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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山有木兮木有枝(阡陌不交通)


他也得配!
这边王太医已经开始之乎者也地说到医理辩证了,文湙回头笑着安抚好妹妹,将她交于几个丫鬟,自己走上前去。
文湙笑着拱手打断王太医,道:“这位太医姓王是吧,不知您可认识曾太医?”
这年头的太医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常在各家内院里走动,论起察言观色来个顶个儿的本领高强。王太医适才进来时也看见过文湙,只不过他在角落里站着,虽说看着气度不凡,但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儿。听着政老爷的话,倒像是寄居在这家的亲戚。此时又提起副院判大人,怕是想借此与他拉近关系罢了。
王太医倨傲道:“谁家的小子,这样不懂规矩,大夫说话也是好轻易打断的。”
王夫人闻言又要上来拦着,不过前面早说过了,文湙抢话的本领一流。
文湙笑着道:“我刚来京城住着不久,家里又没什么病秧子,你没见过我是应该的。我姓林,住在离这儿不远的福寿街街上。几个月前刚被人参了在苏州当街打人的。”
王太医心下奇怪,认识副院判大人倒还值得拿出来一提,这被人参当街打人的,难道还想吓唬本官?
文湙接着道:“我们家几个月前还因为被忠顺王殿下误认为意图谋反被羽林军围过的。”
人家还真就是为了吓唬他的,因为听到这儿,王太医冷汗就下来了,这位好似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
文湙继续道:“前几天我还当街打了鞑靼人一顿,这个太医大人该有印象了吧?”
这简直太有印象了,因为穆格尔的鼻子就是叫他去看的。整个鼻梁骨都碎了,鼻涕和血、红的白的混了一团乱,门牙也掉了一颗,简直惨不忍睹。
王夫人虽然不知道文说这个干什么,但见王太医脸都白了,本能觉
得不对,忙阻止道:“这个时候说这个做什么,宝玉已是叫你们害成这样了,你还要延误他的病情。”
她自以为替王太医解了围,可谁知刃甲并不领情。
王太医诚惶诚恐道:“耽误这么会儿倒不妨事,敢问侯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医院果然是一群人精,这位王太医显然是常来看贾宝玉的,看着熟门熟路的。
文湙笑道:“吩咐到是没什么,只是先前家父病重,与你们太医院的曾太医学了一阵子。如今看表弟变成这样,本侯也是于心不忍。想着一人技短两人技长,不如我二人来商量商量看看又没什么好法子?”
在场没人知道文湙卖的什么关子,但都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贾母道:“我们都知道你的心,可这治病救人的事儿还是叫人家大夫来做,你这学了一日半日的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看您这说的,帮不帮得上得人家太医来说啊,”文湙又转头看着王太医,笑道:“太医大人,您说是也不是?”
可怜的王太医哟,他只是来看病的啊,为什么要受这个夹板儿气。不过细想了一想,得罪了荣国府,顶多他日后不接这家的活儿。可要是得罪了这活阎王,他连忠顺王殿下都敢惹,真打自己一顿怕也没地儿说理去,日后这京城他也不敢待了。
想到这儿他鼻子一疼,果断选择了前者,王太医拱手道:“侯爷说的是,还请您指教。”
对着聪明人就是好办事,文湙满意一笑,道:“指教不敢说,只不过本侯听闻你们大夫看病,讲的是望闻问切。”
文湙将王太医拉到贾宝玉面前,问道:“如今你来告诉本侯,你望到了什么?”
贾宝玉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满府里好吃的好喝的都是先紧着他,自然是养得面如冠玉,色如桃花,起码比眼下的王太医脸色好看多了。
王太医已经不知多少次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了,只听他战战兢兢地道:“光从面相上看,倒是看、看不出什、什么来。”
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哪还有刚才智珠在握的名医模样。
谁知文湙却往前一探,右手食指点了贾宝玉额头一下,道:“倒也不是没什么,看,出汗了呢,还是冷汗。”
荣国府的人已经
拦不住他了,不叫他看的话,到时候有什么事儿就真的死无对证了。人家会说:你们当初藏着掖着不叫我看,现下出事儿倒赖上来了,早干嘛去了。
文湙又问道:“那闻呢,气息可有什么不对?”
王太医好想死,道:“宝二爷呼吸平稳,与常人无异。”
“不对,”文湙奇怪道:“我刚刚好像听到他气息停了一下子,诶!又好了。”
贾家人的心,也叫他说得七上八下的。
文湙笑道:“你这耳力不如我们习武之人也是有的。问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不如太医再来切一切脉,你看右手我看左手,看有什么不对没有。”
王太医忙道:“不必再劳动侯爷,宝二爷脉息强劲有力,游走顺畅,并无异常。”
“大胆,”文湙顿时怒喝:“既然望闻问切都无任何异常,你如何断定他是郁结于心,你怎么吃的太医院这碗饭的?”
王太医腿脚一软,立时跪在了文脚边,颤声道:“并不是下官信口开河,只是这宝二爷常有这样,往日当做郁结开些通气的方子便也能好了,这次不过是依往常惯例而断罢了。”
文湙这才缓了面色,扶起王太医道:“这么说倒是本侯错怪你了,不过这治病要断根儿,这光治标不治本可不行。不知王太医以前可曾见过这样的例子?”
“回侯爷,这样的病例下官往日实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贾家人听了也是一脸急色,文湙却拳头抵着嘴唇一笑,道:“你没见过本侯确是见过的,不知太医可曾读过《丹溪心法》?其中《癫狂》一章有云……”
“住口”
还没说完就叫贾母一口打断:“宝玉这只是郁结,怎么就能扯到癫狂上去了,湙哥儿不懂就不要胡说。”
贾宝玉以后是要为官做宰的,若真是被断为癫狂之症,以后都与仕途无缘了。
贾母有点后悔适才没叫他们走了,老二家的只是威胁坏他们名声,他却要让宝玉断了前程。
王夫人也拦着,她没读什么书,但也知道癫狂不是好症。
文湙却没理她们,继续对王太医道:“其中记载,癫者多抑郁,表情淡漠,沉默痴呆。你看这不是与宝玉症状相符?再一个,听说我这表弟,时常还会摔一摔他那块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通灵宝玉。诶呦,你怕是不晓得,这块玉等同他的命根子,他摔它,不等于自戕么?这不是狂症是什么。”
“《内经》又云,肝火大动,火灼伤阴,炼液为痰,痰迷心窍,以至癫狂,这不正与你适才说的’郁结’相合?不然你说,那里有人会因几句话就这样的。倒是听说伤了头会这样,可他又没叫人磕着碰着的。”
贾母拦不住文湙,倒叫他说了个痛快。
王太医适才胡湙乱断病,此时台阶递下来了,哪里有不依的,连声道:“侯爷说得有理,”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贾母,道:“只是下官才疏学浅,不知侯爷可有断根儿的法子?”
文湙自得一笑:“当然有!”!

第35章 巴掌
文湙这边是跃跃欲试,贾母可不是个傻的。今天真要叫他用治癫狂之症的法子去医治贾宝玉,不管是真癫假癫,贾宝玉的前程自不消再说,连整个荣国府在京城的脸面也没了。
虽说这老太太时常嚷嚷着要回金陵去,可真叫她去的时候,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贾母急忙阻止道:“就像王太医适才所说,宝玉这是老毛病,我们自己就可以治了。他小孩子家家的,虽身体弱些,却也没什么病根儿的。哥儿不必再操心了,你今天办差想必也累了,就先带着玉儿回去吧。”
刚才我要走你拦着,现在我要留下来你还拦着,小爷是你可以一天拦两次的人么?
“老太太可千万别逞强,这病可不是小事,讳疾忌医可不好。常人就是身子再弱,也不过是多咳嗽一两声,哪有动不动魂都没了的,又不是个妖怪。”
文湙完全不想搭理这老太太的胡诌,不是癫狂就是妖精附体,要么我来治要么放火烧,你选一个吧。
贾母自然是什么都不选,她略一思量,道:“宝玉不过先时有些风寒,昨夜又走了困,如今精神头不太好不想理人罢了。他这孩子有些左性儿,身上不好就任人说话都不理,放在这里一、二个时辰,他自己就能好了的。你适才说的癫狂之症自是没有的,湙哥儿不是看病治人的,就不必多余操心了。”
林家的人简直都叫气笑了,就连黛玉也从不知道外祖家还有这样可笑的行事。适才还嚷嚷着要人赔命,这会儿就成了风寒,真当这世上什么话都由得他们说不成。
黛玉又想,这要是自己还一人住在这府上,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哦?”音量微微上挑,文湙扬着半边嘴角道:“这么说这事儿就不关我们的事了?老太太可千万别客气,我们林家向来是敢作敢当的,真该我们担的责任我们绝不会推脱。”
“自然是当真,我再不会拿这个糊弄你们的。”
文湙闻言转过头看了眼二太太,又对贾母道:“那适才你们不就是冤枉我妹妹了?她虽说心善,又一向孝顺长辈。可你们这自家人哪里不舒服就拿别人出气的习惯可不好,今天这事儿,还请长辈们给个说法了。”
你们不追究了,那可正好,赔礼吧。
王夫人使了个眼色,叫她去黛玉跟前赔不是。可王夫人哪里肯依?
她幼时长在号称“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的王家,后嫁的又是一门两国公的贾家,生了个含玉的儿子不说,如今又是贤德妃娘娘的生母。这府里府外,哪里有不给她三分薄面的人。如今要她向个晚辈低头,又是她一向不喜欢的丫头,她岂能放得下这样的身段。
况且,什么风寒,这明明就是那狐媚子丫头不知使了什么夺魂术给害的。
想到这儿,她却自觉想了个好主意。这林家小子适才不是说妖怪吗,如今把这两个字安在林丫头身上,看他还如何猖狂。
王夫人眼中厉色一现,抬头便要开口说话。可她就差没把“不怀好意”这四个字写脸上了,连做个道歉的样子都不肯,文湙如何会让她先开口说话。
文湙道:“二太太开口前先想好了,有些事儿,你的宝贝儿子可能禁得住,了不起在家养着。可你也得想想贤德妃娘娘禁不禁得住吧,虽说本侯在守孝,可我若是往陛下跟前递句话,怕是比你们要管用些的。”
癫狂这种病,有时候一家子只一人发病,有时候却一家只一个是好的。陛下今天还传口谕叫他,可见这小子的圣宠了,他又与皇后娘家交好,真叫宫里信了他的话,贾元春可就真的前途未卜了。
贾母也见着王夫人脸上的不妥,可此时由不得她再说别的什么,贾家冒不起这个险。立刻厉声喝道:“王氏,是我老婆子说话不管用了吗?”
事涉元春,婆婆又发话了,王氏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向黛玉屈膝了。
黛玉微微侧身,没说话。
文湙又看向薛宝钗,这姑娘居然没乘乱走。文道:“薛姑娘,你姨母都承认错怪了我妹妹,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出来胡乱指责,不做个表示吗?”
薛宝钗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她的事儿,这人明显是在骂她“长舌妇”,此时万不能叫他将“口舌”这一条安在自己身上。虽说自己还没说人家,但未嫁人便犯七出之条,若叫人知道了,她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于是薛宝钗就痛快多了,上前蹲身一礼道:“林妹妹,是姐姐糊涂了,适才一时情急竟是说错了话。我心里万万没有说妹妹行事不妥的意思,只是妹妹性子直,怕你
与长辈拧着来,有碍名声罢了。”
黛玉淡淡地:“今次就算了,日后我的名声也不劳薛姑娘操心了。”
薛宝钗听这称呼脸色也是一顿,到底没再说什么,退开了。
贾母也道:“如今事情都说开了,也没什么事儿了,湙哥儿和玉儿也先回去吧。玉儿中午午膳也没用好,这时候怕也是饿了的。”
文湙笑着点点头,回身走到黛玉跟前,理了理她的鬓角,温声问道:“玉儿,既然长辈们都说不是你之过了,你可安心了?”
“嗯,既然是他自个儿病倒的,玉儿自然心下无碍。”
“那你可还记得哥哥前次与你说过什么?”
黛玉闻言一愣,抬头看进了文的眼睛,这样熟悉的沉静。黛玉忽然一笑,简直如万千梨花一息绽放,道:“哥哥,玉儿记得的,玉儿不怕。”
文湙曾告诉过黛玉,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必害怕。
黛玉不怕,她是林家人,为何要怕姓贾的不疼她了呢?
当所有人看着这兄妹俩说话,都以为今天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却谁也没看清楚,文湙怎么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贾宝玉床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啪”、“啪”两巴掌就扇到了贾宝玉的脸上。
“诶呦!”
比王夫人动作更快的是贾宝玉的惨叫声。
往日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儿不顺他的意,装回病祖母就能什么都由着他了,就算是老爷也不得不低头。今日见林妹妹说话不中听,又怕她回去了就又再不理自己了,故而故技重施。不想这次居然没有往日好糊弄,险些叫人看出来。好容易等众人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缓口气儿,却不料巴掌就来了。一时受惊又受疼,没再装得下去。
一时房里除了贾宝玉的叫疼外,再没有别的声儿了。不过看他这活泼生动的叫惨模样,想也知道是没事儿了。
文湙一把将他拖下床恶狠狠道:“老子在江湖上混的时候儿你还在娘胎里头呢,跟老子玩心眼儿,也不照照镜子。当着我的面就敢装疯卖傻栽赃嫁祸我妹妹,你小子也不看看自个儿有几条命。”
文湙打小便跟着师傅习武,走街串巷的,七八岁便开始自个儿谋生,见过的事儿真不一定比贾母这一辈子关在宅门里的老太
太少。他刚才拉着王太医捣鼓贾宝玉半天,早看出他是装的了。
手上又是“啪啪”两巴掌,贾宝玉又是哇哇几声乱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王夫人可是反应过来了,连忙上来抢,哭道:“这屋里都是死人不成,看着爷叫人打了也不知道拦着。”
贾母脸上很不好看,不管她看没看出来贾宝玉是装的,可她毕竟是头一次叫孙子当众打了脸。贾宝玉既然是装病,那她适才所有的说辞都摆明了是胡掰乱扯,为老不尊了。黛玉又因此叫人拉住质问了那半天,林家当然不肯善罢甘休。
至于贾政,也是脸色铁青,只等着外人走后,再给这作妖的孽障传顿好板子。
文湙懒得与个老女人拉扯,反正以他的手劲儿,一会儿这小子脸不肿他名字倒着写。
遂也松了手,只留下王夫人抱着贾宝玉坐在地上哭骂。
文湙走到贾母跟前儿道:“我本也与贾家没什么情分,你们不喜欢我也就算了,反正我前一二十年没个舅舅照样自个儿活的潇洒。可玉儿不同,她是你们贾家姑太太唯一的血脉,她母亲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人有亲疏,物有远近,你可以偏疼自家亲孙子。趋利避祸也是人之常情,祸事临头你也可以护不住她。但是你怎么可以纵容家人来欺辱于她。”
“玉儿是个重亲缘的孩子,她在你身边六年,她行事如何你是知晓的。即使你处事不公叫她伤心,她也明白你们荣国府是个泥潭,可她仍愿意替先母在你膝下尽孝。老太太,您年龄大,辈分高,当然可以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我妹妹还要说人家,我也不会要她戴上不敬长辈的帽子。可是老太太,您行事前可得想清楚了,本侯今年一十有八,您可得保证你活得过本侯才是。”
贾母闻言瞪大眼睛,这话意思是说,今日若是有半点不利于这兄妹俩的传言传出去,贾家的小辈们便得提着心过日子,这其中,宝玉更得是首当其冲。再一个,就算是他们日后再有出言不逊,为子孙计,贾家也只能忍着。
文湙又道:“先太太病重之时,是你们府上巴巴地派人去接的玉儿。她放心自己的母亲,于是也把女儿交托付与了您,可您是怎么做的?不说你们三番四次地派人去,就是扬州到京城这么十来天,不够你们府上收拾屋子的?她年岁渐长,却还叫她住碧纱橱。大家姑娘管家理事,出门待客,你找人教她了?她虽客居府上,扬州每年派人送来多少银子例礼,却还纵容下人指着她说一草一纸用得你们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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