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泥给她梳了个高髻,戴上凤冠,对镜中人道:“娘娘的容貌不减当年,跟四年前刚入宫时一模一样。”
姜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道:“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新欢还抵不过旧爱吗?”
裴涉一进来,殿内宫娥跪了一地。
如今都改了口,恭恭敬敬称他为“陛下”。
仿佛他弑君夺位这事不重要,娶嫂为妻也无关紧要。
只要他手中握着生杀予夺的权柄,无论做什么恶,都不值一提。
姜窈心凉了半截,面上却没显露。
她回头看他,头上金灿灿流苏穗子摇曳,衬得她姿容绝丽,死寂的眸子里也映出了一点光芒。
“这件衣裳,很适合嫂嫂。”
姜窈的身影与他记忆中某些场景重合。
他的手覆上姜窈的肩膀,没用力,掌下瘦弱肩膀却猛地一颤。
姜窈很少撒谎,在心里把谎话来来回回练了许多次,说出来时才没有那么容易看破,“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皇兄魂魄不得安宁。”
“正月初六,我想去趟罔极寺,请师父做场法事。”
“元月初六, 朕恐怕不能与嫂嫂一道去。”裴涉在她身后,用试探的目光看着她。
姜窈小声道:“不碍事的,我自己去。”
她不善撒谎, 说完这句就不再出声,生怕说多了露馅,脱下身上繁复的衣裳,上了榻。
裴涉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来猗兰殿,她赶不走他, 却也很少同他说话,时常是他搂着她睡一夜, 而她由着他抱, 只是对他的话不予理睬。
帐子里暖融融的,姜窈近来嗜睡,很快就被困意包裹。
她这些天总是做噩梦,睡不踏实。
裴涉忽然搂住她腰肢, “嫂嫂。”
姜窈半睡半醒, 含混“嗯”了一声。
“冬日天寒, 元月初六那日记得早些回来。”
他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姜窈脆弱白皙的脖颈上, 渗着蚀骨的冷意。
嫂嫂又骗了他一次。
她就这么想离开他吗?如此的费尽心机,迫不及待。
她平生的谎话, 恐怕都用在他身上了。
姜窈的呼吸声逐渐均匀, 蜷缩在锦衾中, 睡梦中眼睫时不时颤动。
她身上的幽兰香在帐中这一方天地里悄然散开, 裴涉拥着她, 这股香气缠绕着, 他喷薄在她颈侧的呼吸越发灼热。
自从姜窈有了身孕,他就没碰过她, 夜夜都来猗兰殿,却也只是抱着她睡。
趁着姜窈熟睡,他忍不住用手掌一寸寸丈量。
她近日丰腴了些,摸上去比以往更柔软,好似揉在一团棉花上。
姜窈即便醒着,也奈何不了他,更何况她现在睡熟了。
他的手越发放肆,但炽热的欲.望不减反增。
姜窈从睡梦中被扰醒,蹙着眉低哼了一声。
她此时不甚清醒,直到裴涉下颌抵在她肩上,低声唤她,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声音里的欲念,她再熟悉不过。
“你,你别乱来,医书上说了,孕中不可行房。”
吃了假避子汤的亏后,她翻看了许多医书,只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她用手肘去撞他,却无济于事。
“我知道。”裴涉攥住她两只挣扎的手腕。
姜窈这些时日本就容易疲倦,一番挣扎下来,喘息连连,雪白的脸上如同抹了一层胭脂。
牢牢系在颈上的肚兜系带已经松散,一方红肚兜挂在身上,颤颤巍巍,皱得可怜。
“我有分寸的,嫂嫂。”
之前能忍那么多年,无非是不晓得其中滋味,如今食髓知味,恨不得日日同她缠在一起。
姜窈细长匀称的双腿被他握住,并紧,唇缝间飘出一丝未来得及压制的轻吟。
姜窈咬着唇忍耐,照进销金锦帐内的烛光越来越微弱。
每每出言催促他,都被他用什么“就快好了”、“最后一回了”搪塞过去。
握住她大腿的手却未卸下分毫力道。
后来姜窈索性不再问他,只默默忍着。
他再怎么用那些话安抚她,哄骗她,她也不信了。
事了,姜窈腿根都叫他磨得红肿不堪,她捱着细密的疼,不肯叫他知道。
这回倒不是因为脸皮薄,好面子,她脸面早就丢尽了。
如今怕是人人都知道太后姜窈品行不端,与小叔子苟合。
她只是怕他给她上药,再起了意,吃苦的还是她。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裴涉也知她心中所想。
趁她熬不住,再次睡去时,掀开她寝裙,分开她双腿,查看伤处。
肿胀处浮着靡艳的红,招人疼惜。
他用消肿化瘀的药膏给她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擦上冰冰凉凉的药,待药膏化去,沁入肌肤,他才放开她的腿。
元月初五,姜窈一整日恍如在一场大梦中。
登基大典上,裴涉册封她为皇后时,含元殿里那些各异的目光,看得她极为煎熬。
一生能做两次皇后的人,翻遍史书也难找出第二个。
生前尚且要受人非议,身后不知要被史官写成什么样子。
可怜她一辈子都没有过私心,身为皇后,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大齐江山,竟落得这般下场。
她不想难为自己,不再去想。
暮色沉沉,寒风策策。
她打开了窗子,栖在檐下的那只白鸟扑棱着翅膀飞进来,停在她面前的书案上。
她裁下两指宽的纸,在纸上写下:
正月初六,申时三刻,罔极寺降香,可伺机出逃。
墨迹干后,她小心地卷起字条,塞进传信鸟脚上银环中,将鸟儿放飞。
一身银白羽毛的鸟儿振翅飞走,越过琉璃瓦覆盖的重檐,迎着夕阳的方向飞去。
正月初六,年节刚过,深冬朔风凛凛。
罔极寺这一日要为先帝再做一场法事,普通香客不得入内,清冷寂寥。
数点寒鸦从山间掠过,山林中苍松经冬犹绿,树梢上零星挂着残雪。
姜窈迈进寺门的那一刻,蓦然想起在这里求的那根签。
所求皆空。
果真都是一场空。
一百名僧侣在罔极寺主殿前念了大半日的经,姜窈自觉愧对先帝,便也一直在殿前跪着念经。
手中的佛珠拨动了许多次,往生超度的经文反反复复颂了多遍。
夕阳从山头上沉下了一半。
青泥扶着姜窈从蒲团上站起来。
她双膝跪得酸胀,缓了缓才能行走。
冬天的太阳沉得快,天色越来越暗。
青泥道:“娘娘,时候差不多了。”
姜窈点头,行经后院留给香客住的禅房时,转头对身后紧紧跟随的十名禁卫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吾去更衣。”
这时节天寒地冻,年前下的大雪,到这时候积雪还未完全消融。
她裙摆宽大,扫过地面时被地上积雪尘灰染脏。
最前面那名禁卫挡住姜窈去路,抱拳道:“娘娘,陛下有令,不许卑职离开娘娘半步。”
青泥叱骂道:“大胆,娘娘进去换衣裳,你们也要跟着吗?”
禁卫躬身,道:“卑职不敢。”
他扫了一眼,见姜窈裙摆的确脏污了,只好侧身让开路,下了石阶,守在外面。
姜窈对罔极寺极为熟悉,这间禅房有个小门,出门后便是下山的小径。
机会稍纵即逝,她们不敢停留。
岑晏正在山下等她们。
惊慌之下,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差点跌倒,幸亏青泥在一旁将她扶住。
她身子不便,跑不动,也走不快,扶着肚子,沿着碎石子铺的小路弯弯绕绕往前走。
罔极寺几经修缮,殿宇众多,她走得慢,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出寺门。
暮色茫茫,重云黯淡,斜阳照着地上残雪。
越往前走,她就越心慌,仿佛身后有追魂索命的厉鬼。
没走几步,她就要回头往身后看一眼,确认无人,才借着往前走。
绕过一片松林,踩着松软的松针,在掩映松木后,那扇古旧的后门已经依稀可见。
青泥搀着她的胳膊,加快了步子,一起出了松树林。
指尖触碰到门上的铜环时,她身后乍然传来一道森冷声音。
寒风冷飕飕的,他的声音夹杂在风中,寒意透骨。
“嫂嫂。”
裴涉习惯于唤她“嫂嫂”,下意识地这么叫她。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粒子,拍打在姜窈身上。
她身子一颤,僵硬地转过身。
松林里阴影斑驳,几线日光穿进来,一地树影被刺骨寒风吹得摇摇晃晃。
她张口想要解释。
口中呛进一阵冷风,她掩嘴咳嗽几下。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隆起的小腹,“嫂嫂腹中连朕的骨血都有了,还想逃吗?”
姜窈受了惊吓,没有出声,四周惟余风声。
裴涉拢在她小腹上的手轻轻抚摸了几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受了惊,微微一动。
“嫂嫂真以为朕不知道吗?岑晏在山下等着嫂嫂吧。”
姜窈肚子里倏而一疼,她缩了缩脖子,颤抖的双手捂住小腹。
但身后的人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残阳映出两人的身影,她玲珑身影全然被裴涉的影子罩住。
“天下都是朕的,嫂嫂能逃去哪里呢?”
姜窈逃出生天的希望被他掐灭,连挣扎也不挣扎了,忍了多日的眼泪夺眶而出。
热泪滑下,一经冷风吹拂,立即变得冰凉。
裴涉冷声道:“跟朕回宫罢,嫂嫂。”
他给过她机会,她不珍惜,一心想着从他身边逃开。
既然她选择走到这一步,他也就没什么好手下留情的了。
他对嫂嫂,算得上是心慈手软了,可嫂嫂对他,总是如此绝情吝啬。
姜窈泣不成声,“不要,你放过我吧,求你了。”
青泥跪下去,磕头恳求道:“陛下,求您放过娘娘吧,她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没有一日睡得安稳。”
几名禁卫立刻上前摁住她。
姜窈死灰般的眸子里又闪过剧烈的惊恐,“你们放开她!”
“裴涉,你敢动她,我——”
“嫂嫂想怎样?”裴涉捏住她下颌。
姜窈被他捏着下巴,发不出声,呜咽道:“我……”
她也确实不能拿他怎样。
他一向算得又准又很,心肠冷硬,她除了被迫承受,能有什么法子,哪里有她反抗的余地。
甚至有时被他算计了,都不曾发觉。
夜色倾覆,树影婆娑,山间风大,到了傍晚刮得人脸刺疼。
“求你了。”姜窈的声音被风声模糊,含糊不清。
她听见裴涉的冷笑,没有一丝温度。
“嫂嫂乖乖跟朕回去,朕可以放了她。”
“不要, 我不跟你回去!”姜窈脚步后退。
她离出寺庙的后门只有一步之遥,后退一步脊背就撞在了围墙上。
身前高大人影亦步亦趋地压上来。
夕阳从山头沉下去,漫无边际的黑暗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
远处有小沙弥在檐下燃亮灯笼, 那点光亮微弱,却也让姜窈清楚地瞧见了他眼底冰冷的狠意。
像是恶虎盯着自己的猎物,下一秒就要咬住猎物的喉咙。
“那嫂嫂想怎么样?跟着那个没用的书生离开京城吗?”
一听到岑晏的名字,姜窈惊惧道:“不,不。”
原来他都知道, 知道她在盘算着从皇宫逃出去。
霎时间,四面八方吹来的簌簌寒风仿佛一股脑灌进了她心里, 凉得彻底。
裴涉将她抵在墙上, “他是死是活,全在嫂嫂一念之间,嫂嫂不跟朕回宫,朕敢保证他不会活着走出后山。”
“若国公之子都可随意斩杀, 朝野上下岂不人人自危?若真如此残暴, 你这皇位能坐到几时?”
“嫂嫂莫不是糊涂了, 这世道, 向来是救人难,杀人易, 想杀一个人, 有太多办法了, 嫂嫂以为, 朕杀不了他吗?”
姜窈恶狠狠瞪着他, “那你何不将我也杀了?”
裴涉嗤笑道:“嫂嫂怎么又说胡话?”
“都是我一个人造的孽, 何必牵累旁人?”
“牵不牵累旁人,全看嫂嫂如何抉择。是不是朕对嫂嫂手段太仁慈了些, 才让嫂嫂三番两次地想着逃出宫。”
裴涉捏着她下巴,拇指在她唇瓣上轻轻一拂,“还是嫂嫂觉得,朕只是吓唬吓唬嫂嫂而已?”
姜窈眸光剧烈一颤,“你想干什么?姜、岑两家的人,你要是敢杀,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裴涉拇指上的骨扳指冰凉,硌在她下巴上。
“什么死不死的,嫂嫂怎么总说这种话?”
姜窈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握住藏在袖中的翠玉钗,狠狠刺向自己隆起的肚子。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全身为数不多的力气都凝在了握着钗子的手上。
这反应太过激烈,裴涉并未完全料到,凤眸中掠过一瞬的惊讶。
明明一切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中,可她自从知晓真相之后,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越发地难以掌控。
他心底陡然升起一分力不从心的无力感,但瞬间就消弭在刺骨的北风中。
暴戾的占有欲充斥在他眼中,血丝渐渐爬上来,双目变得猩红骇人。
宁愿去死,去杀死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婴孩,都不愿跟他回宫吗?
他如今是天下之主,一切荣华富贵,没有他给不了的。
他以为自己待嫂嫂已经足够好了,可她一心想要从他身边逃走。
这世上从没有他弄不到手的东西,哪怕是本不属于他的皇位和权力,他也夺来了。
隐忍多年,一点点培植党羽,架空他的皇兄,把持朝纲,再到杀死皇兄和侄儿裴煦,他一直游刃有余。
这是他第一次失算。
嫂嫂应该趴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骂几句不轻不重的话,最后还是会哭着求她放过岑晏,放过姜家人。
可她竟然如此狠心。
电光火石之间,他反扣住她腕子,姜窈攥钗子攥得紧,借着往下扎的那股劲儿,在他手背上划开一个口子,尾端已经刺进了皮肉。
裴涉抿了抿唇,紧紧握住她手腕,没有松开。
怒意来得快,散得也快,姜窈这会儿清醒了许多,别过头,视线没有着落。
裴涉攥着她手腕的手略使了点劲,姜窈吃痛地一松手,翡翠钗砸在冰雪未消的地上,断成两截。
姜窈低头看去,他手背上鲜血淋漓。
殷红鲜血蜿蜒淌过他手背上疤痕和青筋,滴落在地上。
她甚至不敢再抬头去看裴涉的神色,娇弱的身子在寒风里颤抖瑟缩着。
裴涉粗暴蛮横地单手抱起她,粗粝炙热的掌心托住她臀瓣。
姜窈几乎是被他扛在肩头上,姿势极为羞窘。
“你放我下来!”
回应她的只有山间的夜风声。
岑晏在山脚等了两个时辰,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姜窈的人影。
这边是后山,四周树木荫蔽,根本不知寺中的情况。
天色已晚,他提着盏灯笼,四周黑黢黢的,灯笼里的火苗被冷风吹拂得摇摇晃晃。
姜窈若是寻到机会逃出来,那么此刻早就应该到了。
可她迟迟未来。
岑晏没工夫再去想,提着灯,循着山间小路上了山。
罔极寺的后门紧闭着,不似有人出来过。
他心里愈发焦急,又沿着围墙,绕去寺庙正门。
未至正门,就见两列禁军身披甲胄,手执长槊,守在寺门前。
寺门前两盏纸糊的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亮。
幽微灯火映出一辆马车的影子,马车帷帘正对着他。
疾风掀起帷帘,马车内宽敞,陈设奢靡,熏炉里的香雾混杂在凛冽寒风中,钻入他鼻息。
姜窈被那人困在角落里,两只手臂捶打在她身前那人的后背上。
唇瓣被人含住,吻得红艳艳的,纤细脖子仰起,细微地颤抖。
两道人影交缠着,帷帘在风里时开时合。
裂帛声在马车内响起。
一声接着一声。
岑晏听见这声音,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人撕开了一般。
哽咽的哭声零零碎碎飘荡在夜色中。
姜窈身上出了一层细汗,灯火下,透着莹莹珠光。
她身上肌肤雪白,只要稍一触碰就能留下印记,透白细腻的身子上已经烙下了星星点点的淤痕。
裴涉手臂撑在她身侧,声息里染着难以纾解的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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