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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嫁(枯草藏烟)


至于现在的天翮帝,虽是先帝长子,但一直不得先帝喜爱。四十多岁被拥上帝位,原配在他登基前病逝,他转头就向江陵求娶。
阿姐提起这个凉薄的帝王也忍不住皱眉。但阿姐很满意他的昏聩无能,这也是当初她选择他的原因。
当得知天翮帝与原配的嫡长子坠马身亡后,阿姐对这个皇帝更加满意,顺理成章答应了京都的求娶。
故而国母虽姓姜,姜后却无子。
如今京都皇子里最得拥戴的是二皇子宋铭与六皇子宋钦。
宋二是长子,受到宛城王氏、华阴桓氏、泺邑崔氏三家拥护。宋六养在姜后膝下,勉强占了个嫡出身份,获得江陵姜氏、阳翟裴氏、秀容郑氏的认可。
两边势均力敌,这两年谁也没压过谁。
世家为了从龙之功,在天翮帝坐上龙椅那一天,便开启了新的一轮角逐。
这场角逐将会在三年后落幕,但胜者不是宋二,也不是宋六,而是天翮帝的胞弟镇南王。
三年后的天翮八年,镇南王会在这年年末攻入京都,并于第二年改元“征和”。
宋二在这场兵变中丢了一条腿逃往宛城。
宋六没能跑掉。
他,他的幕僚,他府上的奴仆全部被杀。
与姜佩兮自幼交好的秀容郑郡君,也在那场变故里丧命。
姜佩兮和郑茵关系极为亲近,她们年纪相仿,少时每每见面必吃住在一处。
郑茵爱笑,往往是她蹦蹦跳跳跑上高处,转过身看落在后面的姜佩兮,随后便是娇嗔的埋怨:“姜姐姐,你好慢,表哥等我们好久啦。”
她的笑,她的身形,连同白袍上鹅黄的花样一起融进光里。
但后来姜佩兮嫁进建兴,郑茵入京都参政,她们再没有联系。甚至于郑茵死于兵变,她的死讯,姜佩兮却等五年后才知晓。
当知道郑茵是在宋六府上被乱刀砍死,姜佩兮摇摇晃晃站不稳,她被侍女扶着从台阶上下来。
胸口血气上涌,眼前漆黑,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下来,跌坐在地上,喉间不断涌出血液,她拿帕子去接,却呕出更多血。
她讨厌征和五年,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阿青的背叛,私通偷情的污蔑,与江陵的彻底决裂,沈议的来访,郑茵的死讯,周朔漠然的指责。
她死在征和五年,她怎么可能不死在这一年?
过往的回忆一一呈现,死前的悲凉绝望再次涌上心头,姜佩兮控制不住地颤抖。
恶心,死前对这个世界的恶心再次袭来,她的喉咙像是被刀刃划过。
姜佩兮一下吐了出来,刚才喝进去的褐色汤药被全数吐出。
周朔忙来扶她,伸手去顺她的背。
她吐出的药大半吐在了周朔身上,他的黑袍被洇湿,袖口边缘的银线染上褐黄。
她听到周朔慌张的声音:“阿商,快去请大夫。”
那股恶心不断翻涌,姜佩兮胃里除了那碗保胎药再没别的,她被周朔搂在怀里,倾着身子,嘴里苦味混着酸味,越发让她觉得恶心。
“会和离的,会和离的,郡君先别急。郡君实在不放心,我先把和离书写给你好不好?我明天、不,待会就写信给建兴,让主君尽快派人去江陵谈两家的和离。”
“别急别气,我保证今年立春前,和离这件事一定会办好。”
周朔一边说一边给姜佩兮顺着背,她的面色苍白如纸,身体在发颤。
想到了什么,周朔连忙补充:“我没说不要孩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会再娶妻,只会有这一个孩子,我会很喜欢它,有的都给它。新宜给你,我的私产还有几处,和离后全部给你。”
“还有几处田产,虽收成微薄,但每年也能收些粮食,等我理一理,顺好了把地契都给你。”
他一骨碌说了好多话,颠三倒四的。

周朔有多少私产, 姜佩兮大概清楚,上辈子他也曾想把这些交给她。
但她对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曾说:“我不会打理, 你的东西你自己管。”
姜佩兮强压下恶心,喘了口气, 抓住周朔的衣袖,“你能不能、能不能……”
她想让周朔救郑茵,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镇南王起兵最大的靠山就是周氏, 周兴月调空了建兴的兵力派往京都参与政变。
不过可笑的是, 在镇南王登基成为征和帝前, 她先横死了。
周兴月死后,周朔代幼主坐镇建兴。
征和帝多次遣使者来建兴示好,但周朔始终淡淡的,对涉足朝廷政事毫无兴趣。
甚至有使者求到她这里来,她曾在晚膳时和周朔谈起京都的意图。
周朔那时正专心剥螃蟹,挑出蟹肉放到瓷碗里, 听到她的话, 头也没抬:“陛下想要周氏做刀,虽是富贵险中求, 但建兴已经折腾不起了。”
彼时善儿坐在他旁边,眼巴巴盯着周朔手里的螃蟹:“父亲, 我想吃这个。”
周朔手里是剥了一半的螃蟹, 他看向孩子:“这只是母亲的, 等会我给你另剥。”
看姜佩兮碗中见底,他将手边装着蟹肉的瓷碗放到她面前, 换过她的空碗。
“京都说要给你加封授爵,你也不心动?”
“建兴不少我吃穿, 我不需要京都的恩惠。”
尽管周朔明确拒绝多次,但京都仍旧热情不减。后来征和帝竟派出嫡次子往建兴示好,只为拉拢周朔。
如果周朔开口要求保下郑茵,镇南王一定会有所顾及,不会放纵士兵任意屠杀。
“答应我……”姜佩兮气息不稳,一句话没法说全,只能几个字几个字说,但就这样,她每说一个字呕吐感便增强一份。
“好,我答应。”周朔的回答毫不犹豫。
姜佩兮抬眼看他,“我还没说,是什么。”
“不管什么,都可以。”他的神情很认真,没有半点轻浮玩笑,像是誓言。
姜佩兮避开他的目光,他明明是那样的淡漠,却总能露出这么诚挚的眼神。
她不敢与他对视,怕像上辈子一样被迷了心智,糊里糊涂背叛了江陵,害得阿姐在拥储中失败,害得郑茵于京都被杀。
“司簿,夫人,大夫来了。”阿商一把掀起帘帐,回头请大夫进来。
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提着药箱慢吞吞走了进来。她向周朔行叩拜之礼:“老身……”
她正要弯腰跪下,便听上头的贵人道:“免礼,先看诊。”
老妇人便起身走到床边,撑着膝盖跪在地上,颤颤巍巍伸出手,“请夫人脉。”
姜佩兮看到老妇人跪了下去,连忙道:“起、起来,不用跪。”
周朔顺着姜佩兮的背,望向阿商:“去搬凳子来,请大夫坐。”
见老妇人坐下,姜佩兮才脱力靠回周朔怀里,由着大夫号脉。
“夫人方才气血攻心,悲喜过甚,又在孕中,故而吐了药。”
周朔搂着她,大夫的话落下后,姜佩兮觉得自己被抱得紧了紧,但也只是一瞬,以至于姜佩兮怀疑那是错觉。
“夫人连日奔波,内里亏损,先前又从马上摔下。腹中胎儿虽暂时保住,但夫人若不平心和气,只怕会见红。”
这话姜佩兮听到了重点,“我是不是……很可能会小产?”
老妇人低着头:“夫人若是好好休养,少悲少怒,也能保住孩子。”
老妇人被阿商送了出去,她还得去熬药,一时半会回不来。
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姜佩兮靠回软枕上,周朔端着水杯问她:“喝些水顺顺呢?”
姜佩兮伸手接过杯子,一口口抿。
“我等会就把和离书写好,也会往建兴寄信。宁安荒僻,等姜郡君伤好些,我让沛荣送郡君回江陵?或者去新宜,都可以。”
姜佩兮喝着水没答话,她在想怎么提让周朔救郑茵才自然。她不知道周氏什么时候和镇南王勾搭上的,毕竟镇南王从不是帝位人选。
当下热门的是宋二和宋六,而且周朔说周姜两家联盟,看来周氏目前暗地里是支持宋六的。
她贸然要求周朔以后保下宋六的支持者郑茵,必然惹人生疑。
见姜郡君不答话,周朔以为她都不满意,便接着道:“王郡公也在宁安,想来过几日便会回宛城,郡君跟王郡公去宛城也好。”
“我去宛城干什么?”姜佩兮抬眼看他。
“宛城不是郡君的舅家吗?郡君去那休养,也自在些。”
姜佩兮不由挑眉,周朔是真不知道她和宛城的关系啊。去宛城还不如去建兴,好歹建兴还熟点,宛城是完全人生地不熟。
而且去宛城,母亲知道怕是能气得立刻和她断绝关系。
“去新宜。”姜佩兮做出决定。
“好,我让沛荣送郡君。”
周朔拿出帕子递给她,让她擦唇边的水。
见她接下,周朔继续道:“郡君饿不饿?有煨着的米粥,还有南瓜丸子,我记得郡君爱吃的。宁安没专做糕点的厨子,味道可能不如建兴,但郡君不妨尝尝,不好的话和他们说,他们会改进。”
“郡君身上有伤,总得在宁安留几天才能动身去新宜。郡君这几天别委屈自己,也别生气,他们侍候不好,郡君就和我说,我换体贴的人来。我哪做错了,郡君也告诉我,我会改的。”
姜佩兮摩挲着杯子,终于忍不住:“你用不着这样哄我。”
“没有哄,是在和郡君商量。”
他说这话时极为认真,不听内容只看神情,还以为是在争取什么巨大利益而与哪家结盟。
姜佩兮知道自己对着这样的周朔是犟不过他的,于是避开他的目光:“行,我知道了。”
“那我让阿商进来侍候。想吃什么和阿商说,她会让厨子做的。”说着,周朔站起身。
见他离开,姜佩兮下意识问:“你去哪?”
“匪徒的事还没有结束,还有一些收尾要做。”他站着看她,态度谦和,“郡君有什么吩咐吗?”
姜佩兮哑然,她捧着水已经凉透的杯子,“你把衣服换了再去。”
他被她吐了一身,黑色看不出脏,但上面绣的银纹已经不能看。好在周朔没有佩戴玉饰的习惯,不然她弄脏那些美玉也太罪过了。
周朔答应她后便离开了,姜佩兮抬手掩住脸,她真是没话找话说。
周朔去商量事,可能那么邋遢地去吗?
她在这提醒个什么劲?
多管闲事。
姜佩兮还在懊悔自己的时候,阿商端着吃食进来了。
她将吃食放在一边,先将被姜佩兮吐脏的被子换成干净的。随后才端着粥碗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给姜佩兮。
阿商比周朔会服侍多了,姜佩兮对她很满意。
吃了半碗后,姜佩兮不想再吃,她挑得狠,这粥不难吃,也不好吃。她对它的耐心只有半碗。
“南瓜丸子拿给我尝尝。”
阿商端着丸子递到她面前,看上去卖相不错,姜佩兮捏起一个咬了一口。
姜佩兮不由皱起眉。阿商见状问她:“不好吃吗?”
“太甜了。”
“司簿说夫人喜欢甜食,看来厨子没做好,我回头和他们说。”
姜佩兮捏着那被吃了一半的南瓜丸子沉默半晌,将剩下的送进嘴里,嚼了嚼后咽下。
她有些不死心,又捏了一个吃。但确实太甜了,甜到有些齁,余味发苦。
姜佩兮看着那盘表象精美的南瓜丸子,不由苦笑。多像她和周朔的婚姻啊,只是看着平和美好。
他们前九年的日子并非完全顺心,但周朔的谦让与包容是糖。她喜甜,周朔毫不吝惜他的糖。
于是她日渐沉迷在这些糖里,满足于那片小天地的美满。
而当她揭开他们虚伪婚姻背后的利益,当她触碰到周朔真正想守护的东西。
她才认清,周朔的容忍谅解,只是因为不在乎。
周朔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的信仰,他誓死效忠建兴,效忠主家。
他前九年给的糖太多,于是当姜佩兮骤然剥去糖纸,才知道他给的糖齁得发苦。
“夫人,不好吃就别吃了,还有别的点心呢。”
阿商的声音将出神的姜佩兮唤回,她摇头:“不吃了。”
“阿商,你跑出来还顺利吗?那个男孩呢?”
“我从山上跑下来后,就看见了在山下接应的周氏士兵。我和小钧本来被安排送离山脚,快离开时,刚好看见了周司簿,我喊司簿,但司簿不认识我,我就把夫人的玉佩拿出来了。司簿认得玉佩,问我您在哪,我就实话说了。”
姜佩兮看了眼阿商,她心眼太实诚了,肯定周朔问什么答什么,或者周朔没问她就全招了。
她想了想自己这一系列举动,难怪周朔要发脾气。她悄声悄息地跑来宁安,还被劫持,她是周氏的夫人,传出去让周氏脸面往哪搁?
她不由叹了口气,要是带着阿青来就好了,阿青肯定能帮自己瞒住不少。
“那个男孩呢?”
“不知道,我找到司簿后,没多久沛荣大人就派人传来消息,说您坠马了。司簿忙着去找夫人您,我回头找小钧,但没找到。”
“再找找,你和子辕说,让他帮着找找。”姜佩兮默了默,她不知道刘承有没有跑出来,“刘侍卫呢,你见到他了吗?”
阿商点头,“见到了,刘大哥一下山就被送回来医治了,大夫让他养着。”
知道刘承安全,姜佩兮松了口气,但想起自己未报的恩情,她又问:“你有看见阿娜莎吗?子辕说王氏也在这,阿娜莎应该是王氏的夫人……”
姜佩兮的话顿住,她看到阿商一脸的纠结,又飘着眼睛看自己,“怎么了?”
阿商揪着自己的衣角,“阿娜莎是、是王氏的夫人。”
姜佩兮颔首:“猜到了。”
“她是……”阿商憋了口气,一口吐出,“她是王郡公的夫人。”
姜佩兮愣了好一会,仍旧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是不敢相信:“谁的?”

宛城王氏, 是她母亲的娘家。
但姜王夫人与宛城早已离心,姜佩兮自小受其影响,对王氏所知甚少。
她没见过宛城的舅父, 只在别家宴会上匆匆瞥见舅母的侧脸,恬静柔美, 母亲便很快带她离席。
宛城的舅父有两个儿子,长子王柏, 次子王桉。他们是姜佩兮的正经表兄, 但母亲不允许她和他们见面。
她和王氏表兄相遇的次数屈指可数, 能说上话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王氏的长子待她很和善, 见到后会笑着喊她“姜妹妹”。次子则冷淡很多,看见了点个头,称声“小姜郡君”。
尽管见面少,但姜佩兮也不得不承认,王氏长子是当之无愧的贵公子,他矜华贵气、雍容闲雅。
王柏在世家女郎里享誉美名, 在堪称刻薄的裴主君嘴里也能得到两声赞美。
他的婚事是早早定下的, 华阴桓家的嫡长女。
宛城和华阴不死不休闹了四纪,两家有意借着这门婚事缓和。
桓郡君是个温柔如水的美人, 王郡公是意气风发的贵公子,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极为相配的婚姻。
但三年前, 就在宛城与华阴的婚约即将履行的前夕, 王柏一身血迹登门华阴, 他要退婚。
这件事在世家闹出很大风波,有人说王柏是疯了, 有人说王柏会被逐出王氏。
有人说王柏退婚的那天,一向温柔恬静的桓郡君提着剑要杀他, 也有人说桓郡君自此以泪洗面。
当这件事传到江陵时,刻薄的裴主君正做客姜氏,姜佩兮听到他的讥讽:“蠢货。”
阿姐捧着茶盏静默良久,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终究有些惋惜:“他无缘主君之位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言辞刻薄的裴主君给姜佩兮添了茶,他眼睫低垂,一副懒怠散漫的模样。
不同于世家对郎君的传统要求,他身上总有种欲望被满足后的倦怠感。
裴主君的礼节很差,他很少正眼看人,眼睛也总是半阖着。若非他年纪轻轻就坐稳了主君之位,必然要被指责狂妄无礼。
姜佩兮知道他有一双极为好看的凤眼,一度为他懒得睁开而惋惜。
她听见裴主君耐心回答她毫无意义的问题:“听说是为了个女人,一个异族女人。”
阿姐艳丽的眉眼掩在蒸腾的水汽之后,姜佩兮只能看见她的红唇扬起轻蔑的微笑,听到她冷淡地讥刺:“真是可笑。”
裴主君斜倚在凭几上,没个正形,他的指尖缠着姜佩兮垂落腰间的长发。
手上缠着还不够,又去抓更多。
姜佩兮感到拉扯,回头看到自己头发被他弄得乱糟糟的,气得伸手去打他,要抢回头发。
她还没来得及说他,倒先听到他的抱怨:
“佩兮如今大了,脾气也大了,都不让表哥碰了。”
姜佩兮的祖母是姜裴夫人,裴主君算是姜氏的亲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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