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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中娇(猪猪丁)


原来,她是可以选择离开的,她不是那无依无靠的幼鸟儿,她尚能飞走,能回到宿丘,再也不尝这情爱的苦楚。
她想明白这事,转身回了屋里。春桃仍没回来,方柔担忧她的安全,会否就这样被迁怒打发了,毕竟,萧翊今日从西辞院离开前,狠狠地受了她的忤逆。
可她也无人可问,更无处去寻。这是她在王府的处境,方柔现下总算一点一点地看清楚,认明白了。
方柔一直被养在王府里,手里是不过明钱的,想要的东西,想吃的菜品,俱有库房打点,只要春桃去开口就行。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一早就作了将她困死在王府的打算,没有钱银,再多的没有规制,也只是限定的自由。
但也无妨,方柔本就是苦出身,她只道沿路替人作些力气活,有机会接些散镖最好,搬搬抬抬也不在话下,一路西去往丘城,虽时间耽搁些,可总是能走到的。
这回家的路,漫长,但也不是永无尽头。
可她今日实在太累了,方柔想立刻离开这困住她的牢笼,可她也不是鲁莽的性子。
这一切虽不需要从长计议,可这一趟西行也是体力活。她没有银子,光靠脚是行不通的,好歹得先保存体力,或许就在京城之中先找了散活先攒攒钱,等到能买一匹马,如此就有眉目了。
方柔这样想着,今夜连衣服也没换,就这样合衣睡去。梦里总不踏实,想起她与萧翊的种种,想他是怎么一步步将她骗到京城,又是怎么一步步哄她要报恩,结果,竟这样被蒙在鼓里,被他先行了不轨。
若是两情相悦,方柔是不在意的,她在丘城见得太多了,这件事情太过寻常,因两人总归要过明路,成婚生子,情到浓时自然而然。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这是噩梦,是闺中秘密被人狠狠糟蹋的憋屈。同是报恩罢了,阿嫂邻家的女儿可求得圆满,而她是不该心善么,只不过不愿见那负伤的少年冻死在大雪天里,她又做错了什么?到头来竟换来这样的恩德。
一夜辗转浮沉,天总算是亮了。
萧翊连着两日都没宿在西辞院,下人们不敢妄议,更不敢多嘴。自领了罚的孙嬷嬷更是缄口不言,那两名犯了事的丫鬟也被收在了暗房,只等冯江请示了萧翊再发落。
陈嬷嬷只管饭食,也当没发现春桃不在院里,早饭放下,人就离开了。
方柔碰也没碰,起身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取出她自宿丘带来的傍身长鞭,行李也无需收拾,自取了贴身的轻便的两样,就这样背着小行囊出了别院。
一路遇见王府仆从,只敢低头喊声方姑娘,匆匆离去。方柔权当没听见,一门心思往王府大院走。
宁王府果真敞阔,装满了太后和皇帝的恩宠。方柔不为所动,总算见着了那宏大的的朱门。
终于,她踏出去,就可以离开了。
她的步子更加快了些,没料想,人还没踩过门槛,门外的府兵横手一拦,眸子不抬,已认出她的身份:“方姑娘,请回吧。”
方柔一怔,又要抬步,那府兵竟稍稍使出暗劲,硬生生将她推回了半步:“方姑娘,殿下有令,你不得出府。”
她惊讶地望着那年轻府兵,没想到......她虽然从来没有试探过,可她隐约是有感觉的,她似乎只能在王府内活动。可她先前没有生起离开的念头,自然没有确认过真假。
但有几次,她送沈清清离开那时,她分明察觉到那些府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似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好及时做出反应。
这样的目光,在她的步子停在门内,挥手送别沈清清后,立刻收了回去。
方柔如今便知晓了,并不是她多心,萧翊不允许她擅自离开,而且是一早就做了打算。
方柔一怒:“你们不能拦着我,我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府兵一言不发,可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方柔再提步,再被拦住,甚至,这一回变成了两名府兵共同阻拦。
“你们还有法理吗?我救了你们殿下,我不求他回报,我们各不相欠,待我离了京城,今后与你们也没有瓜葛。你们不能这样拦着我!”
这边争执着,不远却见金顶轿子停稳在门前,萧翊掀了帘子,直奔朱门而来。朝她冷眼一扫,语气很淡:“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王府给的。你凭什么说两不相欠?”
方柔心知他有意讽刺为难,众目睽睽,萧翊丝毫颜面也不讲,他就是在报复她昨天的忤逆、大不敬,尤其,那一巴掌。
一阵强烈的屈辱之意漫上心头,她却也不是个性子软的,只是看着绵软,骨子里却仍有大漠赋予的野性、傲骨,对于这点,萧翊心知肚明。
方柔看着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殿下,是我大言不惭,我这便还给你。”
随后,衣带被她解开了,外衫退去了,她再动手,就是短襦和裳裙,再是贴身小衣,天气热,她又是贪凉的性子,惯不会依照规制穿许多的。萧翊太了解她,他过去几乎每一夜都曾亲手挥去过这些阻碍。
方柔已经动手去拉短衫的系带,四下的仆从和府兵早将头转到了角落里,目光直视落地,没人敢有一丝动弹。
萧翊心底那把怒火再被燃起,他脸色一沉,猛地抓住她的腕,大步往里,扯着她朝西辞院的方向走去。
方柔是挣不脱的,她做了许多尝试,那腕似乎要被他捏断了,可她半点也脱不了身。她当下才发现,那些榻上的争斗纠缠,无非是男女间的情趣,她能挣脱的时候,是因为萧翊松了力有意为之,却不是因为她自己能。
一路踉跄,她几乎跟不上萧翊的步子,好不容易又见到了西辞院的门匾。
大门被他推开,再就是穿过院子,房门本也没关,萧翊大步踏了进去,随后将她一扔,力道虽不重,可方柔仍是扑倒在软榻上的。
“你喜欢脱衣服是么?巧了,孤喜欢替你脱衣服。”不待方柔坐正起身,萧翊整个人压了过来,裙子立刻就被粗暴地扒到了脚下,再伸手,他扯住了本已松动的短衫。
方柔哭了。
那不是在床上抑制不住的求饶的泪,是极度伤心的,屈辱的,难过的泪。
大簇大簇的泪珠滚落,滑过她的脸颊,眼尾红透了,面色苍白,浑身轻轻颤抖着,她死咬着唇,双手垂落下来。
萧翊停了动作,耐心地看着她落泪,没有开口。方柔默默垂泪,没有拉起衣裙,就这样握住萧翊的手腕,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殿下,当是误会一场,你让我走吧。我本就是配不上你,配不上进王府的。”
萧翊反手握住她的五指,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
他心底有了轻松之意,可想到她刚刚说的话,他的脸色并不好。他抬起长指,慢慢拂去她的泪,一抹,又流下一簇,再一抹,又是新的热意,方柔的泪是止不住的。
他便没了耐心:“既然知道配不上孤,为何仍要吵闹?孤说了,无论你伏低还是作闹,沈家那位都是王妃。当然,孤既许了你当侧妃,同样一言九鼎,这件事孤自行作主也无妨。”
方柔心底又是一阵闷疼,原先怎么都止不住泪,却忽然间流尽了那般。他竟把心底话说出来了,原来,他本也是觉得她配不上的。只是先前做得太好了,把戏演得太真了,所以,方柔也信以为真了。
她的心太疼了,可却找不到出口,她甚至不能就这样跟他大吵一架,因不管她怎么说,似乎都是说不通的。她生气、她愤怒,于他看来,只是作闹,只是因起了争宠之心,肖想那宁王妃的位置。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方柔只想要阿翊一人的真心,若这一切都是错的,是误会,她不若回到宿丘山去。她从没有肖想过哪日当王妃,更不在意谁成了王府的女主人,所谓的方姑娘或是宁王妃,于她来说,就是个不打紧的称呼。
只因阿翊是宁王,她嫁了他,按规制旁人得喊她王妃,可,那些人哪怕仍是喊她方姑娘,甚至,依然说她是来历不明的野女子,她也是不在意的。
她只想与阿翊共白头,情有独钟,不需要与谁分享,不管是沈姑娘也好,又或什么郡主千金,都不重要。
“阿翊,我只想回宿丘山,你让我走吧。”
方柔软下声音,她这样明明白白地说了心底话,没有吵闹,没有眼泪,没有冷嘲热讽,期盼着萧翊点头,答应她的要求。
可是,萧翊不懂,他不明白,她说得再清楚,他也不明白,总以为她在争,她在斗。
“你实在令孤失望。”萧翊忽然站直了,他退了半步,冷眼望着方柔,余光扫了扫她不成体统的衣衫,“近几日王府事情多,你不是喜欢清静么?那就好好在屋里待着思过吧。”

萧翊走后,方柔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她颓然地拾起长裙,忽觉这身衣衫格外刺眼。她静心一想,似记起来什么似得,忽然奔向床尾的那方矮柜,柜子拉开,里头的物件被春桃收拾得十分整齐。
那是她随萧翊回来京城时所带的行装,一看便是寻常人家的普通衣物,款式不太考究,但却尽可能选了上乘的布料,可见衣服的主人很得宠爱。
这几身新衣服是师兄和阿嫂特地带她去丘城最好的铺子赶制的,说因自家小师妹要随心上人去京城,可不能输给了谁去叫人看轻,定要让萧翊知晓,方柔可是宿丘山的明珠,是有人疼,得人宠的。
这其中,免不了师父出力,方柔知晓师兄不太宽裕,可师父却很大方,只是他的疼爱不在明面上,总是暗地里使劲。
方柔抚过那没穿几次的衣裙,又想起孙嬷嬷初见这些衣物时难以抑制的嫌弃之色。
后来明里暗里说她入了王府,穿戴不可寒酸,否则教人看笑话,连带他们这些下人也要挨罚的。
方柔初时不解深意,还以为就是那字面上的意思,本着不连累旁人的心思,便听从了孙嬷嬷的安排,收了私制的衣服,按王府的配给打扮。
如今看来,她若执意不换衣服,孙嬷嬷该挨谁的罚?自然是萧翊。那这嫌弃,这担忧,自然也是因萧翊而起。
原来,他当初是这样看不起自己的。
方柔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噩梦,一件件旧事重新再翻出来,令她无比恶心。
可现在来看,春桃还是知心的丫头,她替方柔收起了这些娘家所赠,与现在的方柔来说,竟算得上她的底气。她取出面上那件,碧色的衣裙,因阿嫂当时说了一句,我们小小就是宿丘山间的神女,该是要有一件与花草树木相衬的衣裳。
她来到京城的当日穿的正是这一件,而今,她决定离开京城、离开萧翊时,便也决意换上了。
萧翊禁了她的足,却困不住她的心。一个已变了心的人,谁又能留得住?就算是强留下人,也是没有心魄魂灵的死物,心底的那个人早已不同了。她仍怀着离开王府、离开京城的心思,哪怕今天不能,明日不能,可是,总有一日,她会离开的。
陈嬷嬷照例送来了午饭,撤走了一筷子也没动过的早点。
方柔挪步坐到桌前,她得保证自己的身体是康健的,若要逃离王府,她一副病恹恹的姿态决计没有可能成功。
她得吃东西,吃得干净适量,要好好练功,要好好忍,要等一个时机。方柔木然地往嘴里塞食物,可心底那阵恶心之感怎么也压不下去,原本都是平日爱吃的菜品,怎么咬在嘴里却变了味。
她硬逼着自己咽下那口肉,片刻之后,急忙奔到水盆边,就这样干呕起来。狼狈不堪地跪倒在地上,像是只单单站着已要了全身的力气。
可她也只是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胃里还返上来一阵酸涩。
方柔彻底没了胃口,她漱了漱口,精疲力尽地躺回床上,不料竟沉沉地睡去了。等到她的意识回拢之际,睁开眼,屋内居然已点起了灯。
她一惊,忙要起身,却被一道外力按了下去。
方柔抬眸,萧翊不知何时已站在床头,而她的右手手腕上系了条金丝,一直延伸到屏风之后。
她讶然地打量着这怪异的场面,萧翊并没有说话,眸子里竟有一丝方柔理解不了的期待和喜悦,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过了许久,那头的丝线松了,有人在屏风之后站起身:“回禀殿下,方姑娘是因忧思过重,心气郁结,所以昏睡了许久。待老夫开个方子,配合滋补之物慢慢调养,如此并无大碍。”
萧翊等了一会儿,见那圣手并没有下文,不由冷声:“还有呢?”
那人听出深意,忙继续解释:“殿下,以老夫诊脉所见,方姑娘之所以干呕不止,应也与忧思气结有关,之后饮食清淡些,温和些,便可自行止住。”
顿了顿,这才低声道:“是以,方姑娘当下并非害喜之症。”
方柔躺在床上,心间猛然一坠。
想来是陈嬷嬷将中午种种告知了萧翊,所以他才请来了大夫替她把脉,而这全因一件意外,是连她也忽略了的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而这绝不是一件喜事,起码对现在的方柔来说绝对不是。
她在王府这么些时日,两人是从来没有特地避忌的。先前因她不经事,也没人提点,所以一直疏忽,而萧翊也从未与她说过王府的规矩,更没有下人敢在她面前妄言。
现如今她若要逃走,绝不能延伸出旁的枝节,更不能平白无故多了条无辜生命。
萧翊眸色里的期待渐渐退去了:“你可确定?”
那大夫忽然跪在了地上:“殿下,医者本不尚随意断言,但以老夫多年行医所见,这脉象的确不是害喜之象。”
萧翊眼里那点点最后的喜悦,现如今被失望取代。他轻轻应了一声,何沉已进来将人带了下去。
金线和屏风撤走,屋内只剩他们二人对望。
没有了剑拔弩张,没有了恶语相向,没有怨恨、不满,没有泪水、绝望。这样的静,却再也没有原来那般好。
萧翊坐在了床边,方柔竟下意识地往里挪了几分,他捕捉到这丝躲闪,皱起了眉:“阿柔,你还要跟我斗气到什么时候?”
果然,方柔心底最后那丝隐约的期盼也没了。在那样真诚地说开后,他依然认为她在赌气,在介意那所谓的王妃之位。
他即便是坐着,却也是居高临下的角度,就这样傲慢地俯视着她。床幔落了一半,方柔心底起了一丝惧意,她藏在被子里的手轻轻攥着拳,没来由得,她想起了那一夜,他们的第一夜。
他也是这样俯视下来,望着她的眸子,之后,便是所谓的报恩。
萧翊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他忽然抬手,轻轻抚开她身前散下的发,见着了一抹碧色。那一晚,方柔就穿着碧色的纱衣,那样浅,像宿丘山涧的那汪清泉,澄澈、干净,水底若隐若现。
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眸色如墨,长指抚摸上方柔的脸颊,被她抬手按住。
萧翊看向她,她的眸子里分明都是抗拒和不愿。
于他来说,那一夜是这场盛大美好的开端,而于方柔来说,那晚是落入梦魇和欺骗的第一步。
萧翊心意已决,是不会因方柔的拒绝而停下的,以前就不会,更何况现在。
他拉下被子,眼底有一抹喜色。这件衣衫他本来就喜欢得紧,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到京城后就再没穿过,甚至连旁的惯常穿的衣裳也再没见过了。
这抹碧色当时闯进了他的心里,是一种极为生动的美,方柔就是那山间的神女,救了他的命,也从此夺走了他的全副心思。
伸手便要脱去,方柔却挣扎得厉害,从来没有过的反抗,不是因害羞而半推脱的妥协。她也是练过些武艺傍身的,所以萧翊能清晰地分辨出她抵抗的力度。
她在抗争着,嘴里恳求:“不要,我不想,你别逼我了。”
从来也没有这样清晰、冷静、直接地表达拒绝,绝不是榻上增趣的柔情,这是她的反抗。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拦不住萧翊的动作。他的手势霸道而迅速,短衫已经被扯.开了,露出了碧色的纱衣,她是不惯穿抹..肚的,由此那春..色半遮半掩,惹得萧翊憋了几日的燥意燃得越加狂妄。
他不管不顾起来,后面的事情方柔再也不能把控。像是带着些不满,起因又是好的,因忆起最初的那份美妙,所以力道忽轻忽重,到后来,没了准,只剩下霸道、强势,任其摆布。
没有新的花样,只是最原始、最基本那样,一如那夜,可是,方柔整个人都是破碎的,咬紧了牙却还是被作弄出声响,最后嗓子里发不出连贯的声音了,终于如了萧翊的愿那般,像是他困住的鸟儿在叫,低软的,极细,落在心间,却又是一阵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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