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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青梅(三钱空青)


刘管事和蔼地笑,请江絮清过去。
江絮清的身影消失在游廊转角后,周严恰巧要回寒凌居,他听到方才的对话,问刘管事:“大公子当真这样说了?”
刘管事回道:“没错,大公子与江姑娘好似约好今日见面,但方才大公子有急事出门,好似与江姑娘错过了,便拜托老奴同江姑娘说一声。”
他忍不住多叨叨几句,“没想到江姑娘同大公子的关系也这般好,到底还是在一个府里生活了两年。”
周严皱眉,只说一句知道了。
裴扶墨从左军衙署回了后,先洗去一身尘土汗水,取了套较为舒适的素色长衫,他的寝屋除了洒扫的下人,一般不得入内,就连沐浴这种事也从不需侍女服侍。
洗后浑身舒适,他手中提着长衫,赤足走出净室。
江絮清站在房门口,凝望他健硕光.裸的后背,怔怔地站在原地,顿时手脚不知往哪儿摆。
即使两世为人,她也从未这样亲眼看过男人裸露的后背,上辈子嫁给裴幽一年,她与他日夜分榻而眠,甚至在寝屋内设了一道帘子隔开,这种行为,裴幽也全然没有异议。
想来那时还要维持他光风霁月的假面具,有意在她面前做出一副通情达理,体贴温柔的姿态。
过于灼热的视线,引得裴扶墨拧眉回首,骤然对上她晶灿的眸光,他先是凝神,才忙将衣衫穿上,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江絮清脑子似颠倒,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僵持几息,裴扶墨脸色骤变,阔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江絮清纤柔的掌心按在他的双肩,声音更是软绵绵:“你做什么呀……”
裴扶墨紧压唇线,将她放置自己榻上,从架上取来干净的面帕为她擦拭人中处,“你是傻了?流血了都不知道?”
江絮清还懵懵混乱,半躺在裴扶墨的怀里,犹如云端。
裴扶墨见她如此,向门外唤了声:“周严。”
连唤两声,周严才进来回话。
“去传大夫来。”
周严正欲出门,江絮清连忙喊住他,“不必了,我没事的。”
裴扶墨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面容微愠。
周严面露纠结,但到底懂得察言观色,很自觉退了下去,关上房门。
躺了会儿,加上止血及时,才总算没再流了。
江絮清觑着他像要动怒的神情,小声说:“真的没事啦,许是昨晚我哥哥吩咐厨房煲汤,里头加的东西火气太重,又是天热才导致如此。”
江絮清见他不信,用帕子擦干了血迹后,便站起来给他看,“你瞧,我生龙活虎的,可精神了。”
她提着裙子转了几圈,裙摆绽放如花朵盛开,裴扶墨怔了片刻,在她脚崴了要摔倒时,及时将她捞入怀里,冷声道:“你就不能让我松懈片刻。”
江絮清顺势伏他怀里,牢牢抱住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胸前:“逗你的呢,我知道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总是会护着我的。”
小姑娘的轻声软语像是透过他的肉.体重重的敲打在他心尖上,他本一直克制着的情感,总是又一次为她而波动,他呼吸渐重,就连箍住她腰肢的手更加收紧。
裴扶墨将脸贴在她的额上轻微摩挲,恨恨道:“花言巧语。”
说罢,他闭了闭眼,用力将她推开。
江絮清被他一推,重力不稳直接朝他的榻上倒去,她伏在他每日睡的床铺上,四周皆都是他清冽的香气,她忽然觉得羞得不行,小声嘀咕道:“哄哄你呀,你都不开心,到底要怎样才能不生我的气呢?”
她衣襟微乱,裙摆如花散开在他榻上,身姿娇娇柔柔,脸颊泛着红晕这般水盈盈看着他,实在磨人。
裴扶墨喉结滚动,觉得方才才洗干净的身子好似又热乎起来,他强压内心波动,背过身,沉默了片刻,没有回话。
江絮清揪着他的软衾,继续小声埋怨:“你那晚分明将我从宫里带出来了,竟是直接将我丢到马车上,让哥哥背我回去的,分明都到门口了,你亲自背我回去不行吗?”
若是往常,他决然不会做出将她独自一人丢在马车上这种事。
她越想越觉得难受,他心肠怎变得这样硬。
裴扶墨收敛好方才混乱的思绪,转过身来看着她那张满是委屈的小脸,突然问:“我给你的离元先生的孤本在何处?”
竟是转移话题了,江絮清有些不满,但还是老实回答:“我给我爹爹了,那孤本是我爹爹一直想要的珍品。”
哪想,裴扶墨黑眸微眯:“我忽然想起,那孤本上夹了一张我左军衙署重要的机密信笺,若还方便的话就取给我。”
这有何难,江絮清应下:“好,一会儿回府我就问爹爹要。”
裴扶墨无言,意味深长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莫名盯得她都有些心慌了。
恰在这时,云氏进了屋内,看到江絮清衣衫不整,娇弱无骨地躺在裴扶墨的榻上,而裴扶墨同样身着凌乱的寝服,站在榻前。
惊惧的是,他那样的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导致脸上的红晕能蔓延到脖颈,染上一层欲色。
云氏因眼前这幕大受刺激,怒斥一句:“你们在做什么?”
江絮清循声望去,见到云氏吓得连忙从榻上起身,下意识躲在裴扶墨身后。
裴扶墨仍是镇定自若,问道:“母亲怎么来了。”
云氏气得呼吸不稳,当即白眼一翻,晕倒了去。

“事实就是儿子解释的如此,我与江絮清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
云氏扶额靠在引枕旁,几番叹气,看着坐在圆桌边沉静自如的裴扶墨,无奈道:“怀徵,你若真的喜欢慕慕那孩子,当初就不该当众拒婚,现在,你这样让为娘如何同江太傅夫妇交代?”
裴扶墨平静的面色有略微的破裂,合着说了半天,原来压根就没听进去。
再多说也无异。
他站起身,“母亲好好歇息,儿子不打扰您了。”
说罢,裴扶墨便阔步离去,留下云氏气得直发抖。“你看看,看看那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芷芹安抚道:“夫人,您当心着身子。”
云氏重重舒出一口气,眼眶微红:“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芷芹,你服侍我这么多年了,也是看着怀徵这孩子长大的,年幼时他的心思还很好猜,他喜欢慕慕那丫头的事怕是瞒不过任何人,所幸我们裴江两家本就门当户对,关系密切,他若真想娶慕慕,为何不正大光明去娶呢?”
非要弄得这般不清不白。
芷芹劝说:“夫人也看出来了,这个月以来,世子性子沉稳了许多,如今没人猜得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以往越是心思外放的人,当沉稳起来,越是让人捉摸不透。”
裴扶墨回了自己的寒凌居,心中郁气正堆积一处,周严称有事禀报。
“回世子的话,属下当时亲耳听到江姑娘并未否认是来找大公子的。”
室内静得如寒霜凝结。
眼见裴扶墨脸色愈发难看,许久没有回话,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世子?”
过了片刻,他背过身,语气冷淡:“你出去吧。”
在镇北侯府被云氏撞见的事,因她和裴扶墨清清白白,江絮清并未多想,回了江府第一时间奔向父亲的书房。
“爹爹,我前段时间给您的那本离元先生的孤本在何处?”
江义承本在处理公务,忽然振奋精神,“你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
江絮清只顾着在书柜翻找,尚未察觉自己父亲脸色不对,“您先拿给我就对了。”
她几乎将整个书柜和书案都翻了个遍,怎么都没找到,这下有些急了,频繁追问江义承。
江义承只好说道:“你莫怪爹爹,实在是那孤本太多人想要了,爹爹把那当宝贝疙瘩似的,都舍不得借给同僚阅赏,但也不知是护得太紧还是什么,它突然就不见了。”
不见了?江絮清眼眸瞪大,急忙问:“怎么会?那么贵重的孤本,怎会不见?爹爹有仔细找过吗?”
“找了!府里和衙里都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
江絮清顿时如霜打了茄子般,连连后退几步。
江义承惭愧到不敢看女儿,他哪里说的出口,前些日子因吃醉酒后,竟是老糊涂得将女儿的婚事许配给了裴幽,虽说当晚记忆他完全不记得,但第二日裴幽拿出那张他亲手写下的承诺书,纸上白纸黑字写了,他承诺要将女儿嫁给裴幽为妻。
那是他的字迹,他不得不承认。
到底是女儿的婚姻大事,被他醉酒后随意许给他人,届时闹了出来夫人和女儿定会埋怨他,可若悔婚的话,他江太傅多年的好名声必会受到影响,百般纠结,他最终抉择了另一办法。
他将那孤本赠送给裴幽,同时也将那婚约书也换了回来,一切全当没有发生。
“女儿,那孤本……”
江絮清沮丧道:“罢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她现在只祈求那孤本上夹杂着的信笺并非重要的公文,都是裴小九吓她的,否则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次日天一亮,她就派人去镇北侯府,得知裴扶墨今日出城了,不知何时才回,无法,她只能安静地等他回来再好好解释。
风和日丽,正是适合游湖的日子,画舫上,一众文人正在对着蓝空碧波饮酒作诗。
江义承喊裴幽坐到自己身旁,压低声说道:“贤侄,那日宿醉后的事,你可定要为我保密啊。”
裴幽温和浅笑:“江大人还请放心,阿幽会将那件事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让慕慕知晓。”
得到保证,江义承这才松了一口气。
喝醉后把自己女儿的婚姻大事随意许配了,这事非同小可,他当然可以仗着身份命令裴幽将那婚约承诺书给他销毁,但,到底是自己亲口说出去的话,亲自许下的承诺,他亦实在没那个老脸要求裴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也就裴幽心性好,悟性高,看出他的为难,便有意给他一个台阶,主动提出要那离元先生的孤本换这纸承诺书销毁。
裴幽始终抿唇淡笑,仪态温文尔雅,看着画舫内这群朗笑高谈的文人墨士。
他隐晦的目光落在江义承那蓄了胡须的脸上,思绪不由回到了那晚。
江大人亲口承诺要将女儿嫁给他,醒后却多番推辞,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皆是他配不上江絮清。
这些清高且目中无人的权贵,即便他有了镇北侯大公子这层身份,在他们的眼中,恐怕他永远都是那个乞儿。
他笑容渐深,对面的明大人突然朝他举杯,“裴公子怎么不喝?”
“这就来。”
江絮清约了好友成如筠出来见面,赴约地点正在曲碧湖附近的茶铺。
成如筠见她始终耷拉着脸,问道:“慕慕,你怎么了?”
江絮清叹了口气:“你不懂,很难说。”
成如筠笑话她,“有什么难说的,保不齐又是因为你的裴小九不理你了。”
江絮清撩起一只眼看她,“猜对了,又没猜对。”
裴扶墨最近是理她了,但倘若她将那孤本搞丢的事说出来,他指不定又要生气与她闹别扭。
事关他公务上的事,江絮清也不好对外说,只能藏在自己心里,独自忧心。
成如筠啧道:“我真搞不懂你们这种陷入情爱的人,三天两头情绪大起大落,搞不懂啊。”
江絮清被她这看破红尘的语气惹得忍俊不禁,扑过去挠她:“就知道说我,我可听说了,伯母也在为你相看呢!”
提起相看,成如筠将脸一垮,“我可不想嫁人,我母亲嫁人,你看她像是过得很好吗?”
她父亲风流成性,后院姬妾成群,导致成如筠自小便对男人不抱希望。
江絮清心疼地抱着好姐妹安慰了许久,待余光一瞥,湖畔的走道来了个极其眼熟的人。
那人已行到江絮清跟前,恭敬道:“姑娘,老爷正在那画舫上游湖,大老远瞧见您了,说是让您过去,给几位世伯见礼。”
江义承最是注重繁文缛节,方才画舫那么同僚都看见自己的女儿,总不能只远远看着。
只是去见礼而已,江絮清应下,对成如筠道:“筠儿,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江絮清随着那小厮去到湖边,上了画舫后发现这偌大的画舫内只有一人。
还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裴幽面色含笑,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看她:“慕慕来了?这不巧了,江大人方才遇见其他同僚,随那些大人去了另一艘画舫欢聚,约莫要点时间才能过来。”
江絮清浑身紧绷,连忙后退几步,“既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她微弯腰身要退出去,裴幽站起来,动作利索攥住她纤细的手腕,面上带笑,但手中的力道却是不轻,“急什么,就不能坐下来与我说说话?”
江絮清怔怒,“你放手,不要碰我!”
裴幽眼眸冷然,故意往里一拽,江絮清难敌他的力气,跟着脚步不稳往前扑,二人一同倒在一旁的软榻上。
画舫外传来脚步声,以为是父亲一行人来了,江絮清掌心按在裴幽胸膛前推他,“你松手,不要让别人看到了。”
裴幽勾唇冷笑,抬起眼眸看向伫立在门口那神色漠然的男人,说道:“慕慕怕谁看到了?”
“怀徵吗?”

第19章 撒娇
突然提裴扶墨做什么,江絮清恼得不行,恰逢这时画舫轻微晃动,她的身躯跟着往里一偏,倒像是要往裴幽怀里钻,耳边荡起裴幽的笑声,她愈发觉得恶心。
“世子,您在里边等江大人即可,大人一会儿便过来。”
船舱门口响起侍从恭敬的声音,江絮清脸色顿时煞白,僵硬回首,轻颤的视线与裴扶墨冷冽无情的目光相撞。
他一身湛蓝长袍,帘外的风吹拂,衣袂翩飞,高大的身形将这画舫内的光线遮挡,他淡淡颔首后,往江絮清的方向过来了。
沉稳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击江絮清的心脏,她快速推开身旁的裴幽站起来,嗓音微抖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裴扶墨心里想笑,面上也的确笑了出来:“公事办完回城途经曲碧湖,恰巧江府的侍从说是江伯父在此,请我进来小酌几杯。”
他的笑意忍不住让人后背发寒,江絮清小心翼翼地往他身旁靠拢,拽住他的衣袖,小声说:“我方才又不小心摔了。”又将手心的红痕给他看,像是极力要证明什么,“你看,都摩擦成这样了。”
裴扶墨的眼神从一侧淡笑的裴幽脸上掠过,最终落在江絮的手掌心处,她那柔软嫩白的小手此时俨然通红一片,看起来被压得不轻。
“疼吗?”他轻声问。
江絮清欣喜,状若可怜求疼惜,将手心递到裴扶墨的唇边,羞赧地说:“疼,但是要你吹一吹,就好了。”
幼时她经常摔伤,要么是膝盖要么手肘,只要磕破了,都是他帮她包扎伤口,在伤口处吹吹。
虽说现在她的手心并没有流血。
她动作不停,一副想要掩饰什么的模样,惹裴扶墨笑得心里抽疼,他笑意渐淡,故作不经意地将面前那只手推开。
“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动不动就撒娇。”
江絮清嘟唇,原是长大就嫌弃她了。
裴幽默默看了许久,这时笑说:“船上到底不比陆地,若是没坐稳,摔倒也情有可原,怀徵还是莫要数落慕慕了。”
裴扶墨眼角余光扫到江絮清故意朝自己身旁靠近,心里一沉,淡声道:“兄长说的是。只是兄长与慕慕不太相熟,大抵还不够了解她,她是那种即便在陆地,也容易摔倒的人。”
不太相熟是吗。
裴幽眼底浮起戾气,极快消失,便笑着转移话题。
不过片刻,江义承携几位同僚返回了画舫,忽见女儿和裴扶墨都在此,略微诧异,裴幽先说道:“江大人,慕慕和怀徵等了有一会儿了。”
还当那二人是特地来见他的,江义承没多想,笑着让两个小辈与几位同僚见礼。
一番交谈后,江絮清见自己父亲又要饮酒,她不得不换个座位在旁监督,悄悄将酒杯拿走换成茶水。
江义承暗自擦汗,内心不免埋怨,好不容易得以闲暇与同僚画舫对饮,竟是又让女儿抓个现行。
画舫内交谈声此起彼伏,裴扶墨坐在一侧,优雅地无声饮酒。
裴幽端了酒盏过来,“在想什么?”
裴扶墨冷静看了他一眼,仰脖饮下清酒后,才淡声道:“我在想,兄长这招有够拙劣。”
他当然没那么愚蠢认为是江太傅喊他来的,而他来的偏是那么巧,看到那不该看的一幕,听到不该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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