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有些无法不在意的,就是可能因她的名声不好,或许会连累了宁世子。
第12章 佳婿
“一夜之间,小姐与元烨的事不知怎的就传的满城皆知。”小暑委屈巴巴地偷偷抹了把泪,“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活像他们一个个都长在咱们相府,亲眼瞧见似的。可大多分明是他们添油加醋,以讹传讹!”
温雪杳见小暑急的鼻涕眼泪混作一团,软声将人叫到跟前,“莫要哭了,任他们说就是,当初我同父亲提起要与宁家退婚时,就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日,我早做好了接受旁人议论的准备。”
小暑闻言更是替她感到委屈,“小姐,你付出如此多,可那元烨心却是个冷的,他与四小姐......”
温雪杳小幅度摇了摇头,拦下她未尽的话,“此事勿要再提,至于说他们今后如何,也与咱们院子无关。”
“那外面的流言可如何是好?”
上京城虽民风开放,但哪家贵女也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且说到底,发生这样的事即使不至于被人口诛笔伐,可终究会影响到未出阁女子的名声。
温雪杳虽然不急,但她不愿因自己的事累及旁人名声。
思来想去,也只有尽早与宁世子退婚这一条路。等退婚之后,他自然不会再受她牵连,然而眼下更为紧要的是,她需得先同宁世子将此事解释清楚。
不过想必若她提出退婚,宁世子应当会欣然答应,毕竟这桩婚约当初就不是两人情投意合的产物,而是出于官家御赐。
说白了,也就是两人并无感情。
所以,届时她只需将想法同他说清楚,再备上一份体面的礼以表歉意,再由温相出面同官家说将二人婚约作罢,这件事便也能善终。
不过,比起温雪杳的淡然冷静,旁人却不能如此淡定。
譬如说小暑。
也譬如说温相。
这几日消息一出,便将他急的晕头转向。
若说上次两人的流言只是稍稍在上京城内惊起水花,这次便是直接掀起巨浪!险些将官家都惊动了。
一连几日,他都提心吊胆,生怕宁家直接上门退婚。
这事儿追根到底,终是他闺女儿理亏在前,若宁家真要退婚,闹到官家面前,想必他也难保住桩婚事。
而且对方还是宁珩,若换了旁人,以他的官威,倒不是不能逼对方将女儿娶回家好生供着。
思及此,温相一顿。
就算宁珩不愿娶雪杳,他又不是不能再另觅佳婿。
温相想,与其等宁家来退婚,倒不如他先替女儿寻摸别的夫婿人选,到时候再主动与宁家把婚退去,也不会太损颜面。
如此想着,温相立即在脑中做出盘算,不多时就想到几个年轻有为的佳婿人选。
****
因着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上京城中小姐们的聚会游玩都刻意避开了温雪杳。
她难得安静了几日,也乐得清闲。
谁料从昨天起,突然断掉的帖子又扎堆地往相府送,其热切与频繁程度,比往日更甚。
今日小暑又捧了一堆帖子,温雪杳心有狐疑,便随手翻看几眼。
这一瞧,就被她看出端倪。
那些今日给她下帖子的小姐,无一不是出自温相下属或者学生家。
温雪杳正一脸无奈地命小暑将帖子收起来,门外的丫环就探头道:“小姐,老爷来了。”
温雪杳笑了下,这人可真不能随意念叨。
小暑听到门外丫环的传唤,也没着急走,捧着一摞请帖站在原地,犹豫道:“小姐,那这些......”
“也罢,你便先等等。”温雪杳摆手,温相此时来,无非是问她为何不去赴这些天给她下拜帖的官家小姐的约。
与其让温相整日替她操心,倒不如她今日直接说清楚。
温雪杳放下手中的扇子,迎到门前。
远远地,就朝着来人唤了句“父亲”。
温相随之加快脚步,“外面天热,快回屋里去。”
温雪杳笑着点头,让小暑添了一碗冰饮。
温相坐定,饮了几口,身上热意消减,温雪杳才浅笑着看他,“父亲今日来,可是要劝女儿多赴会,外出散散心?”
温相稍顿,猜测温雪杳估计瞧出些什么,也就未藏着掖着。
和声劝道:“如今你既想通了,与那......与那人做了了断,便也该往前看。”提起元烨,他心中仍然有气。虽不知女儿为何突然想通,与那马奴一刀两断,不过终归是大好事一件!
“还有,这些日子外面的风言风语你莫要去在意,上京城每日传出的流言蜚语多如牛毛,几日后那些人的心思就又转到旁的事上去了。”
“女儿省得。”温雪杳露出笑颜,轻松道:“是父亲多虑了,您瞧我这幅模样,就知道那些话影响不到我。”
温相闻言认真打量温雪杳,确定她脸上轻松的笑意不似作假,心中悬挂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下。
“如此,你又为何整日闭门不出?”温相问。
“既提到此事,女儿不妨与父亲直说。”温雪杳朝着小暑招了招手,将她手中的拜帖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才不紧不慢道:“父亲日后莫要再以官威逼迫下属,操心女儿的这些小事儿了。”
温相见自己的计谋败露,面上也无丝毫窘迫,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的事怎么能是小事?”
温雪杳见温相一脸固执,深知与他解释不通,便唤了一个说法,“女儿也不是闭门不出,只是我离开上京城两年,那些近日给我下帖子的贵女,我有些连名字都未曾听过,赴这样的约实在没有意思。”
温相一听,陷入思考。
没等他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安排,温雪杳补充道:“明日女儿有约,父亲就莫要操心了。”
“当真?”温相一脸狐疑。
温雪杳颔首。
“那是谁家的小姐......或公子?”温相小心翼翼问。
温雪杳无奈笑了下,看出温相仍是半信半疑,索性与他说清楚,好让他宽心,“宁国公家的。”
谁料,温相一听,瞬间戒备起来,“他们家约你是何事?莫不是要......”说退婚之事?
温雪杳猜到温相想说什么,解释道:“明日是宁世子的生辰。”
温相一脸恍然大悟,不过他脸上的淡定也只停留须臾,因为下一秒,温雪杳就抛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不过女儿的确想在明日宁世子的生辰宴后,同他再另择时间,道明退婚之事。”
温相满脸震惊。
他还以为温雪杳赶走那马奴便是想通了,或打算按部就班嫁入宁国公府。他本来还计划着,若此桩婚事出现变数,他该如何劝说雪杳与宁国公府将婚约退掉。
未曾想,她竟主动生出了退婚的念头。
不过雪杳的想法倒是与他的殊途同归,左右他已经挑好佳婿人选,只待这边与宁国公府的婚事退去,他门下学生,今年的新科状元便会上门提亲。
日后,有他的扶持,小婿仕途自然不成问题。
且这样一来,雪杳算作下嫁,夫家也更不会欺负了她。
比她嫁入宁国公府,令他安心得多。
思及此,温相脸上的表情逐渐缓和,“也好,此事就依你的想法来便是,官家那边,自有为父替你去说。”
****
宁国公府,书房内。
宁十一将调查的消息告知宁珩,若非探子来报,他也不敢相信,近日来上京城之所以会传出有关温三小姐的流言,皆是离开温府的元烨所为。
“世子,此事果真如你所想,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操纵。”
宁珩抬眸,温润的眸子飞快闪过一抹暗色。
他缓缓转动套在拇指的白玉扳指,最初他还以为这些流言与长宁郡主有关,毕竟先前马场之上,就是她的侍卫以保护贵妃安危之名,向温雪杳射暗箭。
却未曾料到,此事竟是那下人所为。
宁珩想到那人的身份,淡然一笑。称他为下人,倒是有些不合适了。
“那元烨可真是不知好歹,温三小姐无论怎么说都是于他有恩,他竟这般恩将仇报,不惜毁掉温三小姐的名声。”
宁珩浅笑,“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呢。”
宁十一满脸鄙夷,“那元烨当真是个白眼狼,可如此一来,温三小姐名声受损,只怕是会影响未来出嫁,有谁会娶......”说到这里,宁十一猛地闭上嘴。与温三小姐有婚约之人,可不就是他家世子么!
宁珩勾唇。
这便是那人的计划。
但既然有他在,就注定要让那人失望了。
宁珩淡声道:“自然是,我娶。”
等到宁珩生辰这日,宁国公府外的长街上,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温雪杳坐着马车没敢擅动,只派了侍卫上前打探,才知是长宁郡主亲自送贺礼,却遇到刺杀。
幸而身边有武功高强的侍卫将她救下,虽未受伤,却也吃了不少苦头。
温雪杳想起那梦境中也有这么一段,此事恰是元烨所为,不过他究竟为何要对长宁郡主痛下杀手,她便无从知晓了。
她心中平静,没再注意那边的动静。干脆下了车,与小暑步行穿过拥挤的人群。
待行至府门前,突然感受到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身上。
温雪杳下意识回首,正巧对上长宁郡主意味深长的目光。
那目光实在称不上多么友善。
她何时招惹了这位郡主?
温雪杳遍寻记忆,发现两人的交集也只有之前马场上那次,可那日两人分明连话都未说,怎得就将人得罪了?
等她再看时,长宁郡主只倨傲地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经过方才的刺杀,长宁郡主发上钗环都掉了,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自然不好再出面送礼,只能乘车离开。
温雪杳摇了摇头,没有再深思,左右按照那梦境,接下来她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位郡主......
温雪杳跟随宁府下人一路穿过游廊,走到一处有假山的花园。
周遭鸟语花香,水声潺潺,她却忍不住心生疑窦,这可不是通往宴厅的路。
温雪杳先前虽在江南长居了一段日子,但曾经生活在上京城时,也对权贵斗争、后院使绊子略有耳闻。
更加之今日在门口瞧见了长宁郡主,想到那梦境中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事,她难免多留了几分心思,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询问之时,温雪杳远远地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悬着的心陡然落地。
她加快脚步迎上去,福了一礼,软声道:“宁姐姐。”
宁宝珠等着温雪杳,对方几乎是快步朝她跑来,额上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被热的,还是被吓得。
因为她眼里的惊慌实在太过明显,就是宁宝珠想忽视都难。
她忍不住笑了声,“怎得了,这般惊慌?”
温雪杳一时激动,便未曾注意隐藏情绪,竟被一眼看穿。
她的脸红了红,心道自己或许有些草木皆兵,干脆找了借口敷衍过去,“方才在门口见到长宁郡主遇刺,适才有些慌乱,让宁姐姐见笑了。”
宁宝珠显然对此事也有所耳闻,脸上露出一丝不快,“徒给我们宁国公府添乱!”
温雪杳不解地眨了眨眼。
“她今日遇刺,就算无碍,可这事儿既然发生在宁国公府门前,官家就免不了要问责。”宁宝珠愤愤道:“本就没有邀她来,若非她执意要来,今日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白白牵连宁国公府。”
温雪杳心下了然,竟不知中间还有这一茬。
“也罢,无非就是兄长要多受累处理。”宁宝珠话音一转,有些好笑地看向温雪杳。
两人在园子里树荫下站着聊了半天,可少女脸上的红晕丝毫没有消散的意思,反而愈加嫣红明艳。额上浅薄的汗珠也细细密密推了一层,显然是热得紧。
分明骇热,却又乖巧站着听她抱怨了半晌。
宁宝珠没忍住笑出声,如此乖巧的模样,也亏得她兄长那个黑心的,居然舍得算计。
被人盯着一笑,温雪杳更是紧张地冒汗。她本来与外人相处时就容易紧张,对旁人的情绪也格外敏感,她听出宁宝珠笑中的打趣,饶是避在树荫下头,脸也是忍不住愈发滚烫。
好在宁宝珠很快便收敛笑意,“兄长说你是个惧热的,瞧你小脸通红的模样,兄长所言果然不假。”
温雪杳愣了下,小声问:“宁世子怎知我怕热?”
“这我便不清楚了,你若好奇,不如等会直接去问我兄长。”
温雪杳反应慢了半拍,没再接话。她自然不会真的去问宁世子,只猜想或许是他自己也怕热,于是便习惯推己及人。
凑巧碰上罢了。
宁珩的生辰,来道贺的多为宁家旁支的小辈。
较为随性的宴席,自然没有设在宴厅。等宁宝珠遣走方才给温雪杳带路的下人,亲自领着她通过一古怪的入口,温雪杳才方知,宁世子的宴席竟摆在了冰窖中。
在来的路上,她本还琢磨着该如何同宁姐姐开口,去她那据说如冰雪宫殿一般的冰窖一观。
未曾想,压根无需她开口,今日便直接能在这里用膳。
甫一进入,温雪杳便被四周涌来的沁人凉意温柔地包裹起来,她不禁惬意地眯了眯眼。
直到一声轻笑传入耳蜗,她才猛地抬眼。
“宁世子。”
宁珩瞧着也像是刚进来,应当没有注意到她方才犯傻的表情。
“温三小姐不必拘礼,先入座罢。”宁珩温声道。
温雪杳闻言嗯了声,朝着宁珩所指的位置坐下。
在座的多是宁家旁支中的年轻子弟,温雪杳入座后静默观察半晌,发现一直无人送贺礼。她不喜冒头,便也安安静静端坐着。
好在冰窖内实在舒适宜人,桌案上摆放的糕点也不知是宁府厨子做的,还是糕点铺子买来的,软糯香甜,又不会太腻,恰到好处的美味。
她小口吃着,一边小心观察旁人,发现每桌上所摆糕点竟都不大一样。
她心道这宁国公府当真讲究。
温雪杳还沉浸在惬意的氛围内,下一秒,突然听左手边宁珩问:“温小姐,那是给在下的贺礼么?”
话落,几道目光齐齐看向温雪杳所在的方向。
宁珩坐在主位,温雪杳刚好在他右手边的位置,旁边紧挨着就是宁宝珠。
温雪杳顺着宁珩的视线朝后看了眼,目光落在小暑捧着的檀木盒子上,她偷偷咽下嘴里的糕点,不便开口回话,只缓缓点了点头。
宁珩抬手接过,并未当众打开,而是朝着温雪杳淡淡颔首。
瞧着那张如玉般脸上淡然的表情,温雪杳也猜不透他会不会喜欢。但好在他应是打算私下再看,也避免了种种尴尬。
温雪杳稍松一口气。
经方才一遭,也不敢再贪吃,于是静静坐着,看众人闲话。
只是她这边忍住馋,停了嘴,那边宁珩却干脆自顾自地品起他面前的各式糕点。
似是不够,索性干脆传了膳。
冰窖内虽然舒爽,但太过贪凉总是不好。
于是午膳后,宁宝珠便拉着温雪杳一起去院中散步。
待两人走后,席间的公子才打趣看向宁珩。
“表兄,不是说你生辰不收礼么?今日只有温三小姐备礼而来,倒显得我们兄弟几个吝啬不上心。”
宁珩长眉微挑,这才放下手中的长筷。
视线落在檀木盒子上,很轻的笑了下,“温小姐心意,某自不好推拒。”
话落,他浅浅撩起眼皮,“你们就算了。”
第14章 玉佩
宁珩离开冰窖一路进入书房,将那檀木盒子放在雕花木案上定定出神看了良久,才用手细细抚过锁扣,指尖轻巧一挑,将那精致的黄铜扣拨开。
山水绣图上,一块坠着长穗的玉佩赫然躺在中间。
宁珩将玉佩取出,捧在掌心,触感细嫩绵滑,静静下垂的长穗轻快地晃动着。
似乎能想到少女灵巧的双手拨弄条条长穗,编织成结的模样。
宁珩仔细看了许久,将玉佩挂上腰间,在屋内反复踱步,复又行至案前,将玉佩从腰间摘下。
又去看那盛放在檀木盒底的刺绣。
是一幅山水绣,江南烟雨,小桥流水人家,简单的自然之境却可窥见绣者对其喜爱的心意。
针脚绵密细致,整幅绣图都透出一股清新秀丽之感。
倒是同她的人一般,清新别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一观。
足足盯了半炷香的功夫,宁珩才不紧不慢地捧着那一幅绣图转身靠近身侧的书架,伸手在某格摆放着玉器后的墙面上轻轻一按。
眼前的书架骤然翻转,开出一条暗道。
宁珩走进暗室,不多时,又空着手出来。
这次,他拿帕子拭过手,才重新拾起案上的玉佩,别在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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