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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嫁(枯草藏烟)


后两种办法裴氏稳赚不赔,最后的方法裴氏还能大捞一笔,朝端县君归葬建兴,她的陪嫁就会全部留在裴氏。
周朔不明白裴主君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代价来要岳父母的命。
枉受利而不问,必有灾殃及身。
他行事谨慎,想不通原因,便不敢答应。
而裴主君明哲保身的典故一下点醒了他。
周朔下意识看向庭院里正在和儒生交谈的妻子,莹莹的雪簇拥在她的脚边,精致美丽的雪青玉琼花布在雪白的袍子上。
满头的青丝因已为人妇而尽数盘起,是因他而盘起的。
裴主君这是在提醒他,佩兮因他而不再明哲保身。她罔顾江陵的信任,调走姜氏派往京都的部分军队。
她进了一场不该进的赌局,她把姜氏对她的信任换成筹码,在建兴的赌局上下注。
她将她最宝贵的东西交给他去赌,不仅赌他必须赢,而且还在赌他究竟可不可靠。
但其实在效益上,他的妻子是进了一场稳输的局,只有输多输少的区别。
他输了,她便无法再置身事外,生死一线。
她给江陵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姜氏必然不会再接纳她。
他赢了,像是如今,她获得本该有的安全。
可她犯了这样大的错,姜氏会撤回对她所有的庇护。
佩兮究竟得到了什么呢,一切的纷争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并不牵涉到建兴动乱里的任何利益。
她什么也没得到,只招来了姜氏对她的猜忌与愤懑。
江陵派往京都的十万军队,她抽走了三万,害得姜氏进入京都的兵力不足,最终在拥帝中落败。
因为他,佩兮把姜氏多年的辛苦筹谋付之一炬,江陵不会再容下她了。
当妻子把兵符塞进他手里的时候,周朔就知道了。
在建兴周氏这次互相倾轧的赌局中,姜郡君下的赌注是她的命。而赌的必然结果,是失去她后半生的依仗。
裴主君最后这两句话,让他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心思。
固然十分微妙,固然他在这方面木讷迟钝,但身为丈夫,他还是捕捉到了别人对自己妻子的觊觎。
生性淡漠薄凉的裴主君,此次拿出的条件不是在买岳父母的命,而是在买佩兮的一生顺遂。
裴主君怕无论是休妻还是杀妻,都会引起周氏的不满与报复。
他担心嫁到建兴的表妹会被恶其余胥,会受到牵连。
其实这不太可能,周氏是簪缨大家,最重礼法颜面,气量不会小到要辗转曲折地去为难一个已是他远亲的表妹来泄愤。
但……万一呢?
她为周朔背弃了江陵,姜氏不一定还会为她撑腰。
姜佩兮赌得孤注一掷,决绝地将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丝毫没考虑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但裴岫却谨小慎微,再三思量,不敢有任何差池。
哪怕周氏气量小,对姜佩兮不礼重的可能性极低。
但宁可承受这么大的损失,他也不愿冒一点险。
一点点她可能会到受委屈的风险,他都不愿承担。
三百年税收,六万匹骏马,两百年劳力。
是裴岫下给姜佩兮的聘礼。
裴主君最终选择把话挑明,是在告诉他,
佩兮身后没了江陵,还有阳翟。
周朔终于回过神,抬眼看向已经跨过门槛的裴主君。
他还是懒散地没个正形,挪着步子向外走去,大裘曳过地面,带起一层薄薄的雪。
裴主君这件事做的隐蔽且妥善至极,在所有人看来,阳翟的面子护住了。
而裴主君花这么大的代价,是为了朝端县君。
可这场交易中隐含的威胁,只有他与周朔知道。
姜佩兮听着学府先生念叨善儿的淘气劣事,忍不住地叹气。
真不知这性子是随了谁,周朔温雅,她自幼也算得上乖巧。怎么就得了个这样乖张的儿子?
她向先生表示着歉意,许诺会好好教育孩子。
先生张嘴还欲说些什么,一抬眼就瞧见面色冷淡的裴主君缓步而来,他被盯着打了个冷颤。
停下告状的心思,连连拱手告辞。
姜佩兮正要再送先生出去,余光瞥见一抹雪白。不由转头看向裴岫,有些诧异:“这便聊完了吗?”
裴岫盯着落荒而逃的儒生,并没应她的话,等儒生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他才垂首看向身侧的姜佩兮。
他静静看着她,七年不见,她确实长高了,逐渐和他模糊记忆中在阳翟的身影重叠。
上次见面,她还是被娇养在江陵的未嫁的女郎。
姜佩兮没敢抬头,快速扫了一眼雪地,看到沾了薄雪的大裘。
她觉得与裴岫的距离有些近了,便不动声色后退半步,刚刚站稳,便听见裴岫说:
“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糊弄我做什么。”
懒洋洋的调子,像是在冬日暖阳下打了个盹后的呓语。
姜佩兮看着那擦肩而过的衣衫,下意识想要挽留;“裴主——”
说出口的话卡了一下,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挽留什么,又该挽留什么。便不自觉低下头,忽而有些无措的委屈:“表哥……”
裴岫停下了步子,看着姜佩兮好整以暇:“佩兮想说什么?”
“阿姐她……”姜佩兮欲言又止,这不是她想说的,可她和表哥之间还有什么话题呢。
裴岫眉眼低垂,眸子映着地上积着的白雪,声音又淡了下来:“不用管,我回头劝劝她也就罢了。”
他扫了眼正在走向这边的周朔,问道:“还有什么要说吗?”
姜佩兮终于讷声,她和表哥还有什么好说呢。
见她没有话,裴岫顾自道:“那我走了。”
“表哥这就回去了吗?”
“不然呢?”
姜佩兮看着地上的雪,他们的确没有话可以聊了。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猝然映出院子里的一切,满眼都是聪慧狡黠。
裴岫看着那个探进院子的孩子,禁不住地笑起来,侧首问道:“这是你的孩子吗?”
姜佩兮看向有些心虚的孩子,对他招招手:“善儿,这是表舅。”
周善见母亲并没有生气,便放心地一溜烟跑到母亲身边,依着母亲才抬头看向这个病怏怏的陌生人。
裴岫垂眸看着小不点的孩子,问道:“我家里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丫头,以后给你做媳妇要不要?”
姜佩兮一愣,裴岫家里的丫头?
裴岫和朝端县君无嗣,从旁支过继了个女儿养在膝下,作为阳翟未来的主君培养。
“这孩子我还想留在身边。”姜佩兮摸不准裴岫的意图,只模糊着回应。
如果裴岫指的是裴池,善儿要是和她定下婚约,日后就得入主阳翟。她哪里舍得呢?
裴岫只笑:“这样好,我也不想池儿接任阳翟。”
姜佩兮并不当真:“表哥说笑了。”
裴岫却溢出一身喟叹:“做主君太累了,我累一辈子就够了,实在不想让孩子也一生受困。”
他语气中的疲乏与诚恳一点不假,姜佩兮看向他的眉眼,还是清冷漠然的。
但上次见面,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姜佩兮忽然意识到,他似乎很累了。
依着母亲的幼子此刻开口:“表舅,我还没见过她呢。”
听到这话,裴岫不由笑起来,抬手摸了摸周善的柔软的发顶,“不错,你比你母亲机灵多了。”
姜佩兮:“……”
眼见着确实没什么好聊了,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裴岫要说她多少不好,姜佩兮温声道:“我送送表哥吧。”
随后又看向已经来到她身边的周朔,“子辕与我一起。”
裴岫漠然扫了眼姜佩兮,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真是欲盖弥彰。
说她不机灵,还总不认。
这蠢丫头认死理,还好面子。
不仅不肯改变自己想法,而且执拗的要死。
就算是吃了大亏,还总要因为放不下面子而嘴硬,自己没错、自己不后悔,自己很好。
当初对那个沈氏如此,现在对这个周氏也是如此。
明明他们都配不上她,她明明过得不顺心,却总是要装出一副岁月静好、同心同德的模样。
骗人骗己。
周朔从来不会拒绝她,颔首答应:“好。”
裴岫没理他们,只捏了捏周善嫩嫩的脸蛋:“多吃些,不要挑食,希望下次见你,你长高不少。”
姜佩兮没应声,她看着裴岫,这话他以前总说。
总对她说。
嘱咐完这一句,裴岫看向姜佩兮,神情又很漠然:“不用了,还没和你们熟到要长亭送别。”
裴岫今日的言行,处处都彰显着他的无礼与傲慢。见佩兮没坚持,周朔便顺着颔首:“裴主君慢走。”
也不再说什么,他转身向外走去,雪白的大裘罩在消瘦的身上,映着纯白的雪,显得他越发孤寒了。
姜佩兮立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猛然生出最后一面的遗憾。
她总觉得表哥执拗听不得劝,还死要面子。
可她呢?她又何尝不是呢。
要是她能听进劝,要是她能先服个软,他们也不至于从天翮二年起,就再没给过对方好脸色。
周朔走到妻子身边,碰了碰她的手,只觉寒凉,仿佛刚刚受了什么惊。
他把她的手裹到自己手里,温声叮嘱着:“屋子里多加些炭,暖手炉也备着。”
姜佩兮回过神,周朔值得吗?
当然是不值得的,什么也比不过江陵对她的庇护。
可是她就是这样义无反顾做了。
后悔吗?大概是有些的。
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树枝上的雪落了一团下来,雪团砸在地面上发出声响。姜佩兮的目光落到那乱糟糟的雪上,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种难言的惶恐盘绕在她的心里。
被刻意忽视的事实,因裴岫的到来而被彻底揭开。
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她失去姜氏了,失去了江陵对她的庇护。
她因周朔而背弃姜氏,罔顾她身为江陵郡君的身份与责任。
而周朔不会把她看的比周氏重要。
固然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要面对怎样的恶果。
可是此刻对现在及未来的无所依靠,实在是让她茫然无措。
周朔沉默了半晌,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只能说:“天关殿还有很多事,我先走了。”
稀稀落落的,一片片冰凉落到脸上,姜佩兮呼出一口热气。
她此后的岁月,怕是会和数九的寒冬一样难熬。
年幼的孩子并不懂世事的无奈与母亲的孤苦无依。
他只是很高兴又下雪了,便围着母亲又笑又跳:“母亲,我们堆雪人好不好?”
姜佩兮目光落到孩子身上,扯了扯唇角:“好。”

门口站着的人身着素简黑袍, 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与屋内的人格格不入。
王柏坐着向来人拱手,“周司簿。”
姜佩兮看过去时, 正见周朔向王柏作揖回礼:“王郡公。”
下一刻周朔便听见姜郡君冷淡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他头也没抬, 接着刚才的礼又向姜郡君行礼:“邙山匪徒那边,收缴了许多财物, 想请王郡公过去认别是否有王氏之物。”
听到这话, 姜佩兮看向王柏, “郡公既有要事, 我也不多留您了。”
王柏瞟了眼周朔,心中冷笑,什么时候这种事要劳动他了?
但他面上不显,只站起来向姜佩兮作揖,仍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多有叨扰。”
“我送送郡公吧。”她的礼节一直是尽善的。
姜佩兮迈出房屋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外头比屋里冷多了。荒芜的土地上, 零星堆着几堆雪。
北风刮到身上, 他们的衣角都被吹乱,在风中打旋。
姜佩兮的视野缠上头发, 她抬手将碎发拢到耳后,心里打定主意, 走到最近的那堆雪她就不送了。
王郡公走在前头, 姜佩兮落后他两步, 周朔又在她的后方慢两步。
眼看就要走近雪堆,姜佩兮准备好了措辞, 刚刚准备开口,胳膊突然被拉住向一旁摔去。
她毫不设防, 被拉得一个踉跄,身体失衡。
紧接着就是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在耳边炸响,姜佩兮腰上一紧,她被完全护进怀里。
她愣愣地,完全反应不过来,但很快她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茫然抬头,看到周朔绷紧的下颌,他的脸色前所未有得差。
她听到周朔毫不客气地质问:“王夫人这是意欲何为?”
姜佩兮略略一侧首,便找到了血腥味的来源,周朔手心拽着鞭子,不断有鲜血从指缝里滴落。
“我不叫王夫人,你是知道我的名字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佩兮诧异地向身后看去,阿娜莎神色倨傲,手上握着鞭把。
这一下,姜佩兮才看清那条鞭子,鞭身上一圈圈缠着小短针,针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泽。
见姜佩兮回头看见了她,阿娜莎冷笑:“你骗我。”
“我说过,我会救你,但你得和我说实话,你不能骗我。我最讨厌欺骗了。”
“我不管你是谁,你叫什么。现在,你是在袭击我周氏的夫人。”姜佩兮听到周朔冰冷的声线。
“我会请主君写下拜帖,来日我定要拜访宛城,向王国公请教你们王氏的规矩。”
阿娜莎轻蔑一笑,“你觉得我会怕吗?”
“我不管你怕不怕,你只需要知道,你的袭击,是在挑衅建兴。周氏在九洲绵延三千年之久,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宛城可以羞辱的。”他的话已不是警告威胁,而是宣战。
宛城王氏的确是世家之首,但其崛起也就是近百年的事,其总共存在时间也不过八百年。
建兴周氏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霸主,它见证了多少的崛起与衰落,而它自己始终不动如山。
三千年繁衍出的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绝不是当今任何一个世家可以硬碰的。
阿娜莎本来就不受宛城待见,如今绝不能再惹上周氏。
姜佩兮心中慌乱,她伸手托住周朔握着鞭子的手。
他手心滴下的血,流进姜佩兮的手心,她看向周朔。
“松手。”
“阿娜莎。”
姜佩兮与王柏对视一眼,他们自幼浸润在世家里,对于维持世家间的平衡极为敏感。
世家的平衡一旦被打破,任何两家彻底撕破脸,对于自己家,对于整个世家都会带来极为深重的灾难。
只需要这一眼,他们便立刻确定,当下首要的事情是避免纷争升级。
“子辕,松手。我们去找大夫,你的手需要包扎。”
“阿娜莎,这是个误会,姜妹妹有她的苦衷。”王柏走向对面的妻子。
双方硝烟暂缓,周朔松开手,阿娜莎收回了鞭子。
姜佩兮连忙把周朔的手拉回来,她拿帕子盖住那血肉模糊的手心,忍下对血腥气的恶心,拉着周朔的手要回屋找大夫。
阿娜莎看着远去的人,不由挑眉,她双手抱胸,“他很敏锐。”
“这样的反应速度……”王柏看向远去的身影,眸中闪着寒光,“司簿只是个文职,他却有这样的身手。”
“姜妹妹怎么会嫁给这样的人?他们看起来完全不相配。”阿娜莎询问身边的丈夫。
王柏沉思良久,找了个词:“时运不济。”
“你们不是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吗?光看身份,他们怎么会配到一起呢?姜妹妹先前说,是她母亲和姐姐的安排,就为了夫家的钱。”
“确实如此,但也不全然。”
“具体说说?”
王柏想了想,决定给她全部理一遍:“姜妹妹是姑母幼女,自幼深得姑母偏爱。姑母与宛城关系不睦,父亲一度想让姜妹妹嫁进宛城,以此修复与姑母的关系。”
“啊……还能这样?”阿娜莎有些震惊,“然后怎么没成功呢?”
“原因有三。其一,父亲本想让二弟娶姜妹妹,但后来我和桓郡君的婚约告吹,二弟就娶桓郡君了。其二,姑母极度厌恶宛城,根本不让姜妹妹与王氏接触。”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阳翟的裴主君中意姜妹妹。”
阿娜莎愣了好一会,在脑海里反复检索,确认阳翟裴主君是什么样的人,满是不可思议,“就阳翟那个臭脸,他还会中意人?”
“就是那个臭脸。”王柏笑了笑,“裴主君胥武十八年及冠,往后几年却没有向任何一家提亲的意思,也没有谁不开眼去说媒,你猜为什么?”
“他脸太臭,脾气太差,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肯定没人愿意嫁给他啊。”
王柏被妻子的话逗得笑开,“但看在阳翟富贵与权势的份上,很多女郎都是心动的,尤其裴主君还有一副好皮相。没人说媒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裴主君在等姜妹妹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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