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他们就会给我价格翻三倍。”时冽接着他的话往下讲。
陈老锄顿时哑口无言。
时冽慢条斯理地将名片塞回他口袋，淡淡道：“你当我不看攻略？”
出发前光脑它们兴高采烈做了无数攻略，有关特色美食的，有关旅游景点的，当然也有最重要的——有关机械材料的，其中拉帕克斯街区被重点标红，盖因其花式宰客的黑店恶名驰名帝都。
她信陈老锄个鬼哦。
陈老锄心虚地笑笑：“我说时冽……”
“行了行了，买卖不在仁义在，好歹合作七年，下次见面说不定得等我毕业了。”时冽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两下，大方原谅了他临走前也不忘坑她的小心思。
“时老板大气。”陈老锄竖起大拇指。
时冽微笑：“你在混沌星千万保重身体，等我回来挤垮你生意。”
“你瞧瞧，我刚夸你大气。”陈老锄无言以对。
“走了。”时冽转身离开。
目送人走远，陈老锄摸向耳后的传声设备。
“她没收。”
另一头有些着急。
“没办法，我在她跟前信誉为零，可不是我不帮你。”陈老锄无奈，“你倒是自己给呀，你给她肯定收。”
“真拿你没办法，行行行，我回头夹别的货物里寄给她行了吧？这东西过安检还是个麻烦。”
“运费可贵了，你就逮着我一个人薅吧，谁让我欠你呢。”
时冽回到战舰休息室，找了个舒适的座位闭目养神。
“陈老锄找你干吗，临走还想从你口袋里捞一笔？”苏乐端来特供的果盘，在她旁边坐下。
“这次真不是，他来替巫致转交一个好东西。”她回答。
苏乐不住侧目。
时冽：“一张地下黑市的入场券，能买到市面上买不到的材料。”
苏乐蹙眉：“落地有全身检查，特殊芯片有感应。”
“所以我没收。”时冽笑道，“反正陈老锄受人所托，肯定会想办法再把东西送到我们面前。”
“躲过筛查的‘运费’可不便宜，还有他陈老锄大出血的一天，啧。说起来他不会直白告诉你他跟巫致的关系吧。”苏乐讲到另一个重点。
“是没说。”时冽从果盘里捻起一片西瓜，“但是我‘听’得到啊。”
苏乐明白她的意思，轻笑了声。
时冽吃着清甜润口的西瓜，甜滋滋眯起眼。
哪有正常人在店门口摆老大一赶客猫的？随便一问就有非生命体抖完了，不过人家既然躲着不见，她也不想拆穿，况且苏乐入侵军用网络确认了他没被官方盯上，只是自己想躲起来，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本来打算到帝都星再跟你说的。”看到陈老锄她想起来一件事，“陈老锄在帝都星暗网上发现有人在寻找我的箱子，并且有钥匙的踪迹。”
苏乐秒懂：“没问题，交给我。”
吃完西瓜，时冽擦擦手站起身：“我去找游行倦套、说说话。”
苏乐和宋小熙分了个不知名的水果吃得不亦乐乎，头也不抬说：“去吧。”去寻找下一个冤种。
都知道后方休息室里的是游少将亲招的普鲁托学生，有游行倦的特令在，时冽一路通行无阻，很快走到战舰另一端，敲开了游行倦个人办公区的舱门。
“我来兑换问题答案，这回总算能告诉我了吧。”时冽笑意盈盈。
“请进。”游行倦没有推辞。
时冽看到他换上帝国军装后扑面而来的气势，直言无讳称赞道：“英姿飒爽，凛然伟岸，你穿太有范儿了。”
“谢谢。”
“但是不热吗？”她看着他全套的军装、束腰、长靴以及披风。
“不热。”游行倦处变不惊。
“你答应过等我登上战舰就告诉我，你的武术是谁教的。”回归正题，时冽单刀直入。
游行倦沉默片刻才说：“你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你……”时冽随手撕开一包零食打算坐下来好好聊聊，才发出第一个音节就被一波震荡冲散了剩余的话。
战舰一阵摇晃，似乎受到了某种冲击。
“啊哦。”时冽啧啧称奇，“我记得战舰外壳没有伪装，哪路神仙堂而皇之袭击帝国军方战舰，够嚣张诶。”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少将！”副官慌急慌忙赶来。
匆忙行完礼，他喘着粗气说：“报告，我们途经桓曜星系遭遇星盗伏击！”
游行倦立即站起，单手解开碍事的披风，简洁明了询问：“人数，方位，伤亡。”
“估测敌方人数一千四百七十人，检测到四百四十二道异能波动和一百三十道机甲热源，其中包含两个3S级异能和一个双S级，袭击地点机舱后排休息室，您带来的三名特招生下落不明。”
还在看热闹的时冽“啊”一声，手里的零食不香了。
听到突然冒出的声音，副官看她一眼立马改口：“您带来的两名特招生下落不明。”
时冽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被袭击的是我们呆的休息室？就一个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的男生带着一小孩？”
副官半是同情半是愧疚：“是的，敌方埋伏巧妙，我们没能第一时间保护好您的同伴。”
时冽气乐了，零食也不吃了：“这帮傻×星盗搞偷袭不炸能源库不毁动力装置，先朝客舱开火？毛病吧！”她捋起袖子就往外冲。
游行倦侧身挡在她前面：“对不起，是我们的安防不够到位。我知道你担心你的朋友，但是星盗不是一般的杀手，请你相信我，我会将他们安然无恙带到你面前。”
虽然同样担心民众安全，可见她为其他人情绪剧烈波动，心头仍旧没由来有阵失落。
七年时间很长，朋友身边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人。
“不用自责。”气愤归气愤，时冽面上倒是一点不急，慢悠悠开口反倒安慰起他们，“他们过会儿自己就来找我了，我只是要去砍几个星盗撒撒气。”
她潇洒转身，几张纸片悄无声息出现在手心。
副官小声嘀咕：“急疯了？”
“启动二级防御。”丢下一句吩咐，游行倦身形消失在原地。
“是！”即使看不到人，副官仍然挺直腰背高声应答。

◎时老板日记：换地图啦！◎
数十架机甲从头顶飞过, 零落的残骸漫天飞舞，火光裹挟着一道接一道剧烈的爆炸声，激烈交战不过一刻钟, 两边对峙的战舰皆已破坏得不成样子, 但是双方都没有撤退。
炮火连天中, 游行倦是在战舰尾部动力舱内找到的时冽。
十五分钟前他不过向部下交代了一句话，转眼间就不见时冽身影, 哪怕他凭借瞬移异能过五关斩六将，还是不见踪影，只能从两股战战的星盗嘴里听到她光辉的事迹。
找到时冽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作窝在废墟中唯一一把完好的躺椅上, 见他突兀出现也只勉强掀了下眼皮。
“来了。”她把玩着手里的纸片，将它折成任意形状。
游行倦点头：“你杀太快，没追上。”
满头大汗的副官紧随其后, 他抹了把脸, 喘着粗气汇报：“报告少将, 特殊隔离仓那边有敌人入侵，触发一级警报。”说着看了眼时冽。
时冽起初没反应过来，经光脑提醒才想起来银箱储放在特殊隔离仓内。
她脸色微变。
游行倦看向时冽脚边堆放的不同型号的武器。
时冽注意到他的关注，将搜罗来的热武器通通踢到一边，语调平稳和缓, 不听内容基本分辨不出她话里隐隐压制的嘲讽。
“全是帝国军工厂出品, 你们帝国生意做得广呢。”
她曲起指节叩了叩其中一把能源枪，纤长的手指从细弱的外观上完全猜不到其中蕴含着单枪匹马挑翻几百星盗的巨大力量。
游行倦吸了口气：“我会追查, 至于你的朋友，我们暂时还没有……”
时冽两手撑地一跃而起, 头也不回朝一个方向走去：“他们来了。”
只听“砰”地巨响重物落地, 砸起大量颗粒残渣。漫天飞扬的尘土散去, 一道身影从灰暗中款款走出。
苏乐单手圈着宋小熙的腰把人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提着银色箱子，闲庭信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灰头土脸的宋小熙被拦腰提着，四肢腾空张牙舞爪。
“呸呸呸！”他几下拍掉头顶上大块的碎片，使劲摇了摇脑袋晃掉细小的杂屑，再气愤地呸掉嘴里不小心吃进去的灰尘。
小孩挥舞手臂高声叫喊：“我就说时冽在左边，你非要往右走，害我被喷一脸灰！苏双喜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双喜也是你能叫的？”苏乐额头青筋一跳，提着箱子的手腾出两根手指揉捏他粉嫩的小脸。
“啊啊啊有本事你放我下来我们单挑！”
“有本事你别吓得跳到我身上拽都拽不下来。”
苏乐不为所动，平静地放下他，而后向时冽递出银箱：“怕丢了顺道给你拿回来。”
“顺道个鬼，我都说了往左走。”宋小熙忿忿道。
接过银箱，时冽脸上绽放出笑容，好话一箩筐往外倒：“论靠谱还得看我喜哥。”
余光扫到有过拆卸痕迹的机械腕带，她和苏乐交换眼神：“有两道3S级异能波动，碰上了？”
握住腕带左右转了两下，苏乐随意道：“没，碰上一个双S级，打晕绑机舱了，另外解决机甲花了点时间。”说完停顿了下，“又遇到熟人聊了两句。”
宋小熙突然不闹了，神秘兮兮挤眉弄眼。
道袍立马充当翻译：“是邻居，他开机甲来保护你们。”
“通风报信？”时冽问。
苏乐回了肯定的眼神，又递出手：“三十公斤阻力不够，需要改进。”
“等落地。”时冽说。
宋小熙一脸惊恐：“还要加！就算异能特殊也不能这么变态吧。刚才他打架拆下来让我拿着，我差点连着一起砸穿地心。”
“安心啦，我们在战舰上，你顶多砸穿宇宙。”时冽体贴地说。
“你是懂安慰的。”宋小熙放弃和这对思维鬼才交流。
旁观他们三人插科打诨，游行倦眼底有落寞划过。
他苦苦寻找的朋友有了新的社交圈，并且忘了他、防备他，心头泛起的酸涩怎么也压不下去。
拥有双S级异能的头目被苏乐制服，星盗群龙无首，交战很快进入尾声。
战舰遭到重创濒临报废，好在军方很快委派了一架医疗飞船对接。
登上医疗飞船，游行倦领他们来到一间设施齐全的医疗室。
机器人为他们端上茶水，时冽抿了一口，细心观察周围。
这里的机器人比外界的精致小巧许多，普遍安装了四条以上数量的手臂，正熟练操作医疗设备。
时冽感慨：“帝国入境检查真细致。”
游行倦道：“我给你们安排了信任的医生。”
时冽捻着几张体检报告单似笑非笑：“那就谢谢邻居先生了，可惜你的帝国不像你一样欢迎我们。”
游行倦忽然有些不敢与她对视：“事情还没有定论，星盗猖獗，劫掠不看身份。”
“谁家星盗用军用高级能源枪？”她摊开手掌，朝他展示一块从能源枪上卸下来的零件，上面雕刻象征帝国军工厂的特级标记，“别告诉我你们连军官级别才能使用的能源枪也会随意出口给星盗。”
握着的拳紧了紧又松开，游行倦体会到了无力辩驳的感觉。
时冽拍拍他的肩膀：“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固然无法容忍我的朋友和我一起陷入危险，但也不是喜欢迁怒的人，星盗突袭明显受人指使，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老游。”
背后响起一道声音，一个身穿白大褂，神情有些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刷卡进入，唤了声游行倦。
男人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上探究：“什么病症非要我过来？”
游行倦站到一边，露出身后两大一小三张面孔。
“给他们做最仔细的检查。”
“就这？”
“嗯。”
男人挤眉弄眼：“在我这检查的费用可不低，游少将回头别忘了给我包个大红包。”
游行倦冷冷地说：“打个折。”
“喂，别板着张脸砍价好不好？受不了你。”男人往仪器旁一坐，“谁先来？”
时冽摆摆手。
苏乐和宋小熙去了另一间房间等待，时冽躺上检测仪器。
红色的光束一圈又一圈扫描，四肢被软皮安全带固定，只有头部能活动。
于是她侧过头看了眼旁边男人胸前的工牌，随后熟稔聊天：“程医生和我邻居很熟嘛。”
“熟啊，十几年同学，当然熟。”程巡对上她似有若无的试探，坦然回应。
时冽道：“那你做检查我们就太放心了，我那个在排队的朋友肩膀老酸，医生有空帮他看看呗。”
程巡笑了笑：“他把手腕的金属摘了就不酸了。”
时冽笑容真切了几分：“程医生医术高明。”
“保持别动，不然影响数据采集。”
对话没有避开游行倦，他注视程巡。
程巡看向他：“由我给他们植入公民身份芯片？”
游行倦点头：“我只放心你。”
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他不敢将容易被做手脚的事交给别人做。
基础检查做好，时冽凑到消毒设备前，弯腰观察起里面小小的薄片，食指指尖抵住玻璃罩，目光灼灼陈述想法：“我赌芯片里有炸弹。”
游行倦神情紧绷，认真道：“我不会害你。”
“开个玩笑。”她笑笑，将话题搪塞过去。
“有装过爆/炸/装置的痕迹，但是被拆除了。”一旁的仪器慢吞吞解释，“程医生有自己的信仰，不会做害人的亏心事。”
时冽眼睫微微垂下，挡住眼底的思索。
游行倦拦下了动手脚的人。
他们前不久买下的机械臂控制台台面也有拆解过的痕迹，但是内部并没有发现异常，而他们提货之前游行倦去过，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其次这个月相处下来，游行倦虽然早出晚归忙碌，但是在家门口碰上会主动点头示意，时常送来瓜果零食，她修复机甲遇到阻碍时还悉心与她交流，连苏乐也说不出他哪点不好，碰上了偶尔也同他谈论数据库内容，而宋小熙则早已被大橘俘虏，每天为大橘鞍前马后，亦步亦趋就差应聘第二铲屎官职位。
活脱脱十佳好邻居。
时冽吸吸鼻子。
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苏乐和宋小熙无条件信任她跟随她，她必须对他们的安危负责，所以稍微多疑了一点。
哎呀哎呀，现在看来得对新邻居好点。
把人纳入可信任范围，时冽不再限于虚伪的假笑。
游行倦敏锐察觉到她的态度变了，心底稍稍涌起的委屈很快压下。
时冽检查完了被带到一处空荡的房间。
环顾四周，她新奇道：“隔离异能的区域？”踏入这里前小光脑还在叽叽喳喳畅想抵达帝国后的新生活，下一刻像是关了静音一样戛然而止。
“防止有人偷听。”游行倦怕她以为自己所图不轨，连忙解释。
“你跟程医生砍价挺熟练，贵族也需要精打细算？”失去异能时冽倒没慌张，反而有闲情调侃他。
“固定工资不多。”他诚实道。
时冽眨眨眼：“游少将清正廉洁，这回破例招我们为普鲁托学生，不会被人打小报告吧？”
游行倦不上钩：“你们的条件充分符合筛选要求。”
房间内陷入沉默，好半天才传出游行倦略显低沉的声音：“我永远不会害你。”
语调生硬，难掩不被信任的失落。
“想要除掉我的人和七年前有关么？”时冽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问重点。
“是。”游行倦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宣之于口，“七年前我被派遣至C- 203星球执行一项监察任务，在那里我遇到了你，你不仅教给了我关于机甲和枪械方面极为先进的知识，还传授了我武术。”
C- 203星球，耳熟的地名。
她又问：“我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过去这么多年还有人追杀？”
游行倦目光幽远，盈满了怀念：“你在那里捣毁了一个人体/实验基地。”
时冽记起他完美的履历：“一等功？”
“是的，但那并不是我的功劳。”游行倦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我在基地执行监察任务，基地表面上研究异能与机甲结合的实验项目，旁边建立了一所孤儿院，我最开始察觉到一点不对，但是没能抓住他们的把柄，直到你的出现。那颗星球危机四伏，除了实验基地只有作恶多端的星盗，你突然出现，我存了试探的心思和你交手，结果没两下就被你制服，之后多次接触我看出你一直在保护孤儿院里的孩子，确认你不是恶人后就缠着你想向你学武艺，一直到某一天，你对我说要过好久才能见了，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