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很忙,斯内普没有再来打扰我,和之前的冷战一样。我们彼此打个照面也都只是互相看一眼,我便立即扭头朝着别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会怀着什么样的神情,我尽力不去在意。
麦格对我说,斯内普一回来她就把我的辞职信交上去了。聪明如她,还是把问题留给了我们两个人自己解决。我没对她说结果,但她很明显的知道了,我只有留下。
至于布莱斯,我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在我的房门口发生的事情他有没有看见,实际上当时我喊他的名字不过三秒钟,就已经后悔了。为什么自己的事情要去牵扯别人?像个小孩子一样,这样很不成熟。
布莱斯对我的态度和以前一样,似乎他确实不知道那件事,这样我多少放心了些。不过他总在追问我,最近怎么不做魔药了?我只有笑一笑然后回复他,因为期末实在没时间。
实际上,斯内普回来不久后我就分别收到了圣芒戈医院和魔药店的信,说是我的欠账已经被人还清,而这个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他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给我留下,我也懒得再问他怎么知道我又欠了钱的,大约是孟德尔医生什么都不会瞒他,而魔药店的那天,他应该是听到我摔倒的声音了吧。
最近越来越有气无力,有时候自习课坐在讲台前看着学生,忽然就会坐着坐着便闭眼睡着。直到有人走上来举着课本问题,我才能醒过来。而醒过来的瞬间,我只觉得浑身冰凉。
不过,期末考试成绩出炉,证明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在战后第一年的艰难局面里,拉文克劳学院依旧蝉联了总成绩第一,有四个年级的年级第一名属于鹰院。
终于能够安心过个假期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如此,对于我则不一定。
散学那天,我苦笑着看全校师生欢呼,自己却在心里打鼓。
我口袋里的蝎石,依旧是用得过于出乎计划之外,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块了。
这个长长的假期,还真不知道能怎么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
唉,越写越难受。你们呢?
第19章 (十五)留校
不过,假期第一天,我就发现了我不是唯一留在霍格沃茨的人。当我穿过不再喧闹的长廊走进安静的餐厅时,有人早已坐在了那里。他抬头,看见我之后微笑:“早上好?”
我愣了一愣,便自然地在他旁边找了位置,坐好。“早上好,你没回家吗,布莱斯?”
布莱斯一边切着一块松饼,一边说:“我家里没有人啦。”
我心念一动,轻声道:“我也是。”
“所以,这个假期你都在这里?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我以前……”我顿了顿,忽然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转了话头,“那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比如出去旅行?一整个假期都待在这里,也太闷了。”
“哦,也许吧。”布莱斯回答得漫不经心,令人觉得他似乎不仅对于假期,也许对于明天都没有什么计划。
我见岔开了话题,便不愿再多谈,默默地拿起桌上的生菜三文鱼三明治,大大地咬了一口。
还未及吞咽,余光瞥见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差点惊得呛住。斯内普远远地站着,目光在桌前扫视了几眼,看了看布莱斯,又看了看我。目光相接,我立即低下头去。
“斯内普校长,你也没走?”耳边是布莱斯吃惊的喊声,我忍不住蹙眉。
“嗯。”我听见远处斯内普极轻微地回应,然后脚步由远及近,竟然到我身侧停住,椅子的拉动声又响起,接着是有人黑袍擦过,并轻轻坐好的声音。
我微微侧头,发觉他在我旁边落座。彼此又是对视,我嗔怒,而他的黑眸则沉得让我看不清情绪。
“那校长,这个假期你有什么打算?”布莱斯很机灵,把我刚才问他的问题又拿出来问斯内普。
“没打算。”
话语倒是言简意赅。
我埋头解决自己面前的粮食,脑子里转着轴想事情。前几天填假期留校意愿表的时候,我分明是表格上唯一一个名字,凡是有办法离开的教授都走了,谁也不愿意一年年一月月一天天都在同一个地方待着。所以我本以为这个假期该能清净一下,怎么这时候又冒出别人来?斯内普留不留校我实在没什么兴趣关注,可布莱斯居然也是孑然一身没处可去的人,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塔塔,”布莱斯说,“你愿意过几天跟我出去玩吗?反正我们都在这儿。”
我有些意外地望着他,他一脸诚挚的模样。我思考了几秒,点点头道:“好。”
身侧椅子有微微挪动的声音。
“去哪儿?”布莱斯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都可以,只要能出去,哪里都是好地方。”
“那校长呢?”布莱斯又邀请斯内普。“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出去玩一天,放松一下?”
“我觉得斯内普校长留下来肯定是有工作要忙的,”我抢先回答,“布莱斯,我们出去就不要麻烦校长同行了。”
“去哪里都可以,我跟你们一起去。”斯内普竟然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诧异地转头,死死盯住斯内普,他看着我,弯了弯嘴角。
我咬牙,又转而面向布莱斯,大声说:“有斯内普校长陪你,那我就不去啦!我想起来了,这几天我都有事,很忙的。”
脚步相随,我拄紧拐杖,快快地穿过走道,不论左转右拐,身后总有黑影相随。
走了似乎有一个世纪般漫长,体力早已没有身体健康时那么好,我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闷着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停下来,转身直视身后人。
“有事吗?”
“为什么,要留校?”斯内普轻声说,“你明明有蜘蛛尾巷的钥匙。”
那个我曾经住了好几年的房子,满墙的书,墨绿色的真皮椅子,暗红的边桌上摆着味道香醇浓郁的葡萄酒,面前的壁炉里炭火烧得滚烫,直烫到人的心里去……
“那里,”我哼笑一声,“又不是我的家。”
斯内普蹙眉,眼里闪过悲伤和痛楚的神情。我也有些动容。
我知道我的话一定伤害了他,人不是石头,不可能在一起长时间相处却一点感情都没有。他一定觉得我狠心,要把那个我布置经营了几年的居所从生命里撇得一干二净。
从杂乱简陋到井井有条,我花了很长时间一点一滴的把那座空荡荡的蜘蛛尾巷19号充盈起来,从地毯到墙纸,从厨房用具到卧室床单,该插手的、不该插手的事情,我都奋力去做了。有谁知道当他终于把那把钥匙递给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是那里的主人,毕竟对那里的一切我都如此熟悉,格外亲近。但事实却残酷的告诉我,不管怎么努力,我仍旧不过是个过客。
就算我在那座房子里住上百年,也感受不到真正的灵魂,又有什么意义?
我摸了摸自己的长袍,东西没带在身上,只好歉意地耸耸肩。“对了——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回去翻翻抽屉,把钥匙找来还给你。”
“塔·埃法,”斯内普胸口也开始剧烈起伏,我感觉到他压低了声音,苍老而仓促地道,“那座房子,如果你嫌我在里面同住会不舒服,我便让给你。到了假期你住进去时,我会一直留校,绝不打扰。至于钥匙,我不会收回。”
“那可不行,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房子,我有什么资格住?”我摇头,摇了又摇。“钥匙你不要,我便扔进黑湖,让它沉底就行了。”
“你——何必这么犟?”
“西弗勒斯——斯内普,如果有一天,蜘蛛尾巷你的家里有了新的女主人,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我平静地说,“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出发,我得告诉你,任何女人都不喜欢家里有其他女人的痕迹和味道。所以我想,为了你的未来考虑,我还是离你家远远的更好。”
我没等他回答,便扭头快走,过了前面的岔路口,把着扶梯往下,有几次拐杖着急中没找准着力点,差点重心不稳摔倒,好在眼疾手快没出事。走回房间时,我已经是满头大汗,不过斯内普没有再跟上来,我关上了房门。
坐在桌前,我提笔给安德鲁再次写信。最后一块蝎石放在我的墨水瓶边,显得形单影只。
安德鲁还是没有回信,我和他失去联系已经有了一段日子。我没法去格鲁吉亚找他,没有他的音讯令我格外着急。这不是为了蝎石,而是因为我的内心里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担忧情绪。
我在信里告诉安德鲁,我已经在英国本土找到了材料,托人制作蝎石了。这不是真的,但我想如果安德鲁收到了这封信,总归会对我放心一点。
正在思索要不要问问安德鲁关于米莉入读霍格沃茨的事情——我实在太喜欢那个孩子了。我把笔沾进墨水瓶里续墨,却感觉鼻腔里一痒,两股热流同时倾注而下。
白净的信纸上立即绽放起了花朵,那种暗红色的液体,来得太不是时候,污浊了我本来已经写好了大半的信。
我掏出手绢使劲擦拭,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总有更多的液体喷涌而出。我昂着头,靠在椅背上瞪着天花板,感到了最深层的绝望。
在圣芒戈医院割腕的那一夜,虽然痛苦,却也没有这样绝望的感觉。我实在不愿意,在留下我所有青春回忆的霍格沃茨,在地窖旁边这个昏暗的小房间里,感受到这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