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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我们的牡蛎(爱吃肉好不好)


这一行字前面是他的公关照。他穿着灰色的西装,短发利索,眼神坚定,笑容健康坦诚。像什么都没变,又像什么都变了。
看见这张照片,像收到一封不期而遇的信。信来自远方,寄信人的现状不详,但他应该是成功并且快乐的。
这就已经是她所有的希望了。也是这场自我流放最好的结局—有一个人,成功并且快乐。
她打开钱包,对着里面的那张小照片发愣。
和文章后的那张公关照不一样,这张小照片里的他十七岁,长发,叛逆地看着镜头。那是上男校,和尼古拉斯他们一起打冰球,骑 Bonfire 训练的来自亚洲的贾斯汀。
她旁边的美国同事无意看到,问这是你男朋友吗?Look at the uniform and how cute he is!穿制服的他挺帅的
她答,是啊,我从他书架上偷的这照片。
同事做了个窝心的动作,哦~你们真是可爱的一对。
她笑笑。她多希望他们能是可爱的一对。
她多希望那一次没有踏上从伦敦回上海的飞机。
就那么自私地从此留在伦敦,和他一起,看展骑马打球,生活在奶油蛋糕般的房子里。
抛弃一切,忘掉一切,只张开手拥抱他。
曾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机会,他们成为可爱的一对。
错过了过去,也弄丢了将来。
后来,伊莎贝和亚瑟见过一面。
两人约在上西的一家餐厅吃饭,是伊莎贝挑的地儿,摆出要尽地主之谊的架势。
亚瑟此行是来纽约开会,彼时他已经是亚太区的 FinOps Head。但还是和原来一样的打扮,他不适合穿西装,他自己也清楚这个。
她不无亲近地打趣儿:“瞧瞧,官儿都那么大了,怎么还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故交重逢,自然从“故”事开始聊。
其实她在总部,对刚落幕的亚太区合并中的腥风血雨已有所耳闻。
原来莉迪亚和老安早在“前世”就已结怨,所以,在莉迪亚主导下的亚太区合并对老安来说十分不利。但老安这个老船长,不知道和魔鬼做了什么交易,如今如愿当上了亚太区总裁。
而亚瑟电话里曾向她透露过的,老安对自己 crew团队的计划,只有亚瑟一人成功 on board入职,成了大“管家”。“挣钱”部门的掌门—本来属于伊莎贝的宝座,毫无疑问,落入了弗里拉手中。“管人”的人,也因为莉迪亚的力排众议,任命了杰夫。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雅各布在莉迪亚离开后没多久就被开除了,居然因为性骚扰女同事。他的职业生涯恐怕要搁浅了,起码在外企圈子里。
至此,A 司的试验田亚太区的领头人和内阁组织完成。内阁心腹全部来自安东尼曾经带领的中国区。但唯有少数人知道,三人里只有亚瑟一个人是他的选择。
也许,他拿另外两个位子和魔鬼交换了他自己的位子。而伊莎贝就是那“一将功成万骨枯”中的一俱白骨。她不敢想如果她身上没出现让敌人咬住的弱点,她还是她,但莉迪亚让老安在她和弗里拉之间选一个,老安会怎么抉择。
人性幽幽,深不可测。
也许这件事的 bright side好的一面是,虽然她这边出现了失误,没按照老安的计划进行,但她到最终仍得以保留那份对老安的感恩和敬重,不用面对那些赤裸裸甚至太难看的可能性。 人心都已经够苦了,能自我保护何乐不为。
每朵乌云都镶有金边。伊莎贝突然乐观。
但亚瑟却透露,老安现在其实非常难做。全部人都来自中国区本来就难服众人,如果合并之后的亚太区表现不好,老安就要背锅。毕竟这些人都曾是他的手下,现在还是他的手下。
而莉迪亚可以撇得一干二净,要知道她的任命书上从没提过和亚太区组织架构调整有任何关系。
亚瑟抿抿嘴,很艰难地吐出一句:“也许从一开始,莉迪亚就不希望老安领导的亚太区成功。”
想到老安略花白的头发,和纵横半生后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定格在加农炮声中的盼望,那句刻薄的“食得咸鱼抵得渴”到嘴边终究没说出来。她只是看着空气。
那强大的共情心又开始工作:即使贵为中国区总裁,也不可能事事胜意啊。何况你我这些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其实她在纽约办公室也听到许多关于老安的风言风语。
因为大家知道她来自老安麾下,跑来找她求证—哪里都有茶水间八卦,国外的乌鸦也一样黑。她从没说过老安一句坏话,对各种流言不做评论,只说安东尼对我帮助很大,我很感谢他。
她对自己的要求是,独居守心,群居守口。
亚瑟又说了些伊莎贝不知道的。
当年她一招出其不意,在众人的震惊中远走高飞。弗里拉一行人暗中又观察了贾斯汀一阵,发现他并没有随伊莎贝而动,反而在上海越混越好。
再加上一个烂摊子等着弗里拉收拾:设计部群龙无首,市场部总监又是个无用的,她一个人要兼两个职,还有每况愈下的销售亟待拯救。伊莎贝既走,她所有的威胁都解除了,也无暇多想,渐渐了却此事。
伊莎贝知道,亚瑟是要她放心另一个人。虽然她已经了解到那个人一切向好,但亚瑟主动提起,他确实是个周到细致的人。
聊了这些“身外事”之后,两人对坐了一会儿。餐桌很大,沉默和距离在桌面上来回跑圈。好在 Fine dinning高档餐厅气氛优雅,有刀叉轻声碰撞和音乐声衬底。
亚瑟终于还是开口,你在这里,还好么?
她反问:师兄,你不觉得,我在这儿,比你们好吗?
亚瑟哑然失笑,没错。
片刻他又问,那家清真 food truck快餐车,有去试过吗?
“没有。我心里最好吃的羊肉在兰州。就不浪费这里的食物了。”亚瑟空的眼神看她直到道别。
和亚瑟道别后,她一人走回公寓。
这段对话和她在纽约听到的所有,让她不禁怀疑:职场中的成就到底和一个人的能力有没有关系?自己追求的那些东西,到头来竟都是虚空吗?简直满纸荒唐言,白费一把辛酸泪。
可这个现实太残酷,她暂时还不敢面对。仍旧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
丹尼尔授意伊莎贝把她那套“Experience Tomorrow”发展完善,做为 guideline指导方针发给了各国家。距离近的国家她就亲自出差去 follow 执行情况和搜集 feedback反馈,太远不方便去的国家就线上会议。
丹尼尔有意让她借这个机会回中国探亲,没想到伊莎贝推说:“太远了,我对付时差最不在行了。就线上会议吧,安排在中国时间早上九点,大家都方便。”
就这样一天天熬下来。
一天正开会,邮箱提醒收到一封邮件。
如果是其他人的,伊莎贝会会后再打开,可那封邮件来自黛娜,她就点开了。
她来纽约之后,经常和黛娜通邮件。黛娜字里行间为她提前实现诺言开心,却迟迟没有来纽约相聚,哪怕是度假。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边境问题。
但点开看那封邮件,她瞬间泪奔。
邮件是黛娜男友发的,他告诉各位好友,黛娜在和癌症抗争数月后,于昨日离开了人世。
伊莎贝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她无法忍住泪水,不管正在进行的会议,拿起包往机场跑去。
到达墨西哥,已没有机会看她最后一眼。
葬礼上,只来了几位亲人朋友。因为黛娜的父母远在西班牙,又已年迈不便远行。所以,黛娜被葬在墨西哥,这里是生前陪伴她的男友的故乡。
一生浪迹天涯的黛娜,被埋在一个山顶上,从那里可以望到墨西哥城的全貌和纽约的方向。
伊莎贝见到黛娜在邮件里屡屡提到的男友胡安,一位生在墨西哥的西班牙人。他个子不高,头发又卷又软的样子,戴一副眼镜。和那个一米九几的瓦伦西亚平面男模简直来自两个世界。
他形容憔悴,却始终温和地和来吊唁的人交谈。
他带伊莎贝回了他和黛娜的家。那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小院子,石子路,黄色的木头门,花圃里种着向日葵,院子里有一架秋千椅。
胡安说黛娜走之前最爱在秋千椅上晒太阳,“你知道她多喜欢阳光。”
“我知道。她说过,雀斑可以祛掉,但此刻的阳光过了就没有了。”
伊莎贝又问,黛娜走之前的几个月,都做了些什么?
胡安望着那架秋千眼神暗淡,说:“她曾经想在最后的日子生一个孩子,可是医生告诉她不可能了。我问她为什么想要一个孩子,她说她想换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想留下些什么。”
伊莎贝央求胡安,让她留一样黛娜的遗物,胡安同意了。
她站在黛娜的房间,泪水像暴雨一样洗刷着脸颊。
又一个对自己重要的人离开了,永远地。她那么生动、那么幽默、那么乐于帮助,她还没有完成四十岁在纽约过生日的愿望。离她四十岁生日只有几个月了!
伊莎贝哭得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
老天,你为什么总是如此残忍!为什么处处留下这样的悲剧!自己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被你夺走,为什么?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她带走了黛娜的一副眼镜。
放在手中端详的时候,她还记得她戴着那副眼镜,说如今 nerd 风才是新的性感。正巧那天伊莎贝也戴了眼镜,两个人还自拍了一张,那张照片现在依然在她手机里。照片里的黛娜,精神矍铄,做着鬼脸。
她告别胡安,两人拥抱,互道节哀保重。
几个月后的一天,伊莎贝告假。她把那副眼镜放在包里,带着在纽约逛了一天。去了所有她觉得黛娜会喜欢、想看的地方。
回来的路上买了蛋糕,是她喜欢吃的 cheese cake。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又做了一份西班牙土豆饼。
把东西摆好,她点燃蜡烛。
黛娜,?Feliz cumplea?os!生日快乐。四十岁生日在纽约,咱们完成了愿望。
眼泪把摇曳的烛火融化成一滩。她脸上泪痕映着烛光,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厚重的铅块压在她心上。
眼前交叠的画面是黛娜的上一个生日,在上海的情景。
这一次,没人充满感情又坚定地对自己说:“听着,你得到的一切是因为你聪明又努力。你没有伤害任何人,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知道吗?”
她再没有 energy pill.
她说“Life changes”. 她说“I like him!” 她说“He adores you”.
这时候又想起贾斯汀。这世界上能让她痛心的人,都不在身边了。
外面是普蓝色的夜空和一轮金箔一样辉煌的圆月。周围的高楼和灯光悉数映在哈德逊河面上,金波闪烁,浮光掠影。但一切终究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这里是梦想之城纽约,自己已是可以睥睨众生的精英打工人,命运一股脑把最想要的都给了她。却像一种嘲弄。像魔鬼的交易。代价是失去爱人和曾约定相聚在此的挚友。
千辛万苦来到“麦加”的意义是什么?
即使自己已经成功,而在路途中倒下的人不计其数。
还有,谁说过,陌生的城市,因为有了某些人和事才有牵绊。
那么,那个对他曾经陌生的城市,现在,她离开之后,又因为什么人和事,成为了他的牵绊?
直到有一天,她读到博尔赫斯的一句话“多年来我弄懂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地狱的萌芽。一张脸、一句话、一个罗盘、一副香烟,如果不能忘掉,就可能使人发狂。”
坐在公寓地板上,她终于失去了控制的力气。来到纽约之后第一次,对泪水宽容。

一天,正在做饭的伊莎贝看到一条电视新闻。
美国某个州发现了一辆废旧已久的汽车,汽车的每一个缝隙:座椅下,雨刮器的槽里,轮胎上和纹路里,到处都塞满了松子。大家把松子全部清理出来,足足有上百斤。
经过调查,这些松子全部来自一只小松鼠的搜集和储存。对冬天食物匮乏的恐惧和生存的本能,让它拼命地机械地囤了足够度过几十个冬天的食物。即使这个冬天一过,它就会有新鲜食物。
这让她想起暴食症患者疯狂往嘴里塞东西,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只是机械地想塞满胃。可如果心是空的,胃是怎么也塞不满的。
就像老友记里那句“少吃点,毕竟那不是爱。”
她的心何尝不是空的呢?
来自内心深处无名的恐惧让她只能往前走,往上爬,得到更多。曾试图通过不断得到来制造一些繁荣的表象,充实和掩饰那个空洞。她根本没有胆量直视那个空洞。
这个时候,在伦敦的一幕突然跳到眼前。
她和贾斯汀正巧走到他读的那所公学附近,伊莎贝读着各位显赫的校友介绍颇感慨强大的 working。贾斯汀却说,这里留给他的根本不是这些所谓的 working。
他说:“我学到的最有用的是,真正的勇敢是 The guts to be yourself, your true self, under any circumstances.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真正的自己的胆量”
转眼,伊莎贝来纽约已经一年多,假期余额还剩大把。丹尼尔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要她必须把年假休完,“不然我要犯罪了”。
伊莎贝只好休假去了北卡罗来纳州,去看在那里读博士的发小。发小身世悲苦,父母离异,她从小跟母亲长大,近几年她母亲再嫁,甚至和她断了联系。发小说,她理解母亲这些年含辛茹苦,现在想有自己的生活的愿望。
她埋头科研,烦心的除了日渐稀疏的头发就是她班上老是作弊的橄榄球校队运动员。哦还有,自己没有车,每次出门买菜只能搭同学顺风车的低声下气。
伊莎贝问,那你毕业了回国吗?
她说不回。没有理由了。有理由去做一件事是多么幸运。
她问,你呢?你还有理由吗?
伊莎贝自小和亲戚疏远,没有大家族的热闹。现在血亲只剩一位,和婆家同住忙于培养高中生儿子的姐姐。似乎,去陪家人的理由并没多强。
但如果说还有一个理由让伊莎贝回国,那便是,她想知道在伦敦时“有那么一瞬间”的错失,还能不能追回。
一架飞机落地浦东国际机场。
飞机上走下来的长途旅行乘客们面露疲倦。但到出口处,在接机人群里寻找思念已久的面孔时,人人兴奋矍铄。机场比婚礼殿堂见证了更多真挚的亲吻。
人群里,一位长发带墨镜的年轻小姐,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出租车通道。
司机问:“去哪儿?”
她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没人知道她回来了。比走的时候负担更少,只带了一个背包。不断在大洋间颠沛流离,行李越来越精简,“必不可少”的东西越来越少。
How do you know somewhere is home?如何知道哪里是家?旅人又何必带那么多牵挂。
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高架桥、路牌、街道和餐厅,所有回忆像解压的文件,从加密的硬盘里舒展鲜活过来。
离开纽约前,她收到 hr 的邮件,通知她两年的合同快到期了,问她接下来的意向,如果没有离开的想法,他们便安排签下一个合同。
要续签,给自己判无期徒刑?还是有个怀抱能结束这场流放?
以前她总认为,贾斯汀是个生在香港长在伦敦的漂亮男孩子,没可能专情又长情。可在纽约的这段时间,老实说,她心底留着一丝侥幸。就像即使拿着诊断书,还安慰自己,也许是误判呢。
回到布满足迹的上海,才发现这个城市的回忆里满是那个人。她像一个离世之人的幽灵,回来捡在人间的脚印。满心酸楚。
来到第一次和他逛超市的那家商场,在超市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起故事开始时和他推着推车流连在各色食品中,准备在他的新家吃火锅,给他暖房。就是那天,两人还定下了一起去欧洲的行程。那时的贾斯汀和伊莎贝呢?
出了超市,游荡到其他楼层。商场里三两成双,情侣互相依偎,年轻父母牵着孩子。走到商场中的冰球场,场上正有小孩子在练习打比赛。
没有焦点的眼神像一个空镜头,突然对焦在一个身影上。
那人脸上挂着幸福慈爱的笑,眼睛看向左臂抱着的一个婴孩。指着冰场上的孩子们逗怀里的孩子。
周围的所有都消失了。
是他。那是曾经的漂亮男孩贾斯汀。
他没有变化。短发,神情明亮,穿着纯色圆领衫。即使他已为人父。
一会他转头,不远处站着一个推婴儿车的女人,他朝她走去,把孩子放进车里推着进了电梯。他和那个一头长发的女人,都没有看到对面站着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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