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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青梅(三钱空青)


作为目睹世子和夫人年幼时感情多好的人之一,她顿时感受颇深,现下在心里更是不断地祈祷。
请一直这般维持下去,他二人之间莫要再生事端了。
夜色浓稠时,裴扶墨擦干了江絮清的乌发,见她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他胸膛前入睡了去,纤长的眼睫微微翘起,高挺的鼻子下便是那诱人的红唇,他喉结微动,将脸俯近,蜻蜓点水地碰了下她的唇。
“娇娇,再等等,等确定他死了……”
江絮清皱了皱鼻尖,在他怀里拱了供,已是困极了,就直接这样坐着便睡了起来,他摇头一笑,打横将她抱起走行至榻边。
次日天一亮,裴扶墨陪着江絮清用了早膳后才去衙署上值,还特地同她说了,他何时会回来,让她在家里等他。
他这其中的转变就连安夏都看在眼里。
安夏叹道:“夫人,奴婢觉得世子这两日心情挺好的。”
江絮清坐在梳妆台后,望着昏黄的铜镜梳理自己的长发,唇角衔着笑意,“也不知是发生什么好事了,不过他心情好,我就开心。”
但府里最近到底是特殊时期,裴幽如今生死不明,映春院云氏那边日夜担忧得睡不着觉,若是裴扶墨表现的心情太好,恐怕还会落人口实,说些不大好听的话传出去,也会影响到云氏与他的母子之情。
“这种话千万莫要在外面说了。”
安夏自然懂得宅院内的规矩,谨慎应道。
趁着裴扶墨去上值,江絮清收拾了下便去映春院侍疾了。
云氏休息了两日,身体已然大好,只是夜里总是睡不着觉。
“我昨晚梦见幽儿了,他浑身是血,被压在废墟之下不断地向我求救,问我为何不救他。”云氏眼眶浮泪,紧紧握着江絮清的手说道。
江絮清安抚道:“母亲,那只是梦罢了,您莫要多想。”
云氏摇了摇头,“不,我感觉就是真的,不行,我得现在派人去一趟左军衙署,让怀徵派他手下的人亲自再去找找。”
江絮清心里忽然有些怪异的不舒服,她抿了抿唇,“母亲,世子他也有许多公务要做的,左军衙署的人恐怕也难以……”
屋内静默了会儿,云氏望向江絮清认真的神情,有片刻凝滞,半晌才问:“为何幽儿失踪,你和怀徵都不担心的?”
怎么说裴幽当初也在江家与她生活了两年,也是裴扶墨的兄长,又并非一般人,为何这夫妻二人都能维持这般冷静的态度,云氏心里浮升起不悦。
江絮清轻声道:“母亲是关心则乱了,实则陛下派去的人还未曾收回去,日夜都有人在云锦山搜寻,我和世子又怎会不担心呢?只是陛下的人都在日夜艰辛的寻人,世子若是贸然插手,恐怕也会扰乱搜寻计划。”
江絮清露出担忧的眼神,云氏这才心里好受了些,叹道:“你说得对,也怪我,是关心则乱……”
见云氏没再深究,江絮清心里才悄悄放松。
云氏对这个失散多年的长子,实在抱有太大的愧疚之情了,难得母子团聚,没多久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会这般也情有可原。
可惜江絮清永远都不会为裴幽担心,她只恨不得他就此彻底死的干净。
喧闹的朱雀大街今日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前日的护国寺坍塌一事,而护国寺并非寻常寺庙,原本便有三十来年的历史,此次修葺也堪称重任。
如今百姓中,已有不少在流传是三皇子贪了其中的好处,办事不力,才导致这般神圣的寺庙遭到如此下场。
所幸这寺庙因刚修葺完成,还没有多少香客去上香,倘若不是那天正巧雷电交加的大暴雨,恐怕届时压死的可不仅仅只是少数的工人,而是更多无辜的老百姓了。
出了这种事,一夜之间在百姓口中,导致三皇子成了个没能力还要逞强的废物,这使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被毁了大半。
三皇子府。
李煜本身还极有闲情逸致地给金笼内的雀儿喂食,听完余公公汇报完的话后,手中盛鸟食的罐子猛地砸落。
“哐当”一声,笼内的雀儿吓得翅膀扑腾不停,却如何都飞不出这金丝鸟笼。
李煜眼底阴郁浮升。
余公公背脊发汗,说道:“奴婢会去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散播关于殿下不利的事,定会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李煜冷笑几声:“还需要查?除了李衡那个废物还能有谁?”
余公公问道:“殿下觉得二皇子会想到用舆论将您压垮这招吗?”
李煜道:“那废物自然想不出来,但他有个好外祖父,肖左丞可不是吃素的。那老家伙老早看我不顺眼了,日夜担心我的政绩会超过那个只会吃喝玩色的废物东西,这下总算揪着我的小辫子,看父皇并未重重发落我,便打算用舆论将我压垮。”
余公公略微焦急,“那可如何是好?如今幕僚们无法进皇子府,目前民间的谣言也越传越过分,甚至将前年二皇子做的那些错事,也传到了您的头上,说的那叫一个真真切切,已有不少人都信了,看来二皇子那边这次是显然想让您彻底失了民心啊。”
“那老东西一天到晚揪着我,我迟早弄死他。”李煜冷声道,转而思虑一番,问:“沈玉秋那边没传来消息?”
余公公摇头,“尚未。奴婢是担心,沈贵妃她也束手无策,况且她身为后妃,若是三番两次为您求情,恐怕陛下也会生疑的。”
李煜面色沉吟,也在思考其中的利害。
他还是想要再赌一赌,赌沈玉秋对他的忠心,赌父皇对沈玉秋的宠。
“罢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裴幽找到,他还没为我办成功几件事,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余公公正要回禀,“殿下,奴婢走了许多门路,总算与外边正在搜寻裴公子的暗卫取得了联络,暗卫言说,好似另外有一支暗卫也在搜寻裴公子的下落。”
“喔?是谁?”
余公公说道:“尚且不知,但看样子,那支暗卫,是奔着裴公子这条命去的。”
怪了,裴幽自从回到镇北侯府后,便伪装的极其好,若非他早就知道裴幽的真面目,恐怕也会被蒙骗的程度,按理说裴幽应当是没有仇家的。
究竟是谁,一心想致裴幽于死地?
李煜指腹摩挲杯盏,心里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莫不是裴幽做的太过火,被裴世子记恨上了,这才暗中弑兄?
左军衙署。
傍晚的霞光从雕花窗缝隙投入,裴扶墨从演武场回来后,将身上已沾满灰尘的蟒袍换下,穿了身暗紫色的长衫,正打算推开门,周严便已经进来了。
“世子,大公子有消息了。”
裴扶墨眯了眯眸,眼里露出寒光。
云锦山的山脚下皆是宫廷侍卫把手,前日此处发生坍塌,晋安帝分派了不少侍卫赴云锦山寻人,未免生乱,便已经禁止行人经过此地了。
值守的侍卫看见裴扶墨,纷纷恭敬行礼,“裴都督。”
裴扶墨颔首,“本官上山去寻人。”
侍卫自然不会阻拦,连忙打开护栏放他上山。
裴扶墨走了后,几名侍卫还在感叹,“这镇北侯府也是倒霉,裴都督的兄长才找回没三个月吧?这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看来这福气,也不是谁都能享用了。”
裴扶墨领着周严上山,行到半山腰时,周严将他带到了崖边。
此处残枝密布,四周皆是坍塌的寺庙残渣将树木压垮,满地狼藉。
“昨夜里暗卫在此处寻到了大公子那日所着的衣衫布料,便顺着方向查去,果真在半山腰的一处塌陷处寻到了一具男尸。”
二人走到那塌陷处,那具穿着裴幽衣裳的男尸正躺在原地。
但此时他面部的五官已然被巨石压的血肉淋漓,模糊不清,除了身形相似之外,难以辨别。
裴扶墨走过去,抬脚碰了碰那具尸身,“何以断定这是他?”
“胎记可查过了?”
周严谨慎回道:“大公子的胎记在右脚脚踝处,但这具尸身的右脚被发现时已经被压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楚,暗卫也是从衣裳和身形才猜测此人正是大公子。”
裴扶墨不大相信,“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还是脸和胎记之处看不清。”
周严说道:“属下也认为是大公子,并非是从衣服和身形认出来的,而是……”
说着,周严将那尸身翻过来,后衣襟扯开,但见这具尸身的后脖颈处有一道陈年老旧的伤疤,犹如一道闪电般。
这道伤疤,正是裴幽本人有的。
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和这有些年头的疤痕,这种情况又怎会有假?
裴扶墨死死盯着那抹疤痕,思绪不由回到了重生之前的半年前。
那时他刚从北疆回京,迫不及待去见了慕慕,可没料到当晚他再去江府寻她之时,便看到她正在跟一个陌生男人交谈甚欢,甚至连他来了,她都未曾注意。
他不过离开了三年而已,她的身边竟是有了其他男人的位置,这让他如何能忍?
几番争执后,他当时心性还较为冲动,便与那男人起了冲突,发生争斗时,他便无意看到那男人的后颈处有一块老旧的如闪电痕迹的伤疤。
再后来没几个月,母亲在江府与唐氏闲谈时,无意看到裴幽从廊下经过,当时他穿的是那种粗布麻衣,天气逐渐炎热,他稍微将裤管挽了起来,正巧让母亲看到了他脚踝上的胎记。
后来他才知道,这男人是他失散多年的兄长。
如今这伤疤落实,看来是裴幽无误了。
周严问道:“世子,该把消息传回侯府吗?”
毕竟侯夫人还在日夜等着裴幽的下落,即便是死了,也该说一声的好。
裴扶墨扫了一眼那尸身,冷声道:“不必,母亲暂且受不得刺激,先让她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裴灵梦在云氏的要求下,亲自出了城去请那妇科圣手苗大夫来一趟镇北侯府,在返回镇北侯府的途中,却意外看见郑亦舟从观月酒楼出来。
自从广寒楼之后,她便没有与郑亦舟见面了,难得在外面碰上,她必须得去问清楚他究竟是何意。
“苗大夫,您先在车内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回。”裴灵梦说完,便一溜烟跑了,苗大夫拦都拦不住。
郑亦舟从观月酒楼出来后,便又进了一间酒肆,裴灵梦跟在后头,眉头蹙得紧紧。
奇怪,那日相看时,她记得郑公子说过自己不擅长饮酒的。
酒肆内的掌柜看见郑亦舟,也跟一脸看见了老熟人似的,笑道:“郑公子今日想品什么酒?”
裴灵梦愈发好奇,悄悄在门缝边往里看。
郑亦舟穿的很是素雅,笑容如沐春风,“还是按老规矩吧,就好那一口了。”
掌柜的笑得灿烂,“好嘞。”
裴灵梦想了想,这样偷偷摸摸地跟着也不是个事,还是打算进去打招呼说话,只是人来没来得及进去,后衣襟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提起。
“啊——”女子的声音从酒肆门口消失,郑亦舟皱了皱眉望去,没看见人影,便没多做他想。
酒肆旁的一条巷子内。
裴灵梦被男人提了起来,气得挣扎不停,“魏镜,你大胆!放我下来!”
她扑腾几下,张牙舞爪的,魏镜直勾勾看着她闹腾。
半响,就在裴灵梦更生气之前,他倏然将她放落。
裴灵梦落地,一下没站稳,直接往他怀里扑了去。
魏镜身子一僵,慢条斯理地将她推开。
“站稳了。”
裴灵梦面色不悦,站稳了后整理了下弄乱的发髻和裙摆,气愤道:“你做什么呢?好端端揪我来这干嘛?”
魏镜不紧不慢地道:“路过,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酒肆门口,还当是贼,身上的正义感便不断地在涌动,不料竟是抓错了人。”
听他语气丝毫没有歉意,气得裴灵梦更加讨厌他,但此时不是跟他纠缠的时候,只好拍了拍衣裙,“罢了,既是误会一场。”
说完,她便想继续回到方才的酒肆。
魏镜眼神朝那酒肆扫去,见郑亦舟还没走,便一把揪住裴灵梦的后衣襟阻止她过去。
裴灵梦忍无可忍,转过身来,“你究竟做什么?是不想让我去见郑公子?”
魏镜“嗯”了声。
他竟回答的毫不犹豫,这般老实,弄得裴灵梦措手不及。
忽然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涌了上来,她脸色古怪道:“你莫不是喜欢我……”
只有喜欢她,才会不想让她跟其他男人接近。
因为二哥便是这样对慕慕的,自小到大,慕慕身边只要有男子出现,不管对慕慕有没有非分之想,他都会一视同仁,一律赶走。
难道男人都是这种德性么?
魏镜一脸看鬼似的看她,“你疯了?”
他说的直接,裴灵梦怔楞,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恰这时,魏镜看见郑亦舟已经走了,便松开了裴灵梦的衣襟,丢下一句话便走。
“裴小姐平日还是得找点事做,省得没头没脑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裴灵梦气得有点头疼,暗骂几句,就准备返回酒肆,哪想,郑亦舟已经没影了。
等她回到镇北侯府时,天已经黑了。
云氏白天在府里等了许久才等到苗大夫,将裴灵梦拉过来数落,“梦儿,你莫不是又在街上溜达了,现在才回?”
裴灵梦蔫不唧地嗯了声没说话。
云氏摇了摇头,不好说什么了,便笑着请苗大夫给裴灵萱看身子。
苗大夫诊脉过后,说道:“裴娘子的身子因为小产虚弱了许多,是可以好好调养回来,但这心理上的伤害,还需要裴娘子自己想通慢慢走出来得好。”
裴灵萱抿唇笑道:“是,我记住了。”
苗大夫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下便明白了,这种应答不过是口头之言罢了。
心里受了创伤,又如何能轻易走出?
云氏问道:“苗大夫,萱儿的身子可有受损,会影响到今后生育么?”
苗大夫低头写药方,回道:“裴娘子没有大碍,她成婚六年难以怀有身孕并非是她的问题,而是……”
这句话不必明说,明眼人都听得出来。
裴灵梦轻嗤一声,果然是那个狗男人害得!
云氏这才放心,看向裴灵萱说道:“萱儿这阵时日好好修养,往后日子还是要过的。”
裴灵萱嗯了声。
苗大夫写完药方后,意味深长地道:“裴娘子若想尽快走出来,可以试着换一个环境居住一阵时日,兴许可以转换心情。”
给裴灵萱诊完了后,苗大夫正要提着行李箱走了,云氏连忙拦下她,笑道:“苗大夫不急,府里还有位娘子想让您给她看看身子。”
此时门槛处传来裴扶墨的声音,“不必了,母亲。”
众人看过去,只见裴扶墨淡声说道:“慕慕身子没问题,没必要给她看病。”
云氏皱眉,怎会没有问题,因为体寒导致怀子嗣艰难,这事对女子来说可是头等大事,他为人丈夫的,竟这般不放在心上。
“这不可,你不能替慕慕做决定,她身上的问题必须要苗大夫看了。”
裴扶墨寸步不让,眼底冷漠的不近人情。
“我若不允许,看谁敢。”
江絮清听说妇科圣手来了华雅院,便也过来看裴灵萱,刚行至门口,便听见云氏和裴扶墨的争执,似乎还与她有关。
“怀徵,慕慕的身子能否怀有子嗣,这是有关裴家的下一代,不是你一人能做决定的。”

屋内传来的争执声不大不小, 江絮清站在门槛处,偏巧听得一清二楚。
云氏在看到江絮清后,脸色霎时一变, 说道:“正巧慕慕也来了, 你让她自己决定。”
裴扶墨眉宇瞬间如笼乌云般,不悦的神色使云氏都为之一怔,她隐约感觉自己儿子像在怨她。
裴扶墨转过身, 问:“你都听见了?”
江絮清喉间忽然觉得苦涩苦涩的, 她听见了, 且听得很清楚很明白。
身为女子,倘若终身无法怀有子嗣, 这事对任何姑娘来说打击都极其大。
她垂着眸酝酿了片刻, 轻声问道:“你是早就知道了么?”
裴扶墨目光落在她紧捏着衣袖的右手上,“嗯”了声。
他几步上前, 牵住她那只攥成拳头的手,说道:“别担心, 小问题罢了。”
只要她生命无忧,生不了孩子罢了, 怎么不算小问题。
怎会是小问题……将来镇北侯府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啊。
江絮清轻颤着眼睫,垂下去看着地面, 许久没有回话。她感觉到那只被裴扶墨握住的手背都滚烫滚烫的。
云氏自是看出了江絮清情绪不对,但既然如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了子嗣问题, 也该先将身体调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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