴冲冲的模样,选择实话实说:“并不怎么样。”
阿姐一脸疑惑,就着她手上的咬了口。
她嚼了嚼,突然一阵呸呸呸,忙道:“快吐了快吐了,应该是被我一直抓在手里,抓坏了。”
姜璃看着阿姐,不由想笑。
“怎么还没换好?”姜王夫人掀开门帘,目光落到姜璃手上,“这是什么?”
“这是我买回来的,想给阿妹尝尝。”
姜王夫人走进来,难得皱着眉,“别让妹妹吃这种不干净的东西,快丢了。”
阿姐一把抢过糖葫芦,随手丢在地上,笑嘻嘻道:“丢了丢了。”
姜璃手上还留着糖葫芦的粘腻感,等她看糖葫芦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反应过来,慢慢放下手。
母亲给阿姐换衣服。
就在母亲转身去拿外袍时,阿姐凑过来和她咬耳朵,她悄悄说:“下次我给你带好的。”
姜璃看了眼母亲的背影,对上阿姐弯弯的眸子,也悄悄回:“好。”
阿姐从来不守规矩。世家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礼法,可似乎对阿姐来说,没有一条可以束缚她。
母亲总是纵着阿姐,却对她要求严苛。
姜王夫人总是让次女坐在身侧,对着那冗长的规矩礼仪,一条条读给她听。
姜璃幼时曾问过母亲,为什么阿姐不用学规矩,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姜王夫人回答她:“阿琉是未来的主君,是江陵的骨,她要多见世面。”
“你是江陵的皮,阿璃。你的言行体现着江陵的教养,你是姜氏的脸面。”
“阿璃,别丢姜氏的脸,让你的父母面上无光。”
姜璃抬头看到母亲脸上温和得体的笑。
她慢慢点头:“是。”
阿姐曾有段时间,突然喜欢上跳舞。
舞娘曼妙的身姿,掩在薄沙中格外魅惑多情,就那三尺薄沙,似乎能诉说千言万语。
阿姐想学跳舞。
姜璃那时在背母亲要考的规矩,阿姐见她都快背傻了,便拖着她一起去学。
她喜欢和阿姐笑笑闹闹的每一刻,便下意识抓住每次和阿姐相处的机会。
奈何阿姐是个三分钟热度的性子,舞娘的美貌并没让她在跳舞这件事上停留多久。
阿姐很快就投入了下一项娱乐。
舞娘很喜欢这位小郡君,她有天赋,更难得的是肯吃苦。
跳舞时总免不了磕碰,大郡君磕到碰到还会闹一会儿,而小郡君却从不哭闹,甚至就不会说自己摔着了。
带着满心喜爱,舞娘做了一身舞衣送给小郡君。
姜璃看着绚烂的舞衣,完全不同于自己平日寡淡庄严制服。
再对上舞娘满是期待的目光,想要结束练舞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无法拒绝的后果就是让姜王夫人起了疑,在她多次抽问次女,她都答得结结巴巴的情况下。
那是个平常的练舞日子,在听舞娘教导时她不经意一抬头,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母亲。
她有些害怕,母亲的面色实在是很难看。
她一步步向母亲走去,向她行礼问安,压着要跳到嗓子眼的心。
姜王夫人并没有发火,也没有怒斥她,只是冷冷道:“去把衣服换回来。”
事后母亲让侍女紧闭大门,她坐在上首,品着一盏茶,手旁是次女的舞服。
姜璃跪在地上。
“舞者,媚也,是为邀宠者所学。阿璃,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学这种下作玩意?”
姜璃跪在冰冷的地上,面对母亲的斥责忍不住哽咽:“母亲,我错了。”
姜王夫人把手旁的衣服扔到地上:“只此一次,去把这件衣服烧了。”
姜璃抬头看向母亲,她张了张嘴想要求情,却在见到母亲冰冷的神情后顿时失语。
“是……”
这事过去好久,阿姐已换了好几样新玩意。
那天阿姐提着自己新得的蟋蟀来找她,想和她一起找乐子。
姜璃静静看着蟋蟀。
蟋蟀被困在笼子里,任人摆布逗弄。
这似乎这触及到什么,但年幼的她还不太懂其中的类比与联系。
她便定定看着在笼子里努力攀爬,却永远找不到出路的蟋蟀,一种难言的压抑梗在心头。
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阿姐见她怎么也没有兴致,便丢下蟋蟀。和她凑到一张椅子上,蹭了半天,也没问出来半句。
还是阿青没忍住,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