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张嘴是真能掰扯。
程老太太发觉他不对劲:“怎么了?你还觉得我说的不对?是不是!”
俞伯慌忙低头:“我只是觉得,即便姜小姐不愿意回头,申城名门贵女不在少数,可以再寻摸。”
“你真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你看阿隽那个样子,眼里还容得下哪一个贵女?谁又能受得了他去!”
俞伯想起程老爷子的事,和夫人从结婚起就轰轰烈烈闹离婚,一闹就是整整二十八年。
豪门里这些事,谁又说的清呢?
程隽礼接了文秘书的电话,听说正在建的云上城出了件事故,有工人因为赔偿款的事,正闹着要从快封顶的楼盘跳下来。
司机很快把车开到门口。
程老太太拦着即将出门的孙子:“姜枝已经走了,人家话里话外那意思,就不想要你了!”
“她不会的。”
程老太太就差把“你哪来的自信”这几个字写脸上了,激他说:“你说她不会是吧?好,告诉我结婚日期!”
程隽礼没时间和她多做纠缠,“奶奶,我有急事。”
方才还面色红润的老太太听了这句话,眼皮一翻,呼吸凝滞,看着那口气就快要倒腾不上来了。
俞伯忙拿出速效救心丸数着。
程隽礼捏了捏鼻梁,“月底就结。”
不过短短的几秒钟,裕园的佣人们就见证了一场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老太太神色如常了。
她制止了还在算药丸子的俞伯:“别数了,等你算过来,我都驾崩了。”
俞伯:“......”
程老太太说:“快去忙吧,集团要紧。”
他奶奶是沪剧的当家花旦,演戏的基因刻在了骨子里。
程隽礼无语望天。
姜枝在蔚然山庄收拾了行李,和团员们道过别,就推着行李箱到了武康路。
她把行李放在黄阿婆处,再打电话找了两个钟点工来收拾屋子,趁打扫的功夫去买家具。
卓歆下课了来接她,可她新买的路虎开不进弄堂口,姜枝也让她别进来。
姜枝坐上副驾驶:“昨晚我怎么会跟程隽礼回去的?”
“还我怎么会跟程隽礼回去的?你没看见你有多爱靠他怀里!”卓歆学着她的温软语气,拿腔拿调地说,“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就昨天你那副妖样子,如果不和他回去的话,我都替你下不来台!”
姜枝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忍直视:“算了,当我没说过,去宜家。”
程隽礼看着也不像会说谎的人,他就不屑于对她用什么手段。
如果不是她醉酒,程隽礼根本不会把她带回去,她在乱想些什么?
明知道不可能,姜枝竟然还会对他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她大概是疯了。
卓歆瞄了一眼弄堂,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安全,一瞧就像犯罪现场。
姜枝这么个美人,没准儿哪天就被歹徒拖进窄巷子里给强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她随口一问说:“真打算在这里长住啊?你没必要吧你?我那还有套公寓空着,不然你搬进去?”
姜枝自然不会答应,就算是亲闺蜜也不好太占人便宜了,何况又不是没地住。
她说:“不要了,这里挺好的,安静呀。”
卓歆点头:“那你可要少走夜路,自己是只鸡就别总在黄鼠狼面前晃悠,免得男人们起歹心。”
姜枝:“......依您看,我像只什么鸡?”
卓歆想都没想:“红腹锦□□,特贵的那种。”
姜枝:“......”
卓歆开始揭她短:“那你就算是要给老房子添置些家具,也没必要去宜家买吧?你大小姐以前不是说,走进这种贫民消费的地儿就过敏吗?”
姜枝反问她说:“那你以为我现在是什么?”
卓歆一锤定音:“是贫民,和你未婚夫比我们都是贫民。”
姜枝懒得搭理她:“开你的车,我可不帮你看着后视镜。”
卓歆听完就乐了。
还记得她刚拿了驾照第一次开车的时候,带着姜枝上路,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姐们儿,你千万帮我看着点后视镜,我不会看。”
姜枝当时就下车了。
但后来还是被卓歆拽上了车。
再后来,交通新闻报道东三环上来了两个女疯子。
一边并线一边冲后面的车使劲挥手,嘴里还喊着:“离我们远点,我们要并线!”
后头的司机:“......”
姜枝跟着她喉咙都叫哑了。
发誓以后再也不坐她的车。
但三年过去了,卓歆的车技并没有什么长足的进步,但是骂人的嘴皮子功夫利索了不少,也算是有收获。
刚才等红灯的时候,一大哥打电话忘了开过去,卓歆自己骂了不够,还逼着姜枝和她一块儿骂。
姜枝很含蓄:“我不会骂人。”
卓歆:“拉倒吧,你那是骂人不带脏字儿,装什么?”
姜枝:“......”
在宜家逛了一整圈下来,卓歆看着她买的这些实用却不上层次的东西,她喝着咖啡摇了摇头:“我只有一个建议,如果你哪天和程隽礼结婚,不要拿来当嫁妆,以他的品味一定会扔出来。”
姜枝高声道:“......谁说我要和他结婚?”
卓歆比她更惊讶:“不结婚你往人怀里钻?难不成你还是在钓他?”
姜枝:“......”
卓歆接了男友电话就去约会了。
姜枝跟着宜家送货的车坐回了武康路,能省点打车费就省点,以后爸爸出来了要用钱的地方不会少。
多存点没坏处。
钟点工阿姨已经打扫完了,正开了窗子在通风透气。
姜枝指挥着工人们把床和柜子摆放好。
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把家收拾出个样子了。
她洗完摆放好最后一个杯子,在茶几上铺了块碎花桌布。
房子老是老了一些,但布置起来还算温馨淡雅,蛮有老洋房的格调。
姜枝背上相机出了门。
想拍些照片发给郑女士,以满足她的思乡之情。
她随便走了走,就看见附近一处工地上,围满大小记者。
所有人都在拍顶楼。
她仰头一看,程隽礼站在最高处!
这人想干什么?有钱人的乐趣?
给大家表演一个想不开?
却被安保人员连同嘈杂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起拦在了警戒线外。
她举了举手里的相机,信口开河地说:“我是记者,麻烦你让我进去。”
安保人员还是不信:“你的记者证我看看。”
姜枝哪里来这种玩意儿!
她一脸真诚地说:“我听说出事了就往这里赶,记者证忘带了,麻烦你先放我进去一下。”
保安们见这小姑娘眼神清澈,且一脸纯然,看着也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就拉起警戒线放了她进来。
姜枝小跑着往那栋没封顶的楼上去。
程隽礼,你可千万别出事!
无奈她穿着细高跟短靴,这云上城又还没完全建好,地面的水泥印坑洼不平。
她紧张不安地拔足跑向顶楼时,因为路面不好,姜枝前倾跌倒在地上好几次。
手掌被坚硬的地面擦破了皮,她胡乱往身上一擦,又站起来接着朝顶楼跑去。
而那位被误以为要跳楼的程董事长。
正在劝着那个因为赔偿款想不开的工人。
他身边围着数名集团理事,以及这片工地的负责人。
工地负责人说:“程董,真的不是咱们集团的责任,是施工方的问题,工伤鉴定报告上写的非常清楚,造成事故的原因,是他们的建材质量不过关。”
张理事是两朝老臣,在程隽礼面前托大:“是啊隽礼,不能因为工人要跳楼,你就把责任往身上揽,以后有样学样怎么办?”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争论不休,最后还都得看程隽礼的意思。
程隽礼问:“项目的工程款付了多少给对方?”
财务总监答得很快:“60%。”
“不管是谁的责任,人命关天,先付给他赔偿款,”程隽礼被楼顶的风吹得皱了皱眉,“再移交给法务部,从工程款里扣除。”
财务总监点头:“是。”
那位因为赔偿款不到位,情绪激动闹着要跳搂的工人一听大老板这么说,就差在楼顶给他跪下了。
程隽礼看了文立一眼:“把人送去医院检查。”
官话说的漂亮,其实就是变相把人赶紧从楼顶请下去,降低社会舆论。
那名工人被文秘书和保安架着,千恩万谢的下楼了,还在记者们面前大夸蔚然集团。
说到动情的地方,还抹着眼泪说:“要是没有程董事长,我就看不到希望,也没有任何活路了。”
一场可能会影响集团股价的恶性跳楼事件,瞬间在全市人面前,抬升了集团在公众面前的上市企业影响力。
连张理事也不觉赞叹:“你比你爸适合干这个董事长,隽礼啊,集团在你手里会越来越好。”
这种夸奖程隽礼听得太多,已经都听起茧子了,仍旧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直到他看见一瘸一拐的姜枝跑上楼。
雪白的裙摆上也灰扑扑的。
像是刚跌了跤。
她的眼神焦灼而急切。
拼命在寻找着什么。
仿佛在找一件对她而言很重要,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失去的东西。
最后目光落在他身上时。
眼中生生一顿。
她眼里流淌着的脆弱无助,让程隽礼心里暖暖的一酸。
程隽礼的外祖父还在世时,因他有一官半职在身,有幸去市委大院住过几日。
当时程家式微,他外公也不大看得起经商的,总不大理睬他。
即便是亲外孙来了,也是让警卫带着他去院里玩,从不肯亲自陪着他。
要不是被何颍在家和他爸摔盘子砸碗,他也犯不着去看人脸色,所以阴郁的程隽礼来到大院话更少了。
他第一次见到姜枝就是在那儿。
她当时就坐在翻月湖边哭,胖乎乎的小手不停擦眼泪。
程隽礼见她一团天真,也来了些谈话的兴致:“你坐这儿干嘛呢?”
姜枝抬起头,眼角挂着泪,“我的舞鞋被韩叙扔湖里了。”
程隽礼看见湖面上确实飘着一双鞋,他本以为姜枝会要他帮自己捡起来。
可姜枝下一秒却说:“你能帮我揍韩叙一顿吗?”
好一个有仇必报的姑娘。
程隽礼当时就笑弯了眉。
可今天姜枝这副样子,无端端的,就让程隽礼想起来,她对他说,舞鞋被人扔了的模样。
也是这副着急又彷徨的形容,好像丢了对她很重要的东西。
会是他吗?
姜枝眼见程隽礼站在楼顶的边缘处,风吹得他的外套上下翻飞,她也不管他身边是不是围满人,就这么跑过去抱住了他。
她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干什么呀程隽礼?你都觉着没意思这世上还有人能活?简直是不知所谓。”
原来她以为自己要跳楼?
程隽礼轻笑,双臂用力地缠抱住她的背,头稍侧了侧,嘴唇轻蹭着她小巧的耳垂:“怎么了?怕我死?”
姜枝从他怀里抬起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你不是......”
文秘书解释了一番:“夫人,是有工人要跳楼,董事长他......是来解决问题的。”
张理事在一旁添油加醋:“小枝还和以前一样,也不管身边有人没人,只管赖在隽礼身上。”
姜枝:“......”
虽然刚才搬家的时候,她的头被门夹了多回。
但也不至于无脑到这种地步。
她怎么会以为程隽礼想要跳搂的?以他那颗百毒不侵的心,除了集团倒闭还有什么能刺激他?
淦!要不就她来跳吧!
她已经活得不耐烦了。
姜枝干脆破罐子破摔。
把头埋在程隽礼怀里不出来。
程隽礼看了眼文立,他很识时务地带着众人下了楼,把楼顶留给了他们。
姜枝察觉到四周安静了下来。
她再度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张望了一圈。
程隽礼看着怀里做贼般的姜枝:“好了,人都走了。”
姜枝推开他后退几步:“你别误会啊,我是怕和奶奶没法交差,她年纪大了。”
本来程隽礼还不能确定,现在看她这副心虚的样子倒是明白了几分,什么退婚都是说说而已。
程隽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什么也没说。”
姜枝转身欲走。
但很快,程隽礼又说:“不过看你那副样子......”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把彼此间最后一层纱布撕破,“倒真像是真怕我跳楼,还不是一般二般的怕。”
楼顶一片静默。
姜枝没想到他会直接拿到明面上来说。
这个人真的是程隽礼?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觉得大家还有见面余地并且能默契地演完这出戏的时候,程隽礼却兜不住了。
非要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
姜枝沉默了几秒:“说的没错,我是很怕。”
程隽礼扯了扯嘴角。
但她又接着说:“你也知道申城有多老派的呀,要是退婚前你就死了,我落一克夫的名声就难嫁了。”
程隽礼的嘴角抽了抽:“意思我还耽误您改嫁了?”
姜枝面不改色:“也不能这么说,你实在想跳楼的话,等退婚以后吧。”
程隽礼:“......”
姜枝从云上城工地出来,背着相机在打车,折腾这么久她早就饿了。
出租车没等到,等来了辆豪车。
程隽礼的限量版幻影在她面前停下。
车牌申A88888。
做生意的人,总是对8有执念,尤其程隽礼。
姜枝满脑子都是不屑的哼声。
“上车。”
程隽礼像下命令一样。
“不麻烦程董了,我打车就好了。”
姜枝不愿和他同坐一辆车。
可程隽礼就像吃错药一样非要她上车。
或许是刚才在顶楼惹他不高兴了,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扳回一局。
好在他们二人之间确立他绝对的优势主导地位。
至少程隽礼从前是这样的。
因为姜枝不肯上车,程隽礼又一言不发地稳稳坐在后座,手里转着他的佛珠,一副随时准备去金山寺出家的模样。
后面的车被堵了一条路,全都不敢离他的劳斯莱斯太近,生怕蹭着一点倾家荡产。
但不妨碍他们疯狂按喇叭。
程隽礼像充耳不闻般闭着眼。
姜枝没他这样的定力,一咬牙就上了车,她忿忿扔下她的包:“去挹芳楼。”
司机这才敢开车。
车开动了七八分钟。
程隽礼才像恢复了语言功能般:“吃饭了吗?”
姜枝没好气:“这不正去吃吗?”
“一起。”
姜枝转过头看向窗外,学着他从前的死样子:“我没有和别人一起用餐的习惯。”
这话本就出自程隽礼之口,如今说出来,也算以他之道还治他之身。
程隽礼连眼睛都没睁,阖着眼闭目养神道:“那昨晚大吃特吃的,是你的第二人格吗?”
姜枝:“......”
能众筹卸了程隽礼这张嘴吗?
她出一百。
挹芳楼以本帮菜闻名。
姜枝在国外的时候也常想着这一口,还想过要复刻一二,但就她的厨艺来说属实是强人所难。
终于走进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地儿,姜枝闭上眼耸了耸鼻子,这份人间烟火气实在是太感人了。
程隽礼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去:“这里不招呼瞎子。”
姜枝:“.......”
挹芳楼的大厅经理见程隽礼来了,忙通知了他们老板亲自出来接待。
石老板引着他们到了一处带园子的小楼,比别处倒是更宽敞,映着假山泉水也另有一番动人情致。
姜枝觉得这未免也太隆重了,她只是想吃个饭,不是要谈几百亿的生意好伐?
这个不情不愿的眼神被石老板捕捉到了。
他接手挹芳楼不到三年,却很会察言观色,尤其是对他们程董事长。
挹芳楼这家最大的申城老字号餐饮品牌被蔚然集团收购以后,程隽礼也放心交给他打理,石老板见自家董事长带着一位小姑娘来了岂有不殷勤的道理?
这位八成就是未来的夫人了。
他自以为精明地解释道:“程先生每次来了,都是坐这里吃的。”
嗯?程隽礼?每次来?
程隽礼一个早年迁居来的北京爷们儿,什么时候爱吃本帮菜了?他不是一直都最爱吃京味儿菜的吗?
从前姜枝把他拉去吃顿饭就不容易,把他押来挹芳楼吃就更加不容易了。
怎么还会自己来?
匪夷所思.jpg
石老板为他们俩倒上碧螺春:“程先生还是来那几样?”
姜枝啜了口茶:“他一般来哪几样?”
程隽礼清了清嗓子。
“让她点吧。”
怎么他还不好意思上了?
姜枝怀疑自己饿昏了头。
她翻着菜单,如数家珍般:“糖醋小排、龙井虾仁、八宝鸭子、红烧鮰鱼,汤头就要腌笃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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