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进去,沉重的大门便被人从后面关上了。
她猛地回头,心七上八下的,皱着眉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走在前面带路。
他一边走一边说:“这也是城主府的规矩,只要有客人拜访,城主府便会闭门,两位公子别担心。”
不担心才怪,楚含棠时刻警惕着附近的动静。
她看着前方,放慢步伐,压低声音,“谢公子,你怎么看。”
谢似淮目光则落到楚含棠绑头发的杏色发带,答非所问,“楚公子你的发带还挺别致,看着不像是外面可以买到的,哪儿来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闲心问她发带的事。
楚含棠是摸不准他的脑回路,“这发带是我娘亲以前给我亲自做的,做了好几条,其他的放在了客栈的包袱里。”
谢似淮抬手轻轻碰了一下,“楚公子能把这一条发带送我么?”
指腹缓慢地擦过发带。
连着碰过扎起来的柔软头发。
池尧瑶和白渊他们还不知所踪,他们竟在讨论发带一事,她不知如何作答,“谢公子若想要,我回客栈再送一条没用过的给你。”
他笑着,“不用,这条便很好,况且我现在就想要。”
楚含棠被呛到了,“现在?”
谢似淮手指在她发带上灵活地转动着,“没错,就是现在。”
不到几秒,一条刚才还在楚含棠头发绕了几圈的发带转瞬落到他手里,还散发着淡淡发香。
管事走在前面,忽然做了个手势,宽大的院子一阵狂风掠过,屋顶上出现成排拿着弓箭的人,而院中也出现了不少持剑的男子。
风正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散落着长发的楚含棠站在正中间。
不过也没出现电视剧演的那样,女扮男装一散下头发就能被看出是女子,她此时此刻散着头发看上去依然是能模糊性别。
就是有点儿痒,发丝扫到脸上会痒,楚含棠不由得用手压下那些被风吹起来的头发。
谢似淮细细地抚平从她发上取下来的杏色发带,面色平静,眼含着笑,长身玉立于院中。
养过他的男人曾跟他说过。
杀人的方式有多种多样,杀人的工具也是千变万化的,一根筷子,一块碎片,一颗石子等等,也都能在顷刻间夺人性命。
风吹得院中的花草微动。
楚含棠看着他手里的发带,喉咙有些发涩,“你不会要用这个去对付他们吧。”
谢似淮微歪过头,笑得无害,“有何不可,试一下也无妨。”
话音刚落,发带卷到了管事的脖子上,他本想要从一侧离开的,却硬生生地被发带扯了回去,踉跄地摔在地上,声响还不小。
这把年纪摔一跤也够呛。
趴在屋顶上面拿着弓箭的人拉紧弓,顾及着管事,没立刻射出箭。
谢似淮将发带勒到管事的脖颈,从后面交叉着一拉紧,就能听见人使劲地拍打地面或其他挣扎的声音。
发带也绕着他掌心卷了几圈,又拉紧了一点儿,谢似淮还有兴致赞叹发带的韧性,笑吟吟,“楚公子的发带果然好用。”
楚含棠也是第一次见发带还有这样的用途,完全被惊讶到了。
谢似淮说话的时候才转过头正眼看她,在看清楚含棠此刻模样的时候,眼神停顿了几秒,有些微妙。
“他”唇红齿白,长发及腰,细腰不盈一握,发丝随风拂脸,玉面染淡红,长睫轻颤着。
生得好奇怪,男不男,女不女的,谢似淮皱眉。
他们威胁发言,“放开管事,否则我们就要放箭了。”
谢似淮抬头看着他们,不急不慢道:“你们要放箭放便可,只是,死的是谁便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了。”
说完,他放松了发带,管事得以说话,扬声,“不要放箭,我还在这儿呢!”
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楚含棠抓紧时间问管事,“是不是你们抓走了池姑娘他们。”
局面僵持着。
管事慌张摇头,“昨夜我们的人是带回了几个人,可我不知道是不是公子你口中的人。”
谢似淮忍不住摩挲着发带,轻飘飘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含棠不免多看他几眼,他怎么这么确认人一定在城主府,她再问:“人在何处?”
管事支吾其词。
谢似淮再次猛地拉紧发带,笑叹着,“不想说,那就去死好了。”
“且慢,咳咳咳。”一道掺着咳嗽的病弱男声响起。
第15章 沐浴
此言一出,那些趴在屋顶之上的人纷纷地收起弓箭,站在院中的人也将刀刃斜斜地放着,仿佛是怕误伤到这突然出现的男子。
楚含棠端详对方的脸,是一张看起来还算年轻的面孔。
但能令这些人这样对待的,除了丰城城主再也没别人了吧。
她了然于心,表面却不动声色,想听他嘴里能吐出些什么,谢似淮似也是这样想的,束缚着管事的发带保持原有的力气,没杀他。
只见这名年轻的城主被人扶着从屋内走到院中。
他放开下人的手,举起双手向他们行了个礼,露出个充满歉意的笑,“不知二位公子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管事挣扎着说话。
“回城主,是小的见他们硬要闯城主府,擅作主张地将他们引进来,打算不惊动城里人,想将他们抓住,再去请示城主您。”
这话说得城主完全不知情一样,是他一个下人自以为是地乱来。
楚含棠半信半疑,一个小小的管事权力有这么大?
城主像是在管事口中得知他们为什么会来此,沉默地思考了半晌,最终善解人意,“若两位公子一定要搜府也不是可以。”
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苍白羸弱的脸浮上几朵红晕,弱到用手一推就能把人推倒。
难怪丰城人说城主不经常出门。
有病在身的人是不宜到外面乱走动,不然可能一不小心就没了。
但楚含棠还是觉得奇怪。
堂堂一城之主,手下都是一些手段毒辣的人,比如看起来很慈祥的管事却把他们带进来杀,城主却如此好相处,如此通情达理?
还愿意让他们两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陌生人搜府?说里面没猫腻都没人信,她还存着警戒心。
言罢,城主望着谢似淮。
他态度良好地商量,“这般可符合两位公子的心意?管事他年纪大,无法受过多的折腾,还往两位公子手下留情,饶他一命吧。”
管事不出声。
楚含棠也跟着望向谢似淮。
见他先是松了松发带,再措不及防勒紧,令众人只来得及听见一道骨头被猛勒断的声音,“抱歉,我从来不会放过想杀我的人。”
城主目光微闪。
谢似淮收回发带,将之挂在腰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
城主垂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紧。
楚含棠处于掉线状态,看着掉在自己脚边的管事尸体,不太敢动弹,谢似淮杀管事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可谢似淮还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问城主,“你还让我搜府么?”
城主看着他这张脸,恍惚了一下,垂了垂眸,“自然,管事对公子起了杀心,为此付出代价也正常。”
楚含棠实属佩服城主的胸怀,如果不是装出来的。
倒也不足为怪,江湖本就是如此,众人趋利避害而已,一城城主也无法避免,在他看来不杀都杀了。
城主说到做到,命令手下让开路给他们,却在谢似淮要动之际,问了一个问题,“恕在下冒昧,敢问两位公子尊姓大名?”
他含着笑道:“谢似淮。”
楚含棠朝城主还算礼貌地点了点头,“在下楚含棠。”
城主又咳嗽了几声,“原来是谢公子和楚公子。”
管事的尸体被人拖下去了。
他们踏入内时,城主在后面说,“若二位今日找不到想找的人,也可以在此暂住几日,确认你们想找的人真不在再走也行。”
听完他的话,楚含棠要跨过门的脚步一停,转过身。
她还维持着大家表面的平和假象,“刚才管事曾说你们城主府昨夜确实抓了几个人回来,不知可否让我们一看?”
谢似淮站在楚含棠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
城主大方承认,“确有此事,不过那几人是应该不是两位公子要找的人,他们只是在城里犯了事,我们昨晚抓回来审问罢了。”
楚含棠还是坚持,“那我们可以去看看么?”
他倒是不心虚,说要主动领他们去,“既然楚公子坚持,那就由在下亲自带你们去吧。”
城主府有地下牢房。
楚含棠跟在城主后面,越往里走越感觉阴森,还有阵阵不知从哪儿来的冷风吹过来,她散着的长发有时都能被吹得扬起来。
为什么要在城主府建一个关犯人的地下牢房?
不觉得隔阂?
楚含棠不太懂城主的脑回路,难道是因为他总是生着病,不能经常外出,干脆把要审的犯人关在自己府邸里,方便随时押审?
地下牢房里关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好像真是昨晚才抓回来的。
全都是男的,没有一个女的。
城主不喜欢闻地下牢房的潮湿污秽味道,用帕子缓缓地遮住了口鼻,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两位公子,他们是你们要找的人?”
谢似淮指尖压上地下牢房的牢门,只是一碰,指腹便多了层污黑。
他垂眸,在沉思着什么。
楚含棠给了谢似淮一张帕子,上面绣着楚字,“你擦擦。”
然后她再回城主,“不是。”
谢似淮道了声谢,没再看里面的人,细细地用帕子擦了一下手。
带他们看完地下牢房的人后,城主便离开了。
他说是到了要喝药的时辰,让一个手下好好地招待他们,带他们搜遍整个城主府。
上到高官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清楚不能得罪在江湖上行走的亡命之徒,城主这些妥协的一举一动看着好像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从白天搜到晚上,他们才把整个城主府搜一遍。
楚含棠累到连话都不想说了,软软地半倚半坐在一旁的柱子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
谢似淮不知为何站在一口井前面,俯视着下面深不见底的井水。
这个时候城主又出来了。
他正准备开口,却被谢似淮打断,“我记得城主白日说过,若我们找不到人,也可以在此处住几日再走,如今可还作数?”
楚含棠站直身子了。
在这里住几日?她对这个城主府没什么好感,觉得阴气骇人,诡异连连,一点儿也不想在这里住。
但楚含棠也清楚这无非是为了找到池尧瑶和白渊他们,谢似淮做事都有原因的,他说要留在住上几日,那么便是确定了什么。
于是她没说话,静待下文。
城主笑了,“自然作数的。”
谢似淮也笑了笑,少年笑起来一度能令人放下防备心,“那就有劳城主了。”
楚含棠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跟着附和几句。
城主立刻唤人来为他们准备房间和晚饭,他待他们还真是挑不出一丝差错,可这样的人要不就怕得罪人,要不就是心思极深。
晚上的城主府比白日更是安静三分,只有自然鸟虫的叫声。
楚含棠吃完饭就回城主为她准备的房间了,而谢似淮的房间则在她对面不远的地方。
在关房门前,她往那看了一眼。
对面亮着灯,他比她先一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楚含棠没再继续看下去,关上门,摸索着点着烛火。
房间里有装满水的浴桶,上面飘着不少花瓣。
而罗汉榻上有一套崭新的男装衣裳,不可否认的是城主很细心,在短短时间内让手下准备得这么齐全。
楚含棠在城主府住着没什么安全感,也不想在这里脱衣沐浴。
可她今日找人找了一整天,浑身都是汗,随便低头一闻都能闻到汗味,身体也黏糊糊,不洗澡自己恐怕也受不了。
楚含棠把门窗都检查一遍,关得紧紧再走到浴桶旁。
伸手进去一探,水还是温热的,楚含棠在城主府里一言一行都很是小心,吃饭的时候也是看着谢似淮夹什么,她也夹什么来吃。
其他的一口也不敢多吃,但楚含棠也因为这样没能吃到一口肉。
吃的全是素菜。
总不能让谢似淮帮自己试一试肉有没有迷药或者毒药吧,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地步。
楚含棠叹了一口气,捂住自己还没得到满足的肚子。
脱掉衣服,她跨进了浴桶,人累和困的时候泡澡能令身心舒畅是真的,驱散疲惫。
可是楚含棠没打算泡很久,反而是快马加鞭地洗。
说她杞人忧天也好,说她多疑也罢,楚含棠总是有一种不良预感。
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屋顶上面骤地响起。
楚含棠脸色一变,知道这是有事要发生了,怎么直觉这么准?扶着浴桶就想起来穿衣服。
可迟了,轰一声,瓦片碎开的声音,在上面打斗的两人掉了下来。
她只来得及坐回到浴桶。
谢似淮跟绿衣女子站稳后,没有停顿地继续动手,一招一式皆是往死里打,他没有丁点儿怜香惜玉的念头,女子也没手下留情。
楚含棠茫然,怎么就打起来了?
还有这绿衣女子是谁?武功不低,竟然能跟谢似淮交手这么多回。
绿衣女子也看见坐在浴桶里面的楚含棠了,眼睛微微一眯,拔出一把匕首掷过去,幸好她反应快,低下头躲过了。
白日城主对他们言听计从是因为府中的高手外出了,晚上绿衣女子才回来,自然是马上展开行动了。
谢似淮眼神古怪地朝坐在浴桶里就是不肯出来的楚含棠看了一眼。
他游刃有余地对付着绿衣女子,似好心地提醒,“楚公子,你若再不出来穿好衣服,小心刀剑无眼。”
绿衣女子还有心情笑,“莫非公子顾及奴家是女儿身,怕奴家见到公子赤身裸体不好?”
楚含棠想挖土埋了自己算了。
她上面看着是没什么,但问题在下面,一站起来怕吓到他们……
第16章 巫术
房间里的东西不停地在掉,女子似乎还挺喜欢逗弄楚含棠,大概是这类人在江湖少见,对付谢似淮的同时,还不忘对她使些暗器。
楚含棠躲避不急,危急之下,伸手拉下旁边的挂帘。
挂帘干不干净也不重要了,她更怕自己的女扮男装的马甲掉。
女子见此哈哈大笑,直说这小公子比谢似淮这个只会杀人的可爱多了,要不是城主想要他们的性命,还真有点儿舍不得下手了。
楚含棠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摸索到罗汉榻那里想拿衣裳。
刚碰上衣裳,一个飞镖掷过来,她差点就被刺中手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女子。
而女子袖子一甩,里面扬出味道极浓的香粉,楚含棠想起这是那晚她闻过的花香味,糟了!
楚含棠刚想屏住呼吸便似乎听到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四肢渐渐不受控制,眼神也慢慢地变得呆滞无神。
耳边的声音还没有停,像传销组织地头儿发言:“神灵在此,尔等信徒听令,拿起剑,将他杀了。”
神灵?信徒?
要不是她意志力坚定恐怕会信了,既然这本不是玄幻小说,那么背后一定是人在捣鬼,楚含棠没有忘记,巫术在古代能控制人。
女子诡异地笑了笑,躲开谢似淮的一击,将一把剑扔到她脚边。
“动手吧。”
“铿锵”一声,谢似淮的匕首跟女子的剑身相撞,擦出一阵阵火星,他手腕一转,匕首直刺她的喉口,笑道:“原来是你在用巫术。”
女子连忙后退,压下后怕道,“公子好身手。”
杀什么杀,要楚含棠去杀谢似淮,不如让她自杀来得容易。
可想是这么想,楚含棠的脑子和身体还是分开了,身体听从了那个命令,以裹着挂帘,衣裳也没穿的样子拿起了沉甸甸的长剑。
希望挂帘能系牢一点儿,不会从身上滑落。
她持着长剑一步一步地朝谢似淮靠近,女子见了嘴角勾起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楚含棠召唤系统。
系统总算靠谱了一次:【宿主,您好,请不要怕,我们正在想办法用程序给你清除巫术对您的影响。】
【上次在院子因为您不是一次性吸入这么多香粉,所以我们给您清除掉巫术的影响后,您晕了过去,再醒过来是自由状态。】
楚含棠微愣。
上一次巫术对她不起什么作用,楚含棠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穿书人,所以可以直接免疫,没想到是系统在背后默默付出。
那就收回以前说系统是垃圾的话吧,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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