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珩本来只是逗她,此刻见她目光躲闪,倒是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来。
如玉的手贴上少女温软的面颊,他拖着她的下颌轻轻一抬,就逼迫她不得不与自己视线相对。
这一眼,更是佐证了宁珩方才心中的猜想。
温雪杳暗道自己不争气,看着宁珩揶揄的笑,面上更是涌上一股被看透后火烧火燎的不自然。
等两人歇了一阵,宁珩传了晚膳。
晚膳是昨日温雪杳说想喝的荷叶粥,昨日还期盼着,谁知今日瞧见却没有几分胃口。
温雪杳不知是天热的原因,还是下午偷食了半个甜瓜的缘故。
虽然稍有不适,但也不是不能忍耐,也就没说。
不过一碗粥,到底只勉强用了小半碗。
最后一口甜粥咽下,温雪杳只觉喉咙发腻,当即捂着胸口干呕一声。
听到动静,宁珩放下手中汤匙看过来,“不舒服?”
温雪杳摇了摇头,“没有,可能就是今天吃的有些多。”
宁珩目光往她面前还剩了多半荷叶粥的碗里一扫,眉头皱了皱。
温雪杳主动解释:“不是粥,多半是因为下午多吃了些甜瓜。”
“冰窖取来的?”宁珩眉头皱得更紧。
温雪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小厨房放着的,不信你可以问小厨房里的丫环婆子。”
说完,她又补了句:“这批瓜汁水香甜,就不觉多吃了些。”
宁珩闻言,方才冷峻的面色这才缓和,他无奈叹了口气,将大掌放在对方小腹上缓缓揉着,“就算好吃也不能贪多,你待会儿躺到榻上,我帮你揉揉。”
温雪杳乖觉地点了点头。
宁珩天生皮肤温度要比寻常人更低些,那会儿两人刚成婚后正巧是冬日,他每次上床前都要沐浴将身子泡暖,是以温雪杳一直都没有太察觉出来。
直到最近,温雪杳才发现。
冰冰凉凉,这下真成了一尊玉人。
温雪杳晚上极喜欢与他贴着睡,就是不知宁珩会不会嫌她身上火炉似的热。
想必应当是不嫌的,要不然落在她腰间的手也不会那样紧。
温雪杳嘴角扬着笑,半伏在他胸口,随口道:“阿珩哥哥,你这么抱着我,热也不热?”
“你呢?”宁珩不答反问,视线扫过她的头顶,下移落在她小翘挺翘的鼻尖。
少女是夏日里稍微一动就要出一身细汗的体质,此时拥着他,额头鼻尖却是干燥清爽的。
“我不热。”温雪杳眉眼弯弯,一脸舒适享受,边说着还边往他怀里蹭了蹭,“你身上凉凉的,抱着舒服。”
话落,耳边胸腔一震,头顶相继传来一阵闷笑。
“那你呢。”温雪杳追问。
“刚刚好。”
温雪杳笑容愈盛。
****
第二日,宁珩走后,温雪杳去了宁宝珠院子同她一道用早膳。
是一道雪梨烫,银耳炖得软烂。
唯一不同是,宁宝珠那碗碗壁上覆有一层寒霜,若不细看很难发现。
而温雪杳那碗,雪梨上却隐隐冒着热气。
温雪杳定定看着宁宝珠将属于她自己的那碗从自己面前端走,鼓了下腮帮子,小声道:“早上用那个,会不会太凉了些?”
宁宝珠双眸含笑,也不遮掩,“是有些凉,所以嫂子这碗是我方才命人在火上又煨过的。”
温雪杳抬眸扫了她一眼,后者忍笑,“嫂子,你也不能怪我,委实是兄长他同我下了死命令,不允许我给你吃这些寒凉之物,否则我日后也别想碰了。”
温雪杳也没想吃,况且她昨日还答应了小暑,她就是忍不住感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啊。
两人正各自吃着,忽而,温雪杳疏散的眉头一紧,脸色也紧接着一变。
方才还粉中透红的脸霎时失去血色,她慌忙撂下勺子,捂住胸口就是一阵干呕。
一旁的宁宝珠见状也定定投去视线,猛地咽下口中还未来得及嚼烂的雪梨,也顾不上噎,便开口问道:“嫂子,你怎么了?”
小暑赶紧递了帕子给温雪杳,见温雪杳难受的一时应不上话,心里更是焦急万分。
宁宝珠见温雪杳惨白着脸说不上话,便将视线投向她身侧的小暑身上,“小暑,你家夫人究竟怎么回事,你可知晓?”
小暑一听,急忙站正,将昨天下午温雪杳便干呕了一次的事情告知宁宝珠。
后者听后,微微顿了几息,见温雪杳似是缓过劲儿来,才问:“嫂子,昨日你身子就有干呕的症状了?”
温雪杳瞧了小暑一眼,缓缓点头,刚想为自己解释,就听对方又急急问道:“可还有旁的什么反应?”
温雪杳想了想,“也没什么了,要说就是最近胃口有些不佳。”但她觉得这其实与她害热有关。
谁知,宁宝珠却语破天惊便是一句:“嫂子,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温雪杳瞪圆的眸子闪过茫然,下意识将手捂住小腹,“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宁宝珠眼里透着光,“你与我兄长圆房已经半年,按理说也应当有了。”
越想,宁宝珠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有据。
她心念一动,就打算派了小厮将宁珩寻回来。
还是温雪杳回过神来清醒不少,将人拦住,“别,宝珠,你先别这么兴师动众的,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宁宝珠难得耐下性子与温雪杳开始掰扯,“好我先不急,嫂子,那我问你你最近一次月事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大庭广众之下,温雪杳提起此事仍是有些臊,她小幅度瞪了对方一眼,压低声音回:“上次就是去狩猎之前。”
“那到如今也有两个月了!”宁宝珠更觉此时十拿九稳,她掰着指头细数,“月事不来,食欲不振,恶心干呕,这不就是怀有身孕了。”
说着,宁宝珠已经急匆匆站起身,跨步走出门外招来两个小厮道:“快去请我兄长回来。”
宁宝珠一副面红耳赤的激动模样,“就说,就说我嫂子有身孕了!”
没等温雪杳再阻止,那两个小厮已经捧着宁宝珠打赏的赏钱飞奔了出去。
桌前的温雪杳心中总觉得有些古怪,却被宁宝珠这么一打断,心又乱了起来。
好半晌,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近来她时常服药用药,也有府医来把脉,若当真有孕,那府医如何能看不出来?
另一边,宁府的小厮寻到宁珩附身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只见他面上茫然过后,倏地迸发出一簇喜色。
等身后的副指挥使追出来,刚开口问:“宁指挥使,你这般急急出来是有何急事?”
“你怎么知晓我家夫人有身孕了?我这就是要回去看了。”宁珩头都没回,便春风得意大步朝前走去。
一旁的宁十一憋笑,两人身后的副指挥使一脸茫然:“我知晓什么了?我不知道啊。”
第65章 哭了
宁珩一路兴致昂扬冲回宁府, 他正要往宁宝珠的院子去,迎面刚巧撞上宁宝珠平时带在身旁的丫环,对方说温雪杳方才用过早膳便走了。
他心生狐疑, 但却因巨大的喜悦来不及思考其中的古怪。
一进院,便见温雪杳蹲着身子正在逗弄她面前的那一笼兔子。
这一笼兔子是宁珩原先养的那只兔子诞下的幼兔,还是春天那会儿, 有一日温雪杳去书房寻他,正好撞见兔子发情,于是就有了提议干脆让它生一窝小兔子。
本打算的是等幼兔生下后,在狩猎时两人一同放生了。
可谁知当时这一笼兔子都带上山后, 温雪杳却又改了主意, 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任这群小家伙自生自灭。
宁珩此时瞧见这一窝兔子,心中升腾起一股命中注定的想法, 或许阿杳便是那时有的身孕。
谁料他刚走近, 就见温雪杳豁然站起身。
他被她大胆的动作吓得心都一紧,还没来得及开口规劝, 只听她满含歉意道:“夫君, 都是误会,我还没有身孕。”
宁珩茫然一瞬:“没有?”
温雪杳:“只是突然吃了些寒凉之物,才害得身子有些不适,闹出笑话了。”
宁珩的心几经大起大落,他很快将心情调整好,却觉好似也不怎么失落。
顶多有些怅然, 想这意外之喜来得快去得也快,怅然之余在听温雪杳讲完事情始末后还有些哭笑不得。
他昨夜就觉得她有些遮掩, 不知究竟瞒了他什么,今日才知是因为贪凉趁所以他不在偷吃了些凉瓜。
漆黑的眸子往她肚子上一扫, 语气无奈,“那你现在可还有恙?”
“方才已经找府医来看过了。”
“他怎么说。”
温雪杳:“说我身子如今也算好的七七八八,只是太久没有吃这凉物,适才反应大了些。”
宁珩听出她话外余音,没接话而是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温雪杳亦步亦趋走过去,就被人大庭广众之下往怀里一带,随之宽厚的大掌落在她的小腹上,叹息道:“别骗我,当真不难受了?”
“真的。”温雪杳攥住对方清瘦冷硬的手腕,意识到什么,忽而道:“你是不是有些......失望,我怀孕一事是假的。”
宁珩认真想了下,“也谈不上失望。”
然后解释:“其实我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一切都来得太快了,让我还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更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本就不在我的预料之内,所以委实算不得失望。”
宁珩牵着人进屋,半晌没等到身后人回应,不免回首看过去,就见小姑娘垂着眸不知一个人在琢磨什么。
他走到榻边坐下,又将人抱在腿上,跟随在两人身后进屋的小暑见此情形复又红着脸退了出去。
屋里两人抱着,宁珩从后扶着温雪杳的腰,“怎么瞧着你这模样倒像是有些失落?”
温雪杳脸红了红,诚实道:“没有,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
“明明莫须有的事,还突然兴师动众的将你请回来,害你白跑一趟。”
“白跑一趟......”宁珩慢条斯理重复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掌下移抱着人往自己面前推了把,“可能也不算白跑一趟?”
至少他现在知晓了,温雪杳并不排斥有一个他二人的孩子。
即使目前还没有,但是不是能说明,她愿意。
“什么?”温雪杳没懂她这话的意思。
宁珩却是不愿再多说了,他在对方唇角落下羽毛似的一吻,完全没有多停留的意思,就勾着人的腿弯从榻边站起身。
原地转了个圈,将人抱着放在榻上坐稳当,不紧不慢道:“好像重了些,看来是真的恢复好了。”
温雪杳脸一捎,半垂下头,“我先前就说好的差不多了。”
宁珩挑眉,不置可否,黑眸里散出的光落在她肩上,像要将那处的几层衣服用视线洞穿一样。
须臾,哑着嗓子道:“我现在可不可以看看?”
温雪杳视线往门口一转,犹豫提醒道:“门还没关。”
这话就是变相的同意了,宁珩笑着起身,几步走到门前,伸手将门阖上。
屋里更静几分,将鸟叫虫鸣完全隔绝在外。
等净过手,又用帕子擦干,宁珩才将微凉手中按在温雪杳肩头。
温雪杳盯着他的动作,总觉得不像是单单替她检查伤势这么简单,意识到这一点的她也不知此刻该是怎样的心情,唯一知晓的,便是肋骨下包裹着的那颗心脏跳的格外快。
然而她预想之中会发生的事根本没有,宁珩真的只是仔细检查了肩胛前后的伤,确定的确没有大碍后,就将那件如何解开的衣裳,又如何慢条斯理给她穿了回去。
做完一切,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交待还要回皇城司去。
温雪杳的心情愈发复杂。
却也只能脸上挂笑将人送出门去。
宁珩回到皇城司,将上午没审讯完的犯人处理完,用冷水绞了帕子擦净身体。
最后换上一身新的不沾染血气的衣服,这才走了出去。
宁珩几乎是眉飞色舞穿过皇城司前院,被同样刚审讯完的副指挥使撞上,连声恭喜道:“可喜可贺,宁指挥使新婚半年,夫人就有孕了,当真是福气。”
宁珩面上喜色不减,淡然回首,“内子还未有身孕,早上是我误会了。”说完,也没再管副指挥使瞪大的眼。
副指挥使:那他究竟在得意什么?
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务,宁珩便带着宁十一着急想回府。
就连宁十一都看出了他今日归心似箭。
两人相继踏出皇城司大门,迎面就撞上一位不速之客。
元烨嘴角挂着一抹笑,只不过那笑意并不达眼底,瞧着也不怎么友善,开门见山道:“宁世子今日可否赏脸,借一步说话?”
大庭广众之下,宁珩自然做足了礼数,低声唤了句:“七皇子。”
两人在雅间坐下。
一盏茶喝的两人不欢而散,宁十一守在门外,对面是七皇子的侍卫。
屋内两人不知谈了多久,直到天色渐黑,只听“哐啷”一声响,似乎是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
也不知是谁闹出的动静。
紧接着门就从内推开,宁珩寒着脸跨步出来。
就在他即将走出屋内时,身后忽地响起元烨意味深长的声音,“宁世子,你就不好奇,一个人为何忽然生出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宁珩头都没回,一言不发继续往外走。
宁珩知晓今日元烨找上门,无非是对方在他与温长青的手段下屡屡中招,这才气急败坏找上他。
所以他说的话,无非是一些吓唬人的狠话。
这对于宁珩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可临走前元烨最后说的那句话,宁珩却没有办法骗自己不在意。
因为就算没有元烨蓄意提醒,他也不是没有对此产生过怀疑。
但他从来不曾细想缘由,不是不愿,更多的是不敢。
宁珩回府后,温雪杳正坐在桌前等他。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都是两人喜欢的口味。
等两人吃饱,分别去隔壁洗漱更衣后,宁珩坐在榻边等温雪杳。
床边的青年喉结滚了下,起初只是像往常一样,何人在床上睡下。
但不知怎的,在薄被下的手就忽地一把捞过来少女的腰肢。
一开始落在她唇边的还是十分克制的吻,可后来这吻就有些变了味道。
温雪杳仰着纤细修长的脖颈,任由对方冰凉的唇一路沿着她的下颌将吻印在她洁白的锁骨上。
纤细的手指在青年墨黑的发丝间游走,更衬得少女的皮肤雪白透亮。
他的皮肤真的很凉,藏在发丝下的耳垂也是,冰冰凉凉的宛若柔滑细腻的玉石。
就在今日温雪杳第二次以为宁珩或许要对她做什么时,青年埋首在她身前的脑袋突然停了下来,缓缓抬起。
漆黑的眼眸并没有因方才发生的事而有片刻的迷乱,满是清明。
反观温雪杳,双唇嫣红,唇上水光潋滟,发丝凌乱。
尤其是锁骨上那一片梅花似的红痕,在暖烛摇曳的火光下,格外香艳显眼。
温雪杳眸子里覆上一层雾气,一半是因为情动,一半是因为对方几次三番像是故意作弄她而泛起的委屈。
宁珩将沾染汗水黏在她额前的发丝拨拢到耳后,一眨不眨盯着她。
温雪杳被他看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咬着唇不肯开口,那样的事自然是她羞于启齿的。
宁珩眼里像绷着一条线,一条名为理智,最后残存的线。
就在温雪杳有些羞恼想要推开他时,他反手将对方的手腕握住,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身上。
突然开口的话没头没尾,但温雪杳就是听懂了,“你想好了?”
温雪杳静静与他对视良久,不知为何,她竟从青年复杂的神色里看到一丝悲伤的情绪,但那缕情绪稍纵即逝,快到她根本来不及留住。
她猜测到如果自己这个吻落下,今夜一定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还是勇敢了一次,倾身将唇印上他。
久违的亲密无间,青年一个翻身,将人罩在身下。
紧接着,细密的吻落在她肩上疤痕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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