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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仵作小娇娘(每天吃糖)


云曦猜测道:“他们办完了事,洗掉脸上的油彩,趁着混乱之际留在人堆里看热闹也好,或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也罢,都算全身而退了。”
她推测凶犯不仅有帮凶、且行事缜密大胆,定会亲眼看着八皇子身死、易大人被当众捉住,才肯罢休。
“不错,”陆青帆点头,“找人时间紧、但急不来,我们再在北莽和大明两朝官员中搜查一下相关的官员。”
两名凶犯中,必有一人是朝廷命官。
置北莽的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没有五十也有三十,更遑论京城承宣布政使司交接的官员也有数人。
一一筛查是个大工程。
冉杓从档案库抱进来一沓卷宗,看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着,他也不多话,将搜罗到的卷宗按照陆、云、任三人分拨查找的官员派发下去。
云曦看到一半,发现冉大人给的卷宗同手中原本的情报互相补充,筛查起来事半功倍。
等到众人将不少官员的卷宗过完,冷海和冷川前后脚从外间进来。
陆青帆抬眸瞟了一眼孪生兄弟护卫,二人便停住了,喝水的喝水、吃点心的吃点心。
等陆青帆将涉案官员的卷宗归放在一处,冷海瞧自家兄弟正板着脸围着青果讨吃食,就着水赶紧把干噎的点心吞下。
还是他先说吧。
“大人猜得没错,易大人和拓跋靖早有往来,他们数十年前便一道做奴隶贩卖的营生,互相交换大明和西域的女子……”
为了繁育北莽和大明人两者血脉的后代,他们甚至会故意控制两边的女子和本邦人结成连理,生下的孩子会被直接带走。
“我打听到,那些混合血脉的人中,又会再挑选漂亮的人抚养长大、做相同的营生绵延血脉……”
冷海还没说完就忍不住恶寒。
他一个大老爷们尚且如此,屋内女子和老爷子们就更别说了,各个面露厌恶之态。
本以为虚贤道长他们的村子已经尽显人之恶,不想操控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就在京城。
云曦不忿地道:“真真可恶。”
奴隶与同签订了卖身契的奴仆有所不同,其地位真真与燕世子所言那般:如牲畜一样轻贱。
他们生来懵懂、诸事不知地为人摆布,有些寿命极短,不过双十年华就早早送了命……
陆青帆面沉如水,冷凝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你接着说。”
“前段时间好像出了什么岔子,这条线的营生正在逐渐收拢,没过多久拓跋靖就从北莽赶来了。”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冷海还没查到。
拓跋靖身死一案终于跟奴隶买卖一事挂上钩,已是意外之喜。
陆青帆示意冷川说话。
“今日朝堂,贤王请奏放易大人回户部办差。”冷川一句话简洁明了。
“皇上没允。”陆青帆已经猜到了结果。
冷川默认。
“圣上这般行事,倒是为大人撑腰了。”任丹欣慰地用力扇起了扇子。
冉杓反问一句:“多大的黑锅啊,需要皇上出面为陆大人撑腰?”
此言一出,屋内人皆是一惊。
云曦越发觉得,冉大人真真是个明白人,当初的九品检校已是屈才,如今的从五品员外郎更是压不住他的剔透心哪!
“冉大人耿直!”冷海笑嘻嘻竖起大拇指。
“耿直的才升不了官儿呢。”任丹青小声反唇相讥。
云曦没忍住噗笑一声,连带着屋内众人皆是一乐。
因案子而起的凝重气氛骤松。
众人皆知,奴隶买卖案子的背后,不仅事涉无数普通奴隶的命,还关乎皇子夺嫡之间不见血的权势争斗。
稍有不慎,大家都性命难保。
这是一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不归路,哪怕化为皇上手中利刃,也只能选择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第99章 诱供嫌犯
置北莽的承宣布政使司内筛出几名可疑的要员,而京中承宣布政使司里也有几个跟易铎、拓跋靖交往甚密之人。
陆青帆下令分开调查,在提刑按察使司任副使的宗毅大人也会为大家暗中提供线索。
云曦为了方便查看、特意誊抄了一份总花名册放在桌上。
在众多名字里,冉杓找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嚯,我这小友梁展竟然也在?”
“梁展?”云曦在众多卷宗里掏出将关于梁展的卷宗,递给陆青帆。
陆青帆快速翻阅、一目十行。
梁展在置北莽的承宣布政使司当差十余载,虽是从九品的大使,却管辖着杂造局、军器局、宝泉局、织染局四局庶务。
大使不仅要“上传下达”、还要主掌监工制造、进出商货,属于品阶小、责任大的差事,与当初冉杓所任的刑部检校一职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两朝之间的交易有猫腻,必逃不过梁展的眼睛。
“把梁展叫到刑部来。”陆青帆望向冉杓:“以好友的名义请他襄助破案。”
冉杓了然,点头道:“得令。”
目送冉大人兴冲冲离去的背影,云曦神色担忧地道:“冉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吧?”
“肯定的,那小老儿当真以为是叫好友来询问的呢。”任丹青忍不住替这位同僚的智力着急。
陆大人咋可能请没有嫌疑的人来刑部喝茶,玩呢?!
陆青帆肃着冷淡的俊颜,沉声道:“此前是我等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未必只有高官才会诛杀拓跋靖、栽赃易铎。
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在行事的时候才越不引人注意。
云曦赞同点头:“凶犯行事缜密、却不够大气,既有隐藏身份的顾虑、也有不自信的畏缩。”
相比既没有留下线索、犯案还充斥着一股“尔等抓不到我”的有恃无恐的杀害承郡王的凶犯,北莽八皇子死时的表情惊讶了。
初时云曦以为是看到熟人后的讶然狰狞;如今再想,将其理解为对凶犯胆敢杀害自己的不可置信也说得通。
等待梁展抵达的过程是煎熬的,面对难啃的户部侍郎易铎,旁人自然更好下手一些。
“六皇子朱劲并非贤王势力的核心人物,他机敏不足、顶多能干干闲差。”
例如打家劫舍、搅坏旁人的名声,为贤王盛名助力一二。
说是和易铎一起掌管北莽的生意,实则那厮就占些干股分红,屁事不管。
陆青帆从早晨的交锋中,便已经料中了六皇子朱劲的斤两。
“将二世祖发挥得淋漓尽致了。”任丹青闻言忍不住喃喃道:“皇家子弟里能这般不学无术的,我大明都筛不出几个来。”
云曦轻声偷笑,任师爷这嘴啊,当真是不饶人!
正当众人闲叙时,守在房顶的冷川以剑扣房顶,发出信号。
陆青帆颔首道:“来了。”
任丹青立刻站到陆青帆身边,云曦主仆让到屏风后面去,冷海早就一溜烟儿跑了,想是陆青帆又给他安排了旁的活计。
片刻后,冉杓热情招呼的声音就从门外响起:“……别太担心,侍郎大人慧眼如炬,断不会冤枉了好人。”
“自然,自然。”陌生的声音里透着两分虚然,云曦乍一听神色微凛。
梁展大人恐怕得了很严重的病,那声气不大对头。
透过屏风,云曦瞧见了走进来的两名中年男子:冉大人自不必说,梁展大人行走间有些高低脚,大部分身子重量压在右脚上。
这跟她发现脚印时右脚跟鞋底更平、左脚跟鞋底纹理更清晰对上了。
更令人惊讶的是,梁展的身量亦与凶犯相近。
但一些细节的地方,让云曦没法笃定此人就是杀害拓跋靖的凶手。
“梁大人,久仰。”陆青帆闲话不叙,扬手请梁展和冉杓入座。
梁展不好意思地行了一礼:“见过侍郎大人,大人这般年轻有为,倒衬得下官等越发无能了。”
屏风后的云曦悄然攥紧了手。
太像嫌犯了。
说话的口吻、性格中自卑谨慎的细微之处,是骗不了人的。
她默默看向陆青帆,等待着他的决断。
“梁大人谬赞,不过是运气好些、皇恩浩荡。梁大人久在北莽,可还习惯那处的风土人情?”
陆青帆看似问了个与案件不相干的问题,实则是在试探梁展究竟对北莽了解几何。
“下官在北莽数载,风土人情皆有所涉猎,实能算得上半个北莽人了。”梁展微微一笑,那双憨厚的眼里都是温和无害。
陆青帆亦展颜微笑,循循善诱道:“不知梁大人对北莽八殿下可熟悉?”
“熟得很。八殿下主掌四局庶务,下官总有些陈情汇报。但下官人微言轻,只在殿下面前混了个眼熟。”
梁展内疚地道:“下官本愿无条件襄助大人,但……确实攀不上八殿下的关系。”
“八殿下已经死了好几日,谁也攀不上他的关系了。”陆青帆看似放松地倚靠在椅子上,可脊背却挺得笔直、仍是戒备警惕的姿态。
“什么?”梁展见陆青帆神色不改,神色僵硬地望向冉杓:“八殿下没了你在路上怎得没讲啊?是何人做的?”
梁展此言一出,莫说旁人,便是坐在一侧的冉杓望向好友的视线也变了。
“八皇子在北莽名声不佳、又与易大人暗通有无,做事恐怕……”
陆青帆看了一眼冉杓的脸色就知,冉杓什么都没透露。
为探听拓跋靖暗中所为,陆青帆不仅没有拆穿,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唾恨、顺着梁展的话继续说了。
梁展瞬间警惕起来,认真地反驳道:“八殿下是天潢贵胄,我大明是礼仪之邦,并无‘名声不佳’之事。至于‘互通有无’更是捕风捉影,陆大人可万不要听信谗言。”
“哦,是么,那倒是本官误会了。”陆青帆眸光晦暗不明地望着梁展,心底依然有了几分笃定。
冉杓终于意识到梁展不仅有嫌疑,甚至极有可能是那个动手之人!否则他大可婉转透露些奴隶买卖的情报来,大可不必大义凌然地反驳一二……
一时间,冉杓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心拔凉拔凉的。
陆青帆沉吟的功夫,屏风后的云曦主仆也分外紧张。
错过了今日,梁展大人便知晓刑部盯上了他。
既有了杀人之心,梁大人的身体……便是自尽也做得。
到那时,掩盖在凶案下的腌臜真相将再难以大白于天下,奴隶买卖之事的调查也会如前些年一样逐渐被搁置、被淡忘……
“梁大人刚正不阿、忠心可表日月,不如随本官往案发地走一趟,也好瞧瞧可有什么本官遗漏的线索?”
梁展有心提防,陆青帆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儿,竟然邀请梁展往凶案地一叙。
对才表过忠心的梁展而言,拒绝就显得前后矛盾了。
所以,他没拒绝。
云曦松了口气,还得是陆青帆。
第100章 九品尊严
路上,冉杓几次婉转提醒着梁展,“若有难处定要开口”、“案件未破,凶犯若自愿投案,说不定刑部会法外施恩”云云。
奈何这些善意的提示,都如同石沉大海、没在梁展那处得到丝毫回应。
跟在后方的云曦和任丹青对视一眼,心底只觉得惋惜悲凉。
看得出梁展并非肆意大胆之人,杀害拓跋靖必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才谋划为之。
他的“紧咬牙关、死不认罪”,得是经历了多少次绝望求助之后选择的自毁式作为?
云曦不知道,可她狠狠地共情了。
走到一半儿,云曦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任丹青小声耳语几句,任丹青先是一讶,随后竖起了大拇指。
“有劳师爷。”云曦轻声道。
“交给我。”任丹青话不多说,偏身从另外一处岔道离开。
云曦神色复杂地望着前方陆青帆几人的背影,心底愈发觉得难过。
“小姐若是不忍,咱不拆穿就是了。”青果小声建议道。
“梁大人若不是凶犯,我们找再多证据也是枉然;可若他是凶犯……”
得有足够充分的证据才行。
云曦偏头认真地道:“若我没猜错,凶犯杀人不是为私欲泄愤,而是为扼住奴隶买卖的源头、挽救承宣布政使司四局的工匠。”
要达到这一目的,光杀一个北莽八皇子拓跋靖或是拉户部侍郎易铎下马是不够的。
只有陆青帆破了这桩案子、将其送达圣听,将足够多的势力声音拉拢进来形成推手,才有可能促使皇上废黜奴隶买卖。
心底纵有万千的不情愿,云曦也必须承认,唯有当今圣上才能做成此事。
既然皇上要用他们当披荆斩棘的刀,他们为何不能反过来以圣上威仪禁止奴隶买卖?
到了乾元馆,陆青帆故意带着梁展往西域楼兰杂耍团所居的院子去。
“巧”的是,路上还“偶遇”了乾元馆主段可进。
梁展和段掌柜行礼寒暄,倒是熟络得很。
云曦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她悄然探向陆青帆,他也正朝着自己这边看来,二人交换了个眼神。
陆青帆待二人寒暄毕,就跟梁展继续前行;云曦则悄然落后两步,小声叫住了段掌柜。
“段掌柜,事发那天,你可见过梁大人?”
乾元馆主段可进一怔:“见过啊。梁大人那日拜访过北莽八殿下。”
拜访过?
云曦一怔,难不成她此前推测错了,梁展并非凶犯?
“是看到他进来了,还是只看到他出去?”云曦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
“额,”是个人总得有进有出吧,难不成飞进来?
段可进不敢拖大,实话实说:“梁大人是乾元馆的熟客,来此处寻找北莽皇子也是常事……不过那天在下只看到他出去。”
那就没错了。
云曦心下有了几分成算,这才告别段掌柜,和青果追上陆青帆一行。
此刻,陆青帆等人已经到了西域楼兰杂耍团的院子,梁展正跟杂耍团的班主叙话,陆青帆和冉杓沉默站着,并未参与其中。
云曦赶来后梁展即刻发现了她,停止了叙话微笑道:“陆大人说去案发地需得云仵作一道,下官等正候着呢。”
“久等了。”云曦没多解释,顺水推舟应下。
待他们走出院子后,云曦特意回头看了一眼,任师爷拿着一幅画像出来跟班主确认着什么。
她翩然而行,追上陆青帆。
案发地一直由拓跋彦庆看守。
据外间的守卫说,为了不让闲杂人等破坏案发地,拓跋彦庆这几日睡觉都是就地解决,稍有动静便醒了。
陆青帆上前拍了拍拓跋彦庆的肩膀:“拓跋护卫辛苦。”
“都是应当的。陆大人来此……可是凶犯寻着了?”
拓跋彦庆猛地瞧见一旁的梁展,眸光就是一沉:“梁大人,你不好好守着你的差事,跑这来作甚?怎么的,知晓殿下出事便懈怠了?!”
他犹记得几日前,八殿下刚刚给梁展派了差事,听说紧要得很,忙活完大明的活计之后,还要监管送回北莽。
面对拓跋彦庆气势汹汹的质问,梁展惶恐地道:“拓跋护卫这是哪里的话?是陆大人请下官前来配合调查,等调查结束了,下官立刻回去办差!”
“这还差不多。”拓跋彦庆冷哼一声,眼底尽是鄙夷:“小小九品还不勤勉些,能有什么出息!”
他鄙夷的态度让曾是九品的冉杓亦倍感屈辱:“拓跋护卫,梁展好歹也是我大明有品阶的官员,容不得外邦人质榷!”
拓跋彦庆正欲反驳,却见其余众人皆脸色冷凝地盯着他,俨然都很赞同冉杓的话。
在大明的地界儿,指摘大明的官员没出息。别说是番邦皇子的贴身护卫,便是番邦皇子本人,说话也合该客客气气的!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梁展忙不迭拉住冉杓的袖子,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可见在云曦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这种委屈,梁展不知生生受了多少。
“我不同意梁大人的话。”
方才一直沉默的云曦突然出声:“若在第一次被羞辱时选择‘以和为贵’,那旁人只会以为大人是好捏的软柿子,番邦国对大明的态度也会逐渐变成前恭后倨、失了投诚国的自觉,大明威仪难存。”
纵然梁展嫌疑重大,此刻也还没盖棺定罪。
大明官员的威仪不仅是梁展个人的尊严,更是泱泱大国对番邦统率的气度。
云曦一番话说得梁展脸色巨变。
他不正是在一次次的退让中地位逐渐处于下风、最终连八皇子身边的护卫都对他颐指气使……
“受教了。”梁展冲着云曦恭敬行了一礼,随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挺直了脊背,向脸色难看的拓跋彦庆道:
“拓跋护卫,还请你为方才说‘九品官没出息’的话,向本官道歉。”
“你、你们……”拓跋彦庆粗犷的脸涨得通红,他颤抖着手指着梁展,眼角余光却征询地探向陆青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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