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丽姝心想不得了,徐二舅算是他们家唯一一个绞尽脑汁藏私房钱的已婚男性?
哦不,大堂哥也在暗戳戳藏私房,自以为做的很隐蔽,其实都让兄弟们看穿了,其他人可能会假装没看到,沈大柳那个小喇叭可憋不住,保密不到三十分钟就悄悄找她八卦了。
一个徐力,一个沈大柳,都是八卦小达人,以至于沈丽姝看谁都像透明人= =
但是大堂哥作为新婚男人,大概男德课程学得还不到位,多被大堂嫂毒打,啊不,调教几年总是能及格的,可没想到徐二舅已婚多年也还有这个小心思,沈丽姝来了兴趣,笑嘻嘻凑过去打听,“二舅藏私房钱,是准备做什么?”
徐二舅也不避讳,拉着她交头接耳了好一阵,主要是吐槽她二舅妈看着温和好脾气,手腕其实比咋咋呼呼的大舅妈高端多了,不声不响就把他管得服服帖帖,主要是没收了他全部财产,以至于想跟以前的朋友出去喝喝酒玩玩牌,都因为囊中羞涩而放弃,转而开发那些不花钱的活动,比如钓鱼,比如吹牛逼。
现在自己有能力赚钱,他就很想重回单身汉的快乐。
沈丽姝都不想评价徐二舅的想法,就更不可能附和他对二舅母的吐槽了。
只能说徐二舅和大堂哥这种男人至死是少年的画风,才是人间真实了,假如周围全都是像她爹和四伯那样爱家顾家的好男人,反而显得不科学。
但至少二舅没有升官发财死老婆的念头,沈丽姝眨了眨眼睛确认道,“真的只是喝喝酒、打打马吊,没有别的打算吗?”
徐二舅还挺茫然的挠了挠后脑勺,“还能干什么?要是我能在城里住下,夜里倒是可以去瓦舍看看戏。”
“会有机会的。”沈丽姝鼓励了一句,她从二舅脸上看不出说谎的痕迹,姑且相信这就是他攒私房的目的吧,于是又好奇的问,“既然二舅母这么厉害,二舅你把银子带回去,准备怎么藏,不会当场就被二舅母搜出来吧?”
“那我当然不会傻傻把私房钱带回去了。”徐二舅还是有点心眼在身上的,也可能是多年跟妻子斗智斗勇下累积的经验,神神秘秘朝沈丽姝招手,表示具体计划只能说给她一个人听,连子侄外甥包括亲妹妹都不能知道,从而影响他的攒钱大计。
沈丽姝对二舅这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到压力山大,可是又按捺不住吃瓜的欲望,默默把耳朵凑过去。
舅甥俩交头接耳时,沈徐氏已经摆好饭菜碗筷招呼大家开饭了,还贴心的盛了一碗饭送到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的沈丽姝手里,可惜也没能探听到半分内幕。
沈丽姝便端着碗一边干饭,一边评价徐二舅这个计划过于简单粗暴,且风险太大,同时不负责任的出了个瞎主意,“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帮手吗,二舅只要把银子存在表弟的柜子里,二舅母上哪儿搜私房钱去?或者若是有需要,我们也可以再给您准备一个带钥匙的柜子,你就跟大家一样,自己的工钱自己保管好。”
徐二舅果然眼前一亮,“不用再打柜子了,那太麻烦,我这点钱放你表弟那里就成,不过力子可要答应爹,往后我要用到钱,你不可以学你娘似的抠抠搜搜不肯还我。”
“我才不会,我自己又不是没钱。”徐力正满嘴流油的啃着肉骨头,听到父亲的话差点没翻白眼,不过很快他想起一件事,立刻补充道,“那爹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往后回家,我娘还想没收我的银子,您得帮我拦着她。”
“我最多劝一劝,你娘那么有主意,可不是轻易能拦住的。”
徐力心想他之前顶着双亲压力仍然坚持做自己,现在能少一份阻力也是好的,便道:“那能拦多少是多少吧。”
“可以。”徐二舅点头点得毫不犹豫,他本来对孩子们管小金库的事便不甚在意,就像孩子们爷爷说的,男孩子光能赚钱不行,还得学着自己管钱,不然守不住钱财,赚再多也是无用功。
再说就算能从儿子手中抠出银子,只有孩子他娘的份,半点落不到他头上,他何苦来哉?
偏孩子他娘主意大,明面上他若是不站她,矛头立刻就要对准他自己了,徐二舅也是被逼无奈。
不过这种没好处的合作关系,比纸还脆弱,为了区区一两银子,徐二舅就毫不犹豫被儿子策反了。
父子俩达成了坚固的作战联盟,脸上都挂着称心如意的笑容,徐二舅甚至等不及吃完饭,就催着儿子起身,“咱们先去把钱放好,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忘了。”
于是父子俩又捧着碗去了房间,风风火火的。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也捧着碗,一口瓜一口饭菜,吃得香甜满足。
只不过在他们这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群众中,有一个人特别的真情实感,欢喜程度仅次于两位当事人。
那就是沈徐氏。
沈徐氏嫁进城之前,娘家二嫂已进门,因此她很清楚爹娘当初精挑细选、给二哥找这么位娘家和性情都不输大嫂新媳妇的用意——她爹是个体面人,按规矩大部分家产都是长子的,因而长媳也要是媳妇最拿得出手的,才能压得住底下的弟弟弟妹。
偏她爹就给二哥找了镇上大族的旁支娘子,二嫂娘家兄弟个个高大壮实,如此才能管得住二哥。
要说她二哥年轻的时候真不叫人省心,家里有点闲钱,性子又爱玩爱闹,有段时间她爹忙着培养大哥接班,没顾得上,二哥就在外头学会了喝酒打牌,差一点就成令人唾弃的小泼皮。
所以姝娘每次夸她二舅乐观开朗,幽默风趣,沈徐氏的心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她二舅不开朗风趣,年轻时能跟镇上的泼皮们谈笑风生吗?
刚才二哥理直气壮要攒私房钱,沈徐氏心头就一咯噔,还真怕他有点钱又起什么花花肠子,幸亏姝娘出了个好主意,让她舅把钱给表弟保管。
沈徐氏知道,二哥浪是浪了些,对待孩子们却是挑不出毛病的,家里唯一一个可以放下身份、没大没小带着孩子们玩闹的也只有他。
一旦把钱给侄子保管,二哥就只能如他自己说的喝喝酒看看戏,真有别的花花肠子,他却是拉不下脸问儿子要钱,要自己的钱也不行。
因此对于出了个绝好主意的闺女,沈徐氏简直不胜欢喜,乐得都想给她送锦旗了,上书四个大字——功德无量。
阻止了她亲舅舅有钱就变坏的可能,姝娘值得一切褒奖。
只是真这么做,二哥的形象起码毁一半,沈徐氏还做不到“大义灭亲”,只能委屈姝娘当个无名英雄,她做娘的私下好好补偿一二。
沈徐氏都快被驯服了,一想到补偿,第一反应就是做好吃的,脑海里飞快掠过一盘盘大鱼大肉,只可惜这些东西平日也在吃,姝娘喜欢是喜欢,但应该不至于让她喜出望外。
琢磨着如何另辟蹊径让闺女惊喜的沈徐氏,很快想到了沈丽姝提起过两回、之后便彻底想不起来的田螺,遂笑眯眯的开口,“如今正是吃田螺的时节,姝娘先前不是还想吃田螺鸭煲吗,改明儿让你舅舅和伯父们摸一些田螺送过来,怎么样?”
徐二舅也忙点头,“是呢,过几天就清明了,现在才是吃田螺的好时候。”
沈丽姝确实很想吃这一口,现在被大家提醒过来,她期待之余,却又生起了一些犹豫,“可是田螺处理起来很麻烦呢,要一颗颗剪掉屁股,吃起来也很慢,大家现在都这么忙,怕是没功夫这般慢慢享用……”
沈徐氏满脸慈爱的看着她,“无妨,只要你喜欢吃,娘花再多功夫也会把东西处理好,你们只管等着吃。”
沈丽姝对她娘的贤惠体贴很感动,但同时欲言又止,想说可是她担心她娘不会做大排档田螺鸭煲,跃跃欲试想要亲手炒夜宵哇!
这时沈爹也吃饱喝足,慢悠悠端起茶碗,提醒道,“姝娘是不是忘了?清明要放假的,至少能歇息两三日。”
沈丽姝:“放什么假?”
她这个老板怎么不知道公司要放假?
向来唯命是从的小伙伴们,这时纷纷诧异看过来,沈大金忍不住说,“清明不放假的吗,那怎么回去扫墓?”
沈丽姝很想说开什么玩笑,服务行业没有假期,别人的假期就是他们的工作日!再说她可是黑心资本家,过年都不给员工放假的那种,区区清明放什么假?
不过小伙伴们脸上的神情,让她默默把这话咽了回去,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个低级错误,在这个百善孝为先的时代,过不过年不要紧,但清明和中元节这两大跟祭拜祖宗有关的节日,不重视还真不行。
尤其是对于男丁们而言,远离祖坟千里尚且情有可原,可要是离得近,清明节不回去扫墓,简直要天打雷劈,祖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沈丽姝转念一想,就明白老爹刚才那句两三日,就是隐晦的提醒了。因为她是女孩,扫墓的活动历来与她们无关,老爹能理解她忘了这茬,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能忽略小伙伴们的诉求。
既是必不可少的活动,沈丽姝也就大大方方的点头,“好啊,那就放假,表哥们离得远,两日怕是来去匆忙,就放三日吧,同样也给店里做工的师傅们放三日。”
她不需要回乡扫墓,突如其来的假期正好在家尽情的嗦螺,从早嗦到晚都没关系!这么一想真是美滋滋,沈丽姝眉开眼笑的对徐二舅道:“那二舅记得放假前一日帮我把田螺送过来,尽量多弄一些,我想一次吃过瘾!”
等开始搬砖,又将忙得没时间嗦夜宵了。
沈家旺此时又提出了反对意见,“我倒觉得,与其叫你二舅千里迢迢送进来,不如咱们自己回镇上去吃,姝娘不想把这道菜交给你大舅来煮吗?”
可恶,这个提议好让人心动啊,清明节既然是这么重要、所有男丁都不可能轻易缺席的节日,大舅肯定也放假的,就可以把他关在小厨房里,徐大舅跟徐姥爷还是不一样的,尊老爱幼沈丽姝不敢再辛苦徐老爷,却可以随意挥舞小皮鞭、让徐大舅不停炒菜给自己吃。
以徐大舅的厨艺加上她的菜谱,他俩必然强强联合、所向披靡。
只是她还有最后一丝犹豫,“我又不去扫墓,也要一块回镇上吗?”
“你不想去吗?”
沈丽姝捶了捶腿,实话实说:“太远了,走着去走着回,腿都要麻了。”
她每次去一趟镇上,都恨不得住上十天半个月才回家,实在是不玩个尽兴,对不起自己辛苦的双腿啊。
沈家旺还挺坚持,闻言笑道:“那没事,到时候爹给你找个驴车,你和小弟都可以坐着车去。”
盛情难却, 沈丽姝到底还是答应老爹的热情邀请。
于是清明节的前一天,他们大大小小几十号人,穿戴一新, 整整齐齐走在希望的田野, 哦不,是走在回乡的小路上。
沈丽姝如愿以偿坐在驴车上晃晃悠悠, 小伙伴们则散落在她周围, 又蹦又跳好不热闹。
又是一次从未感受过的全新体验。这么多人唯独自己享受着贵宾一般的待遇,沈丽姝自己是丝毫不心虚的。
前几天才发了工资,她承认自己的小金库又丰满起来了, 在老沈家一举超越堂姐青娘、重新登顶成为首富, 可是小伙伴们也不差啊,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 谁不是腰包鼓鼓?花不到一百文钱享受滴滴打驴、直送家门口的快乐, 完全没压力。
给她赶车的大叔说了, 两百斤以内的重量不用额外加钱, 小伙伴们还可以三三两两拼车, 那打个车回镇上只花几十文, 不要太划算。
可惜小伙伴们一毛不拔,根本不考虑坐车,那就不能怪她单独享受VIP待遇。
谁让老爹帮她充值了呢。
只是吧, 路也不是他们家开的,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时都要对她这位尊贵的VIP行注目礼。
这其中还有镇上的老乡, 或是认识老爹的, 不但毫不避讳的围观, 寒暄过后还总要关心的问她爹, “车上是你们家姝娘吧,瞧这小脸白的,身子不舒服吗?病了还要坚持回去扫墓,真真是个有心的孝顺孩子,还是沈押司你们有福气啊。”
沈丽姝:……
老爹可以面不改色跟人寒暄,沈丽姝可受不了这委屈,只是坐了下驴车,她天生丽质的小脸就变成了病怏怏,传下去就该不久于人世了。
可是让她放弃坐车,跟大家一起徒步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沈丽姝只能多拉几个人下水,分散一下吃瓜群众的注意力。
帮人等于帮己,古人诚不我欺!
她开始挨个邀请小伙伴们上车同游,遭到了无情拒绝,就连她那看起来颇有些柔弱的娘亲,脚力也相当了得,步行半个小时仍脸不红气不喘,还叫她别折腾了,“你就带着小弟好好坐车,车上还放着不少行李呢,都是你们自己用真金白银买来的,可别上蹿下跳的,把谁的包袱给弄掉了。”
“哦。”沈丽姝的计划失败,还被亲娘训了,也不敢再折腾了,索性抱着小弟弟往后一倒,整个躺在板车上。
两眼一闭,世界安详。
驴车晃晃悠悠往前驶去,沈丽姝躺着躺着,便不小心睡过去了,直到正式踏入通许镇的地界,周围开始出现了宅子,认识他们的人也多了,络绎不绝的招呼寒暄声钻进沈丽姝耳朵里,她才悠悠转醒。
打着哈欠从车上爬起来,沈丽姝才发现四周围满了人,有热情好客的乡亲们,也有沈家和徐家的人。
好家伙,热闹程度快赶上集会了。
本来这些人亲亲热热跟沈家旺夫妻寒暄,也有好奇跟小伙伴们打听城里生活和工作情况的,沈丽姝发出动静,人们的视线便纷纷落在她身上了,有个眼熟但是沈丽姝叫不出名字的大婶,便熟稔的打趣着,“哟,姝娘醒了呀,睡得跟小猪似的,还以为到了你们姥爷家你都醒不来,到时候就要叫你爹娘抱你进屋喽。”
他们刚才都听沈押司说了,此行回来给老爷子和祖宗们扫墓,要留下住一晚,明儿祭拜完先人再回城,因着两个孩子在老丈人家住着,回来就决定先去徐家了。
大婶们心想去了老丈人家,今晚还不得就歇在那里了?
这个行为放在别人身上肯定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夫妻俩都要被乡亲们戳脊梁骨的,不过沈家旺做出来,反而让他得了一些好评,毕竟他既已被过继,无论沈老爷子在不在世,他对待沈家就得把握好分寸,关系不能太远了,毕竟沈爷爷沈奶奶还在世,生养之恩不能忘,该为生身父母敬一份孝心的;但是更加不能太近了,老爷子去世前,城里的宅子、衙门的工作都留给他了,掏心掏肺,对亲生的也不过如此,倘若沈家旺占尽了好处,却拍拍屁股跑回去孝顺亲生爹娘,乡亲们看在眼里,也要为故去的沈老爷子感到不值了。
但沈家旺这些年就做得很好,哪怕是这大半年,听说他们家姝娘把老家的表哥堂哥们,挨个扒拉进城里去赚大钱、过好日子,可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个远近亲疏,老徐家还是要比老沈家更亲近的,否则沈押司怎么宁愿把儿子放在老丈人家,都不送去孩子亲爷奶家里?
老沈家说是姥爷家有年岁相仿的表兄弟陪着玩、孩子们更乐意在姥爷家的理由,他们一个字都不信,纵然是孩子们自己喜欢,沈押司可是做父亲的人,他若是有送儿子去爷奶这份心,会没有办法吗?
说到底还是更信任老丈人吧。
还有徐老二干的那份活儿,恐怕也比所有人加起来都更重要,采购货物以及联系供货商,都要他出面,这分明是东家或重要心腹才有的待遇,可沈押司父女甚至连个监督牵制的人都不安排,就这么放心让徐老二全权负责,可见是多么的深信不疑——是的,沈押司父女。
老徐家和老沈家传出来的只言片语,把他们家姝娘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但在乡亲们看来,这小娘子容貌气度和谈吐确实有些不凡,接触过的都是她会有大出息,应当不会有假,可是那两家传得也太夸张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最多聪慧灵秀些,难道还能上天不成?
他们那赚钱的营生,指定是沈押司在背后出谋划策,才能搞得这么红火。
沈押司不愧是沈老爷子亲手教出来的好儿子,年纪轻轻已有如此城府和谋划,真叫人甘拜下风呐!
一旦接受了沈爹是大魔王的设定,再从城里传出什么瓜,乡亲们都觉得充满了沈押司的手笔,同时也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自得,透过伪装看到了事情的本质,他们也不是让人随意糊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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