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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绿茶不爱我(碧小如)


直到最后,低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他对她道:“潇潇,看着我。”
她双眼涣散,却依旧乖顺地听从他的指令。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捧起她的身子,就像捧着一件人间至宝,所有的湿润与情绪在这一瞬间得到释放,岑潇呜咽一声,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疯狂的情欲就像奔腾的潮汐,将他们卷入深海,又翻上岸来。末了,两人浑身湿漉漉地抱在一起,气息不匀,又意犹未尽。
陆平川看着怀里的岑潇——她微耷着眼皮,看起来十分困倦,手却还在他的腰背上无意识地抚着。
突然,那只作乱的小手不动了,而是停在某处感受了一会儿。接着,她抬头问道:“你这儿怎么有道疤?”
那疤摸起来像个小圆点,位于陆平川后背的中下方。从前隔着衣服,岑潇感受不到,如今裸裎相对,指腹滑过,粗糙的触感还是挺明显的。
陆平川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是枪伤。”
他随口说了三个字,岑潇却在一下坐直了。她张大眼睛看了他半晌,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干脆长腿一跨,想到他背后看个究竟。
“是一年多前,”陆平川见状,连忙将她捞回来,“我在东南亚受的伤。”
岑潇下意识地追问道:“是余香吗——她把你‘流放’到东南亚,还找杀手对付你?”
“确实是余香把我弄到东南亚去的,但不是她顾的杀手。”陆平说着,眯了眯眼,“打我的人枪法不错,至少有雇佣兵的水平。余香如果有这个能耐,现在也不会在看守所里了。”
听到“雇佣兵”三个字,岑潇的面色更凝重了。她顿时想起他在东南亚的那两年,能查到的履历全是空白,于是又猜他是不是在那儿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麻烦,否则,怎么还能受了枪伤?
将她的疑惑看在眼里,陆平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破坏此时旖旎的气氛。
他对她说:“我在那边发生的事,说来话长。找个机会,我带你去一趟,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虽然好奇他为什么不能长话短说,可一想他都准备带她去看了,岑潇也就不气恼了。
她搂住他的背,从枪伤往上,缓慢地摸到他的颈部,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们平川哥哥伤痕累累,好可怜……”
这话里的心疼半真半假,陆平川听着,状似无意地挺了下胯:“不要紧,反正都没伤到最重要的地方。”
岑潇被他惹得又气又羞,咧开嘴就想在他肩上留下第二道齿痕。
两个人闹了一阵,陆平川揽着她说:“我抱你去洗澡吧?”
“不要。”岑潇推了推他,只回,“我们各洗各的。”
“那我一个人洗,不小心碰到伤口怎么办?”他先是面露为难,接着语气促狭地看着她,“只是洗澡,你想到哪里去了?”
无论是淋浴还是泡澡,确实都很容易沾湿他后颈的伤口,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有人替他擦背。
哪怕知道陆平川不安好心,但岑潇挣扎了半天,还是妥协了。
她轻叹一声,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嘴上在说:“只是洗澡,你自己说的。”
她朝浴室走了两步,陆平川就跟了上来。他用公主抱将她扛起来,笑道:“你还能走得动路,看来我刚才不够努力。”
岑潇用力蹬了两下腿,却没能挣脱。浴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她的声音传出来:“陆平川,你这个骗子!”

陆平川伤口拆线的那一天,天气预报说 B 市会有一场雷雨。
而当他离开医院,抵达看守所的时候,天边的乌云已经很近了,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挤压着空气,叫人呼吸困难。
陈献在门口等他,闷得一头大汗,他干脆把袖子撸到肩膀上,短袖 T 恤就这么变成了坎肩。
“余香已经在会客室了。”他一看到陆平川,便交代道,“时间有限,长话短说。”
陆平川冲他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看守所的大门。
嫌疑人候审期间,除了律师,其他人一概不许探视。陆平川这次能进来,还是他同意和警方合作换来的。
余香早就等在会客室了,当她看见铁门打开,走进来的人是陆平川的时候,彻底愣住了。
但她很快恢复了神色,只问:“怎么是你?”随后,发出一声冷笑,“你爸让你来的吧?”
陆平川没有回答,而是拖开椅子。铁制的椅子腿在水泥地板上剐蹭出刺耳的声响,扎得余香耳膜疼痛,她下意识地蹙眉闭眼,偏过头去。
看着她的表情,陆平川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余阿姨,憔悴不少啊。”
余香的状况确实不太好。嫌疑人在看守所,是被允许穿常服的。可即便余香还穿着她的名牌套装,却丝毫没有往日里的珠光宝气。
这些售价过万的衣物,就像从箱底翻出来的一样,颜色发白,满是褶皱,犹如余香的气色,只不过关了二十天,却仿佛老了十几岁。
可她再落魄,在面对陆平川的时候,仍旧要摆出不可一世的姿态。
她抬高下巴,不给陆平川一个正眼。后者也不介意,只神情闲适地说道:“余阿姨还真是信任我爸,他都这么多天没派人来看你了,你还愿意等。”
“你虽然不成器,但你的外公还算个人物。”眼底有心虚一闪而过,余香强装镇定道,“你去江城请他出面,多少要花些时间,我当然愿意等。”
陆平川一听就笑了,他都不知该笑余香愚蠢,还是该笑她天真了。
记起陈献的交代,他摸了摸下巴,选择直奔主题:“我外公不会来了。我爸,也不会来了。”
“你什么意思?”余香抓住桌子的边缘,连关节都泛青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陆平川翘着二郎腿,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我爸已经知道星河的身世了,正忙着和律师商量解决办法。当然,他们不是在商量怎么捞你,而是商量该怎么发声明,才能和你撇清关系,以及用什么样的离婚方案,才能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余香听着,倏地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天方夜谭。
少时,她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你一定是在骗我。陆平川,你没本事请动你外公,就编这种拙劣的谎话来为自己开脱。”
“实话又怎么会拙劣呢?”陆平川看着她,笑得嘲讽,“星河到底是谁的孩子,你心里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余香张嘴就要反驳,又被他打断了:“哦对了,再过段时间,陈泱泱或许会进来陪你——你们大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回忆一些往事。”
他说罢,余香的身体不受控地抖了一下,膝盖撞到桌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表情痛苦地俯下身,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不可能发现……”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陆平川说着,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尘,“余阿姨,陆氏集团不会再给你派律师了,希望来给你做法律援助的律师,能帮到你。”
余香听着,面色涨得青紫。她失心疯一般的站起来,越过桌面就要去抓他的脸,嘴里喊道:“你骗我!你骗我!陆建业不可能放弃我!”
她的叫喊引来狱警的注意,后者用警棍在铁门上狠敲了两下:“3457,注意你的言行!”
就在此刻,憋了大半天的暴雨终于倾泻而下,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户上。而 3457 这串数字,如同冰凉的雨水,将余香浇了个透心凉。
她倏地清醒过来——陆建业真的不管她了,从此,她不是陆太太,也不是影后余香,只是一串数字编码……
“余阿姨,感觉很绝望吧?”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陆平川满目寒光,“但我想,我妈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里,应该比你绝望得多。”
余香看着他,终于明白过来,陆平川就是来看她笑话的。而她的这个“笑话”,很可能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她满目愤懑,伸手指向陆平川:“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接着,一口恶气涌上心头,“你个小王八蛋,老娘一心想着养废你,你倒好,学会了扮猪吃老虎!”
陆平川伸手掏了掏耳朵,只道:“余阿姨,你倒是把星河养得很好,可惜他以后都和你没关系了。”
余香和陆星河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把后者当作掌控陆氏的“傀儡”在培养,从小到大不可谓不上心。事到如今,她锒铛入狱,陆星河也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她这二十多年的算盘都白打了。
然而,心狠手辣、毫无底线的人即便穷途末路,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相反,他们还会口出恶语、趾高气昂,仿佛这样就能维持住胜利者的姿态。
“损失一个陆星河,没什么大不了,我余香至少还留着一条命。”她狞笑一声,冲陆平川说道,“可是白锦曦已经死了!陆平川,你妈妈已经死了!她永远都不会再活过来了!”
她说完,似是觉得还不够解气,于是又用力地鼓了几下掌,来表达自己的兴奋。
清晰而有节奏的掌声果然刺激了陆平川,他双手握拳,青筋暴露,极力按捺着想打人的冲动。而余香看着,表情更得意了。
这种得意吞没了她的理智,驱使她说出一个在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
只见她摆出一个端庄的坐姿,嗤笑道:“你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根本就是恨错人了。”
迎着陆平川惊愕的眼神,她颇为优雅地抚了抚鬓边的碎发,“ 真以为你妈是跳楼自杀的? ——你这幅自以为是的模样,真的太可笑了!和你那个故作天真的妈妈一样可笑!
嘴角的肌肉抽动起来,陆平川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我恨错人了?”
他声音颤抖,音量不受控地拔高,“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把话说清楚!”
见他不再镇定,余香终于满意了。她施施然地站起来:“既然你这么高明,不如自己去查?”说着,露出看戏的神情,“我还要想办法救自己出去,才没时间给你讲故事。”
陆平川走出会客室的时候,天空正好响起一阵惊雷,犹如巨兽发出怒吼,想吞噬什么。
他掏出手机,正打算给白斯年打个电话,但一抬头,就见陈献在大门口抽烟。
许是雨势太大,绊住了他的脚步。看见陆平川走出来,他将烟盒递过去:“来一根?”
这不是陆平川惯抽的牌子,但他也没犹豫,十分自然地接了过来。
陆平川点燃香烟,用力吸了几口,鼻腔里顿时充满了呛人的烟草味。他冲陈献举了举夹烟的手,问道:“这烟的焦油含量不低,你不怕得肺癌?”
陈献看着外面的雨帘,漫不经心地回答:“都做老烟枪了,还怕什么肺癌?”
陆平川听着,只觉他这话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不由得打趣道:“你最近应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对,怎么看起来这么萎靡?”
想他陈大队长才端了“顶峰”这个大淫窝,此前此后又解决了贺景胜和陈泱泱两桩案子,眼下该是他风头正盛的时候。可他看起来,好像并不开心。
经过上次的合作,他们的关系不再剑拔弩张,陈献对陆平川也客气了不少。此刻,他顾不上对方的调侃,只耙了耙头发,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陆平川咬着烟头,“嗯”了一声。
“你是真心喜欢潇潇的,对吧?”
陆平川没料到陈献会这么问,先是一愣,随即吐了烟头,答道:“当然。”
他说完,甚至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仿佛只有这样,才足以体现他的郑重。
将陆平川的表情、动作看在眼里,陈献放了心。他始终记得自己见陆平川的第一面——城中村入口处,他轻浪浮薄,看向岑潇的眼神也过于狎昵。
和眼前这个愿意和警方合作,说起岑潇又格外慎重的男人一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陈献沉吟片刻,递过去一个手机:“你给我们的那个 U 盘,我都看了。”说着,将烟蒂碾在脚下,“基本和凌峰的口供相符,只有一处对不上号。”
陆平川听着,接过手机,发现屏幕上正播着一段性交易视频。
视频的画面非常昏暗,除了能隐约分辨出是一对男女在滚床单,几乎看不清两个人的长相。他眯着眼,将手机举得离眼睛更近了一些,这才看清男人的背上有一道极其狭长、扭曲的图案。
陆平川蹙眉道:“这是……伤疤?”
陈献回道:“对,应该是一道伤疤。”
陆平川又问:“这也是‘顶峰’的客人?”
“是,可他用了个假身份,我们查不到。” 陈献解释道,“凌峰说,这个男人每次来交易,都是方倚梅亲自安排的,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陆平川听着,冲陈献露出疑惑的表情,仿佛在问:那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根据凌峰的口供,当年那个强奸岑潇的男人,也是方倚梅单独安排的。”陈献说着,指着男人背上的伤疤,“岑潇也说过,案发当场,她用开瓶器划伤了那个男人的背部——你觉得,会是这个人吗?”
陆平川闻言,下颌线倏地收紧,狠厉的目光再次看向那道疤痕。
陈献继续道:“关于岑潇的案子,凌峰知道的不多,但他一直强调,强奸岑潇的那个男人,很可能来自陆氏集团。”
听到“陆氏集团”几个字,陆平川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张口就骂了句脏话。
陈献也不在意,只重新抽出一支烟,夹在指间,冲他问道:“你能认出这个男人是谁吗?”
除了陆建业,陆平川几乎不和陆氏集团的高层打交道。有些人哪怕就站在面前,他也未必能叫出全名,更别提只看这一个模糊的剪影了。
他摇了摇头,懊恼地叹了口气。
陈献看着他,问道:“那……你要不要回陆氏去查一查?”

岑潇今天没有陪陆平川去医院拆线,是因为她要到高铁站送行。
夏季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雨瓢泼了小半个小时后便停了,临时停运的车次陆续发出检票提醒。行人们拖着行李箱,纷纷奔赴下一个旅程,仿佛没什么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星河,你真的决定要去申城吗?”岑潇站在候车大厅,目光滑过陆星河身边的超大号行李箱,只觉得他把所有家当都带上了。
“嗯。”陆星河应着,踢了踢脚边的行李箱,“我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师兄,在申城的医科大学负责一个肿瘤治疗项目,他最近缺个短期助手,我对他的项目也感兴趣,所以就想着过去给他帮帮忙。”
“其实……”岑潇犹豫着说道,“距离你博士开学只剩下半年了,你大可以留在 B 市,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和朋友家人多聚聚。”
陆星河应道:“光阴很珍贵,不可以随便浪费。”接着,语气略有一滞,“再说了,B 市……好像也没什么家人朋友需要我留下了。”
看着他强颜欢笑,岑潇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觉得,经过了兰玉福庭那一遭,眼前的青年一夜长大,他不再冒失,却也不再开朗。
成熟的代价,便是学会藏心事,忍受不快乐。
“搭乘 G574 列车去往申城的旅客,请您尽快前往检票口 19A 进行检票……”
岑潇嗫嚅着嘴唇,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广播打断了。将她的迟疑看在眼里,陆星河笑道:“我得赶紧去检票了,不然就走不了了。”
她点了点头,交代道:“到了申城,记得报平安。”
陆星河应了声“好”,拉着行李箱就要离开,又被岑潇叫住:“星河。”
这一声极其郑重,他闻声回头,就见岑潇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说道:“无论如何,好好照顾自己。”
心底的晦暗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他走回岑潇面前,问道:“姐姐,我能抱你一下吗?”
岑潇听着,瞳孔微一颤抖——陆星河叫她“姐姐”?
她还来不及反应,带着干净皂香的拥抱就这么覆了下来。青年收紧双臂,将她箍在怀里。在他强有力的臂膀中,岑潇感到了浓烈的依恋与不舍。
她终于反应过来,陆星河其实什么都知道。
兰玉福庭的那个夜晚,他虽然被敲晕了,却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在头昏脑涨中,听清了岑潇与陈泱泱的对话。
原来,他不是陆建业和余香的儿子。
原来,岑潇是他的亲姐姐。
刚开始,陆星河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他在医院住了两天,查了不少陈乐康与方倚梅的旧新闻,之后再回陆宅,看到陆建业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便都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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