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道友,你出来说说,之前都在干什么,我们这里有女弟子,你可否让她们搜搜身,还有乾坤袋,这样才好证明你的清白。”
各种吵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矛头直指花燃。
“药谷弟子无法作保,净光寺如何?”在花燃津津有味看着面前的戏时,湛尘忍不下去,出声终止这场闹剧。
“贫僧湛尘,可以为这位道友证明她的清白。”
“湛尘”两个字一出,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佛子湛尘出寺,来飞云宗拿舍利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跟这位佛子向来神秘,极少出寺,见过他的人也不多,只听闻他惊才艳绝的名声,才更加好奇。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僻静的小巷里,会突兀地遇见到传闻中的佛子。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身穿一件再平凡不过的白色僧袍,表情平静无波,唯独红痣醒目。
没有太多特殊,却无端让人产生距离感,仿佛他不在凡尘中,和他们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花燃看着挡在面前的湛尘,恍惚间回忆起在净光寺的那段时光,湛尘说她说谎是违反寺规,那样恪守清规的人,现在说起谎来却如此自然。
有人开始打圆场,“既然佛子作证,那自然是可信,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同门弟子扯扯卫康的袖子,卫康露出一个笑脸,仿佛先前的不愉快没发生过。
“可能真是我看错了人,大概只是个与道友身形相似的人,我向道友道歉,真是对不住。”
花燃兴致缺缺,懒得再演,“知道找错人就滚吧。”
一行人没注意花燃态度的变化,仍沉浸在见到佛子的意外中。
人群离开,花燃碗中的馄饨彻底变凉。
湛尘低眸,眼中漠然散去,“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了。”花燃摇头,秉着不浪费浪费粮食的原则,两三口把剩下的馄饨吃完。
湛尘坐下,蹙眉道:“他们吵到你了?”
花燃额头抵在湛尘肩上,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困。”
湛尘放低声音:“回去睡觉?”
“先把事情做完,我好累,你去画一个隔绝气息的阵法。”花燃不想动。
湛尘点头,“好。”
一旁的鱼冬看着两人的互动,目瞪口呆,无助的目光看向自己小师弟,“师弟,他们这是……”
是不是不太合规矩,净光寺的佛修不是都不近女色吗?
麦青:“少见多怪,今日不管看到什么,都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去,谁问都不能说,问就是不知道,记住了吗?”
鱼冬点头,在心中默念这是正常的,默默修补自己的三观,师父说得没错,还是要多出来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然什么都不知道容易被人骗。
两人拉过椅子,坐到花燃旁边。
阵法画好,湛尘也落座,花燃拿出彼岸花,一抹身影缓缓浮现,坐在最后一个椅子上。
鱼冬瞠目结舌,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向自家师弟,而是在心中努力消化……
这是正常的,梦蓬莱出现幽冥阴魂很正常,佛子和师弟一起说谎骗人也正常,他莫名其妙卷入其中坐在这里……也是正常的吧?
或许他刚才应该回去睡觉的。
鱼冬以为对一切了然于胸的麦青此刻也有些愣神,这是个厉鬼吧?还是怨气极重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厉鬼吧?
花菩萨这是弄来个什么杀神啊?这厉鬼修为高成这样,阴气浓得他汗毛一阵一阵起,把刚才那群人全灭都不是件难事。
他是不是一不小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果然大晚上不应该在外面闲逛,他就该回去睡觉的!
花燃:“沽名钓誉之辈,与其让他痛快地死,不如先扒下他那层皮。”
若无今夜之事 ,卫康杀便杀了,可惜如今卫康恶心到她,她也不能让他是。太好过。
孟婆:“你想怎么做?”
花燃笑笑,看向麦青,“你不是说有事可以找你吗?现在就是有事的时候。”
◎孟婆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第二天, 卫康做了恶事引来幽冥阴魂报复的事情传开,此时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一传十十传百, 卫康瞬间从无名小卒变成人人口中热议的人物。
卫康怒而反驳, 特意在人多的酒楼自证清白, 不过谣言不是两三句就可以制止, 比起孟婆全家人死后她带着昭昭独自生活时遭受的多年非议,卫康这点闲言碎语算得了什么?
他无法制止别人口中的话,又不得不担心自己的性命,见过花燃和孟婆的实力, 他只短暂在清晨出现于人多热闹的客栈, 下午就回到客栈,在房间里布下重重防护。
一朵彼岸花别在花燃胸口处,孟婆的声音幽幽响起,“他真是胆小懦弱得可笑。”
只敢对弱者下手, 无论是面对孟婆还是流言,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花燃和湛尘坐在一家茶馆的顶楼, 正好可以看见卫康所住的房间。
卫康是个垃圾,其同门却十分天真,即使流言四起也坚定相信卫康无辜, 怕再有人害卫康, 甚至主动在房间外守着。
茶馆里, 麦青正说着孟婆和卫康之间的恩怨情仇, 不需要多过着墨, 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足就以引起每个人的怒火。
同样的话他已经说过许多遍, 流言基本上全靠他一个人传出, 另一小半则是靠听完事情经过后义愤填膺誓要揭穿卫康真面目的鱼冬。
卫康的同门男弟子路过, 听到声音后愤怒地冲进茶馆打断麦青的话。
“不要以为你是药谷弟子就可以空口白牙污蔑人,药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不过是得罪你一点,你就如此泼人脏水!”
麦青冷笑:“你说我污蔑人,好啊,那你怎么解释为何幽冥谁也不找,偏偏找你的好师兄,他是特别出彩还是地位超然,一个无名小卒,为什么唯独是他呢?”
男弟子哑然,努力反驳道:“师兄只是运气不好才被盯上,他真的是个好人。”
“是好人还是坏人很快就会见分晓,你不用着急。”麦青平心静气。
孟婆无法在梦蓬莱待太久,幽冥察觉她出逃一定会派人来追捕,她的时间不多。
整整一个白日,卫康惊慌地房间内来回打转,夕阳下落时,花燃动手了。
房间外守着的弟子和各种防护在她眼中如同虚设,她轻而易举地进入到卫康的房间,放出孟婆,将房间里的气息遮掩得严严实实,保证不泄露一分。
孟婆声声泣血,“卫康,一百年了,我来找你索命了!”
阴气化为绳索勒住卫康的脖子,将他吊在半空。
卫康拼命挣扎,脸色发青,脖子上的血管暴起,眼中满是恐慌。
“别杀我,你要什么都可以,人死不能复生,不如换点实惠的,更何况你要是杀了我,要如何向幽冥和梦蓬莱交代?!”
孟婆眼中恨意喷薄,“我无需向任何人交代,你这样的残渣死有余辜!”
卫康的脸色越来越青,眼睛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上翻,双腿无力挣着,手逐渐放下没有反抗的余力。
“比起让他不清不楚地死去,不如交给我,我还你一个公道。”湛尘出声道。
“什么意思?”
孟婆手中动作缓下,没有直接把人弄死,卫康晕过去,漂浮在半空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湛尘:“要他就这样死去,无人再在意你的冤屈,人们只当是幽冥在故意闹事,或许还会同情他的不幸,缅怀他的过去。”
“凭什么?像他这样的人就该魂飞魄散,人人唾弃!”孟婆猛地把人甩到地上。
湛尘走到卫康旁,抬起手释放灵力,一根根灰色线条从掌心连接到卫康身上,卫康从痛苦中醒来,捂着头痛苦大叫。
随着时间推移,卫康目光逐渐变得呆滞,衣衫凌乱,头发也散开,整个人不复当大师兄时的风雅得体。
“你叫什么名字?”
湛尘背对着花燃问道,克制住体内隐隐溃散的灵力,发颤的手隐藏在宽大长袖之下。
卫康愣愣答:“卫康。”
湛尘:“你对陈氏做过什么?”
“我……”卫康脸上闪过挣扎,最终还是老老实实道,“我用她女儿的性命威胁,让陈氏杀了她夫家所有人。”
湛尘控制着卫康站起,“现在走出去,将你做过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卫康走出客栈,像一具被束缚的空壳,即使藏在内里的灵魂拼命叫嚣着停下,也始终无法控制自己的脚和嘴。
他最先见到的人是同门的两个弟子,嘴巴自动讲述起他所做过的一切。
两个弟子惊呆,“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卫康想要点头求救,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两个蠢货,当初就是看你们太傻才会加入你们这个破宗门,全宗上下没几个人,一点油水都捞不着,一个个弟子还蠢得要死,要不是暂时进不了大宗门,我才不会委身于此。”
两个弟子齐齐愣住,“……大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当然不是!不要再问我了!两个蠢货!
卫康表情狰狞,“真相就摆在你们面前,你们没有一点辨别力,资质下乘,就是活该耗死在小宗门的命。”
两个弟子浑身僵硬,怎么也想象不到如此刻薄的话竟然会从大师声口中说出。
卫康走下楼去,每见到一个人,便如学舌的鹦鹉一遍又一遍说着他的恶事,以及对天地的愤恨,自己的壮志未酬,其他人的愚蠢不堪,犹如一条四处喷洒毒.药的毒蛇。
他走过街道,走过茶馆,走过酒楼……说得口干舌燥,喉咙里都带了血腥味,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麦青仍坐在茶馆里,看着不死心仍上去追问卫康的弟子,见对方被一句句刺伤心,他满脸幸灾乐祸。
“要我说你们宗门是真的不行,天真成这样也不怪乎会引来卫康这样的人。”
就像一窝小鸡里混入一只毒蛇,小鸡以为是母亲,毒蛇却只将小鸡当做储备食材。
卫康招摇过市吐露恶行的热度压过飞云宗,人人热议着这件事,没人注意到走过街道的卫康最后去了哪里,或许有人想找,但已经找不到了。
“幽冥动作还挺快。”花燃拎着卫康往前跑。
自孟婆气息泄露之后,幽冥就有所动作,今日追捕的人中竟然还有她眼熟的鬼差,就是当初当街追厉鬼的鬼差。
鬼差在她身后大叫,“我就知道是你!姑奶奶你,别玩了行吗?快让我们把孟婆带回幽冥,没有孟婆煮汤,现在奈何桥都乱套了!”
“不急不急,办完事就回去。”花燃回头笑嘻嘻道。
鬼差哭丧着脸,“孟婆不能杀人,你可不能知法犯法啊。”
“知道知道。”花燃脚步不停。
幽冥的法管关她一个梦蓬莱修士什么事呢?
找到湛尘和孟婆所在的地方,她把手中已经不剩多少人气的卫康扔过去。
倒不是她故意折磨,而是卫康说了太多话,被义愤填膺的修士们扔臭鸡蛋再暗戳戳踹两脚,你一下我一下,卫康就成这样了。
湛尘拦住追来的鬼差们,花燃抓住孟婆的手,两人手臂交叠,五指成爪扣住卫康的咽喉,直接将其掐断。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卫康再无声息。
魂魄从卫康尸体上飞出,愤恨地看着孟婆,眦目欲裂,“当着鬼差的面杀梦蓬莱修士,我活不成,你也别想好过!”
花燃含笑道:“是吗?可是刚才明明是我杀的你,只不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罢了。”
手臂交叠时两人的动作一致,确实是一起掐住卫康的喉咙,可要论谁使的劲,这可就不好说了。
“卑鄙无耻!”卫康飘到鬼差身侧,阴气让他即将散去的魂魄又得以苟延残喘一会。
“你是鬼差,亲眼看到她杀我,我要报仇!我要入幽冥成为鬼修!”
鬼差看他一眼,凉凉道:“修士魂灵不入幽冥,你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他手一挥将卫康推远,没了阴气滋养,卫康魂魄逐渐透明,他不甘地吼叫,最终在天道法则下消散,归于虚无。
鬼差眼神复杂,叹道:“孟婆,既然已经找到能帮你报仇的人,你又何必亲自动手?这一次,你真要在地狱里遭受千年万载的苦了。”
大仇得报,孟婆不复厉鬼模样,一身死前穿着的鲜红衣裙衬得她像天上仙,而不是地下鬼。
她笑得开怀,“哪还有千万年,从昭昭死之后,我一切意识皆为报仇而活,今天手刃仇人,我实在畅快得很!”
执念消除,孟婆的魂魄逐渐黯淡。
花燃拍拍孟婆的肩膀,“等会儿你跑快点,我送你入轮回。”
“不必了,做人太苦,我不想继续做人了。”孟婆拉住花燃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两下。
“我要放过我自己,等我消散后,或许会成为天上的云,地上的风,无知无觉,想去哪就去哪,平时没事就听听人们的故事,高兴就晴天,不高兴就下雨。”
花燃一愣,“你……”
孟婆:“即使我去轮回,这个我已经死了,轮回而生的人不再是我,又和死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活人的一个慰藉,现在也没有哪个人需要这个安慰了。”
没有人能阻止一个孟婆的消散,孟婆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属于幽冥,却又游离在幽冥之外,无论是自我消亡或是投胎转世都只在她们一念之间,不受幽冥管制。
湛尘:“你没有遵守最初的承诺,但她还是帮了你,甚至完成得比一开始说的还要好,报酬是不是也应当增加?”
“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利益了?”花燃扭头看他。
孟婆却是笑了,“小郎君有心,你说得对,是该补偿一些东西。”
她伸出手,食指点在花燃眉间,金色的光线从指尖散开,在花燃眉心勾勒出一株彼岸花的模样。
她说:“花燃,谢谢你。”
孟婆的手很冷,像是深埋地底的石头,带着捂不化的寒意,温度从指尖落在花燃眉心,不经意地把她冻一下,只觉凉意入心,细细去寻,又没什么发现。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恭喜你。”花燃认真道。
她抚摸眉心,什么都没有摸到,“这是什么?”
“一个孟婆的祝福,愿你平安一生,得偿所愿。”孟婆笑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俏皮的笑容。
花燃:“报酬就是一个祝福啊,感觉不是很实在,有点虚无。”
孟婆又笑,笑中带着解脱,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鬼差目睹一切经过,五官皱成一个苦瓜脸,“孟婆没了,要干的活更多了。”
每次遇到花燃都没好事,不是被问责就是要加班,幸好花燃不长住幽冥,不然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花燃好奇道:“孟婆说她之所以当上孟婆,是因为酆都城主选中她,既然这个孟婆不在了,再选任一个不就行了?”
“哪有那么容易?”鬼差叹息。
“成为孟婆,需要多世积攒下大量功德,还要死得无比冤屈怨气冲天,像刚才的孟婆,她的命数本是幸福一生,是卫康扰乱她的因果线,不是酆都城主选中她,而是她本身就该是孟婆。”
花燃:“那怎么办?”
鬼差又是长长一叹,“还能怎么办,等呗,虽然孟婆不常有,但等个千来年还是会有一个,煮孟婆汤的业火每个阴魂凑凑怨气也能烧起来,就先凑合着过呗。”
看来问题不难,花燃放心了,又道:“事先声明,孟婆是偷偷溜出来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鬼差瞥她一眼,心道就算有关系他也拿她没办法,谁让她是酆都城主的弟子。
卫康事件不了了之,因为他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不知所踪,同门弟子也在婚礼开始前失魂落魄地离开。
有不少人在鬼差出现时感受到幽冥的气息,怀疑卫康的失踪与幽冥有关,不过介于卫康做过的事情,倒没有几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后有传言,酆都城主来到梦蓬莱,针对于沸沸扬扬的传闻做了解释,证实卫康确有其事,并且已经身亡。
不过杀人的不是幽冥阴魂,而是卫康在梦蓬莱的仇家,幽冥阴魂已经被捕回去,没有造成任何危害。
梦蓬莱一众大宗门也出面作证,表示此事不再追究幽冥,一切都是卫康咎由自取。
卫康事件就此落幕,虽然还有不少讨论声,但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谈起的人逐渐少了,加上婚礼即将开始,热议话题转移,大家都逐渐将这件事情淡忘。
一个孟婆的消亡也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乱子,就是鬼差变得更忙一些。
拼凑起来的业火不像孟婆自带的怨气那样效果强大,还消耗极快,他们忙着暂时安置要去轮回的阴魂、收集怨气、还要轮班打孟婆汤,忙得头脑发胀,暗戳戳痛骂花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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