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与其别人说不如主动奉献,往前跨一步道:“让我也听听。”
就这样的性格,齐晴雨觉得一天骂他八次都是客气的,辫子一甩说:“不要!”
她今天的麻花辫结实,打在人脸上也格外重。
陈传文娘啊爹啊地叫唤着,仿佛失去心肝脾肺肾其中之一。
叫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齐晴雨都失去愧疚之心,给他一肘子说:“我就是在这儿做了你,都不至于嚎成这样。”
女孩子家家的,什么做不做的,以为自己是什么绿林好汉吗?
齐阳明无奈盯着前路叹口气,心想还是把妹妹舍给别人家算了,省得整天的要操心。
齐晴雨虽然不知道哥哥的腹诽,大概也猜得出他心里肯定在说自己。
不过没有当着面,她才不会找不痛快,假装不知情,指着一棵树道:“把你埋在那儿。”
陈传文挑挑拣拣说:“不行,怎么叶子秃秃的,难看死了。”
居然还正儿八经讨论这个,许淑宁只觉得他跟齐晴雨的思维完全在一条线上,恐怕两个人上辈子约莫是亲生的兄弟姐妹,往右挪一步说:“我让位。你们聊。”
齐晴雨才不想聊,撸起袖子说:“行,待会埋的时候再找你搭把手。”
许淑宁可不愿意掺和这场“血案”,在原地站一秒,梁孟津就从后面赶上来。
本身几个人的的间距就不大,只需要多跨一步而已。
就是梁孟津一时没收住,整个人险些往前倾。
许淑宁伸手拉他一把,开玩笑说:“我这是美救英雄?”
梁孟津还想着表现出一些进步,打算在下山路走出平地的架势来,没想到才出发一会就出破绽,垮着肩膀道:“我怎么这么笨。”
好端端的突然骂自己做什么,许淑宁不明所以道:“摔一下又没什么。”
要紧的不是头破血流,而是梁孟津想要呈现的形象。
他从下乡以来都很希望有各方面的成长,向父母证明自己的坚强,现在尤其想在她的眼里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需要人照顾提点的弟弟。
既然如此,总是笨拙的样子怎么能行,他沮丧道:“反正就是笨。”
可怜巴巴的,许淑宁开玩笑说:“你这是知道我会摔,提前点我呢?”
山里雾气重,在太阳没升起之前地都是湿漉漉的,哪怕熟悉的人都有可能一不留神,更何况她没走过这条路几次。
连梁孟津都想到这一茬,紧张道:“你小心点,要摔了就拉我垫背。”
许淑宁有道德有修养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瞪大眼睛“谴责”道:“没想到你这么看我。”
这下梁孟津更加百口莫辩,都不知道从哪里解释,愣是急出汗来。
看来博览群书的人也会词穷,许淑宁忍不住笑道:“故意逗你的。”
梁孟津何尝不知道,可惜他把她的每个字都放在心上,自然没办法平常待之。
大概在意就是这样,连理智判断都失去,却又为有这么个人而喜悦。
这种心情,郭永年只能体会到一半。
他举着手电为大家照亮前路,自己却一半隐匿于黑暗之中。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和眼前的一切格格不入,难得陷入伤感的情绪中,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三分。
命运眷顾他片刻,齐晴雨恰好转过头想找个裁判,二话不说奔着他来道:“郭永年。”
明明只是叫个名字,郭永年的心底再没有丝毫阴霾。
他嘴角微微上扬说:“当心点。”
齐晴雨身手不错,站稳之后得意挑眉说:“我可厉害了。”
就是平常缺乏大显的机会而已。
本来以郭永年的水平,要夸她着实也很勉强,不过仍旧道:“嗯,很厉害。”
这不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吗,陈传文大声反驳道:“就凭她?”
看不起谁啊,齐晴雨气得想捡泥巴扔他,没来得及动手就看他逃到自家哥哥身边,只能作罢恨恨道:“胆小鬼,狐假虎威。”
只有郭永年领会好意,知道人家是替自己创造机会,实诚道:“我看他胆子很大。”
齐晴雨难得没问“你跟谁一派的”这句话,赞同说:“也是,不然怎么敢几次三番挑衅我。”
她以为自己是大老虎,实际上最多是小猫咪,爪子挠一下跟抓痒痒差不多,毫无威慑力。
但万物相生相克,郭永年就是豺狼虎豹跟她跟前也得蹲下来,只点点头说:“对,太胆大包天了。”
这话听着又像是夸陈传文,毕竟男孩子都恨不得自己有武松之勇。
于是齐晴雨再次道:“郭永年,你跟谁一派的!”
郭永年好脾气说:“你,肯定是你。”
这还差不多,齐晴雨勉强满意,伸出手道:“手电我来拿。”
不过个工具,能有多少重量,郭永年就是拿着十个箩筐都不至于这么不中用。
他刚要拒绝,边上人已经不容分手动起手。
郭永年总不好跟她抢,只能余光时时留意着。
两个人几乎是并肩而行,惹得齐阳明频频回头看。
到底是亲妹妹,陈传文揶揄道:“怎么,不装不知情了?”
就郭永年那么浅的心眼,想什么怎么可能藏得住,稍微聪明些的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事,更何况齐阳明时时留意着妹妹。
但他就是置身事外,仿佛从没得知,这会也是说:“知情什么,要不你跟我讲讲?”
陈传文上聊天下聊地,就是不掺和朋友们的感情生活。
他这人性格缺点多多,却仍旧有可赞扬之处,见状也装傻充愣道:“知青?咱们都是知青啊,有啥好说的。”
就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齐阳明给他一肘子,把若有所思的表情收起来,毕竟姻缘由天定,他还是少插手为妙。
不过虽然有此心态,他的另一重准备仍旧是暴力,心想万一郭永年不老实的话肯定打断他的手,不对,应该是手脚都不留。
不过手脚保不保是将来的事, 此刻它们都在郭永年身上好端端的长着。
平常他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只是今日有个顾忌,那就是几寸外的齐晴雨。
小姑娘生性活泼, 看到杂草都要拔起来看看,走路的时候格外分心, 好几次差点要摔跤。
多亏郭永年总是及时抓住她, 还有一次做了垫背, 一行人这才平平安安到公社。
才是天色微亮时分,早集还没有散, 零星的摊子上贩卖着山货——自家晒的菜干果干之类的。
许淑宁眼尖瞅见有冬菇, 像阵风一样就跑过去, 站在摊子前面指着说:“大叔大叔,我要这个。”
她用的普通话, 大叔压根没这么听懂,茫然然地看着她。
每逢这种时刻, 就是陈传文派上用场,他的方言虽然也是磕磕绊绊, 但好歹的意思能领会, 两个人很快完成交易。
郭永年自觉地背过身子, 让他把东西丢进来, 一边说:“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感觉没剩几样。”
按理早集属于私下买卖, 这几年已经明令禁止了,然而盘古公社大山绵延, 社员们多半住在深山老林子里, 采购一趟格外的不方便,因此每逢新春将近的日子里, 革/委会上下就会集体失明,假装不知道这儿有人。
反正太阳升起,一切踪迹就会被抹去,直到新的一天来临。
因此想买点稀罕东西的人得早点出门,趁夜翻山越岭实属正常。
可惜知青们不具备这个水平,借着一点天光尚且磕绊,到这儿只能赶上扫尾,捡到什么算什么。
许淑宁略扫一眼,心里就急,索性说:“我觉得要分组,你们说呢?”
分倒是一句话的事情,买什么才是个大难题。
陈传文率先道:“我不知道宿舍缺什么。”
许淑宁也没指望他,偏过头望向齐阳明说:“多多益善。”
一年到头能添东西的日子没几个,他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只要兜里有钱怎么着都要买下来。
所有知青里,在琐事上最能靠得住的也就他们俩,齐阳明点头说:“晴雨和永年跟我走,九点街口见。”
六个人分成两组,朝着不同的方向走,话自然分两头说。
陈传文觉得自己像根木桩子,杵在一对鸳鸯中间。
他左右看看,不自在道:“要不各逛各的?”
想得还挺美,许淑宁瞪他说:“看好箩筐,少一根菜我收拾你。”
要买的东西多着呢,就缺他这样的壮劳力。
她凶,陈传文就不敢惹,老老实实地把筐背在身上,不错眼地盯着看,小声念叨说:“孟津,母老虎下山了。”
胡说八道什么,梁孟津警告地看他一眼说:“公老虎也下了。”
得,陈传文耸耸肩,心想真是惹不起他们一伙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后妈继父都不要的崽子,心里唱着“小白菜,地里黄”,亦步亦趋地跟着。
许淑宁才不管他怎么想的,只惦记着列出来的那张单子。
她心里头有数,掏钱的样子一点都不含糊,仿佛家财万贯,很快引起别人的注意。
拥挤的地方向来是小偷小摸扎堆之处,技术手段都是一流,很快有人故意撞过来。
许淑宁下意识捏住口袋,混乱之中觉得有人碰了自己的手。
她到底是大姑娘,吓得不轻,连忙往梁孟津边上躲。
梁孟津护着她,自己也是东倒西歪的,最后左脚绊倒右脚,两个人一起把陈传文压在身下。
陈传文叫得惨烈,仿佛断了几十根骨头说:“要死了要死了。”
听他这个喊法,就知道人没什么事,否则的话肯定一言不发,咬牙死撑着。
不过许淑宁仍旧放心不下,拎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说:“有没有哪里疼?”
陈传文反而不适应这种温柔的关怀,嘿嘿一笑道:“你再问,孟津该吃醋了。”
吃他的大头,还惦记着开玩笑。
许淑宁没好气道:“哪天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陈传文做了个闭嘴的手势,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梁孟津跑老远追回来两颗松子,擦把汗道:“幸好都没丢。”
许淑宁这才有空问他说:“你有没有哪里怎么样?”
梁孟津撸袖子给她看道:“就蹭破点皮。”
这话比没事叫人安心,许淑宁实实在在松口气说:“那就再抓紧时间,不然太阳要起来了。”
早集说是日出而散,实则不固定。
有些摊子卖得快,主人自然早早收拾回家。
许淑宁就怕什么都买不着,不停地催促着,另一边的齐阳明也不遑多让。
齐晴雨好奇心重,看到新鲜的就想多看几眼,再一抬头看不到哥哥的身影,连忙左右看。
往左没见人,往右倒有个郭永年。
齐晴雨赶紧攥着他的袖子说:“我哥不会丢了吧。”
多新鲜啊,丢的那个人应该是她才对,要不是身边跟着的两个都把她放心尖,估计已经被谁拐到山里卖。
郭永年难得实诚道:“我觉得是反过来。”
齐晴雨当然知道,脸一红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郭永年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说:“先办正经事,等会再陪你玩。”
齐晴雨用力点头,又嘟嘟囔囔地抱怨哥哥道:“太过分了,居然不看好我。”
要不怎么说她还是孩子脾气,郭永年忍不住笑说:“没事,我看好了。”
不然的话,齐阳明也不会丢下妹妹不管。
齐晴雨喜欢被重视,她有很多的爱尚且不满足,只希望全世界都对自己友好,美滋滋道:“你快比我哥好了。”
郭永年未敢媲美人家十几年的兄妹感情,得此评价已经心满意足,又很快在心里给自己泼一盆凉水。
他道:“那去找他吧。”
趁着这会功夫,齐阳明背着的箩筐已经满了,看到郭永年立刻说:“你的给我,看好这丫头就行。”
齐晴雨觉得自己不能拖后腿,举着手说:“我也帮忙。”
齐阳明从不指望妹妹什么,想想说:“找找有没有蜂蜜,淑宁一直想要。”
这可有点难度,不过齐晴雨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
她大话说出去,人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着急,从头到尾地绕圈子,等汇合的时候说:“淑宁,我没找到蜂蜜。”
找不到是正常的,何至于这么沮丧。
许淑宁道:“没事,我买到了麦芽糖。”
都是甜的,管它是什么张王李赵。
陈传文托着箩筐道:“先别寒暄,诸位先救救我。”
就一筐东西,难道能把他压扁了。
齐晴雨不以为然道:“你得像个爷们一样。”
陈传文从不以爷们自居,狡辩说:“不许我们男的脆弱,你这是歧视。”
齐晴雨才不会被他绕过去,冷笑道:“我只歧视你。”
话是如此,仍旧帮他分担一部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知青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子。
许淑宁对此很满意,夸道:“晴雨今天出大力了。”
老天爷诶,她手里就几样东西。
陈传文不服道:“啥意思啥意思,现在你也歧视我。”
又嚷嚷说:“咱家的规矩难道是重女轻男?”
还知道是家,梁孟津拍拍他的肩膀说:“认命吧。”
居然说什么认命,简直是岂有此理。
陈传文嗷嗷叫着,被馒头堵住了嘴。
郭永年刚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还带着一点热气,直往人的喉咙里钻。
陈传文死命拿眼睛剜他,只觉得都是报复,吞下去之后才骂道:“你跟孟津都禽兽不如。”
梁孟津心想他早上是受苦了,把这四个字认下来说:“我有罪,你骂吧。”
就是满院子的人脾气都这么好,陈传文才不好意思老耍无赖。
他保留着最后的道德,又拿起一个馒头说:“算了算了,我大度。”
到底他吃着馒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齐晴雨百思不得其解。
反正她吃着是连找茬都不想,只微微地翻个白眼。
得亏吃的能堵住妹妹的嘴,齐阳明暗自松口气,站在墙根处不经意道:“你说将来谁受得了齐晴雨?”
郭永年挨着他站,觉得冥冥之中应该没有能听见这句话的鬼魂,那么应该就是问自己的。
他的心眼不足以听出深意来,只是按照真心说:“那得多有福分。”
真亏他能这么想,平心而论,这妹妹要不是自家的,齐阳明早就不想管。
但恰恰是自家的,他总是忍不住替她多打算,因此随意道:“反正能疼她就行。”
一瞬间,郭永年好像察觉到什么,一颗心动如擂鼓。
他刚要答,齐阳明已经岔开话题说:“电影快开始了。”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一场电影就是一整年最大的期盼。
知青们刚买的票,被人群裹挟着向前,抢到个空位坐下来。
放映厅里昏暗,前后左右的人影也变模糊。
许淑宁盯着幕布,不知怎么余光总是注意到左手边梁孟津。
梁孟津也在偷看她,两个人的视线相撞,马上各自扭过头。
那种心砰砰跳的心猿意马,好像比电影的内容更精彩万分。
第53章
今天放的是《智取威虎山》, 许淑宁在家的时候看过好几次,因为逢年过节职工院就组织看露天电影。
每回通知她都是吃完早饭去占座,势要给全家抢个前排的好位置。
如此说来, 正儿八经自己买票好像是第一次。
明明花了钱的,居然比免费的还没看进去。
许淑宁深深扼腕, 散场后瞪着梁孟津。
梁孟津只觉得莫名其妙, 小心翼翼道:“我又落什么东西在电影院了?”
他边说话边摸口袋, 没能想出哪里出问题。
许淑宁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他分心,总有种少女莫名的自尊。
她无师自通想占上风, 觉得越表现出在意就输一茬, 耸耸肩说:“没有。”
没有吗?梁孟津更加狐疑。
他差点连藏在鞋垫里的钱都倒出来看, 追上去说:“肯定有哪里不对。”
看样子是想挨顿骂才乐意,许淑宁啧一声道:“我看你最不对, 一边去。”
她凶两句,梁孟津反而安心, 摸着后脑勺笑笑说:“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许淑宁才不缺一顿饭的钱, 正要拒绝, 又想起来郭永年。
她使个眼色道:“要不你请所有人吃?”
这对梁孟津而言并不是负担, 让大家答应才是难事。
他知道她的目的在哪儿, 决定各个击破。
陈传文是第一个被找上的,他听完的第一反应是摇头, 可惜头还没动起来就被按住。
他不由得骂道:“你怎么不学点好的?”
梁孟津还为自己的手段灵活正高兴呢,小声说:“那我单独请永年, 他会答应吗?”
必然是不会的, 陈传文了然道:“我待会给你买盒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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