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刚站稳她就被千形万状的缩小版机甲模型击中内心。
轻型机甲、中型机甲、重型机甲，每种后面还有更细致的分类，狙击型机甲、刺客型机甲、防御型机甲……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每台模型背后还贴心地设计了颜色切换按钮，照顾到每位机甲师的喜好。
“现在只解锁了基础款，后续打挑战赛团队赛各种比赛能赚取积分，积分可以用来解锁更多类型的机甲以及兑换训练时长。”小光脑在一旁解释。
“天堂！我来到了天堂！”
时冽二话不说扑上去，浑身上下散发激动的狂喜，连带跑步都打飘。
光脑兢兢业业进行新手引导：“冽冽，痛觉灵敏度你想调多少？系统默认推荐60%。”
时冽头也不回：“直接拉到百分百。”
光脑没有立刻执行操作，而是犹豫道：“可是很疼诶，虚拟空间里没必要痛觉拉满吧，冽冽你肯定会去打机甲挑战赛，一天打很多场的话精神会吃不消的。”
时冽耐心解释：“放心，我练武的抗揍，打起来有分寸，痛觉传感不灵敏的话就做不出和现实同步的反应，那么练习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好吧。”光脑心疼归心疼，到底尊重她的想法。
“来来来，先给我上台基础款机甲适应适应，除了时冽号我还没进过第二个驾驶舱。”
另一边。
游行倦盯着虚拟屏幕上仿佛静止的对话框，等了好久再没有回音。
他搭在椅子上的手略微握紧。
只回一个“嗯”是不是不妥当，显得太冷淡了？可他不知道怎样回复来拉近和时冽的距离。
分明是像往常一样独来独往，但他久违感受到了孤独。
“少将，元帅让您进去。”秘书毕恭毕敬地对游行倦说。
游行倦纤长的睫毛羽扇般垂下，遮盖住落寞的情绪，再抬眼时已经收拾好表情，他略一颔首，在秘书的引导下朝办公室走去。
装修极尽简约的办公室内空旷得叫进来的秘书忍不住放轻脚步，生怕带来一些不合时宜的动静。
无论工作多久面对两位游姓上司他仍旧不由自主敛声屏气，盖因这对父子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同样不苟言笑，同样杀伐果断，他甚至偶尔幻觉自己在为两架冰冷精密的机器工作。
准备好茶水，秘书退出办公室前又回头望了一眼，两棵如同青松的身影对视而坐，比起帝国联邦谈判的会议场面严肃程度不遑多让。
无法理解的父子相处模式。
秘书在心底悄悄嘀咕，小心带上了门。
游令烽正颜危坐，眼角的细纹并没有削减他的冷峻与锐利，他扫过对面一言不发的游行倦，声音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威严：
“你把她带进了所有人的视野里，可你并不具备保护她的能力。游家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算帮她又能帮几次，单单一个特招生推荐名额就让她的资料出现在了帝都星几十张办公桌上，我以为你一向理智。”
游行倦淡淡道：“斯珀斯中学的信息录入后他们就注意到她了，与其一无所知地承担风险，不如让她过正常生活，黑暗里的人不敢在帝都星贸然行动。”
游令烽皱眉：“你不该感情用事，你的做法伴随太多风险。我们至今没有查清绯目组织背后的操纵者是哪方高层，她来到帝都星后将面对更多未知的针对，很大概率幕后黑手不会让她像普通学生一样度过一个平淡安稳的大学生活。封锁她的资料，让她继续留在混沌星才是对幸存受害者最好的保护。”
“我不觉得这是对她的保护。”游行倦的反驳掷地有声，“您采用了同样的方式‘保护’我的母亲，为了躲避政敌黑手让她足不出户，可结果您还是没有护住她。”
游令烽哑然，面上划过一瞬间的愣怔。
“躲藏尽管可行，但绝不是她想要的方式。”这一点游行倦在混沌星深有体会。
时冽不是需要别人保护的人，她是自由翱翔的鹰，给她一片天空她就能生存得比任何人都漂亮。
“我会尽我所能。”游行倦撇开视线，望向整个空间里唯一的绿色点缀，“还有，请不要小瞧她们自身的能量。”
“她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说完便起身离开。
留下游令烽沉默良久，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向妻子留下的那盆生机盎然的仙人掌，冰封的眼底终于漾起波澜：“原来他是这样想的么……”
游行倦错开送行的秘书，刚巧碰上一副无所事事姿态的程巡。
“表情怪严肃，挨骂了？”程巡瞧见他，嬉皮笑脸地迎上去，“啧啧啧，游元帅不愧跟我家老爹至交，俩轴起来一个样，瞧瞧，我找我爹打申请又没通过。我就想去偏远星球当两年战地医生，他非不让，死板，太死板。”
面对他的调侃游行倦回了个冷淡的眼神。
“伤我心了啊，你早上对人小姑娘就不这样。”程巡做作地捶足顿胸，装出悲痛的模样，一套动作结束掀开眼皮一瞧，面前的人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霎时间觉得没了意思。
“你真没意思。”程巡撇嘴。
游行倦忽然偏过头：“我真的很没意思吗？”所以时冽才不回消息。
程巡被问得一愣：“你要是突然变有意思那就惊悚了，为了亲朋好友的身心健康，还请您保持原样。”
游行倦抿了抿唇，不作声。
他想了想又说：“你说的一直在找的就是姓时的小姑娘吧，我可从没见过你用特权，虽然她各方面条件都挺符合特招名额的。话说小姑娘人挺精，还想套我话呢，她异能不高，体质倒是出色，可放军队里不算稀少，她真能像你说的那样自己走到无人撼动的高度？”
提到时冽，游行倦有了回应：“她以前很强。”
女孩洋溢着自信的飒爽笑颜在他的记忆里无时不刻散发滚烫的光。
他忽地笑了，与她的骄傲荣辱与共。
“现在也是。”

◎时老板日记：有种缘分叫危险分子齐聚一家◎
时冽吃完午饭独自出了门, 首先跟随光脑导航去给卡丁车申请注册登记，被告知审核时长26至68小时，于是留下车子遗憾离开, 转而搭乘悬浮车去到拉帕克斯街区。
一到街区附近, 时冽就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一群导购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陡然被那么多双锃亮的眼睛盯着, 时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刚想开口说不用，今天只是来随便逛逛, 就见他们彼此推搡唇枪舌剑，血雨腥风的场面叫时冽露出了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震惊表情。
众人围着时冽你推我攘，让她有工夫点了遍人头。
很好, 十八个男男女女为她大打出手，今天时老板又是不小心散发魅力的一天。
肥羊的魅力也是魅力。
“你好小同学，你是大一新生吧, 是机甲学院的学生吗？”最终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得相当模糊的男人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他重新整理好白衬衫, 扬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朝时冽走来。
之所以说他长得模糊，是因为时冽自认为记忆力超群，但仔细辨认了好几遍也没完全记住男人的长相，他的五官挑不出一处算得上特征的地方。
时冽好奇：“你怎么知道？”
“我在拉帕克斯呆了很多年，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经验丰富, 绝对靠谱。”普通男人嘿嘿一笑，顺带推销自己。
时冽直勾勾看他一眼, 忽然发现自己能记住他的长相了，盖因这副奸商的表情太过熟悉, 和混沌星的某个老朋友如出一辙。
想到自己开一家黑店的伟大理想, 她当即虚心请教：“你们是怎么判断我有钱的呢？”
她注意到刚才十八个导购蜂拥而上的时候外围还站着不少个虎视眈眈懊恼跑慢了的导购, 除此以外别人周围顶多三四个抢生意的，抢手到如此地步的待宰肥羊姑且仅她一个。
普通男人笑得神秘：“久而久之锻炼出来的嗅觉，每个导购都希望能接待你这样气度非凡的年轻客户。”
“呵呵，那你判断失误了。”时冽扯扯嘴角，拒绝他的恭维，“我不需要导购，今天只买点零散材料。”
“为顾客服务是我们专业导购的使命，怎么会因为你是散客就怠慢呢，你需要什么材料告诉我就行，我都能带你迅速找到。”普通男人接话滴水不漏。
时冽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话锋一转：“我一位姓陈的朋友说，过几天给我寄张专属会员卡，到时候我再找你。”
普通男人愣了下，奸商的笑容消失不见，同时上身微微前倾摆出恭敬的姿态，双手递出一张名片，压低声音道：“尊敬的贵宾，既然您已经有了行程安排，那我就先不打扰您购物，您随时可以联系我，我随叫随到。”
时冽面不改色收下名片。
她看了眼名字，罗格。
罗格毕恭毕敬地让出道路，时冽压下心头的诧异，装作若无其事往街道前方的店铺走去。
这个男人笑起来和陈老锄太像了，她直觉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于是随口试探一句，没想到专属会员的价值远远超出预期。
她拍拍光脑：“巫致身价多少来着？”
光脑疑惑她怎么问这个，茫然地复查后告诉她结果：“八十万，还挂在悬赏榜上没揭。”
老邻居有点东西。
“先买材料。”搓搓手里的名片，她小声念叨一句，将关于巫致和专属会员的事暂时抛到脑后。
随后时冽面带新奇地走进路边一家店铺，不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身后店铺老板念念不舍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对身旁的店员大声哭诉：
“呜呜呜我们家的材料档次到底不够，这么大匹肥羊跑了，我告诉她螺丝五万的时候她望着我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丢脏东西一样甩下螺丝就跑好像在说这么廉价的东西也敢推销给她呜呜呜。”
时冽风一般冲出拉帕克斯街区，跑到街角深呼吸一口气打开光脑，目光涣散地说：“档次最低的店铺在哪？”不愧是拉帕克斯，边角料她都买不起。
“好、好贵！一枚五公分的螺丝竟然要五万星币！一百个我的价格！”光脑怀疑脑生。
手套沉思：“那款是机甲脊骨最重要的一枚固定螺丝，贵点很正常，但这枚贵得不正常。”
光脑当即后台搜索，如手套所说同类型螺丝均价五千。
光脑震惊到失语：“开张吃三年啊。”它终于理解为什么自家主人一心要开黑店了。
“我有猜到这里是黑店，但没想到它黢黑黝黑乌漆麻黑。”时冽捂住钱包，回身对富丽堂皇的街区肃然起敬。
“我需要找家两元店重塑我的金钱观。”而后毅然踏上寻找廉价小作坊的道路。
短时间内就算拿到专属会员卡她也没有信心踏足这里了。
换到普通商业街，时冽岌岌可危的金钱观终于被拯救。
她拿起地摊上标价十五星币的金属块，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亲切”、“舒适”。
于是爽快付钱，转头还斥巨资一百星币买下一张带检测功能的芯片。
“不愧是帝都星，什么都买得到。”时冽万分满意。
有些东西明明不稀缺也不昂贵，偏偏都在混沌星禁止进口目录上。
又零零散散捡了几样价格低廉的材料，她摊开右手，让金属零件在掌心加工重组。
“这是什么？”光脑疑惑。
“异能探测仪。”时冽回答。
“家里不是有一台吗？”
“家里那台芯片材质不匹配，只能勉强捕捉A级及以下异能波动。”她继续手里的工作。
光脑以为她要为家里的机器更新换代，于是不问了。
顺道买好晚饭，时冽提着袋子回酒店。
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拎着晚饭，一边推开大门一边扬声朝屋里喊：“我回来了，今晚没买到肉就买了八道素菜。”
“砰！”
隔门瞬间打开，两个脑袋齐齐探出，四道犀利的目光紧盯时冽手里的黑色袋子。
宋小熙身穿卡通小熊睡衣，小脸异常严肃。
他抬起前臂，手指飞快拈了个花，随即神情一松：“今晚吃白斩鸡。”
“吓我一跳。”苏乐眉头展平。
两个脑袋再次齐刷刷缩回去。
时冽看完他们一气呵成的全套动作，立在门前没有移动。
“咦？新做的探测仪坏掉了。”上衣视线宽广，首先发现不对劲。
时冽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掌心只剩下几块碎散的金属裂片，地上则摊着一小堆粉末。
她深深凝视一眼房门，叫来清洁机器人打扫狼藉的地面。
“风尘仆仆一整天，洗个澡再忙活吧。”她自言自语道。
“发生什么事啦？冽冽做的东西质量不该这么差呀。”
“对啊，我刚才都不敢说话。”
时冽洗澡的时候，几个留在外边的非生命体面面相觑。
“手套手套求解释。”光脑认定有蹊跷，决定向在场智力最高的手套寻求解答。
手套幽幽道：“简易版探测仪有承载上限，一次只能接收一道3S级异能波动。”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听不懂，你说明白点，急死个物了。”光脑喊道。
纸片们看不下去了，直接道：“也就是说刚才某一瞬间同时出现了两道及以上3S级异能波动。”
“那其中一个不就是乐乐吗？另外一个……冽冽突破了？”光脑懵懵懂懂。
“笨啦。”纸片无奈，“你想想刚才还有谁在嘛。”
“还能有谁，不就……我天，那他的异能……”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苏乐和宋小熙早早过来排排坐，时冽却不见踪影。
宋小熙左看看右瞧瞧，就差没掀开桌布往地上找了：“时冽人呢？”
苏乐点开光脑，不出所料瞧见一条留言。
【谛听：晚饭不用等我，缺几个材料出去一趟】
“怎么说怎么说？”宋小熙凑过来。
苏乐偏过光脑给他看：“她说晚点回。”
宋小熙立刻说：“那可以给我带份宵夜吗？”
苏乐转向他高高摞起的饭菜：“给你买了三人份，再加时冽不吃的一份，四份还不够？”
宋小熙羞涩：“不嫌多嘛。”
苏乐一时语塞。
他在光脑上敲击几下，片刻后对面有了回复。
“时冽说可以。”他转述。
“好耶！”宋小熙高兴了。
饭后他呆在酒店套间内的客厅玩耍，偶尔分神眼巴巴望下门口，当时针指到夜里十一点，他打了两个哈欠后，千盼万盼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他“噌”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小碎步跑过去，在来人推开门之前扬起大大的笑脸。
“时冽！”
充满渴望的大眼睛扫来扫去。
左手拿的东西在反光，貌似是一块金属手环，不是吃的。
右手提着纸袋子，是吃的！
果不其然时冽抬起右手：“喏，你的宵夜。”
宋小熙快乐到原地打转，抱着宵夜窝回沙发。
“伸只手给我。”时冽在他旁边坐下。
宋小熙不明所以，但老老实实伸出了左手。
一块泛着银色光泽的手环戴在了他的手腕上，小巧轻便，外形美观。
“这是什么？”他不解。
“防走失手环。帝都星不比混沌星，我和苏乐也是初来乍到，你要是走丢了我俩难找你。”
宋小熙愣了愣，堪堪注意到她满身的疲惫。
时冽继续思索着说道：“防水绝缘耐高温，制作有点仓促，所以目前只给你配备了通讯搜索之类的基础功能，明天让苏乐给你加上定位和导航，他做的定位系统掉黑洞里都能给你挖出来。回头我再跑趟材料铺做个防御罩，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能加的。”
“你不吃晚饭就是为了做这个？”宋小熙意味不明地问。
时冽想当然点头道：“没有任何事情能阻碍有灵感的机械师。”美食也不行。
宋小熙抿起唇，声音不像平时那般跳脱明亮：“谢谢你。”
时冽摸摸他蓬松的脑袋瓜，笑道：“吃饭吧，宵夜一会儿凉了。”
“对了。”她忽然说，“你师父给你留了几张符对吧。”
“是的，三张镇观之宝。”提到老道士留下的宝贝，宋小熙抬头挺胸回归骄傲的模样。
时冽眸光轻微闪动，很快恢复正常：“我在手表里预留了储存空间，以后你的符存放在里面携带更方便，也不怕皱了丢了。”
宋小熙惊喜不已，马不停蹄回房间将符拿出来，举过头顶挥舞：“那你教我操作吧，以后我就能无时不刻随身带着了。”
时冽向他演示收纳操作，同时问道：“我记得你说过符很宝贝，你师父肯定强调过让你随身携带不能弄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