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微又道:“纵然前些日子臣妾不在紫禁城,可也能猜到荣妃前几日精神要比今日强些。”
皇上又想了想,点点头称是,却忍不住道:“今日不光荣妃,朕看你和老祖宗看起来更是怪怪的,你们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还有,你在信中不是与朕说老祖宗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吗?为何今日老祖宗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但你却是一点不担心的样子?”
他是满肚子疑问。
如今两人躺在床上说着闲话,映微也不怕顾问行听见,索性将整件事都道了出来。
最开始皇上并不相信荣妃与顾问行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可一桩桩事情连在一起,却由不得他不信,到了最后更是皱眉道:“既然你们知道这佛珠有问题,为何老祖宗还会将佛珠给三公主?”
映微忙道:“皇上放心,太皇太后一贯疼惜三公主他们,哪里会真的将这佛珠给三公主?”
“在畅春园时,太皇太后就命人做了一串一模一样的佛珠,那有毒的佛珠已被她老人家收了起来。”
皇上这才放心,可想到荣妃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顾问行更是在自己有记忆开始就跟在自己身边,只微微叹了口气:“当年顾问行的确是病过半年,朕还差太医给他看过病,等着他病好之后回到朕身边伺候瘦得不成人形,朕记得那时候还问他愿不愿意回乡养老,他却说不愿意,后来,朕就没有多想了。”
说着,他更是道:“朕一向知道你聪明,知道老祖宗手段了得,这事儿你们看着办就是了。”
此时的荣妃却是夜不能寐,一想到那有毒的佛珠手串戴到自己女儿身上,就害怕得很。
她的三公主马上就要嫁去蒙古,到时候无人照应,若身子受损,连个太医都没有,到时候生不出孩子事小,若身子亏损才是麻烦。
想及此,荣妃更是一刻都等不住,顾不得此时正是夜里,来到三公主房间。
夜已经深了,可三公主仍坐在炕上发怔,不知道想些什么,看到门口的荣妃,只站起来道:“额娘。”
语气不闲不淡,不复从前亲昵。
荣妃心里发堵,从前母女两个是何等亲近,如今三公主对她客气且疏离,她何尝不知道其中缘由,无非是见着亲事敲定,她没在皇上跟前多言一句,可她做的那些事儿,哪里能对女儿说?
可从前做了那么多,不惜堵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换来的却是徒劳,她心里愈发难受,却还是柔声道:“荣宪,今日老祖宗给你的佛祖可否给额娘看看?方才额娘思来想去,只觉得这东西意义非凡,不如先叫额娘帮你收起来?”
“不必了。”三公主神色淡淡,直道:“这佛珠虽是老祖宗赐给我的,却也不算什么珍贵东西,不必叫您收着了。”
她很少以这般语气对荣妃说话。
烛光摇曳,母女两个相视无言,到了最后荣妃的眼泪却是簌簌落了下来:“荣宪,你可是在怪额娘?”
三公主没有接话,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荣妃眼泪掉的是愈发厉害,哽咽道:“额娘,额娘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你如此,真是叫额娘寒心……”
三公主却正色道:“额娘,您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您口口声声说凡事皆为了我和三弟弟,可皇上赐婚的旨意下来,您做了什么?您什么都没做过,只劝我认命……这就是您说了为了我和三弟弟连性命都能豁出去?”
“反观平贵妃,六妹妹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她却一早就替六妹妹筹划好了……”
荣妃被气的胸口疼的是一抽一抽的,下意识脱口而出:“本宫若没有替你筹划,太皇太后如何会一病不起?你当你手上这串佛珠是好东西吗?若真是好东西,本宫如何会几次要替你收起来?”
这话一出,屋子里寂静无声。
三公主半晌没有缓过神来,看向手腕间的佛珠,低声道:“额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荣妃见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想着女儿马上要去蒙古和亲,有些事情也不必瞒着女儿,从前她倒是将三公主保护的极好,可以后了,三公主总是要面对这些龌龊之事的:“这佛珠有问题,你口口声声说本宫没有替你筹划,若是本宫什么都没做,你当太皇太后如何会一蹶不振?若太皇太后故去,你势必要守孝三年,蒙古的□□衮年纪不小,根本等不了这么久,你就不必再去和亲。”
说到这儿,她更是捂住胸口,低声道:“原本皇上已打算叫裕亲王之女替你出嫁,可太皇太后却不肯……”
眼泪簌簌落下,她更是道:“太皇太后更是将这串佛珠送给你了,都是命,都是命啊!”
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太皇太后取下这串佛珠,不说身子一日日好转起来,可身子在太医的细心调养下却不会恶化,这门亲事如何拖得住?
三公主惊呆了。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额娘一向是温婉的,贤淑的,甚至有几分软弱,先前她只觉得额娘的性子太过于与世无争……如今怎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三公主虽骄纵些,可本性却不坏,当即连忙褪下手腕间的佛珠,低声道:“额娘,您,您不要命了?若是这事儿叫老祖宗或皇阿玛知道,您这命就保不住了……”
说话间,她声音中带着哭腔,更是道:“明日我就将这佛珠丢掉,丢掉之后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她虽知道额娘这事儿做的不对,可在额娘与老祖宗之间,她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前者。
荣妃见女儿如此在意她,心中略好受了些:“不要紧,这东西……是皇上送过去的,无人会怀疑。”
“太皇太后一向聪明,你若不肯戴这佛珠只会惹她老人家疑心,额娘这几日就找人做一串一模一样的佛珠给你戴上,这样就无人起疑心了。”
三公主连连点头。
荣妃既有胆量做出此等事情,也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兜兜转转一圈并未到最坏的地步,只搂着三公主安慰几句后这才回去。
可怜三公主小小年纪却是吓坏了,她一直被荣妃保护的极好,听说这等事儿却是吓得一夜都没睡着。
便是荣妃叮嘱她这佛珠手串略戴几日不碍事儿的,等着过几日就会给她寻摸一串一模一样的来,可她还是吓得不行。
到了最后,三公主更是自己吓自己,一下觉得自己头疼,一下又觉得戴着佛珠手串儿的左手又疼又痒,更是觉得这佛珠手串是个祸害,留下来是夜长梦多。
太皇太后拨给她的蒙古嬷嬷瞧见她这般样子,忍不住道:“三公主可是不舒服?可要请太医来看看?”
三公主摇摇头,灵机一动,只道:“我没有不舒服,想必是憋的太久了,兴许去御花园转一转就好了。”
到了御花园,三公主行至湖边,将身边人都打发走了,安排这个去取鱼食,安排那个去拿披风……待身边无一人时,连忙将佛珠手串褪下来丢到湖里。
“噗通”一声。
三公主这才放心不少,更是想着若有人问起,她就说自己不小心将这佛珠手串掉到湖里了,难不成还会有人大费周章将这佛珠手串捞上来吗?
到时候,就算太皇太后与皇上知道了顶多也只是心生不悦,不舍得责怪她。
谁知道她纲要转身,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些人。
为首的苏麻喇嬷看着一脸惊惧的三公主,正色道:“三公主随奴才走一趟吧。”
三公主做贼心虚,害怕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方才你们可看见了什么?”
“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奴才们都看见了。”苏麻喇嬷也是看着三公主长大的,如今只替太皇太后心寒,道:“三公主,走吧,老祖宗有些话要问您。”
说着,就有几个嬷嬷上前来,几乎是将三公主“带”去慈宁宫的。
时隔一日,再次步入慈宁宫,三公主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
更何况如今就她一个人在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皇太后瞧她这般模样,心中了然,却还是道:“荣宪,你可有什么话要与哀家说吗?”
她想着事情已至这一步,若三公主肯实话实说,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她也不会多责怪三公主。
谁知三公主却是摇摇头,直道:“没有。”
她再怎么强撑镇定,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瞧见太皇太后就觉得害怕,更别说太皇太后身侧还坐着映微,心里更是没谱儿,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她们一眼就能看透:“不,我有话要说,方才我去湖边不小心将您送给我的佛珠手串掉到了湖里,老祖宗,我是不小心的,根本不是故意丢进去的,您不要怪我好不好?”
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太皇太后却是冷笑一声,淡淡道:“昨日哀家送给你的东西,今日你就弄丢了,你莫要与哀家说这是巧合?”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接过苏麻喇嬷递上来的缠枝匣子,丢到三公主跟前:“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丢的那串佛珠?”
三公主定睛一看,却是吓坏了。
这,这不就是方才她丢的那佛珠手串吗?上面的纹路都是一模一样的,当即嗫嚅一阵,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知此时此刻能说些什么。
太皇太后看向她的眼里满是失望,只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你明明知道你额娘错了,却还是义无反顾选择站在她那边是不是?”
三公主的眼泪夺眶而出:“不,不是的,老祖宗,我额娘不是故意的……”
太皇太后却不愿听她辩解,只站起身道:“映微,哀家累了,今日这事儿就交给你吧。”
这偌大一个后宫迟早都是要交给映微的,如今她老人家也不愿多管这些糟心事儿。
眼瞅着太皇太后离开,三公主更是抽噎着将昨日荣妃的话都道了出来,最后更是跪地拽着映微的旗服道:“……平娘娘,求求您了,您帮帮我的额娘好不好?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的。”
映微心里不是滋味,有些明白为何太皇太后会离开。
她迟早得面对这些事情的,就算心里再不是滋味,派人将荣妃请来后只道:“可是三公主啊,你想过没有,不是什么事情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揭过,荣妃一心替你打算没有错,可难道太皇太后的性命就无关轻重吗?”
“若是太皇太后没了,皇上和我们难道就不伤心吗?凡事皆要三思而后行,这个道理,本宫相信你应该明白的。”
三公主只能嚎啕大哭。
等着荣妃过来,一瞧见散落在三公主身边的佛珠,心中就有不祥的预感。
可她并不知道发生何事,也不知道三公主到底说了些什么,便是她这般谨慎之人,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映微索性开门见山道:“荣妃,本宫当年进宫时住在钟粹宫,也算得你照拂过几分,事到如今,你若肯说实话,本宫会求太皇太后与皇上莫要迁怒于三公主和三阿哥,可若你还要狡辩,那本宫也无能为力。”
荣妃却还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低声道:“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明白……”
说着,她更是看向满脸是泪的三公主道:“你是惹太皇太后生气还是惹平贵妃生气了……”
映微扬声打断她的话道:“荣妃,方才三公主什么都说了,说你为了推掉她与□□衮的亲事,将皇上送给太皇太后的佛珠动了手脚,可如今本宫看你毫不知情,想必就是三公主在撒谎了。”
“三公主小小年纪欺上瞒下,哪怕是皇家骨血,皇上一样不会轻饶的。”
这话,她已经说的很是明白了。
说起这事儿,她对太皇太后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纵然她们都知道这佛珠手串是荣妃联合顾问行动的手脚,可无凭无据的,谁都不会承认,她们更不能因怀疑与猜测定了荣妃与顾问行的罪,这话,只能由荣妃亲自承认。
荣妃一愣,若是今日她不认下罪名,背黑锅的就是三公主。
更何况,若不是笃定此事是她所为,太皇太后哪里会请她来慈宁宫?认了,她还能保全两个孩子,否则,她连三公主都保不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荣妃没有选择:“臣妾说,臣妾都说……”
映微却道:“不光是这佛珠手串,还有当年孝诚仁皇后难产一事,你也一并都说了吧。”
荣妃面上带着几分恐惧之色,从前她时常听人说起映微多么多么厉害,可她从未放在心上,想着这个小她十余岁的女子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可如今,她却不得不服,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更是说起当年孝诚仁皇后难产一事:“……孝诚仁皇后待臣妾一向极好,当年孝诚仁皇后有孕一个月后臣妾才由身孕,当时皇上多少有些顾不上臣妾,孝诚仁皇后不仅时常照拂臣妾,更经常劝皇上来看臣妾。”
“臣妾动手之前也曾犹豫不决,可人年轻时难免糊涂,想着臣妾那时颇为得宠,若孝诚仁皇后母子皆亡,兴许皇上就会立臣妾的儿子为太子。”
“那一碗汤药原本是在孝诚仁皇后生产时送过去的,只是孝诚仁皇后并非头胎,产程极快,好不容顾问行寻到机会,可二阿哥已经出生。”
“后来,孝诚仁皇后没了,臣妾也遭了报应,就算臣妾当时腹中孩子平安出生,得皇上赐名‘长生’,却也不到一岁就没了。”
“后来的每一日臣妾都在后悔,每次看到皇上都会想起孝诚仁皇后,后来索性便避宠不见皇上,只想着好生守着三公主与三阿哥好生过日子……”
说到这里,她却是说不下去,后面的事情是显而易见,若非皇上要将三公主嫁去蒙古,孝诚仁皇后之死能瞒一辈子。
映微到了最后也只有一声叹息,说起来,后宫中的女人都是可怜人,当即只道:“你可要见皇上最后一面?”
荣妃摇摇头,低声道:“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无言面对皇上。”
“臣妾更知当年皇上对孝诚仁皇后情根深种,如今皇上如何处置臣妾,臣妾都绝无二话,只是如今求贵妃娘娘看在臣妾与您往日的情分上,莫要责怪三公主与三公主,两个孩子是无辜的。”
说着,她更是将三公主摘的干干净净:“昨日三公主知晓此事后也哭着要去找皇上,是臣妾,臣妾跪地求她,她才作罢……三公主是个好孩子,马上就要去蒙古和亲,还望皇上与太皇太后都莫要迁怒于她。”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自己那一双儿女,更是道:“还有三阿哥,他年纪还小,到时候他的亲事请您多费费心……”
映微点了点头。
在她看来,荣妃虽是个恶人,却是个好母亲:“你的话,本宫会为你转告皇上的,至于皇上如何决断,则不是本宫能够左右的了。”
荣妃知道皇上一贯信任映微,能得映微如此承诺,就已经是千恩万谢。
到了最后,荣妃选择一杯毒酒了解自己的性命。
映微避在隔间,并不想看到活生生的人在自己跟前惨死的样子,当宫女前来与她说荣妃没了,她是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是一旁的春萍提醒道:“娘娘,您怎么了?”
映微摇摇头,道:“没怎么。”
说着,她更是吩咐道:“荣妃因三公主亲事顶撞太皇太后,不满这门亲事,当场撞柱身亡,传本宫旨意,荣妃以嫔位发丧。”
旁人正色应是。
映微屏住心神,抬脚打算与太皇太后禀告此事,谁知道刚走出门,就见着三公主跪在门口,更是泪水连连:“平娘娘,求求您了,荣宪求求您了,您在皇阿玛和老祖宗跟前说说好话,叫他们留我额娘一条性命吧,额娘有千错万错,我愿意替她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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