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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黑莲花夫君后/夫君他不可能是黑莲花(扶霜)


温雪杳不必看,都能察觉到周围人意味深长的打量,更甚她几乎能听到有人的唏嘘声。
早在温初云引她应下送百寿图时,她就料到或有这么一刻,所以她对预料之内的事并没有产生任何波澜,面上依旧淡淡。
只微垂了眸,让众人看出她在想什么。
听着耳边贵女们的夸赞,温初云脸上的笑意终于拨开云雾,绽放出来。
但她还要顾着温雪杳的脸面,方能显示她的端庄与气度。
温初云纤细的指拨了拨两鬓的发丝,心道她温雪杳不过如此。面上却显露出愧疚与惶恐,仿佛胜过温雪杳是一件令她十分害怕的事。
见温雪杳沉默,心中暗自得意,她便是早拿捏了对方的性子,知她在大庭广众下怯生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才敢明目张胆整这么一出。
温初云像做错事一般,唤了声“姐姐”,那模样仿若下一秒便会落下泪来。
实际上,温初云对温雪杳的了解倒也没错,她的确是在众人面前十分胆怯的性子。她不喜欢辩驳,也很难应对这样的社交场合,面上淡然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多。
所以,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接下来这番话。
“妹妹当真不知我要绣百寿图么?又究竟是谁说要绣观音贺寿图的?”
她攥紧的手指都在发颤,支撑她说出这一切的原因无非是想推翻那个在今日一步步被印证的,可怖的梦罢了。
比起她害怕在众人面前发声解释,她更怕那梦境逐渐成了真。
她要打破那梦!
温初云一瞬诧异,紧接着,她即刻反应过来,调整好情绪,咬着下唇道:“是妹妹的错。”
温雪杳愣神半晌,若对方辩驳倒也罢了,偏是这样委屈的认错,这可让她如何再纠错?
偏在这时,温初云身后的丫环像是再也看不下去般,红着眼道:“三小姐平日在相府欺负我家小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在外头这般?明明我家小姐已经处处忍让了。”
小暑快人快语,哪听得那丫环颠倒是非,当即道:“我家小姐在府里何时欺负你家小姐了?况且今日之事究竟如何,难道你们主仆二人不清楚么?”
“你是三小姐贴身丫环,自然为她说话!”她视线一晃,落在几人身后的笔挺站立的那道修长身影上,“此事,你可敢让旁人出来作证?”
小暑率先说出那句“有何不敢”。
温雪杳则视线平静看向元烨。
果不其然,温初云身后的丫环长臂一伸,指向元烨,“那日小姐们商量绣样时他也在,你便让他说,真相究竟如何?”
闻言,众人的视线随着那丫环所指,纷纷看向几人身后沉默的少年。
少年模样俊秀端正,稍加联想,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一时间,看向温雪杳的目光更加微妙起来。
那马奴可是温雪杳的人,可现在连温初云身边的丫环都敢叫他出来指证,想必这件事当真是如温初云所说的那样了。
若非如此,她断然不敢冒这个险。
听到这里,白大娘子心中也有了决断。大庭广众下,各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但到底要给相府嫡女留些脸面。
于是她打着圆场道:“这两份百寿图我都很喜欢,不是有句话么,好事成双,若非你姐妹二人都绣了百寿图,我今日也难凑成这‘双’了。”
大家心底有了答案,故而面面相觑,笑着应和。
一系列反应便是想将此事揭过。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准备散开之时,沉默许久的温雪杳突然掐紧手指,温声道:“既然有人提了,便让他说清楚,究竟是谁说要绣这百寿图的。”
她眼中情绪平静,落入旁人眼中,便是她笃信身边那马奴会帮她。
然而,这样问出的结果,其实在众人心中并没有任何说服力。
所以,其余贵女也只是笑笑说不必较真,然则心中对温雪杳更多出几分鄙夷。
温初云心中冷笑,看着眼前的局面,这便是她要的结果。
许流双犹豫片刻,凑近温雪杳小声劝道:“温姐姐,还是不必再问下去了。”
温雪杳眨了下眼,轻声:“为何不问?”
其间有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也附和道:“就是,为何不问,我倒想听听这温小姐身边的小厮会如何说?”
温雪杳看向元烨,睫毛轻颤。
她也想听他,会如何说。
一旁,温初云已经捏着帕子,肩膀颤抖起来,看向元烨的目光也同时染上泪意。
众人视线中央的元烨稍顿,开口道:“奴不知。”
说罢,他便垂下了脑袋。
这一句不知,更胜过千言万语。
无形之中,便是他已经选择了温初云。
温雪杳的眸子依旧平静,只有她自己清楚,元烨开口的那一刻,她看向他时眼底的期待与光华就如同镜中倒影般,一同被击碎。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一切果然如那梦境一样,分毫不差。
如此一来,也果真证实了元烨的确会如那梦境一般背叛她。
日后她再对他做什么,也不算冤枉了他。
在周遭或鄙夷或讥笑的目光中,温雪杳缓缓开口,“好一句‘不知’。”她突然看向温初云,“妹妹是何时绣好这百寿图的?”
温初云脑子飞快转动,白大娘子向相府下帖子的日子是有定数的,这点一问便知,所以最早她也只能说是与寻温雪杳,定下来赴会那日。
她想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会问这个,但在她眼里,大局已定,温雪杳无论再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罢了。
于是她拿帕子掩唇,怯声答道:“便是白大娘子下帖子那日。”
温雪杳点了点头,丹声道:“你说谎。”
她的手指抚过两幅绣图,“人的嘴会说谎,可这绣图上的丝线却不会。你绣图上用的赤金丝只有广绣坊有,而这批丝线在五日前才被运进城。”
周围当即有人说,“那温四小姐这绣图最早也只可能是五日前绣好的了?”
温初云咬着牙,不依不饶,“那姐姐也无法证明绣出成品的日子比我更早!”
周遭响起一阵看戏的哄笑。
而温雪杳却是淡淡摇了摇头,“如何不能?我的一手字难以拿得出手也不是什么秘事,但四妹想必不知道,我所绣百寿图的字底,乃是从云顶阁那买来的。”
“买字那日,正也是白大娘子下帖子那日,我的丫环去字画铺子请先生写字,自然留有记录。”
话落,周遭的笑声止住,纷纷看向温初云,似乎都在等她如何应对。
温初云面上的慌乱一闪而过,随即慌乱又变成委屈,“是,我承认方才是我撒了谎,可我之所以绣那更复杂的百寿图是为了显示诚意,但姐姐你呢?竟随便找了画铺子里的先生作字……”
白大娘子不欲再听她们纠缠下去,面露不悦道:“罢了,都各自入席,就不必再提了。”说完,她看向泪眼朦胧的温初云,缓声宽慰道:“温四小姐的用心,我知晓就够了。
“温三小姐,你妹妹这番用心,你还是莫要拿自己花几两碎银买来的字与之相比了,我听着都替你寒碜。”
说这话的人,甚至没有仔细看过那两幅绣图。其余人又何尝不是呢?谁又会仔细对比那一针一脚,无非看个‘热闹’罢了。
若有人仔细看,定然能看出,温初云的百寿字乍一看别出心裁,但却比不得温雪杳那一副笔画之圆劲均匀,且百个字竟能做个个大小一致,行笔如出一辙的平衡。足可见其书写者的控笔能力,以及绣者技艺之超群。
甚至,若是有人肯拿出来一观,更能发现其中玄妙。温雪杳所绣不仅仅是单面的百寿图,而是一副双面绣!
若是众人知道她用的是最费心思的双面绣,岂还会说她不成心?
自然不会!
正当温雪杳淡然一笑,准备露出绣品的另一面时。
远处突然飘来一句温润的话音。
“宁某竟是不知,在下的字居然落得‘寒碜’二字?”
随着话音由远及近,说话之人的身影也逐渐显露在众人视线中央。
青年一身白衣,如谪仙般出尘的面上笑容轻浅,眸色温润。
轻如鸿羽的一句话却又重如千斤,陡然在平静的湖面砸出一道裂缝,掀起狂澜。
众人心中怔怔,后知后觉想起,云顶阁又岂是寻常的画铺?
不仅是上京城,乃至于周边一带有名望的字画先生的亲笔,云顶阁皆有收藏。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又听青年漫不经心,仿若自嘲般笑道:“更不知,这一幅百寿图倒是仿作旁人......不甚用心了?”
话落,修长有力的手朝着那匣子掀开的盖面轻轻一压。
寂静的四周响起“哐当”一声重音。
匣子阖上。
“既如此,这礼,不送也罢。”

温雪杳那个蠢货都要与他退婚,还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宁珩为何还要帮她?
青年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众人,如玉的指尖铿锵有力在那匣子上点了两下。
“此物宁某便做主收回了。”
白大娘子满脸震惊,再不愿相信,也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利用诓骗了。
宁珩温和一笑,斜睨一旁愣在原地的温雪杳一眼,“还不走?”
琥珀色的眼眸温润澄澈,仿佛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青年高出温雪杳许多,她需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脸上的笑意温和,阳光之下,侧脸似有光芒在闪耀。与那日阴雨中隔着重重雨幕与车帘遥遥相望的一眼大不相同。
温柔而又厚重。
轻飘飘一句话让人心中安宁,温雪杳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顺从的走到他身边。
虽然方才就算他不出现,温雪杳也可以直接将修图展开露出另外一面。
她的双面绣,足可以让温初云跳脚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不过温雪杳还是感激宁珩刚才会出言帮她。
宁珩不动声色勾起唇角。
温初云死死看着突然出现的宁珩,她死也没想到,帮温雪杳说话的是宁珩。
换了谁,她都能再辩上几句。
可偏偏那人是宁珩。
没人会质疑宁珩的墨宝,毕竟那可是一字千金,多少达官显贵想求都求不到的。
更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话,因为无人不晓,两人退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他不落井下石,踩温雪杳一脚都得被旁人道一句宽厚,更遑论他居然帮她说话,自然不会作假。
可宁珩又怎么会帮温雪杳说话呢?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未婚妻与旁人传出那般流言......况且,他可是宁珩啊,他更应该知晓,温雪杳与元烨之事,压根不是什么流言蜚语。
温初云喉咙发紧,一股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
这份不甘碾碎她的理智,冲动道:“宁世子居然同姐姐一起合作百寿图,也难怪上京城都道世子一句谪仙,这样好的心肠......”
“可当真大度。”
宁珩的神色十分认真,像是真的在思考对方的话。
半晌后,一本正经回道:“论起大度,倒是比你嫡姐差些,若换了在下。温四姑娘,我可容不得你这般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构陷家姐。”
一语毕,四座静默。
****
“母亲,你今日怎这般鲁莽,那宁珩是何许人也?单是宁国公府世子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一个爵位,就算他日后袭爵也并无实权。可他宁珩单只是一个世子么?他可是皇城司指挥使,阎王见了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你无事招惹他未过门的妻子作甚。”
白大娘子怯怯,一边心有余悸,一边又悔不当初,“你也知道为娘性子直,最是看不上那后院的弯弯绕绕,还不是被那相府四丫头骗了去,以为她被温三姑娘欺负了,才......”
“母亲,你可当真糊涂!温三姑娘乃是温家嫡女,上有温相为父,又有戍守边关的兄长温小将军,还有宁家那个未来夫家,她又何需同一个庶女玩那些手段?退一万步讲,就是她真容不得那庶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白大娘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忙拉住儿子的衣袖,泪眼婆娑问道:“儿啊,你快给娘出个主意,娘该如何做,才能补救方才之错?”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害怕因为几句鲁莽的话,害了在朝为官的夫君和儿子。
许二公子叹了口气,“温三姑娘看起来并非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母亲你便将那些小心思放放,诚心同人道个歉,我约莫着这事便也算过去了。”
白大娘子有些犹豫,毕竟温雪杳是小辈,要让她给小辈道歉,有损颜面不说,单是心里那关就难过得去。
可当她再看到面前的儿子,心里纵使再多委屈也化为虚无。
温三姑娘招惹不得,皇城司的人更开罪不得,比起儿子的未来,她那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白大娘子一咬牙,走了出去。
****
比起旁人不知实情,温雪杳可是一清二楚。她今日所言虽分毫没有作假,但那花银子买来的墨宝,却也不是出自宁珩之手。
当日她只给小暑拨了不过百两去办此事,那点儿钱哪能请得动宁珩这尊大佛。
此时两人走到马场边,见周遭无人,温雪杳才拘谨地朝着宁珩行了一礼。
话音温软,像坠在云里,“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宁世子。”
宁珩挑了下眉,平静注视她,“谢我什么?”
温雪杳微怔,这该如何答,总不好说谢他为了帮她而诓骗众人罢......
似是看出她的窘迫,宁珩轻笑一声,缓解了她的尴尬。
“说起来,你却是该谢我。”
温雪杳眨了眨眼。
宁珩淡声:“温小姐应当也听过,宁某的字千金难求。”
温雪杳茫然的张了张唇,“倒是有所耳闻......”可这同她又有什么干系。
“温小姐就未曾想过,那字当真是在下亲笔?”
温雪杳瞪圆了眼,“那字当真是宁世子所写?”
宁珩颔首,浅笑,“为何怀疑?”
“可......”温雪杳脸皮薄,没好意思再提那次山上相遇之事,只愣愣看向身后的小暑。
主仆俩出奇一致的茫然,“小姐,我也不知道啊,我的确是按小姐所说找了一间上京城有名的字画铺子,寻了一位常在那里卖字画的先生写的,怎么会......”
温雪杳眨眼无措看向宁珩的模样将他逗笑,他眉眼弯下,“说来也巧,那日宁某恰巧路过,认出温小姐的丫环,稍加打听就得知了她的来由,于是便让那先生将宁某的字交付给了她。”
原来如此。温雪杳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粉雕玉琢的脸上露出浅笑,“那可真巧啊。”
的确很巧。
两人有随意闲话了两句,温雪杳眼见远处场外的席面上坐下了不少人,便同宁珩作别归席。
走远几步,依稀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
尽管那主仆两人似乎已在有意的将声音压低。
但她还是听到了最后两句。
宁世子身边的侍卫问:“世子,人都走远了,你若舍不得,怎么不方才一同跟上回去。”
温雪杳不敢回头看宁珩的表情,只听到他温声反驳:“你何时见我舍不得了?”
温雪杳几乎紧张的无法呼吸,脚下步伐更快。
心道,那侍卫也是大胆,竟敢胡乱开宁珩的玩笑。
以宁珩的性子,应是巴不得旁人快些走,还他清净才好。
不过是他为人宽善温和,更因这次在人前,才多给她留了几分薄面,没直接赶她罢了。
****
待宾客入席,马会上也逐渐热闹起来。
早有人按捺不住,已经牵了马,在马场上驰骋起来。
其余坐在席间的贵胄子弟,也纷纷三五成群饮酒作诗,好不热闹。
温雪杳不想同那些贵女走太近,心里对梦境中即将发生的事还是有些许抵触。
于是她特意坐在不起眼的席尾,捏了几块糕点,埋头小口吃着。
正当她咀嚼着嘴里的点心,突然见远处三五结伴的一群年轻女子朝这边走来。
她看着那些熟悉的、与梦中相对应,却不太能全部叫出名字的笑脸,吞咽的动作一滞。
还是来了。
为首的人温雪杳认得,便是先前入席时与她搭过话的白大娘子嫡女,许流双。
隔着老远,对方就一脸欢快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挥动手臂,温雪杳就算想佯装没看到也不成了。
“雪杳姐姐。”许流双招呼道:“同我们一起去打马球罢,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无聊啊。方才贵妃娘娘赏了头彩,接下来这场马球,谁赢便能获得呢。”
温雪杳往高台上看了眼,隐约看到贵妃让人捧了一支孔雀尾形鎏金钗下去。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许流双凑近俯身,亲昵地挽过她的手臂,贴耳小声道:“雪杳姐姐,我方才见到你庶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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