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灰色的眸子骤然变得浑浊。
“然后C- 203星球发生了一场爆炸，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一本你手写的武术教本，他们说我捣毁了人体/实验项目，因此授予我一等功功勋，但我知道不是我做的。”
他凝视着时冽：“是你，也只有你能做到。”
时冽没多大感触，感觉像是听了一场别人的故事。
她想起一件事：“我身边有没有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孩？”
游行倦愣了下：“你还记得？”
时冽描述：“白裙子，长头发，很瘦，脾气差。”
“她是十号。”他说，“爆炸后实验核心人员逃走，作为实验体的小孩也失踪了好几个，这次袭击你的人就是为了灭口。”
时冽意识到什么：“他们该不会把我当成十号了吧？”
游行倦点头：“没错，你的长相和年龄都对得上。”
时冽恍然，结合一个月前的梦境，事情的始末串联起来。
她喃喃：“你应该没有辅修过表演。”这是一句陈述句。
她基本相信了他说的话。抛开别的不说，她绝对不会轻易教别人时家武术。
“我找了你七年。”游行倦终于将心底的思念叙述明白，“前不久我从斯珀斯中学提交的毕业学生名单中发现了你的名字，同时发现有另一股势力在追查你的信息，才知道七年前人体/实验的背后势力今天仍然庞大。”
时冽心道难怪他带她来到异能隔离区，估计这片空间除了隔离异能还能隔绝所有信号。
“你相信我吗？”游行倦向来没有波动的脸上出现了小心翼翼。
时冽莞尔：“我相信你没有骗我。”
被信任的感觉让游行倦微拧的眉心渐渐舒平。
“对了，这件事有别人知道么？”她又问。
“你指的是。”
“我和十号其实是两个人。”
游行倦缓缓摇头：“虽然不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当年的研究人员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也没有向任何人提及。”因为是你说的，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她的事情。
时冽若有所思。
回到普通休息室，苏乐和宋小熙已经检查完在里面休息了。
瞧见时冽，宋小熙抱着光脑蹬蹬蹬跑过来，将光屏举到她眼前：“猫猫好可爱，我们到新家也可以养猫猫吗！”
光屏上投放了一张小橘猫的照片。
时冽没精打采敷衍他：“回头给你买只龟养。”
“我们临虚观的龟都是用来占卜的。”宋小熙反驳。
时冽俯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与他平视，笑容堪称慈眉善目：“也可以当宠物养。”
宋小熙嘴巴一瘪：“想要猫猫。”
时冽摇了摇食指：“猫猫没什么了不起，小乌龟牛逼起来能给你送终，猫猫行吗？”
“嘶，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宋小熙沉思。
时冽又补上三连问：“难道你对大橘的爱消失了吗？难道你要在外面有别的猫了吗？大橘闻到你身上有别的猫的气味会不会不开心呢？”
宋小熙一寻思有道理，他想养猫的念头本就是源自大橘，他喜欢的是大橘还是所有猫猫呢？
是大橘！
“那我要养小乌龟。”不能背叛大橘！
他乐颠乐颠去星网搜养龟指南。
苏乐悄然走近，语重心长：“忽悠小孩是不对的。”
时冽面无表情：“你给猫铲屎。”
苏乐正色道：“小孩想一出是一出，不能太惯着，时老板教育有方。”
时冽幽幽道：“咱们黑户转正的不比亡命之徒好多少，这种娇贵的宠物何必弄过来跟着受罪，还是乌龟好，遇到意外揣兜里就能带着跑。”
“理由不过关，不像你会说的话。”苏乐不吃这套，“游行倦跟你说什么了？把你讲得丧成这样。”
“就是突然得知，有人要对付为人温柔大气儒雅随和善良体贴人见人爱的我，还是七年前结的仇。”时冽郁卒地说道，要多憋屈有多憋屈，“我明明已经失忆了，凭什么针对一无所知的我。”
苏乐笑了下，一字一顿：“你时冽会怕结仇？”怕是有别的事刺激到她了吧。
时冽一副“你懂我”的表情，当即一吐为快：“我还得知我曾经把两千万拱手让给了别人！”
她就不该问游行倦一等功奖金是多少！
居然高达两！千！万！那可是整整两千万星币！
时冽捂住心口直喊痛。
苏乐恍然大悟，同情摇头。
这对一个穷鬼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时冽苏乐，你们快来帮我挑挑品种。”宋小熙兴高采烈地喊他们过去。
“你们看看哪个壳更好看，这个好适合占卜哦，那个药用价值看上去很高。不对我要养的是宠物，得挑个花纹好看的。”
宋小熙津津有味挑选乌龟品种，苏乐凑过去一同讨论，两个审美天南地北的人讨论得起劲。
“不要选那只啦，花纹好像窗帘。”
“我觉得第四个好看，品种也稀有。”
“要说品种不是第七个最好吗？平均寿命最长。”
非生命体们也讨论起来。
热烈的声音中，时冽肩膀渐渐放松，虚浮的心莫名落回原位。
同七年前一样，她要去往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但这次她不是一个人。
战舰窗外的黑色幕布上点缀着宝石般闪耀的繁星，星星点点的亮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比玻璃外的宇宙更加夺目。
苏乐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时冽静谧的侧脸上，眼角眉梢不自觉染上些许柔和。
“那就这只龟龟吧，店家说现在购买落地就让店员给我送过来。咦，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来下单。”
“好耶！”
前方是崭新的旅程。

服务生们正忙碌地搬运时冽一行人的行李。
时冽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酒店建筑, “哇”了一声，两眼发直。
“三天后正式开学，入学你们才可以搬进学校公寓, 所以我暂时先给你们安排了酒店。”游行倦道。
“没问题。”时冽道, “以后怎么联系你, 还是混沌星给我的账号？”
“那个就是我的私人账号。”他在光脑上输入了一个地址，“有急事可以去这里找我。”
小光脑更新好了帝都星地图, 见状立马说：“是第一军团宿舍楼。”
时冽惊讶反问：“秩序长大人住宿舍？”
游行倦：“帝国寸土寸金，机甲维护需要大笔费用。”
换而言之又是个视机甲如命的。
时冽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塞到他手心，豪气道：“机甲维护来找我, 给你友情价九九折。”
游行倦默默看她：“好。”
时冽想起混沌星的住处，问出心中疑惑：“你之前在混沌星被伏击，房子炸了……”
“公事有报销。”
“真好啊。”时冽发出羡慕的感慨。
游行倦一身显眼装束, 过往的路人无一不为他侧目。
时冽拿手掌当扇子扇了会儿风, 打量他问：“你真的不热吗？飞船上好歹有空调, 现在可在太阳底下。”
“心静自然凉。”游行倦不觉得热。
时冽抬眉。
要不怎么人家成为少将呢，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大夏天穿全套军装。
“好热好热。”宋小熙裹着长衣长袖直淌汗。
他除了在家穿居家服，平时在外不肯换下道袍，每次道袍一洗干净必然要换上。
他左右看看，蔫蔫缩进一个清扫机器人的影子里, 机器人遵从为人类服务的核心代码, 贴心地张开双臂为他遮挡太阳。
苏乐留意到他们，移了一步挡在时冽前面。
面前出现一片阴影, 时冽眼睫弯弯：“喜哥威武。”
“如果改掉土到掉渣的称呼，我更能够感受到你的真心。”苏乐适时提出建议。
时冽自动过滤掉他的话。
看到他们的互动, 游行倦不自在地挪了挪步子, 岔开话题说：“考虑到你们交完三份学费和住宿费后还要置办生活用品, 我给你们申请了一万星币特招生补贴。”
他算得确实不错，时冽从陈老锄那儿拿到扣完中介提成以后的六十万，从中抽出固定开支及实验研究费用，以及一笔预留出来准备租工作室场地的租金，其余交完学费基本不剩多少。
三道明光烁亮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有外快。”
“这么说。”
“我们可以吃顿好的了？”
时冽眼神犀利：“过来路上我看到了早点摊。”
宋小熙举手：“我也看到了！有煎饼果子！”
苏乐大手一挥：“煎饼果子加料，每样来一份！”
“瞧你那点出息。”时冽嫌弃地瞥他，猛吸一口气，摆出气吞山河的气势，“每样来一份，里脊来两份！”说完高高举起手臂，比了个数字二。
“走！”
风风火火买来煎饼果子，料加得满满当当，他们没忘给游行倦也带一个。
“秩序长大好人呐。”
游行倦安排完他们的住处就离开了，一行三人进到酒店套间，时冽舒舒服服瘫在沙发上，发出如上感言。
小光脑细心搜索了所有关于普鲁托大学的信息，在她歇下来后说：“普鲁托大学帝国排名前十，校内风景优美，教学过硬，很不错诶。”
时冽美滋滋地挑出里脊单独吃，听它继续说。
“唯有一点不好，学生吐槽学校公寓房租昂贵，水电费极高。”
时冽坐直身体，调出光屏看了会儿皱起眉头，招手唤来苏乐和宋小熙。
三个脑袋凑到一起。
“特别申请让普鲁托附小的宋小熙和我们一起住，加起来三个人但是要付四人公寓的房租，看来我们得另外招个室友。”时冽指向屏幕道。
“别忘了找时间租工作室。”苏乐说，“我们的仪器设备暂存在游行倦那里，得尽早拿回来。”
时冽：“光脑已经在找了，没门路不懂行需要仔细对比。”
苏乐思索：“等工作室场地问题解决，就是时候开家黑店了。”
“在那之前我们该先买虚拟舱，里面什么实验都可以做，试错机会大大增加，而且可以进行操纵机甲的模拟训练，机甲学院大学生必备。”他看向套间内配套的虚拟舱，“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二人一拍即合，双双躺进舱内。
起初是意识被挤压成薄片的感觉，时冽强忍反胃的恶心，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终于进入了传说中的虚拟星网世界。
注册登入后，时冽第一时间拉开公屏朝附近呼唤。
【谛听：嘀嘀，呼叫喜哥】
【双喜：丑拒】
【谛听：嘤嘤嘤（哭到口水拉丝】
【双喜：头次登陆注册账号需要标记精神力，感到恶心呕吐很正常，之后再登陆就没有异样感了】
【谛听：收到！】
没进过虚拟星网的时冽好像老年人第一次使用智能机，对什么都好奇，玩得不亦乐乎。
加完好友他们互相看见了彼此。
“有意思。”时冽活动臂膀，原地蹦跶两下，触感和现实没两样，“要是没有角落的透明屏幕，我甚至以为是现实世界。”
苏乐几年没登录，但经验是有的，他说：“去认证普鲁托大学准大一学生的身份就可以进入校内网络进行免费的异能和机甲实训。”
“异能也行？”时冽讶异。
“能检测你的异能波动，将记录在案的异能近乎一比一复刻。”他顿了顿，“你的不行。”
“原来如此。”时冽倒不意外，她对自己异能的特殊性有具体认知，“那你的应该也不行吧。”
苏乐耸肩：“是了。”
时冽连接普鲁托的校内网，登录成功后入目便是一张足有五层楼房高的巨大屏幕，屏幕上显示一排排名字，像是某种排行榜。
学生来来往往，也有人停在屏幕下聊天。
时冽就近搭上旁边碧蓝头发碧蓝妆容碧蓝衣服的碧蓝女生肩膀：“学姐好呀，请问下屏幕上是什么排名？”
“你是新生吗？到的有点晚哦。”碧蓝女生不吝于指引新手，为她解答说，“这个是校内新生战斗力的实时排行榜，左边一栏异能，右边一栏机甲。”
“原来如此。”时冽仰头看向大屏幕，刚巧排名第十的名字跳跃了下。
“第十换人了，今年的新生真卷，前十名字变来变去就没停过。”碧蓝女生咂舌。
名次变动后有短暂的闪光特效停留，时冽看着耀眼的“爷是游行倦的狗”几个大字，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拽了，但没完全拽。
她顺手截图发给游行倦。
【谛听：秩序长大人人气很高哦】
【行还倦：嗯】
“凭什么异能排行榜在左边？”
“左右不都一样？”
“哪里一样了！人的习惯是从左边阅读，那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异能排行榜吗？还有你们印刷的新生指南上异能学院的介绍页数比机甲学院多两页，不公平！”
“异能课程开设更早当然放前面，而且异能种类比机甲分得细，内容多很正常，你能不能别找茬，最烦你们这种极端机甲派。”
“你什么意思！有本事去训练室打一场！”
“打就打！”
不远处几道高亢的声音传来，时冽关闭通讯界面兴致勃勃地竖起耳朵听，听了会儿辨认出是一个新生跟老生为机甲和异能谁该排前边吵了起来。
“有必要吗？”时冽好奇地问。
碧蓝女生见怪不怪：“正常，你以后在学校里会经常见到，所有同时开设机甲学院和异能学院的学校都逃不过类似场面。”
她点开一个帖子展示给时冽瞧：“校园里星网里论坛里随时随地随人随物吵起来，你在学校里最好远离极端派系人士。”
时冽跟随她的动作低头看。
【分享了解完菲斯蒂废墟战争相关历史后的心得】
【 2L（楼主）：游元帅一把火就能把六台高级机甲全烤废，帅死我了！我就说机甲再坚固不打团也比不上异能，本源就是靠谱！！！】
【2L：楼主也说了那是不打团的情况下，你看现在哪场大型战争离得开机甲？而且游元帅那是个例好吧，机甲谁都能开，强大的异能不是人人都有（客观发言，非绝对派系）】
【3L（楼主）：又不是所有战争场面都那么大，小范围战斗的情况下异能者无敌好吧，敏捷度甩机甲八条街】
【6L：回复楼上，自从五十年前那场不可言说的战役后，各国意识到机甲的重要性，你看近几年军方对机甲的重视程度就知道了，你能比上边明白？】
【5L（楼主）：帝国异能起家，你还能否定先辈不成？】
【6L：我跟你谈未来你跟我掰历史，楼主极端异能派自我高/潮鉴定完毕】
【3L（楼主）：我发表自己的观点就是自我高/潮？机甲派可真喜欢给人扣帽子，该说不愧是你们么？】
【8L：2楼，谁告诉你机甲谁都能开的？别搞笑了，你以为人人精神力体力都撑得起消耗？】
【9L：那也比纯靠天赋的异能好，精神力不够起码能在虚拟星网开机甲打线上比赛自我陶醉陶醉，还能开开观赏类机甲】
【 20L：笑死，你管观赏类机甲叫机甲？那就是个玩具】
【 2 2L：异能靠天赋高低，机甲靠精神力强弱，一看又没区别了，都是我等凡人无法企及的，撤了撤了，这种讨论跟我数据师无关】
【65L：所以说异能和机甲真的不能共存吗？】
【66L：你看楼里吵成什么样就知道了，近几年就连军招分给异能学院的名额都在减少，反正在我看来，如果异能和机甲迟迟无法达成平衡，异能必然被时代淘汰，所以极端异能派越来越多我挺能理解的】
【63L：我不觉得，现在帝国政治仍然由几大顶尖异能世家把控，他们能同意异能退出历史舞台我是不信的】
【68L：不一定哦，据我所知机甲学院有个出身冰系贵族的指挥系学生，不清楚是爱好呢还是家族要求，老牌家族说不定也在转型谋出路】
一目十行浏览完论坛内容，时冽再一次被异能者和机甲师之间水火不容的架势冲击。
再然后的想法便是“驾驶机甲的同时释放异能”这个课题要是攻破了一定能赚不少钱。
时冽迅速心算前期投资和后期回报的对比，决定明天就出发去机甲零件商店深入了解材料。
“啊，老师轰炸我。”看了眼通讯界面，碧蓝女生忽然一脸惊恐，“这个点喊我不会让我带新生吧？不要啊。”
她郁卒地转向时冽：“我要下线了，学妹你有不懂的就看新手指南吧，前面左转有志愿者在发虚拟册子。”
时冽来不及回答就见旁边碧蓝色的身影闪烁两下原地消失。
刚好光脑连接上普鲁托内网，高兴地表示要亲自做她的新手指引，于是时冽没去领新手指南，按照光脑说的直接切换到机甲训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