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归的脸一黑,顾又笙欲言又止。
他拉着顾又笙的手腕,另一手用剑柄顶开营帐的帘布,带着她走了进去。
颜金铭赶紧跟上。
守在外边的士兵们,狐疑地对视一眼。
就颜副将与谢将军的容貌来说,那少女竟是来偷看颜副将的?
实在是眼光不同常人。
跟着进来的颜金铭,还在那里训斥。
“看你这姑娘长得也是周正,家里怎么没有好好教导?竟然干出此等白日偷窥之事?”
颜金铭绕着顾又笙转了一圈。
“你若是心仪我,自可派媒人来说,为何偷偷摸摸来了军营?”
战事告捷,如今军营退守在墓凉城,规矩没有战时那般严紧,之前也有不少送东西的百姓,可也没出现过,偷跑进营帐里窥人洗澡的。
颜金铭捂了捂自己的衣领。
“世风日下,我堂堂一个副将,竟然险些在自家军营里清白不保,你这女子实在是胆大妄为啊。”
顾又笙捂了捂脸。
谢谢您咧,老太爷。
谢无归已经在首位坐下来,他的姿态慵懒,长腿随意伸展着,眉眼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颜金铭走到谢无归身前:“主子,这小姑娘就是不懂事,痴心错付。你看她这么小一个,要是受了军规处置,恐怕小命不保。”
顾又笙这才听出,原来老太爷是在为自己求情。
擅闯军营,偷窥将军洗澡,不知道是个什么惩罚?
很快她就知道了。
“主子,你看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要是罚上三十军棍,可不就一命呜呼?”
三十军棍……
顾又笙偷偷瞄了眼谢无归。
他随意地坐着,迎着她的目光,戏谑地回看她一眼。
眸底幽暗,看不清他真实的想法。
顾又笙很快低下头去,手指不停地揪着衣角,一副知错的乖巧模样。
“你确定她是对你倾心?”
谢无归的声音响起,带着说不出的凉意。
颜金铭一本正经:“那当然,她不是在我营帐后边偷看嘛。”
难道她还能未卜先知,故意去蹲自家主子的?
谢无归冷笑一声,眼中划过一丝危险的光。
“你自己说,你是对谁倾心?”
谢无归的眼神,凉薄地落在顾又笙的身上。
顾又笙哪怕不抬头,也知道他正看着自己,那威严……
她抠了抠手指。
自家老太爷又转悠到了她的身边。
“主子问你呢,你好好说。”
顾又笙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少年颜金铭是个秀气开朗的长相。
只是没想着,是个如此自恋的人。
这两人,要她说什么?
她根本不是来偷看人洗澡的,更别说是偷看哪一个。
顾又笙只觉无归梦境,对自己实在残酷。
怎么不索性让自己是个隐形的?
“我……”
她艰难地动了动唇瓣。
颜金铭双眼亮亮地,友好且带着鼓励,满心期待地等着她的答复。
先确认此女的心意,再放走,然后派人调查清楚她的底细,若是没有异样的,他再考虑她的情意。
顾又笙的目光,再次落到谢无归的身上。
她的眼里,充斥着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谢无归的指节蜷缩。
突然不想再这样为难她。
他掩下眼中的心软,指腹划过唇瓣。
她凭空出现,查无可查。
按道理,如此贸然出现在军营,他该军规处置,杀鸡儆猴,可是他心里,又莫名地,总是对她有着信任,还有……
道不明的情思。
“金子,你退下吧。”
谢无归掀了掀眼皮,懒懒地挥了挥手。
颜金铭摸不准主子的心思,却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
他同情地看了眼顾又笙,退了出去。
营帐里,便只剩下顾又笙与谢无归。
谢无归在前边坐着,神情莫测。
顾又笙揪着衣角,像个犯错的孩子。
说到底,她确实偷看了他洗澡。
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他赤裸结实的胸膛。
顾又笙的耳朵红了红。
谢无归心一动,但很快下意识地排斥起这种莫名的动心。
若真是那人派来的细作,他只想说,这次选的人,确实很出色,出色到……
他忍不住起了想占有的心思。
一军主帅,若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牵动心思,不用等这毒药发作,他的无归军恐怕就要先行陪葬。
莫不是他一人之命还不够填,那人还想要折损无归军?
无归军守护大楚,军力强悍,他不会舍得。
那么,是想让他死前,还要堕了名声,加一个沉湎淫逸的名头来陪葬?
这女子,出现得突然,自己竟还能听到她的心声,若真是那人所派,刻意以痴心的面目欺骗自己,那可真是……
被她骗到死都不可知吧。
谢无归历经风雨,虽然一开始觉得诧异,但是此女多次出现,已经引起他的疑心。
谢无归一人,死不足惜,可是溜进军营,想要对无归军下手,他便容不得她。
不是想要他喜欢她吗?
那就来听听,她所谓的真情。
他唇角牵起,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谢无归从位置上站起,走近顾又笙。
她往后退了退,被他冷不防地推到木杆上。
他的手垫在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她好似整个人被圈禁在他怀里。
他的目光,幽冷阴暗。
他抿着唇,清冷孤高的模样变得阴鸷狠戾。
顾又笙整个人瞬间空白一片,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无归没有听到什么,只有一片慌乱的心跳声。
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宠溺、温柔,可是手却放肆地挑开了她的外衫。
顾又笙微微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他在干什么?
谢无归的手顿了下,却没有停下。
他的指腹粗糙,缓缓划过她雪白的脖颈,引起阵阵酥麻。
谢无归的气息就在鼻间萦绕着,他的手未停,轻柔地解开了她的胸衣。
目光里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深邃。
眼下的少女,说不出的娇羞诱惑。
谢无归感觉到自己的气息重了些,本来只想试探一番,却不想……
难堪的倒成了自己。
他听到了她的心声。
无数的怎么办。
她面上还算淡定,只是脸红了大半,手紧紧攥着衣角。
她的心里却全是恍然失措。
谢无归的手,就停在她胸前的柔软上,只要他松手,这薄薄的胸衣就会彻底落下,她的身子,将彻底暴露在他眼前。
少女肌肤白嫩,泛着微微的红。
她垂着头,发丝落在那片白皙上,说不出的柔弱可人。
若是那人派来的,此刻该是说不出的得意吧?
可若是她知道他能听到她的心音,佯装羞涩也不是不可能。
谢无归的眸子深了深。
顾又笙抬起头来,正想说什么,他的唇便落了下来,将她所有的话语,堵了回去。
脑中似有烟花绽放。
顾又笙闭紧眼,下意识松开攥着衣角的手,去抓眼前这男子的衣衫。
唇齿之间,有陌生的气息袭来。
他这吻,突如其来,却并不粗鲁,他轻柔地卷着她,似有说不出的缱绻。
她的身子,软软地倚在他的怀中。
谢无归原本只想试探,听一听她的心声,可是此刻,却再无旁的心思。
他的吻,从温柔到贪婪;他的气息,逐渐变得急促。
他的双眼微红,掩不住的情欲深深。
他将她抵在那支撑营帐的木杆上,一手还是垫在她的脑后,另一只手扶住了她软下去的腰身,吻也变得愈发炙热。
顾又笙空白一片,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
她的唇齿之间,全是他的气息;她在他的怀里,柔弱无依,似乎只能倚靠着他才能站稳。
他的吻愈发肆意地落在她的耳垂,她的胸前。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谢无归终于清醒过来。
眼下的少女,软软地依着自己,唇色红润,眼神迷离,面容更是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的手在他的腰间,软软地搭着,却好似在抱着自己。
谢无归的动作停下,顾又笙才得以好好喘了一口气。
她抬起眼帘看他,眼里是化不去的迷离。
谢无归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他的手掌微微收力,将她圈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二人肌肤相亲,亲密相依,没有一丝距离。
他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眼下,那颗痣上。
顾又笙颤栗着,攀紧了放在他腰间的手。
他没有再动作,只是拥着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过了许久,他开始轻手轻脚地为她将褪下的衣衫拉回,穿好。
他为她理了理头发,缓缓地退开。
他没有听到,她心里有任何的声音。
可是她的顺从与紧张,他都看在眼里。
她眼里的情意,他也看懂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个奇怪的少女,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他人生最后的时光里,不知是何缘分。
孽缘,善缘?
总之,是一段极短的缘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谢,谢无归,你……”
顾又笙脑中一片混杂,事情发生地突然,明明上一刻他似乎还要审问她,将她军规处置。
谢无归不该,是这样沉迷女色之人。
究竟是为什么?
他在无归梦境,不该有谢令仪的记忆,也不该有谢无归死后的记忆,那么她于他,该是陌生人才对。
谢无归会对一个陌生人这般吗?
不可能。
谢无归已经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闲闲地喝了一口茶,面色淡定,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又笙看着他泛红的耳垂,还有手指不经意的颤栗,明白他不是真的如表现出来,那般无动于衷。
“你为何而来?”
他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温存。
顾又笙听到他问自己,开始渐渐清醒过来。
现在是在无归梦境呢,她是来找寻他的软肋,让他兴起存活的意念,不是来……
“我仰慕将军威名……”
顾又笙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谢无归轻笑一声,眉眼尽是疏离。
“你从何处得知我的踪迹,又是如何入得军营?”
第一次相见,他带兵归来;第二次相见,他不过是偶然被那贼子拦住;第三次相见,她却堂而皇之地入了军营。
前两次若是巧合,还能说过去,这一次呢?
第162章 留下
顾又笙从天而降,根本没法解释自己为何能入军营,而且这样的情况,还会一再发生。
她闭了闭眼,声音恬淡:“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人世一道鬼影,福泽深厚才有机会化作人形,可以来去自如……”
谢无归的轻笑声响起,打断了她的瞎编。
顾又笙尴尬地住了嘴。
谢无归正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那你来去自如一个看看?”
竟还敢扯一些神魔鬼怪的。
顾又笙动了动唇,关键是她只能来自如而已啊。
“你下次再见我凭空出现,便会信我。”
顾又笙昂着头回他,然后露出一丝女儿家的倔强与羞赧。
“那,那你又是为何,为何对我那般?”
她问得直接,谢无归本来淡然的面容怔了下。
回想起方才指间的柔软,谢无归舔了舔唇,看着顾又笙的眼神变得深沉。
顾又笙还是昂着头,一脸地不退让。
她出现地奇奇怪怪,他就能如此轻薄她吗?
那换了个女的贸然出现,他也会这般?
顾又笙想着是不会,心里却还是有些怪味。
谢无归不知为何自己变成了被质问的一方,偏偏他一时情动,占了小姑娘的便宜,也不好否认。
她那水灵灵的眼睛还在瞪着自己,满脸不服输的模样。
谢无归揉了揉眉心,这样的,真能是那人派来的细作?
战事告捷,他本就有一段时间休息,军营是不能让她待了……
“军营重地,不容女子逗留,你去挨了军棍,随我回府吧。”
谢无归说得轻松,顾又笙听得沉重。
他竟然还没忘记要打她!
谢无归是一军主帅,自然更不能违反军规。
擅闯军营,本是死罪,只是如今他们军队,是驻扎此地休养,非是战时,死罪可免,重罪难逃。
三十军棍,不偏不倚。
还没算上她偷看自己洗澡的罪。
“我会被打死的。”
顾又笙弱弱地反对。
三十军棍啊。
她不过一个弱女子……
无归军军纪严明,不可违抗。
谢无归领着顾又笙去习武场上受罚的时候,那边还在演练,士兵多得望不到头。
听闻有女子偷看将军洗澡,见是一个柔弱貌美的,不少人都起了八卦的心思,却没有往细作那方面想。
大战告捷,他们又退回到了大楚境内,戒心也没有战时那么重。
顾又笙像只小鸡崽似的,弱弱地跟在谢无归的身后。
谢无归将她带到一方台上,她听他对一面容严肃的男子说道:“这就是那擅闯军营的。”
对面那男子很是冷然的模样,瞥了眼顾又笙,公事公办地回道:“三十军棍,属下这就命人行刑。”
谢无归扫了哆嗦的顾又笙一眼,语气淡淡:“嗯,她虽然是我的未婚妻,但是犯了军规,就是犯了军规。”
冷然肃静的男子一愣,不由又多看了那少女两眼。
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未婚妻?
男子名叫雷飞云,正是谢无归的另一名亲信,专门管军营里的刑罚之事。
“雷子。”
谢无归拍了拍雷飞云的肩膀,语重心长:“她身子孱弱,便由我来代受。”
雷飞云瞪大眼,这是闹真的呢?
哪里来的未婚妻,要这么护着?
可军规不可不顾。
雷飞云拧着眉头摆了摆手,下面的士兵为难地看着他。
打得是大将军,实在有些下不去手啊?
战场上的每一个无归军,可以说都被谢无归救过。
大大小小的战役,谢无归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锋,他们这些活下来的,没有不被将军护过的。
“军纪严明,军令如山,行刑。”
雷飞云沉着声喝道。
顾又笙傻眼,这无归梦境竟能如此真实。
她眼睁睁看着谢无归在受刑的台上跪了下去,那重重的军棍,一记一记,打在他的背上。
行刑的士兵,咬着牙齿,额头暴着青筋,看似没有丝毫手软,其实暗暗使了巧劲。
渐渐地,谢无归的背后便洇湿出淡淡的血色。
顾又笙才又回过神来,这并不像是梦境,像是真实的。
她的出现,改变了他的梦境。
从未听闻,谢无归有违反过军规。
也从未听闻,谢无归有什么未婚妻。
三十军棍打完,饶是士兵偷偷做了手脚,饶是谢无归武艺高深,他的面上也失了血色。
雷飞云这才上前扶他:“主子?”
他的眉宇间不再是一片冷肃,而是担忧。
“没事,我先带她回府,军营暂且交给你。”
谢无归的声音很轻。
雷飞云应了声,将谢无归扶到顾又笙的身侧,然后不等顾又笙开口,便将谢无归往她那边塞去。
“夫人见谅,军规森严,下次请不要再随意擅闯军营。”
语气里,难免有些怪罪。
顾又笙扶住谢无归,无法为自己伸冤。
她就这么,成了别人眼中擅闯军营,偷窥将军洗澡的色女,还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未婚妻。
谢无归的步子还算稳当,人轻轻地靠着顾又笙,二人慢慢消失在其他士兵的眼中。
见将军没了踪影,下面的士兵才敢出声。
“大将军未免太过严苛,既然是将军的未婚妻,来这军营看他我们也能理解,他何苦自讨军棍呢?”
“哎,那么娇滴滴一个姑娘,要是挨了军棍,别说三十,就两棍子下去,估计都得不了好。”
“还是将军威武。”
雷飞云拧着眉头:“住嘴,不得妄议,军规至上,即便是大将军,也不得越过去。”
雷飞云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也是为自己的主子委屈的,明明那三十军棍,可以混过去的。
可是他也知道。
虽然无归军中大多都是亲信,但是也有不少楚皇的眼线。
主子若是带头违反军规,被人奏上了朝堂,那便是更大的罪。
主子军功累累,恐怕早就已经是楚皇心头的刺。
此次与戚国一战,这胜利的喜悦却没有传到谢无归的几位副将心中。
楚皇对于将军的忌惮,在之前几次进京封赏中,他们看得明明白白。
此战大捷,于无归军,却未必是好事。
顾又笙随着谢无归坐上马车,他还未处理背上的伤。
待进了马车坐定后,他才随手打开角落里的一个小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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