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繁咬着一口银牙,这鬼修当真是好算盘,夺取修士肉身不过灵脉稍微扩展一些,但这将军的肉身因为身经战场的磨练格外的不易摧残,而且这位将军好像自带着信仰之力,生前应该是个受人敬仰的好将军。
有如此之助力,明繁应对上也有些局促。
战况激烈,不远处幽深的密林中黑靴急速踏过,被灌木刮蹭到的下摆也拦不住这样的速度。
余寂就地而坐,看着面前的战况似是在思索,也似是在发呆。
脸上被小瞎子扇出的红肿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受伤太过身体虚弱的缘故,在苍白的脸色下衬的有些可怖,少年面容精致交相辉映倒像是受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凌虐。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无道剑出鞘半分。
第48章
先前剿灭那地下大片诡异的爬虫已经耗费了余寂大部分的力气, 无道剑颤了颤终究没有露出下面的剑身。
明繁根本就没指望过余寂来搭把手,而是专心的与这具尸化的血浮屠缠斗。
前世余寂的性格就是狗憎人嫌,更别提主动来帮忙了。
在上清派做她师兄的时候点点小忙都要与之纠缠磨蹭半天, 当了魔尊就更不得了,今日吃糖炒栗子晚上就来上她榻,明日想去集市逛逛,那就不只自觉地上她榻,直接晚上通宵了。
明繁刚开始的时候死守节操, 后来就麻木了, 摇呗摇呗,床摇塌了也是魔宫的床。
四舍五入也算是为修真界做贡献了。
连续几次全力击中, 锤身赋予的梵音缭绕的越来越急促, 血浮屠的力量都是吞噬万年前仙魔大战中死去魔将的本源力量,各类力量本源错综复杂,那集百家能力的尸傀霎时间碎裂的肩胛骨以另一种扭曲的形态重新连接骨肉。
明繁咬牙恶狠狠地朝余寂吼道:“我先去解决他,你给我待在原地,若是待会儿回来被我发现你溜走了你等着穿肠肚烂而死吧。”
余寂没有做声, 默默的将无道剑横在膝上。
姿态平稳, 没有想逃的意思。
明繁知道他的意思,脚底生风引着血浮屠往另外一边的林子跑去。
她得找一个宽阔没有杂木的地方引爆裴逐星丢给她的符箓。
心跳如擂鼓, 脚步湍急。明繁边引着这具魔物边停下脚步,时不时停下脚步正面迎击给他一锤,让他们之间不要断开距离。
明繁刚引着那具尸傀离开, 余寂就自顾自地拿开放在膝上的剑, 将剑身插入地支撑着剑柄起身, 那一处的泥地比旁边的颜色都要深一些。
刚站起身,土里面就钻出来一个硕大的毒蝎子。
余寂冷然抽剑, 一剑将其劈成两半。
毒蝎子的尾针翘起来抽搐了两下,便没了生息。
只是一击余寂又捂着唇,胸腔颤动两下发出气音,又是满手的血。
余寂面不改色的将血揩在衣摆处,杵着剑一步一深陷地走向那口漆黑邪气的棺木。
现在的他身体衰败的宛如一个死人,如此躺进去侥幸保的一条性命也不算委屈。
旷野深林,踏骨入棺。
苍白的指骨发力,棺材的推板又重新合上,将外面蠢蠢欲动的毒物都隔绝在外。
另一边的明繁已经分不出心思想余寂会不会老实待在原地。
他娘的,就算她当时直接把余寂撇下自己逃跑,估计余寂也能活着回来,毕竟他可是这本破小说的中心人物,明繁咬牙悔恨,挥锤重新抵抗住血浮屠的一击。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明繁与之对打甚至略有上风,但是盖不住这个被炼化出来的魔物是个永动机呀,明繁经历过淬体的双臂都有些受不住,无奈只能咬牙将梵音重新收回储物袋。
重新靠着逍遥功法,明繁努力将脚下的速度提到极致,现在只能赌一把了,赌面前就是一处空地。
先前明繁赶路的时候观察过四周,中间密林聚集沿展开四周扩散空旷,若是运气稍微好些必能撞上一处空地。
可惜明繁素来运气就差的要命,看着面前好似无边无际的密林,心已经凉了半截。
不能再等了,这尸傀根本不知疲惫,反倒是她如果再消耗体力搞不好真的不能脱身。
一个急刹车,明繁腿脚反转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直接从腰下锦囊里掏出五张雷符贴在朝她冲过来想要将她一击毙命的尸傀。
清澈与混沌相望,明繁趁着这一瞬间的空隙脚底抹油开溜,退远到安全距离。
那尸傀想要跟过来但雷符却在这瞬间炸裂开来,烟雾滚滚推平了周遭的灌木甚至有些比较干涩的木头开始借着雷电的热量燃烧起来了。
也是这些雷符叠加在一起产生的力量的冲击力推平了这块地方的遮挡物。
明繁赫然看到,就在他们相背的方向,那是一处悬崖。
运气好的是看到悬崖了,但是相伴的噩耗是明繁看到滚滚浓烟随着风的流通散掉后,那尸傀只是身上的里衬布衣炸裂开,就连身外的黑甲都纹丝不动只是略微蒙上了一些灰土和尘烟。
明繁眉尾抽搐,这可是五张雷符。
来不及了,明繁知道这尸傀越拖延越难将其诛杀,便直接对冲上去直面的迎上。
逍遥功法是针对体修的,明繁不知是可以将其速度延展到最快,更是将所有的灵敏度附着在手腕上,温润的灵力浸泡着腕骨浑身的经络输送的力量此时都集中在手部。
瞬息之间,匕首被重新捏在明繁的手掌中,直接刺向尸傀的喉骨。
那尸傀在棺材里封印了很久,唯一的短板就是速度较慢,竟是直直的被洞穿了喉骨。
这句少年将军的尸体已经是干尸状态流出不出半点的血迹,只是在刺中拔出后留下一道切面的创口。
重新苏醒的血浮屠单膝跪地,无知觉的手,不知是不是有自主意识的抚向刺穿的脖颈。
明繁抽出匕首后扶膝喘气,等待着这具尸傀的下一步动作。
伤口没有血,便说明这具干尸的命门并不在此处,根本无法观察到受伤的严重情况,明繁只有等待,等待出他的下一步动作。
果然,仅仅只是单膝跪地的尸傀不一会儿便恢复了生机,只不过面色有些狰狞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透过这具壳子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明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吸引坠落山崖。
咯吱咯吱,是骨骼挪动的声音,泛着阵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具已经灰头土脸的将军尸体像是有了生命,而不是无端的屠戮杀器。
他冲向明繁几步,用手指牢牢的握住明繁还捏在手中的匕首,眼下竟出现了一行血泪。
“阿枝……枝…枝……”像是牙牙学语的稚童一般咿呀咿呀的突出两个浑浊不堪的字。
明繁被他忽然的动作弄得一惊,但是立刻平复下来心情想听清这尸傀究竟在说什么。
却一时间没察觉,这具尸傀颤微微的吐出几个气音后眼神又变得麻木不仁,酝酿出的杀机充斥瞳孔。
“徒弟,闪开!”一声利喝唤醒了明繁想要试图倾听的动作,明繁的动作瞬间变得利索,一把抽开被尸傀握住的匕首,生生划断了尸傀的四指。
青白修长的指节滚落在地,明繁反应过来后反手推了一把尸傀借力打力瞬间离开这危险距离。
时隔多日,师尊那一身上清派宗师每年都会派发的长袍迎着风微微浮动,果然袍底的衣摆处划开了线,当初进入密林时明繁看到的那处碎布料应该就是程濯身上的。
他挡在明繁与血浮屠中间,程濯面色也不是很好,胡须都蓄的有些长了,本来也算个中年美男子如今越发看着不修边幅。
明繁终于找到了师尊,像前世那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以一己之力扛着的感觉一时间终于消散了。
这一世她有师尊,有着很好很好的宗门。
明繁推开这尸傀的瞬间,这张将军皮囊的面上浮现出痛苦至极的神色,硬生生又将刚才麻木不仁的杀气按压下去。
他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脑袋里面没有认何东西,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明繁腰上拴着的锦囊和手中拿着的匕首。
“这是……阿枝的……”
话音未落,便忽然暴起冲向二人,身上的煞气像是已经凝聚成了实质。
程濯皱眉挥袖一振,体修大能凝聚出的气聚集在掌上。
“万振归虚!”
程濯一声利喝,双掌起势浑厚的灵力附着在手上呼出一击。
双掌使出的攻击像是如有实质一般直接击中了尸傀的胸腔,咔嚓一声,是胸腔内骨头碎裂的声音。
八年前程濯用这一招震慑了沈鹤行,使他无法向明繁下毒手,让明繁有了拜入体修一道的底气,八年后这一击,护住了失去师兄的明繁,成了站在她身前不图回报的屏障。
胸腔的骨头全部碎裂终于给这具集邪祟与妖道于一体尸傀重重的一击。
终于将其逼的离悬崖近了很多。
明繁有很多的话想告诉程濯,师兄的离开,妖域里发生的事,沈鹤行的逼迫。
可是下一瞬间程濯猛然呕出了一口血,将明繁准备吐露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口中。
师尊受伤了!很重很重的伤。
明繁赶紧过去搀扶住程濯,焦急的问道:“师尊,你究竟是过来做什么事?我去找了佛子问了你的行踪,无论如何,求求你了,不要做这件事。”
程濯剑眉紧皱,却平白的柔和了些许:“傻徒弟,是师尊不靠谱将你丢在那里受了许多委屈,还让你身赴险境过来找我。”
话音未落,程濯推开明繁的搀扶,比明繁更加熟练的逍遥功法施展在脚下,瞬息之间已经移动到了被他击退数十步的血浮屠身旁。
拦住了血浮屠将要反斥更多邪灵的功力,又是一掌,尸傀身上的骨头自肩甲一块全部碎掉。
明繁想要冲上前去帮助程濯,她已经看出了师尊现在身上的情况不容乐观却莫名其妙被一道屏障挡住。
程濯擒不断挣扎的血浮屠,话语中掺杂着看不懂的亏欠却依旧坚韧:“乖徒儿,是师尊对不住你与你师兄,你和逐星都是好孩子,师尊却没能完好的护住你俩。”
“其实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剿灭这西州秘境里所有暗藏的血浮屠,那是我答应故人要做到的事,却还连累你遇上魔物。”
程濯说话的时候已经可以听出气息不像往日一样鲜活厚重,而是露出一种颓态。
“是师尊太过自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是最后一具血浮屠,他已经吞噬了太多太多的魔物。”
“徒儿,等你脱身后回宗门找时机前往藏书阁顶层,那里有着记录你师兄血脉的卷宗,师尊把办法已经整理在里面了。”
明繁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缓不过劲儿,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将她拦在屏障外的程濯。
“师尊,你先出来咱们一同想办法,我可以打得过他。”
程濯笑的有些无奈:“傻孩子,这具尸傀炼化的是南昭国大将军的身体,他身负气运却惨遭邪祟利用,除了为师以命相抵不然这具母体乃至这乾坤血浮屠的源头都无法彻底诛灭。”
程濯擒着尸傀一步一步后退,有力的臂膀像是铁钳一般压制着不停挣扎发出鬼气的尸傀,那位少年将军的面皮狰狞似兽口中发出低吼。
血泪纵横。
第49章
明繁无助地拍打着屏障, 程濯钳制着血浮屠一步一后退,明繁清楚的看到师尊最引以为傲的化铁皮骨寸寸破裂,程濯是体修一道的天才, 浑身皮肉筋骨都不知被磨炼过多少次。
寻常刀剑都无法擦破的皮肉自筋脉处炸裂开,但程濯却依旧带着如往常一般温和的笑,那温和严正的模样以最入微的细心陪伴了明繁闭关的八年。
明繁想哭却生生忍住,师兄的离开让明繁知道眼泪并无用处,她沉默不吭声, 喉间震颤出小兽一般的哀鸣呜咽。
已经力竭颤抖的手死死地捏紧重新从储物袋取出的梵音, 明繁后退两步,索性手指关节处之前的淬体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拍打撞击受伤, 只是关节处有些红肿。
胳膊已经很沉了, 手肘处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明繁忍住撕裂般的痛重新抬锤催动金丹期已经用到干涸的灵力,眼神拗执,紧抿着唇朝屏障处砸着。
屏障可以抵御的力量上限不知是多少,但是每次挥动明繁都使上了最后的极限。
她在拼命挽留每个人的离开。
程濯以自爆为代价, 使浑身铁骨破裂以穿刺形式扎入尸傀身体中, 半步渡劫期的体修与这万年前邪道遗留下来的血浮屠相斗,竟要以全身捆绑在一起自毁的代价。
程濯死死的制住尸傀, 尸傀从刚开始的躁动慢慢平复,干尸是没有血的,程濯的血浸透两人, 雪白的骨头隐隐可见。
看到明繁就算是没有了任何力气都依旧顽固的砸向屏障, 程濯苦笑:“师尊说让你成为修真界最强的女修食言了。”
明繁不语, 撑着一口气狠狠的又一次朝着屏障重击。
屏障似乎有了龟裂的痕迹,程濯都有一些讶异。
可是有些事情总是强求不来的。
悬崖边缘处石块滚落, 崖下深不见底也算是个好去处了。
程濯与那血浮屠相持一跃而下,沉默且壮烈。
那最后一刻,梵音佛光大盛,明繁已经输送干瘪的经络里不知从何出现了如丝如缕的金光注入进去。
悍然一击命中那道屏障的瞬间,隐隐浮出碎纹的屏障斑驳破裂。
佛子的那一声叹息似乎重现在了这断崖上。
明繁手被刚才过度使用梵音的余威震的发麻,一步一步走到崖边,屏障破碎时散落的光屑如梦似幻,化作尘烟。
入道八载,她再一次失去了重要的人。
“佛子,您唤我来有什么事?”慧真最近被传讯的特别多,每每收到那佛光笼罩的传声决手心都冒冷汗。
耶律昙华依旧坐在莲台上,慧真却觉得佛子身上今日格外笼罩着一种悲寂。
耶律昙华闭目,眉眼颤颤:“你与昙生代表佛宗去南部上清派参加万宗大会,到时寻明施主将这封信交给她。”
慧真接过被一抹灵力封印的信纸领命。
这片悬崖应该是整个秘境中最高最深的,坠落下去碎成几半儿都不知道。
身旁就是一望无垠的密林,一黑一红两道身影躲藏在茂密聚集的树后冷眼看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切。
黑色身影穿着的是一身宽大的黑袍,头上的斗笠遮住了面容,偶尔一阵轻风吹过,可以看到清晰的下颌。
他似乎是欲前进,却被身旁红色身影伸手拦截,黑衣人的手攥了攥,苍白的指尖微微颤抖。
红衣率先开口,语调轻柔而残忍:“看完了,看完就回去吧。”
黑衣冷然开口:“看到他这样你不后悔?”
她倒是不在乎,杏眸笑盈盈的一弯,咬字像是裹着蜜糖:“徒增烦恼罢了。”
树林中恢复寂静,似有人来过。
明繁枯坐在崖边许久,觉得自己这番重生着实是有些可笑,想救的人救不回,想留的人留不住。
想杀的人还得从长计议,想过的人生依旧没过成,甚至就连现在自己在师尊的埋骨地都不能久坐,她得回去将余寂带回上清派。
如此这般,得到的结果竟与前世并无二异。
忽然感到不远处的密林中有什么东西,冷不丁的感受到了被人窥探的感觉。
明繁安静的坐在崖上忍耐了一会儿,忽然感觉烦透了,干脆起身将逍遥功法运转到最快,瞬息之间出现在她感觉到的窥探者藏身地。
不知是自己太过小心,还是刚刚经历过悲怆心境不平,那处地方竟是一个无处下脚的灌木丛。
察觉到刚才若隐若现的窥视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明繁缓过了劲儿准备回去找余寂,下一秒却弯腰看向那丛灌木。
用手在长满荆棘的灌木里拽出一条坠子,明繁胸膛中的空寂感像是有了归处。
明繁抬手把那条坠子捧起,有些愣住的注视着,瞳孔中映出这条坠子的模样。
那是一颗圆形的琥珀项链,里面用琥珀浇筑封印的是半片孔雀蓝色极光凤尾蝶的蝶翼,这枚圆形的琥珀边缘镶嵌着精致的金丝。
孔雀蓝色的尾翼永远不会褪色,储存在这颗小小的圆润的琥珀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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