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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中娇(猪猪丁)


等到他躺下,天旋地转,只怕仇家寻来轻易可取他性命。裴昭喝多之后惯是不吐的,他全靠自身体质消解烈酒带来的大醉,如此就更需要静息休养。
可这回实在太过,席上敬酒之人别有目的,甚至有些瞧不清局势的散人也蒙头上来凑热闹。
他一人应战,每个心怀不轨的人站起身皆是三两杯地敬酒,他无一不从,到最后便是酩酊大醉。
他再次握住方柔的手,力道极狠,已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方柔感同身受那般露出委屈之色,心疼、忧虑,却又不能替他承受。
“阿弈,你且忍一忍,我让清月去问问御厨领些食材,熬些醒酒汤喝下,这样你会好受一些。”
她站起身,裴昭却不肯放手:“阿柔,别去……”
他艰难地缓声说完,眉头紧锁着,手里的力道越加重。
方柔急道:“你这样会出事的,阿弈。你这般难受,我心底害怕……”
她俯下身子,双手轻抚着裴昭的脸,“我就在偏房煎药,哪里也不去。何况这里是行宫,圣上和皇后都在此地,我不会有事。”
裴昭的手忽一脱力,方柔轻轻挣开了,她将他的胳膊重新放到被子里,又喊来清柳看紧裴昭,若有不妥即刻喊人。
她快手写了张方子,央了清月前去御厨房一趟,她冒着雪,提了盏灯笼去小厨房,想找合适的炉子和瓦煲替裴昭熬汤药。
方柔摸了半晌,只在犄角旮旯翻出个落灰的炉子,却没有合适的瓦煲,看来还得麻烦清柳也外出一趟,否则等清月再走个来回,这汤药也不必再煎。
她将炉子放在小厨房的架子上,提着灯笼往回,屋内的灯却不知为何尽数灭了。
她心中生疑,方才明明还亮堂得很,难不成是灯芯烧完了不成?
方柔行至门边,轻轻放下灯笼,忽而一阵夜风狂躁而起,吹倒了灯笼,里头的烛火也瞬息间没了光。
别院彻底陷入了无端黑暗。
方柔心底一沉,心跳忽而变快,她皱着眉,轻轻推开门,也只是这一刹,她的手腕被紧紧地扣住。
寒风顺行而下,吞没了她的低呼,方柔整个人被猛地一拽,那力道强势而不容反抗,她无比熟悉。
她被人拉入了黑沉沉的屋里。
方柔的嘴被捂住,她艰难地在掌缝中寻找一丝喘息的余地,而后,她闻到了那阵令她心生恶寒的浅淡熏香。
方柔想挣扎,可她很快就被抵在了门上,那被风扑开的势头即刻被“砰”一声闷响扼制。
这份动静并不算小,可内室却悄然无声。
方柔的心底升起了一丝强烈的惧意,那阵久违的、令她无比痛苦的感觉蔓延全身,令她脚下一软,就要跪跌在地。
她一直被捂着口鼻,眸子里却沁起了一丝水汽。
而很快的,她的气息愈渐和缓,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思绪混乱不堪,头晕目眩,再一次闭上眼,她意识迷蒙。
方柔好似做了场噩梦,梦境与现实有了重叠那般,令她分不出虚实。
她终于在意识沉浮之际适应黑暗,瞧清楚了眼前居高临下望向她的人。
萧翊穿着一身墨色常服,布料和剪裁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的脸色阴沉,夜色中更显傲慢,这是足以吞噬方柔最后那丝抵抗之意的气势。
方柔只觉快要喘不上气,她的手紧拽着萧翊的腕,脑袋不住地轻晃着,拼命想要挣出一丝缝隙得以喘息。
萧翊最终松了手,他一挥袖,方柔猛按着心口,大簇大簇的冷冽空气蹿进喉腔,令她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怕了?”他猛地拽住方柔的胳膊,逼她近身上前。
他明知她中了迷药,做不出反应答不了话,却还要在气势上令她屈服。
她顶着寒气外出,周身都带着一丝冷意,贴近萧翊怀中,又被他暖得发烫的身子一撞,浑身竟冒了一层冷汗。
方柔挣扎,手指本能般掐入萧翊的掌间,想让他松了劲道逃脱钳制。可她并不知晓,这样的动作更像是暴风雨到临的前.戏,于萧翊来说只有增趣,却无痛苦。
“你还能逃去哪?”他托着她的下巴,贴近她的脸颊轻磨。
随后,萧翊扣住她的腕,拉着她几步行至榻前,方柔不及起身,人已被拢在了他怀里。
他俯下身来,一手撑在榻上,强势地按住方柔的脸,鼻息洒落,令她止不住地颤抖。
哪怕是在无意识中,她已本能般蔓延起这阵强烈的恐惧,与萧翊相处时被绝对主导支配的不适和委屈,在此刻再次席卷全身,令她心惊胆战。
可在这一息的惊惧之中,她的脑中忽而划过更浓重的担忧……
裴昭如何了,萧翊对他动手了么?又或他只是醉倒不省人事,所以未察觉室外的动静?
她这一份失神被萧翊真切地看在眼里,他那丝失而复得的隐忍,在看清了方柔的神色后荡然无存。
他克制着心头的怒意,压抑着那想要提剑了结裴昭的冲动,哪怕她现在被他用药迷了心智,任他摆布,她心底仍旧在意着裴昭的安危。
萧翊的视线回落下来,他看着方柔,只想好好完成眼前的事。
方柔被他捏住下巴,他的力道深重,像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似得,逼迫她仰起了头。
“叫出来。”
萧翊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萧翊只用单手便钳制住了方柔的抵抗。
方柔低声嘤, .嘤,萧翊像要惩罚她那般,狠狠地一番厮.磨。方柔四肢发酸,药效明明发散开来, 可她的身体仍有清晰的知觉, 甚至因神思飘远, 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她无力地抬起手,本能地想要阻止萧翊的侵.犯, 可手臂才刚抬起,又重重地落下, 砸在软垫发出轻响, 如同一只濒死挣扎的池鱼, 惶惶不安地等待着未知。
可萧翊只是缠着她,耳鬓厮,.磨,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欺身,手指搓,.磨着他日夜眠思梦想的脸, 令她本能地开始发颤。
他手里的力道逐渐发狠, 像在借此惩罚她逃离他的过错。
他压低了嗓音, 在她耳畔低语:“阿柔,你是我的。”
语气极尽温柔, 像是情人絮语,可脸色却令人不寒而栗。
他忽然拉着方柔,扯着她朝内室走去, 方柔脚步漂浮, 可身体却极力抗拒, 一时间意识沉浮,像是在梦中也要发自本心地与他对抗那般,不住地摇头挣扎。
她信手抓着每一样可能拦下脚步的摆件,可这对萧翊施加的力道来说只是徒劳。方柔跌跌撞撞地任其摆布,最后避无可避地被按在了门边。
萧翊大掌一推,门打开,暖意扑面,方柔痛苦地闭上眼,不愿面对裴昭。
他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低声冷哼,将她朝里拽了几步,俯身吻上她的眸子:“睁开眼。”
方柔躲避着他的侵占,被迫别开脸,眼眸轻掀,却见裴昭已沉沉睡去。
“你担心他介怀?如此说来,他对你也非一心赤诚。他早该知晓的,毕竟,你身子的每一处,孤都曾尽情享有。”
方柔泫然欲泣,却只得无助地摇头。
萧翊沉声冷笑,手一松,方柔双腿绵软无力,差些扑倒在地,所幸她及时扶住桌角,这才稳下身子。
他见方柔眼神愈加迷蒙,想来那药效已逐渐发散。萧翊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沉睡的裴昭,低声:“可惜。”
方柔不解其意,挣扎着想要认清眼前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可萧翊云袖一扬,一簇细粉扑面而来,她彻底昏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方柔眼眸轻颤,只觉头昏脑涨。
她微微掀开眸子,却发现自己伏在裴昭身边,清柳在旁掌灯,见她转醒,关切地问了一句。
方柔一怔,忙低头,却见自己衣衫完好,鬓发齐整。方才那番折磨似梦非梦,可她却总觉着经历切实,萧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说的那些话像杀人于无形的刃,实在不像虚幻。
“我怎会睡过去了?”方柔心神不定地站起身,又有些后怕地伏低,仔细探了探裴昭的鼻息,这才松了口气。
清柳不解地望着方柔,“姑娘,我转醒后便见你在床边,想来你也累极,不如你先歇下,后半夜奴看紧些,裴将军不会有事。”
方柔心道古怪,难不成方才一切只因她神思过于紧绷,由此才发了些离奇的噩梦?
她不答话,出到外厅,只见清月正守着油灯在生炉子,听得动静,回身一福:“姑娘,食材已尽数取回来了,御厨房还让我拿了个瓦煲,说别院里应是没有这些物件。只是我不懂法门,唯有先把炉子起好,待你吩咐。”
看来一切如常,她瞧不出端倪,这两位宫女也不像能藏心思的脾性,也许真是她日有所见,夜有所惧。
她先道了谢,让清月清柳退下休息,独自架了瓦煲煎药,又走回房内照看裴昭。
方柔定神,当下萌生了一丝古怪的不安,她潜意识里想要尽快离开京都,逃离他势力所及的牢笼。
她惶惶不安地思虑着,不知觉间紧握住裴昭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一点点抚慰着方柔的惊惧惶恐,聊胜于无,长夜难眠。
而在行宫东面的听雪楼,皇帝仍在高楼静坐,并未退去寝殿歇息。
木梯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他抬眸,便见萧翊披风戴雪出现在长廊尽头。
萧翊摘下风帽,刘福殷勤上前替他退了大氅,随即静候在旁。
皇帝在书案后站起身来,笑着招他过去入座。
“可是风雪大了些,路上耽搁了?”皇帝顺口关心,又给他递了自己暖手的炉子。
萧翊伸手接下,大掌团起那铜炉,十指逐渐回暖。
他面不改色:“积雪深,来时脚程慢了,有劳皇兄等。”
他分明先去了趟别院做他惦记许久的事,今夜裴昭大醉,他得此良机,自然要作狩猎前最后的确认。
将逐渐踏入陷阱的猎物玩.弄于掌间,见他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明明将入梦魇却浑然不觉,这也是狩猎的乐趣之一。
皇帝一脸慈爱,不知为何,萧翊不跟他犯冲时,他总免不了拿萧翊当仍未长大的弟弟看待。或许因他们年纪有差,太后又对他教养深,他膝下无子,不自觉间对萧翊竟存亦兄亦父的姿态。
莫说太后骄纵幼子,过去他也曾失了不少分寸,以至于萧翊天性里带着忤逆,他却已无可奈何。
只不过,他自认萧翊聪明谨慎,断不会闯出弥天大祸,由此许多时候便也不再计较。正如在那出逃的丘城女子一事上,经他连日观察,他现在几乎已放下心来,萧翊是真不介怀了。
“喝些热茶。”皇帝一摆长袖,复坐回案后,内官手脚麻利地替萧翊满了茶水。
萧翊端起杯子,瞥见案上放着的一份奏疏,眼尖,瞧清楚落笔出自苏太傅,眸色微沉。
“知晓苏太傅又如何说你么?”皇帝轻笑,并无顾忌地将那份奏疏递给萧翊。
他也笑,伸手接下,却没垂眸细看。
“捣了他埋在京城的两处暗桩,他还能说我些什么好?不看也罢。”奏疏被他随手扔在面前,不经意仍瞥见了几行字。
提及裴昭,又见云尉营,不知苏太傅心底埋了什么筹谋。
但与他手中将要促成的大事来说,这一切俱不重要。
皇帝:“无妨,苏太傅说要嫁女儿,明着跟我讨官职抬举他的好女婿。”
萧翊手指微顿,握着茶杯,徐徐饮了一口:“御史台郎子丰?”
“正是。”皇帝神色一沉,“怪我们兄弟二人看走眼,他也是个扶不起的,苏贼一众稍加打压便偃旗息鼓,转头就与苏玉茹纠缠不止,眼下还顺顺当当地踏入太傅府,真打算做个上门女婿不成?”
萧翊轻笑:“人各有志,芝麻官如何能跟太傅斗法?”
皇帝轻哼,倒也不太放在心上。他只道萧翊办事有章法,那郎子丰培养不成也罢,毕竟不如亲兄弟可靠得力。
“皇兄打算许个什么官职?”萧翊放下杯子,内官又上前给他满了热茶。
“左右出不了御史台,抬个四品已是莫大的恩典。”
萧翊敛眸:“让他进内阁,擢东临学士。”
皇帝脸色稍滞,忽而蹙眉望过来。
“内阁至今未定首辅,那几个老东西只盼早日荣休,他们虽与苏太傅无甚往来,但也并不作为,徒让苏氏独揽大权。”
萧翊正色,抬眸看着皇帝,“不如让这位好女婿撩起他心中的刺,既是一家人,更须得避嫌,苏贼这辈子也别想入内阁,首辅之位在眼前却摸不着。”
他抬指,轻轻划着杯口,指腹染上一丝湿濡的热意,叫他心中格外畅快。
皇帝很快回过神来,忽而笑道:“阿翊此计甚妙!”
顿了顿,他又道:“郎子丰出身微寒,若有朝一日爬到高位,难免不记恨今日入赘之耻。我瞧他也不是个安生的性子,苏氏这回是棋差一着……”
当即拟了旨意,传刘福翌日宣旨昭告众臣,当真快刀斩乱麻,不叫苏太傅有回转的余地。
萧翊垂眸低笑,忽然抬手拎起茶壶,不待内官上前,他已替皇帝满了热茶。
他的手微微压着壶盖,长指搓磨,像在暗自思忖心事。皇帝意外地打量着他,只觉萧翊今日分外守礼,姿态中也有说不出的谦逊。
皇帝不作多想,只当先前兄弟俩吵得太狠,由此失了判断。他的好弟弟一向明事理,敬长辈,一些口角争吵并不会影响二人的感情。
他举杯与萧翊对饮,萧翊眸色如墨,动作干脆利落。
“皇兄,箭在弦上,成败在此一举。我明日先行回京,替你将这老虎牙松松劲道。”
皇帝闻言一喜,他稍颔首,深觉萧翊筹谋深远,他心中所求之事总算将要迎来圆满。
方柔这晚在恍惚间睡了过去,她只记得自己临睡前熄了炉子,将那醒酒汤倒出来,待裴昭翌日转醒再服下。
裴昭身子底好,睡过一觉已彻底清醒,一早睁眼见清柳候在床边,等着服侍他更衣。
他不习惯,便让清柳退到屏风之外,又问:“姑娘呢?”
清柳笑答:“回将军,姑娘昨夜睡得迟,现下还未转醒。她熬了醒酒汤,嘱咐奴一定得回热后再让您喝下。”
裴昭记得方柔提起此事,彼时她神色焦急,担忧得似要哭起来,教他半醉半醒间格外挣扎。
他心间一暖,也正是说话间,清月已端来了那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裴昭洗漱过后,端起碗一饮而尽,心中更是感慨。
不过稍稍,他听得西厢有了动静,放了碗,大步穿过外厅,直朝对门走去。
行到跟前,又即刻停了身势,站在门外低声:“阿柔,你醒了么?”
方柔的声音在里头飘出来:“阿弈等我!”
有脚步声,不一会儿门被拉开,方柔睡眼惺忪,乌黑的长发挽在身前,一瞧便知还未好好梳洗。
她大大方方地拉裴昭进屋,清月已麻利地端来了热水,清柳则去传早膳。
裴昭端正地坐在桌前,见方柔慢慢梳洗,她正拢着发,侧眸望向裴昭,见他脸色如常,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裴昭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挑起嘴角:“阿柔,怎么?”
“昨夜你可吓着我了。”她也掩嘴笑,此际终于有心思与他闲谈说笑。
“不碍事,我的酒量早在云尉营就练出来了。昨夜只是一时喝得急,又未有时机歇息,由此才醉过头。”
方柔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他身旁坐下。
裴昭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稍稍有些发凉,似乎穿着总是不够多,稍不在意便易冻着。
她望着他,只低声说:“等我们离开京城就好了。”
裴昭没说话,笑望着她,认真地点点头。
二人对坐用过早膳,内官恰好前来传旨,皇帝于正殿召见众人。他们收拾妥当,裴昭给她披严斗篷,拉着她的手出了别院。
来到正殿,乌泱泱站满了人,方柔率先见着沈清清,她正站在秦兰贞身旁,两人笑着说小话。
她下意识想收回视线,可很快地,她意识到自己并未见到萧翊的身影。
心下诧异,无意中却听得旁的大臣闲谈:“宁王殿下昨夜冒雪归京,也不知是否又惹了圣上不高兴。”
“圣上与殿下向来不合,三言两语便能吵起来,你我莫要多嘴。”
“正是,正是!多谢大人提点……”
方柔心下一怔,萧翊昨夜便已离开行宫了么?那如此说来,她果真是作噩梦罢了。
不知为何,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心境忽然松弛不少,在正殿之上终于能够站直身子,再不必顾忌那可能瞧见的恶人。
一众人在行宫留了几日,立冬过去,帝后摆驾回京,裴昭与方柔的婚事也提上了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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