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错?”赵如意轻笑,“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这样的事又有何过错?本殿喜欢你,你也喜欢本殿,不是吗?”
若非喜欢,又岂会于红被帏帐中轻怜蜜爱,□□烧身时仍旧待她温柔至极?
女人想到昨夜的缱绻旖旎,眉眼间春情更盛,不禁捧着情人的脸,朱唇欲覆上——
顷刻,手被拂开。
白衣僧人转身离她数步,这样的情意对他而言仿佛如洪水猛兽。于是,长公主亲眼看着,从来镇静从容的圣僧像个逃兵一样,只予她一句“千错万错都是贫僧的错”,然后匆匆离开。
他逃了。
跪坐在地的女人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时,门口走进一人。阿桔忙拾起散落在桌椅旁的外衣替主子披上,过程中不免看见那如雪地红梅般的衾衣,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殿下,地上凉,先起来吧。”
她往外喊了声,便有侍女鱼贯而入,抬进浴桶。
温热的水散进花瓣,雪白长腿轻轻迈入,光滑如凝脂的肌肤上,残留着令人脸红心跳的痕迹。
阿桔脸色微赫,上前服侍主子沐浴。视线停留在原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痕迹时,露出不忍:“殿下,其实您不必做到如此……”
到底是守了多年的清白之身,不仅就这么给出去,还要靠那种下三滥的药……
“那又何妨?”绝色美人懒散伸手抹过水面,浮动的花瓣从五指间穿过,“本殿挺喜欢他的。更何况,这样那个瞿越太子也该死心了。”
虽然中间出了些岔子,但最后依旧如她最初计划那般。斛昌罗舒亲眼看见她与伽莲欢好,想必亲事也该无疾而终。
“奴婢方才看他的样子,确实悲痛不已。但殿下,圣僧那边……”
“他?”残存春意的眸瞬间变得锐利,赵如意红唇轻挑,“他自然难逃本殿的手掌。”
浮动于水面的花瓣刹那被握住,五指张开时,已被揉捏得破碎……
* * * *
“如何?”
伽蓝匆匆走来,伽释依旧摇了摇头。
已经第三日了。
伽蓝心中忧虑更重。三天前,伽蓝说要去赴斛昌罗舒的约,翌日回来便将自己关于阐房中。
究竟那天发生了何事?
伽蓝有无数问题想问,明明伽莲已经准备远行,缘何突然又像闭关一样,不见任何人?
“师弟,有件事我还是必须跟你说。听闻瞿越国的太子殿下向皇上请旨,请求取消他与长公主的婚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他站在门外,用着确定里头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问,却无人回应。
太奇怪了。
按伽莲的说法,瞿越国的太子对赵如意一见倾心,求亲的是他,如今要取消婚事的也是他,还偏偏就在伽莲见完他之后……
伽蓝目光一沉,索性拍起门来:“你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咱们都好商量!”
“诶,伽蓝师兄……”伽释正想劝他,这会儿,又来了个小沙弥。
“伽蓝师兄、伽释师兄,长公主殿下正在寺外,说要伽莲师兄去见她。”
什么?赵如意?
“不见!不见!”伽蓝不带一丝犹豫,“你伽莲师兄不见她!”
皇上派的羽林军还镇守在此,赵如意进不来,伽莲只要不出去,那妖女还作不了妖。
小沙弥得了话,正要折返,忽然身后“咿呀”一声,阐房由内自己打开。
三日未曾见人的圣僧出现在他们眼前,眉眼压着朦胧化不开的凝重,却道:“等等,我去见她。”
伽蓝瞪大眼。
夏日炎炎,达摩寺外百年榕树下,支起一方帐子,借着树荫挡住从叶缝倾泄的阳光。美人倚坐竹椅,旁边侍女摆上冰盆扇风,凉风夹杂着山间草木清香,叫人昏昏欲睡。
事实上,从不委屈自己的长公主确实托着额,打起小盹。
伽莲出寺后,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夏日美人倦意图。
左右服侍的侍女们自然不敢惊扰主子,伽莲也站在原地,闭眼合掌,静静等着。
微风一阵一阵,老榕随风落下叶子,不一会儿,帐上已是积着一层厚厚的绿。
赵如意抬起眼帘,片刻的休憩令整个身子懒洋洋的。不过,乍见伽莲,她的眉眼染上笑意。
可说出来的话,却含怨带嗔,“是不是本殿不来,你就准备躲在达摩寺不出来了?圣僧好狠的心呐。”
若寻常男子,被这样看着,又听着这样的话,怕早就骨头酥麻,一头掉进温柔乡了。
可伽莲是圣僧。
他脸上不起波澜,依旧从容,只是像春日被乌云遮蔽,温和的风覆上阴郁。
“殿下,贫僧连日在寺中闭门思过。并非躲着您,而是贫僧必须想通一些事。”
“哦?那你思了三天的过,想通了什么?”赵如意好奇。
“风荷小筑那晚,贫僧并未喝下您那杯茶,可是仍是中了药。贫僧苦思许久,唯一可能就是在上回受伤之日,敢问,殿下您替贫僧上的,真的是‘消痛散’吗?”
若是消痛散,万万不会出现血流不止之症。
伽莲定定看着她。
赵如意怔了怔,尔后明白过来。这些天,她也想过这问题,伽莲没有喝下那杯加了药的茶,可症状仍像中了“闻春”。如今他这一问,倒教她瞬间想通了。
那日,或许,不,是应该她给伽莲上的药不是“消痛散”,而是安国公夫人塞给她的那份“闻春”。
“没想到,竟然错有错着……”赵如意掩唇轻笑,直接将秘密说出来。末了,又道:“现在想起来,那‘闻春’的瓶子确实与你们寺里那药的瓶子一样。”
她问过的,阿桔说她们救了她回公主府后,替她更衣时并未发现什么药瓶。理应就是当初伽莲受伤,她袖中的“闻春”掉落,竟与“消痛散”混在一起,但是拿错的人,是伽莲——
城郊受伤那日,是伽莲自己捡错掉在地上的“闻春”,交到她手上的。
圣僧合掌,口中一句“阿弥陀佛”无比沉重。
此祸缘于赵如意,祸果却是结在他自己手上。
“如今一切明了。殿下,贫僧愿由殿下处置。”
赵如意伸出手,任由侍女扶她起身,才莲步行至他身前,却拂了拂手,身后侍女们纷纷退后三尺。
“本殿就知道,伽莲你不会不负责的。”女人眼波如水,吐气如兰:“你是本殿第一个男人,这样吧,你向皇上请旨,然后与本殿成婚如何?”
“恕贫僧无法。贫僧说过,此生皈依我佛,绝不背弃佛门。”
这样的回答,也在赵如意预料之中。她没有继续为难他,只是上下审视这个圣洁的男人,“好吧。本殿也曾对你说过,本殿喜欢你,并不一定要你还俗。方才,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殿下,”伽莲朝她行礼:“错在贫僧,贫僧愿为殿下做任何事。然而,贫僧只请殿下莫要强迫贫僧做出有悖佛门清规之事。”
说来也好笑,他因着她犯了杀戒与色戒,如今却请她莫要为难他再犯戒?
赵如意愈发觉得他有趣。涂满蔻丹的手正要摸上那胸膛,圣僧后退一步,郑重说道:“请殿下自重。”
啧,连摸也不让摸了。
意兴阑珊收回手,赵如意开出另外的条件:“好吧,伽莲。本殿喜欢你,也不想为难你。本来那夜你情我愿,也不存在什么你欠我、我欠你的。只是你想赎罪,本殿也成全你。”
“说个正经的,想必你也知道,苇绡教那些反贼作乱的事。”
“知道。”
“说点你们外人不知道的。近日朝廷剿了他们好几个分坛,现在苇绡教那些反贼也在全国各地起事。别的不说,江北那边上贡的东西就让他们给劫了。还有西南,那些反贼也袭击了当地衙门。”
赵如意拂去肩上的落叶,漫不经心说着:“所以,现在形势不大好。之前苇绡教放话说,要本殿与你给他们的坛主填命。现在本殿性命危在旦夕,他们又在暗处,防不胜防。为安全计,你来保护本殿吧。”
伽莲:“殿下——”
“别说什么要远行或者其他理由,”赵如意坦然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没什么比本殿的性命更加重要的。”
“当然,你是担心本殿又借机诓你吗?”这回,长公主坦荡荡的,浑然天成的天家风范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
“本殿与你做个约定吧。”
“就一年。”
“你进公主府保护本殿,一年之后,即便苇绡教尚未被剿灭,你我之间也一笔勾销。从此,天涯海角,你想去哪儿都行,本殿绝不阻拦。当然,如果未满一年之期,苇绡教被灭,那你也可以提前离开。”
伽莲目光微凝,显然在审度长公主这番话的可信度。
“放心,咱们做个君子约定。进府之后,本殿绝不强迫你做任何事。”赵如意伸了个懒腰,眼中掠过狡黠,“还是说,你口口声声要任本殿处置,结果连本殿性命危在旦夕也不顾不管?抑或者说,你是希望那些反贼刺杀本殿后,好教无人知道那夜的事,不扰了你的清修路?”
越说越离谱了。眼见对方又要往胡搅蛮缠的路上去,伽莲无奈地叹了声,“殿下,贫僧绝无此意。”
“一切,听凭殿下作主。”
圣僧又进了长公主府。而且,这回还是收拾了不少细软进来,俨然是要长住。
达摩寺众僧一拦再拦,其中尤其以伽蓝为甚。他清楚伽莲本来应该要远行,却突然变成要到公主府护驾。可任凭他怎么问,伽莲始终只有一句“阿弥陀佛,这是贫僧答应了殿下的”。
最后,他愈发气不过,索性打发伽释一同前去,好照顾伽莲。
一回生、两回生,伽释上回在公主府劈了大半个月的柴,也混了个脸熟。公主府管事太监杨海来接人时,听到是他,也爽快地答应让人跟来。
偌大的公主府,哪会缺这一口饭?
“圣僧,这边请。”前来迎他还是赵如意的贴身女侍阿桔。不过这回,给伽莲安排的住处却并非上次那厢房,而是直接住进长公主的院落。
那门推开,左前方正对着赵如意的寝室。这样近的距离,美其名曰:方便贴身保护。
不过,这房内却是精心布置过的。撤去各式繁华精致的装饰,只放着简单的家具,还摆上佛像、蒲团、木鱼等,与他在寺中的禅房相差无几。
伽莲自然感激。
而且,赵如意那日所言非虚。这回,她是真的只要他来护驾,并没有存在其他心思。早晨入的府,午膳并着晚膳,都是下人送到房中,皆是普通斋饭。
“呜,好吃!”伽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公主府的普通斋饭,再怎么也比他们寺里的强上十倍!
这回他不用去劈柴,倒真真当了回贵客,被安排住进伽莲上回的厢房,用膳可以与伽莲一起。
不用干活,也不怕被威胁着去杀鸡,还有好吃的斋饭。才两顿饭,伽释就开始摇摆了。
“师兄,说不定这回长公主殿下真的回心转意,不再打您的主意了。”
他主动替伽莲夹了块香菇,又道:“其实上回我就听人说过,长公主殿下也不是个长情的人。先前进府的那些男子,新鲜劲一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失宠了。”
说罢,伽释又觉得自己说的有点难听,赶紧找补:“当然,师兄您样样都好,长公主殿下也不应该不喜欢您……啊不对,她不喜欢您才是好事!”
绕啊绕,他发现越说越错。
伽莲摇头轻笑,“无妨。殿下若是想得通,自然是好事。”
他也替师弟夹了菜。
只是赵如意行事随心而欲,究竟真如伽释所言,还是另有玄机?
是夜,正逢十五,月圆如盘。
伽莲的房门被敲响——
“圣僧,殿下近来在学佛。恰逢您正在府里,想请您过去教她读经,为她解惑。”
阿桔比了个“请”的手势,言语间没有让他婉拒的余地。
伽莲坦然前去。
他进门时,美人斜倚在塌,手里的确拿着本《严华经》。
“殿下。”
“来了,坐吧。”
视线还粘在纸上,赵如意丁点也没瞥过来人,仿佛真的沉浸在经文中。
伽莲眼中掠过讶色,轻步坐在主人旁边的客座里。
屋内莲香幽幽,只有葱指翻过书页的声音。不知不觉,侍女们皆退了下去,伽莲静坐侯着。一人看经,一人冥想,竟是谁也没打扰谁。
“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忽然间,美人低吟着经文,问道:“这是何意?”
寻常香客礼佛问道,伽莲心喜。如今虽不知为何赵如意突然要学佛道,可既然她愿意入此门,他更是愿倾尽毕生所学,渡她悟道。
“此经文所讲,是佛土世界所生五色植物,一朵花乃一个世界,一片叶子就是一个佛。此譬喻三千大世界摄于一微尘,一微尘中现三千大千世界。”
“一切即一,一即一……切……”
尾音连同空气一起凝结住。
屋外蟋蟀叫了几声,兀的成为唯一声响。甚至,伽莲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沉稳中又不禁加速着。
不知何时,长塌上的美人已然脱下长袍,曲致曼妙的身仅披着红纱,若说遮不住,却是叫人无法一览春光。若说遮不住,光一眼,那风景又让人脸红心跳。
“继续呀,圣僧。”
赵如意慵懒半抬起眼,眸中含着无数在月夜中,不用言明,却彼此灵犀相通的意味。
伽莲喉头滚了滚。
数日前,他或许不懂。可经历过那晚,他已跨过□□的大门,与他共同领略个中奥妙与狂热的,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的眼神流转、红唇半启、起伏的胸脯,他看得懂她肢体神情每个变化的意义。
她正在发出邀请——
邀请男人亲吻她,邀请男人……占有她。
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声音隐隐发着几分虚。
长塌上的美人眼波流转, 欲笑未笑,烛光氤氲之中, 美得叫人连心都在颤着。
“本殿不冷, 这大暑天的, 热得慌。圣僧, 继续吧。”
赵如意却将经书搁于一旁, 目不转睛盯住他:“不为自己求安乐, 但愿众生得离苦。圣僧说过,此生愿舍己渡人。如今本殿正为你得相思苦,你可愿放下求安乐, 而解本殿之苦呢?”
依侬软语,亦如是蜜糖毒药。
伽莲收敛住从容神态, 一反过往,沉声道:“请殿下莫要再戏弄贫僧。殿下若真心向道,贫僧愿倾尽所学,渡您悟道。”
女人垂眸,声音凭空添了几分落寞:“伽莲, 你当真忘了风荷小筑那晚吗?”
圣僧背脊微僵。
“我可是经常梦见那晚。你是本殿的第一个男人,本殿永远都会记得, 你那么温柔,还让我咬着你的手……”
魔音魔语!邪乎邪乎!
忽地一下, 白衣僧人站起来,合掌行佛礼:“阿弥陀佛,殿下今夜乏了,请早些休息。”
他走得很急。甚至,连回望她一眼都没。
从赵如意的寝室回到阐房,是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圣僧节俭,方才离开前屋内熄了烛。如今重新点上,他立于烛火之侧,俊美的容颜生出异样情绪。
这一刻,是佛?是魔?伽莲也不知心中是谁在说话,左手仿佛自己有意识,拉起右手衣袖——
昏黄的光中,手臂上尚存一抹浅浅的咬痕。
“守夜的小红说,昨个儿圣僧房中燃了一夜的蜡烛。”
外头艳阳高照,赵如意才悠悠起来。阿桔伺候主子梳洗,乌黑油亮的长发在她巧手之下,编织成灵巧的飞蛇髻,再插上步摇珠翠,镜中美人雍容华贵,艳丽逼人。
“依奴婢看,还是您有办法。圣僧虽是圣僧,看来也还是个男人。”
美人左右端看,又扶了扶发髻,才噗嗤一笑:“就算念多了阿弥陀佛,到底是个男人,这世间男人都一样。”
“殿下,”阿栗由外进来,“无眠公子来了。”
镜子里,美人勾起唇,“传。”
* * * *
是夜,阿桔再次敲响了圣僧的门。
“圣僧,殿下今夜仍想请您过去讲经。”对方还未开口,她又道:“殿下说了,夜凉,今夜她已记得圣僧嘱托,添衣防寒。”
……无可推脱。
伽莲深深望向那大开的中门,不知不觉,沉重压在心头。
可他不得不去。
“烦请姑娘引路。”
今夜长公主寝室,灯光如白昼,主人一袭桃红襦裙,红妆华衣,极为端庄。
但是,有了昨夜的先例,伽莲暗暗提防着这位不按理出牌的长公主。
“今夜本殿看经书,又有不解之处,还请圣僧解惑。”
“长夜安隐,多有饶益。是为何意?”
“善哉。此句意为若听闻佛法,便可在长夜中无所畏惧,身心安隐,得到无穷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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