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是筝明这回不惊讶她的奇思妙想了，而是狐疑发问：“你是不是自己在做修复。”
“是啊。”
是筝明目光犀利：“照片我能看看吗？”
时冽向她大方展示了她的时冽号，还是已经做了部分修复的时冽号。
饶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见到照片是筝明还是不由得失声尖叫：“怎么可能完成修复！它不叫破损它叫报废！你想想几十吨的机甲你要一个一个零件检查是否完好，还要确认数量，工程量比做新的还麻烦！”
她恨不得摇醒时冽大喊“你清醒一点”。
在她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喊声中，时冽眨巴眨巴眼。
一个一个零件检查是否完好再确认数量，时冽头一次认识到修复一架破破烂烂的机甲的任务其实并不比从头制造一台机甲来的容易。
是筝明问的好，谁能一丝不苟确认机甲每个零件的好坏以及丢失数量？
——小机甲自己能。
每当她做完检测，根据机甲破损情况和原本构架修改图纸的时候，小机甲就自己飞到残躯旁边一个一个零件检查，尤其在她做了部分修复后小光体状态随之变好，身板更加凝实，不时还会钻进机甲内部缝隙来回游走复查。
那是它自己引以为傲的躯体，它比任何一位机甲师都细致。
那没事了。
时冽略微措辞：“别担心，我的异能是物体操纵，事半功倍。”
是筝明盯了她片刻，最终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声长叹：“轴，都轴，轴点好啊！”
于机械师而言，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未尝是一件坏事，谁接触新的机械结构不是从失败来的，她尊重时冽的选择，说不准她自学成才的新朋友就适合与众不同的学习方向呢。
想通了她也就不劝了。
“回吧，到点了咱们班助该到了。”
是筝明说的不错，回到教室耀眼的班助果然到了。
之所以是耀眼的班助……
“那个闪瞎我的荧光橙是谁？”是筝明捂住双眼，从指缝露出一丝缝隙，眯着眼往外瞧。
时冽定睛一看。
哟，这不虚拟星网遇到的那位好心的碧蓝学姐。
个性鲜明的穿衣风格延续到了现实世界。
在其他同学犹犹豫豫不敢认班助的时候，时冽率先上去打了招呼。
班助显然还记得时冽，并且为这场重遇高兴：“好巧！我记得你！”
“之前没来得及问你要联系方式，没想到你刚好是我的班助，我是八号时冽。”时冽报了学号姓名。
“大三指挥系文亦蓝。”文亦蓝涂着橙色亮片的眼尾弯弯，她热情地拥抱了时冽。
时冽为她的热情小小意外了下，又很快适应，回以拥抱。
“原来那天你说老师联系你让你带新生，带的就是我们班，不过你是指挥系，怎么会来带机械系？”
“随机抽的啦，没学分加成没人愿意来。”文亦蓝一点不带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不算标准意义上的班助，只起到临时引导的作用，老师让我带你们熟悉校园，了解上课地点时间安排设施设备之类的，总的来说念一遍新生指引。”
了解到班助的近乎于零的用处，大多数人兴致缺缺，决定自己到处逛逛熟悉环境。
再者就是这位班助看上去不太靠谱的样子。
走完开学报到流程，是筝明和时冽道了别，先是朗声说了句“后天才考试，今晚我们通宵打游戏吧”，然后小声表示她要回寝室熬夜刷题卷死其他人。
一圈下来只有时冽留下。
她发消息和苏乐约了一会儿见面共同搬家住进学校公寓，而后跟着文亦蓝在学校闲逛。
“那块是兵家必争之地。”绕过一栋建筑，文亦蓝指着一条宽敞的大路神神叨叨地说。
时冽明悟：“咱们和异能学院的楚河汉界。”
文亦蓝惊喜：“一点就通。”
她解释：“为那条路属于机甲学院还是异能学院论坛盖了不下八百楼，至今有好事者隔三差五顶一下。”
“懂了，早八绕路。”想来每天早上那条路都会被宣示主权的人占领。
“虽然指挥系和机械系听上去不搭界，但最后我们都要驾驶机甲，只是不必跟机甲系一样精通战斗。”文亦蓝说话语速慢而清晰，“前面一整片都上机甲课的地方，里面有真正的机甲哦，和星网无负重的虚拟机不一样，等上课你就体验到了。”
“那是什么？”时冽指着远处问。
文亦蓝瞅了一眼，那边一群人正在摆摊，于是回道：“卖书的，类型非常齐全，教辅资料考试真题都有。”
她停顿了三秒，接着说：“但建议别去。”
时冽：“宰客？”
“那倒不是，价格很合理。”文亦蓝不晓得该如何解释，“但是去过的人没有空手走的。”
不是黑心商人，又想到后天要考试了，时冽决定上前探探。
“同学瞧一瞧看一看嘞，什么书都有，地上没有的你跟我讲一声我也马上能给你找来。”摊位上的男生笑呵呵地说。
时冽：“机甲异能学院开学考核笔试相关的有不？”
“当然有，这一片都是。”男生手一比划，划出一片范围。
时冽蹲下身，左翻右翻，翻出一本《一个月速通开学考核》。
男生见了说：“原来是大一学妹，学妹好眼光，这本不仅涵盖考试真题，还有历年师哥师姐的讲解汇总。”
时冽微微皱眉。
考试就在后天。
她说：“一个月，不够快。”
男生秒懂，不知从哪掏出两本书，一左一右送到她面前：“我这里还有《二十天突击》和《七天冲刺》。”
时冽惊奇，人型叮当猫啊。
随即向叮当猫许愿：“有没有看两小时就能考满分的？”
男生回以自信一笑，神奇般变出一本两个指节厚的书，推到她面前。
时冽低头，这是一本粉红色的书，中间画着撑满封面的爱心，爱心中间大红加粗的一行字是书名。
《押题心理学：教你猜透每位老师的心》。
有猜老师内心的工夫都够把前面三本书背下来了。
时冽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她十分失望，果然人生没有捷径可走。
“还不满意？”男生面露难色，很快又拿出一样东西。
时冽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五炷香。
男生细心提示：“后天上午考试，今晚就开始拜，比别人更早努力，卷死他们。”
时冽静默许久，最终在对方希冀的目光中掏钱买下。
好了，她现在明白文亦蓝为什么说来过的人没有空手走的了。

◎时老板日记：黑店算什么，要搞就搞垄断◎
苏乐很快根据定位找到时冽, 得知他们要搬进学校公寓，文亦蓝自告奋勇为他们带路。
“怎么你找我就那么容易。”时冽抱怨，“早上真不该让你先走, 饶得我晕头转向。”
苏乐瞥她：“我说给你替换成机甲的微缩导航你说不用。”
时冽吸吸鼻子尴尬, 谁能想到星球上能存在非生命体都盘不清的路线。
大意了。
“搬完家把光脑给我, 我顺便传你一份开学考核的规范答题公式，别扣冤枉分。”苏乐说。
“妙啊。”时冽一喜, 接着反应过来，“不对，我要公式有什么用, 我又答不对。”
放弃纠结开学考核的事，她去和文亦蓝搭话，继续了解公寓楼及周边配套设施。
“前面就到喽。”
临近目的地, 文亦蓝示意时冽往前看。
不远处人工湖在日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清澈透亮如一枚光泽华彩的蓝宝石, 层层涟漪随风浮动，削减掉那份轻微的不真实感。湖中央有石桥连通，湖畔树木青葱，落英缤纷，行人驻步时几瓣粉花落于肩颈, 画面唯美到不可思议。
时冽很久没有见过这样自然的风景了, 还是颇具古香的气息，上一回见得倒推到上辈子。
混沌星的天空永远昏沉, 总像蒙了名为压抑的黑布。杂草丛生的生态区引不来路人注目，又或许路人忙于生计奔波劳碌根本分不出精力给身边的风景。
时冽后知后觉, 原来她也很久没有停下来休息了。
“好久没给自己放假了, 开学考核结束咱们带上宋小熙, 找几个景点玩玩。”她抬肘拱拱苏乐，目不转睛沉迷欣赏眼前的美景。
于是她没有发现苏乐骤然变换的脸色。
“好。”苏乐撇开目光，轻声应了句。
“咦，你嗓子好哑。”时冽捕捉到他的音调偏低。
苏乐摇头，将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难怪普鲁托学生公寓租金昂贵。”
时冽这才注意到坐落于湖边宛若观景房的公寓楼。
“没错，我们学校的公寓贵就贵在环境，怎么样不错吧，现在仿星历前风格的景点很难见到了。”文亦蓝笑嘻嘻地看向时冽，“而且你们所住的这片湖是学校大名鼎鼎的情人湖哦。”
时冽为美景而陶醉的笑容出现丝丝龟裂。
文亦蓝指向前方：“瞧，来来往往一对对的小情人，啧啧啧，得亏我不住这里，不然长期以往受到精神打击可如何是好。”
她状似惋惜，实则打趣。
时冽艰难微笑：“没关系，我有对象。”
文亦蓝看破一切：“机甲不算。”
时冽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
文亦蓝安慰她：“放心，不算太糟糕，公寓楼周围不是最佳约会圣地。”
她说，“关于我们学校的建校传说你们应该听说过，风水大师安排每条路的走向，同时指定这片土地上要开凿人工湖，学校就顺势搞了片仿星历前风格的景观，后来不少校内校外的小情侣慕名而来，其中有一对在情人湖前结成眷属，毕业后在对岸捐了栋仿古建筑，小情侣一般都去那边情人楼约会。”
时冽重新昂首挺胸，一甩长发镇定自若道：“别误会，我从没担心过。”
文亦蓝咂舌：“啧。”
时冽装作听不见，看楼看景不看她。
“情人楼风景不错，你们感兴趣可以去看看。”文亦蓝推荐。
“别了，人家都叫情人楼了，我去没意思。”反正上辈子类似建筑没少看，时冽摆手拒绝。
文亦蓝解释：“情人楼只是我们对它的称呼，它有名字，还挺诗情画意。”
“叫什么？”
“对哦，叫什么来着，平时情人楼叫顺口给忘了。”文亦蓝说一半忽然卡壳。
时冽嘴角抽抽：“……果然还是不该去。”瞧瞧，本名都没了。
文亦蓝左思右想，终于一拍脑门道：“诶诶诶我想起来了，叫西楼！”
“嚓——”指甲划过金属表面产生尖细的摩擦声。
文亦蓝一个激灵，视线瞬间锁向苏乐手腕。
“哎哟，好肉麻的划拉声。”她抱紧双臂摩擦，抹去激起的鸡皮疙瘩。
时冽对她的听觉灵敏度感到惊讶，她同样对金属器械声音敏感，但即便如此也没特别注意到这道不算刺耳的声响。
她没多问，而是看向正在摆弄机械腕带的苏乐，要知道这家伙只有在有心事的时候才会频繁调整腕带。
“怎么心不在焉的？”她问。
“有条代码出错，在想问题出在哪。”苏乐笑笑，一带而过，“搬家公司说行李送到校门口了，走吧，刚好认完路了。”
时冽面带狐疑。
他苏乐手底下数据出错的概率堪比她遇到学不会的机械结构。
好苍白的借口，不信。
碍于文亦蓝在，她没有当场点出，心想过会儿搬完家再问问。
得知他们预备搬家后，文亦蓝主动提出帮忙。
一晃一上午过去，同天报到的宋小熙忙活完抱着一堆教辅材料来到普鲁托大学校区，跟着他们一同进来。
“快饭点了。”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时冽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于是对文亦蓝说，“一起去吃饭吧，走到食堂刚好十一点半。”
文亦蓝摇头，憋屈地咬了咬后槽牙：“不进新生开学中午十一点的食堂是我最后的倔强。”
时冽一想也是，新生第一天报到肯定一窝蜂涌去食堂，尤其现在正当午，十一二点去食堂加上排队时间估计一荤一素见了他们都得摇摇头。
文亦蓝本想提议点外卖，她已经吃腻了家政机器人做的流水线饭菜，但是听到时冽说：“学校有卖食材的地方吗？我看公寓厨房设施配备挺齐全。”
她惊讶：“公寓后门有卖，你会做饭？”现在家政机器人普遍，很少有人专门学厨艺。
时冽点头，文亦蓝为人热情，帮了她好几次忙，她想好好做顿大餐感谢对方。
在时冽的盛情邀请
下，文亦蓝留下来一起吃了。
她还好奇围观了会儿。
“感觉和机器人做得很不一样。”她用空闲的锅盖当防御盾牌，小心翼翼接近油锅探了探。
“有哪里不一样？”时冽把切好的肉倒进锅里，边问边想家里该配备一个机器人了。
以前生活有非生命体自由辅助，现在住在进学校公寓，为了保护邻居们的小心脏，不让他们突然瞥见会自己飞舞的锅碗瓢盆，不好太过张扬。
文亦蓝沉吟片刻说：“说不上来，但感觉你做得更香一点。”
“可能手法不一样。”除了陈老锄捞面，时冽没亲眼见过其他星际人做饭，自己也无法对比。
“肉熟了吗？它开始变色了。”文亦蓝看了一眼又躲得远远的。
“这种瘦肉炒到变白就熟了，不能炒太久，不然口感会坏。别怕，油溅不到你。”时冽看她既好奇又害怕的样子，说道。
“我知道，但是我怕火怕热，抱着盾牌比较有安全感。”文亦蓝好奇心胜过害怕，“怎么算完全做好？”
时冽笑说：“你用食指蘸下菜汤，有金手指认证就算做好了。”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只有一个叫小福贵的厨师可以用这个办法判断。”
“好神奇的异能，和厨艺相关。”
“可以这么理解。”
“好可惜，我没办法拥有异能。”
她说得奇怪，没办法拥有异能，而不是天生没有异能。
时冽注意到不过没放在心上，她给最后一道菜淋上汤汁，鲜亮饱满的色泽一下勾起了所有人的食欲。
今天宋小熙没在她面前呆着，时冽不清楚他在外面用了几次异能，所以做了一大桌子菜，每道菜的量按盆算。
四人入座，时冽和文亦蓝坐在一边，苏乐和宋小熙坐在一边，没过一会儿，风卷残云。
时冽和苏乐端着碗筷面面相觑。
另外两个人分别占领了餐桌的半壁江山。
文亦蓝从饭盆里抬头，兴奋道：“时冽，我以后能交伙食费来你这儿蹭饭不？你做的菜特别对我口味，量也是！我的家政机器人太笨了，每天追着我提醒食量过大注意节制，烦都烦死了。”
“欢迎，很高兴你喜欢我的厨艺。”时冽头次见到饭量和宋小熙一样大的人，看着他俩感觉今天胃口都比平时好。
宋小熙吃着吃着抬头看眼文亦蓝：“太好了，终于有人陪我一起慢慢吃饭了。”
“我也是！”文亦蓝满足。
时冽的公寓太好了，有美食，有足够的美食，有陪她吃足够的美食的人。
她喜欢这里！
慢慢？以量积累的“慢”才对吧。时冽在心里吐槽。
“说起来。”她锁眉，“你今天到新学校给谁算命了没。”饭量大成这样。
“没啊，我怎么会把精力花在没必要的事情上。”宋小熙吃得开心，舀了勺汤吹吹，“下周一开学考试，好几门课呢，我当然要为考试努力，我是好学生嘛。”
时冽彻悟了。
好家伙，难怪吃这么多。
“帝国这点做得不错，延续阅读习惯，坚持不淘汰纸质书籍。”
吃饱喝足瘫进沙发，文亦蓝瞄到茶几上宋小熙的新课本，随口感慨。
“不错，在混沌星找书费了我好大功夫。”一向喜欢纸质阅读的时冽闻言频频点头，“听你的意思你不是帝国人？”
“不是啊，我从很远的地方来的，等学有所成家里人还要接我回去。”她回答。
话题聊开了，时冽也说：“我也打算毕业以后回混沌星发展，开家小店铺什么的。”
“原来你就是混沌星来的特招生啊，好多人关注你呢。”文亦蓝道，“你打算开什么店？和专业相关的吗？”
时冽说：“我大概会卖卖自己制作的机械吧，前两天我做的卡丁车批准上路了，虽然暂时不允许量产但是未来可期。”
“我听说混沌星很危险，我的家人一直让我远离那片星域，你在那里开店会不会有强盗收保护费？那里的普通人用不上大型机械，你只能卖给贫民区外的人的话小本生意很难经营吧，好像只能开一家黑店和他们硬刚。”文亦蓝认真替她考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