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因为,我们是最强的。”
是谁那样,站在她们的身边,信誓旦旦地接上了她的话?
“扑哧——”
是长刀贯穿五条悟的胸膛时发出的一声响。
……是谁……
“我相信,夏油君可以保护好我们的。”
在很长的, 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通往薨星宫的长廊里,捧着春日笼的穗波同学这么说,
他应下了。
而后, 是以防万一的, 提前开启的「光明之春」,挡住了伏黑甚尔射向天内理子的子弹。
但紧跟其后的, 是挚友五条悟的死讯。
“你说六眼啊?死掉了。”
于是接踵而至的,是愤怒之下的缠斗。
是很快一面倒的战斗。
是近在咫尺的刀刃要划上的胸口时,那又一次开启的,本不该在此时开启,也本该无法开启的领域。
没有人期待她会这样做。
他在那把刀临到眼前的时候,也从未想过会是她救下他。
但是……
死里逃生的他惊诧地看向站在高处,开启了第二次领域,此刻正捧着春日笼,担忧地望向他的穗波凉子时,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正相反,在此刻,他心中的恐惧甚至要远超过刚刚自己将死之时的恐惧。
因为,在她开启领域那一瞬,那个天与咒缚已经意识到他即便手中有着能击碎术式的天逆鉾此刻也并不能越过领域的限制去攻击其他人,反而他自己因为身体的特殊性不受领域庇护只能被攻,因此立刻转移了目标,正踩着断壁残垣飞快上跃。
“快跑——”
夏油杰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跃上咒灵,对着对这一切还懵懂未知的少女大喊。
但是……
那是他都几乎跟不上的速度。
只是普通人的穗波凉子,又怎么可能……
“什么啊,领域这种东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放第二次的吗?你真的是普通人吗?还是说,为了那个小鬼就真能超越普通人的极限?”
……什么时候……
穗波凉子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从底下飞到上面来的。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满是杀意的黑发男人,下意识后退,求助似的地看向正坐着蝠鲼从他后方快速追来的夏油杰,然而,只在她转移视线的那一刹那,她手中的春日笼已经逼近的男人一刀切断。
完全反应不过来。
是她的没有用任何咒力强化过的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
“本来以为你只能用一次领域,看这东西也是传了这么多年的老东西,卖也能卖点钱所以没舍得砍了,结果到头来还是没办法——”
啊,夏油君都跟不上的话,她反应不过来也是应该的……
大脑迟钝地思考着,石笼的碎屑还挺留在空中,完全来不及反应,在春日笼破碎,「光明之春」消失的这一刹那,黑发男人的转手一刀就毫不犹豫地已经刺向了她的脖颈:
“因为不知道你会不会突然把这东西修复再开第三次领域,毕竟之前也有先例嘛,所以——”
伴随着话音,刀刃狠狠割开了穗波凉子的脖颈,破开皮肉,甚至砍碎骨骼,因为速度太快了,没怎么练过体术,无法用咒力强化五感四肢的黑发少女甚至无法改变表情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大概本来是想跟随直觉向后仰躲过这一刀的,然而她的动作又怎么能快过天与咒缚,那后仰的动作,只是让那一刀割喉的深浅前进后退出现了一毫米都不到的区别而已。
“为了那小鬼得把命搭上咯?有点可惜。”
伏黑甚尔显然是做惯了杀手的。
知道刺中一刀后还要补刀。
于是,就像他杀死五条悟时做的那样,刀刃划过气管和动脉,转而刺进她的心脏。
而后拔/出。
春日笼四溅的碎片落地。
她重重地倒下。
血漫开。
伏黑甚尔甩了一下刀上温热的血,踢了踢脚边碎成两大截的春日笼,垂眸看着少女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瞳,咂了咂嘴,漫不经心地说了最后半截话:“但不好意思了,这位长得很漂亮的小姐——穗波凉子,是吗?用那小鬼和六眼的称呼拼一下,好像叫这个名字。”
但躺在地上的少女已经没法回答他了。
明明是能开两次领域的难缠,但死的倒很痛快,两刀下去,也没反抗什么,没再给人添麻烦。
伏黑甚尔咂咂嘴,对此感到很满意。
此时,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天内理子的尖叫才迟来地响起。
黑发男人被这声音激了一下,啧了一声,抬手掏掏耳朵,歪了一下脑袋,看向这次任务的关键人物,露出一个笑:“别急,星浆体,下个就是你。”
他说着,拎着还滴血的短刀,转身就向她走去,然而,从半空中落下的咒灵却让他不得不更改路径,腾空而起,避开这一击。
“啊,真是,因为长得很好看而且还是非咒术师,所以没伤到她的脸,让她死也很痛快,这可是我难得的良心了啊……你怎么……”他侧过脸,很不满地啧了一声,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向在暴怒边缘的咒灵操使,咧开嘴角,问,“怎么这么生气呢?小鬼。”
“但你能做什么呢?”
尽管很愤怒……
但是……
什么也做不了。
“星浆体的尸体被伏黑甚尔带走了。”
他睁开眼,恢复意识,挣扎着要爬起来的那一刻,用反转术式勉强将他的伤口愈合的家入硝子在他身边这么说。
“啊,我知道,既然是悬赏,那么,估计是要见全尸的。”
他说着,借着她的搀扶,很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反转术式只能治愈大部分伤口,损失的血液还是要自己慢慢补全,因此,他站立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稳,甚至踉跄,但他仍然一步步,一步一步,走近躺在不远处的血泊里早已经没有了动静的少女。
“我来的时候,凉子,已经……”
“嗯,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一刀致命,他杀的很利落。”
他这么说着,语调很平静,甚至能很清晰地回忆起穗波凉子在他面前被杀的那一幕。
他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愣愣地俯视穗波凉子几乎没有损伤的,却被血浸满的遗体,他的视线仔细地描摹过她白皙的,姣好的,完好无缺的脸颊,一时间却竟然不敢认她。
然而她耳垂上那闪烁的,颜色艳丽的,花瓣形状的,从冲绳带回来的耳钉,却又在提醒他那已发生的一切。
他沉默着蹲下来,伸手,有点犹豫地帮她把脸上已经干涸的血渍擦净,又用手抚摸过她脖颈处狰狞的,致死的那一道刀伤,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或许才过了一会儿,但她伤口处的血液已经近乎凝固,体温也已经完全消失,不带一点热度了。
他只能收回手,凝视她还带着一点惊慌,却还残留着一点笑容的,看上去与生时无异脸颊,看着她半阖着的,带着的美瞳还没摘,还呈现暖棕色的眼眸。
“哈……”他突然忍不住用气音发出了一声,并不像笑的声音。
“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初一的时候,凉子是戴眼镜的。”
他从未叫过她凉子,总叫她穗波同学,但在她死去的,已经不会再笑着回应他夏油君的当下,他也不愿再用穗波同学这样生疏的称呼称呼她了。
“厚厚的,不太好看,她也知道不好看,所以总是不戴,不戴又看不见板书,所以大多数时候都看同桌的笔记,我似乎和她当过一段时间的同桌,所以总被她看笔记,因此也总能吃到她烹饪课上做的,作为回礼的食物,虽然她便当做的也很好吃,但最好吃的,还是她的甜品。”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戴眼镜了,当然,她不戴眼镜的时候我早不是她的同桌,但我也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开始戴美瞳了,只记得她原本眼睛的颜色是蓝黑色的,很深。”
他伸手,微微扳过少女的脸颊,将她冰冷的眼睑撑开,替她摘下了美瞳,露出她与记忆里相差无几,却大为不同的,完全失去了光彩的蓝黑色眼睛。
“啊,我突然想起来,理子妹妹……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眼睛。”
但是无论是她,还是理子妹妹……
他忽然想起穗波凉子曾对他说过很多次的话。
「夏油君会保护我的。」
「有夏油君在身边,我就不害怕。」
「偶尔……也想为夏油君做点什么。」
「夏油君……」
什么啊,这不是,完全没有保护得了你吗。
“好后悔。”
他抚摸着她早就冰冷的脸颊,在很长的沉默之后,突然这么说。
“什么?”
“凉子……不应该,让她来咒术界的,或者早点让她离开,或者,不让她参与这个任务,或者,在山下就让辅助监督带她走,或者……”
如果没有来这里的话,如果她没为了他开两次领域的话,看在她是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的份上,也算是从咒术界出去的伏黑甚尔根本不会杀她。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现在,凉子估计还活着,未来也会继续和朋友们逛着街,会开开心心地在烹饪教室准备过两天生日的蛋糕,期待着他们给她准备的礼物吧?
又怎么会,这样,冷冰冰地躺在这里呢。
即便他现在抱起她,再怎么用力地揽在怀里,也再不能捂热她的体温了。
他答应她会保护她的。
他和她说了可以相信他的。
她也是那样努力地回应了他的相信,做出了那样的,很多咒术师都无法达到的努力。
明明有那么多可以让她活下去的如果,但是命运却将那些如果统统摒弃了,只留给了她这样一条死路,只留给他这么一个死去的凉子……
也许,可能,到最后,她还是相信他能救下她的。
可是,凉子……
夏油杰猛地睁开了眼。
对上了坐在他床边的,穗波凉子惊慌失措的双眸。
于是,不假思索,无法思考,他猛地抓住了她还热着的手。
并非游魂重返现世,也并非诅咒让她滞留人间,她的脖颈光滑一片,和死而复生想必并不搭边。
她活着,没去星浆体的任务,没冷冰冰地躺在薨星宫的地上死掉,还能朝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意识到这点的下一刻,即便知道这样逾矩,夏油杰仍然忍不住,猛地伸手抱住了她。
坐在他床沿的,只是来探病的穗波凉子被他这样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想必此刻瞳孔都收缩了,她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但在此刻,她只能很懵懂无知地,下意识轻轻地回抱他。
“……怎么了?是伤口很痛吗?我去叫硝子……”
她说话听起来像是起身要走,但身体却没动,夏油杰也并未松开环住她的手臂,只是摇头:“不……是,我梦到凉、穗波同学你死了。”
“怎么会?我一点事也没有呢。”她轻笑,有点奇怪地这么回答。
但她从来都没和他这么近过,也从没和他拥抱过,即便现在抱的并不紧,充其量只能是肩膀靠着肩膀,她还是有点害羞地不适应,因此,在笑完之后,她不禁咬咬嘴唇,有些无措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说:
“是五条君和夏油君差点死了才对,我还活得好好的,夏油君应该担心自己和悟才是。”
“我先去看过悟了,他额头和脖子上有好深的疤,明明刚刚死而复生,却还是像小孩子一样闹着要我吹吹,硝子说你身上也有,而且可能会痛好一会儿,不过她说没关系,过段时间就会消掉的……”
在他梦里已经死掉的,本该再也感觉不到痛的少女这么说着安慰他的话。
在清醒过来后,夏油杰其实已经渐渐回忆起了一切。
也一点点松开了拥抱着她的手。
他不再像抱着她的尸体那样环抱着她,他一点点收回手臂,将和她的距离一点点拉开。
薨星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
理子妹妹被伏黑甚尔一枪穿过了太阳穴,他和伏黑甚尔战斗而后落败,因为术式原因侥幸得生,被赶来的硝子救起,看见薨星宫的一片血迹而不见理子妹妹,追去盘星教看见伏黑甚尔站在门口的尸体,推开门,是盘星教正在鼓掌的教众,真正死而复生的悟,以及他怀中理子妹妹的尸体。
从头到尾,都没有穗波凉子的身影。
但是,但是……
他低头看着身上盖着的,医务室的白被子,一旁茶几上放着的不知道谁放在那里的便当,又盯着面前正很紧张地看着他的,和梦里相同又不相同的穗波凉子,最终,只能有点疲惫地阖上眼。
他感觉并没有受损的大脑在此刻传来莫名的钝痛,隐约感觉那似真似假,存在又不存在的梦好像一点点要从他记忆里脱离,然而他却其实仍然将那一切都记得很清楚。
在此刻,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混沌的脑子分辨不清那到底是某种程度上的现实还是只是他心里害怕的事件在潜意识里做出的投影,他能顺应着自己的心意作出判断,刚刚,他也只是因为想要拥抱她才拥抱……
他突然感觉被伏黑甚尔几乎劈开的,被硝子用反转术式治愈大半,而今还没完痊愈的胸膛很痛。
但那痛对他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
伏黑甚尔也已经死了。
他亲眼看见了他的尸体。
但是……
他不得不承认,他仍然在为此害怕。
为没有发生的,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
却又那样无能为力。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这带给他远比伤口更痛的痛苦。
如此绵长,仿佛镌刻在他的骨骼里,仿佛在此后,将伴随着每一次呼吸,不断地给予他难以消解的刺痛。
但是,此刻,至少此刻……
他看向穗波凉子。
至少此刻……
他还能抓住一点什么。
“是这里——”
五条悟伸手撩开额前的碎发, 跪坐在他面前的,很久没见的穗波凉子微凉的指尖此刻正被他牵引着摁上他自己的额头,那里曾承受过碎裂颅骨的一刀, 也曾留下过很深的疤痕, 不过现在抚摸上去已经近乎平整,只有深摁时才会传来几分隐痛。
但穗波凉子是绝对不会舍得深摁他的伤口的。
她只用柔软的,比他的额头的温度要低的的指腹很爱怜地抚摸过他受过伤的地方, 用那未戴美瞳的, 冷色的, 却温柔怜惜的眼眸注视着他, 将他与其他皮肤近乎同色的伤处细细描摹, 五条悟抬着眼, 用那双六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不愿错过她每一微秒的表情,连她下撇的嘴角的弧度都要记到心里。
“的确已经几乎看不见伤疤了呢……还痛吗?”在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很长,一瞬万年,也许很短,短到只有几个呼吸,只够她的指腹那样轻地擦过他那细小的伤口几回, 总之,没有反转术式,只能看出伤口愈合得很好的穗波凉子收回了手。
“偶尔会痛。”
其实一点也不会痛, 早就不会痛的白发少年垂下眼尾, 抬手抚摸过自己的额头, 抚摸过她刚刚摸过的,还留着她体温指痕的地方, 莫名其妙,鬼使神差地轻声扯下一个谎。
于是好骗的,在关系亲近后对他们从不设防的少女真的轻信了他的话,她露出了担忧的神情,直起身,凑近他一点,连忙问:“脖子上的呢?”
“也痛。”他说着,将高□□服的领口扯下,露出那曾经被刀锋割裂气管咽喉,而今只有一点肉眼都难分辨的,肤色差异的,细长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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