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镇几乎所有人都身中蛊毒,大约有几千之数,这么多条性命总不能放着不管。
没人注意到下楼的花燃,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说到激动处还会脸红脖子粗地站起来争论。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将这些人治好,那什么养蛊人说不定见咱们人多早就溜之大吉了!”
“此话不妥,万一养蛊人没走,而是潜伏在我们当中,趁机给我们下蛊怎么办?”
“现在你又没法子抓出养蛊人,还是救人要紧!”
“那你就有救人的方法吗?”
争论完毕,双方齐齐沉默,他们既没办法抓到养蛊人,也没办法解开蛊毒。
先来到的一批人至少还跟疑是养蛊人走狗的两女一男斗过法,来得晚些的就只能对着一地躺尸的人干瞪眼。
说这个事情不大吧,偏偏几千人都中蛊,而且还无法唤醒,说这个事情大吧,好像也没死几个人,他们匆匆赶过来结果还帮不上忙,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麦青眼尖,瞥见下楼的花燃,急忙凑过去,“道友,我们今天要干什么?”
花燃看他一眼,递给他一把灵石,“你可以走了。”
“你给我灵石干嘛?”麦青纳闷。
花燃比他更纳闷,“你跟着我跑前跑后,为的不就是钱吗?”
麦青语塞,他是为钱,但不是为眼前短期的灵石,而是为将来更长远的利益,他有预感,这位花燃道友一定是他的贵人!
才不是因为察觉到她不会乱杀人,并且又十分有钱,所以才殷勤地瞻前马后!
麦青转移话题,“该抓的人抓不到,该救的人救不了,现在还能做什么,万里镇不会从此以后就废了吧?这里的酒味道不错,真废了我还有点舍不得。”
花燃朝客栈外望去,在这个位置能隐约看见一点醉花荫的顶楼,醉花荫所在的地方风水不太好,有一半的街道都经历过打砸,要是三娘回来,指不定还要怎么哭穷呢。
她拿出一个瓶子递给麦青,“加入一点剧毒,随便什么都行,然后掺进水里给中蛊的人喝下。”
瓶子是琉璃所制,晶莹剔透,里面流淌着粉红色的液体,闻不出味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麦青接过瓶子,顺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花燃瞪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几个大字?
麦青抬手在嘴前一划,做出闭嘴的动作,然后安静如鸡,一言不发。
“解蛊的药。”花燃不耐烦道。
麦青瞪大眼睛,险些拿不稳手中的瓶子,他战战兢兢捧着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小瓶子,努力用眼神向花燃示意。
“说人话。”花燃一巴掌砸他脑袋上。
麦青左顾右望,压低声音道:“小点声,这东西你要怎么用?”
花燃:“怎么用不是刚跟你说过?找随便一种剧毒混入其中……”
“不是这个。”麦青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我的意思是,你要以什么名义和什么身份拿出这瓶药?”
花燃随意道:“东西送你,随便你怎么弄。”
麦青兴奋道:“那你给我个参考方向,是想挣名还是挣利,挣利有点困难,这些修士和万里镇的人没那么熟,估计很难为他们出钱,不如挣名?”
花燃直视麦青,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就以麦青的名字拿出药,我不想听见关于我任何一点参与其中的风声,明白吗?”
“啊?”麦青发愣。
花燃又问一遍,语气危险,“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一定铭记于心!”麦青点头如捣蒜,“还有其他吩咐吗?”
花燃:“我饿了,去煮碗面来,加个鸡蛋。”
现在无论听到花燃嘴里吐出什么话,麦青都已经不会惊讶,他立即执行花燃的命令,小心将药瓶揣入乾坤袋后,往厨房飞奔而去。
才小小一碗面,他怎么可能会不满足贵人的要求呢,做面!马上做面!不仅要加蛋,还要加番茄、豆芽、牛肉!
别说是一碗面,现在花燃想吃天上飞过的龙,他都得逮一条来抽筋扒皮下锅煮了。
小心翼翼活这么多年,他麦青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能狠狠过一把救世主的瘾了!
麦青的手艺还不错,花燃端着碗回房间去吃面,将最后一口汤喝掉,看向床上的湛尘。
“你又要错过这世间的一样美食了,不同的人做出来的面各有不同,这面虽然不比我娘的手艺好,但是也还不错。”
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湛尘,没有作出回应。
吃饱喝足后,花燃继续给湛尘梳理他体内的灵力,至于麦青要怎么处理那瓶解药她不是很在意,料他也不敢阴奉阳违。
又是一日过去,花燃照例躺在湛尘身旁。
天气已经展露出明显的秋天气息,白天温度温热,一入夜就开始转凉,湛尘体温恢复到热乎乎的状态,很适合暖手暖脚。
她毫不客气将脚贴在湛尘小腿上,手搭在他的腹部,能感受到呼吸时腹部的起伏。
一夜无梦。
天刚微微亮,湛尘准时醒来,一睁开眼就感受到身体不同以往的沉重,耳畔是轻微的呼吸声,长发散在他脖子上有些发痒,透着熟悉的冷冽香气。
花燃侧躺着,一只手臂折起压在他胸前,他稍稍转动头部,侧着头去看身旁的人。
她睡得很熟,露出的半张脸肌肤细腻,鼻子小而挺拔,嘴角天生就有些往上翘起,耳朵小巧精致,耳垂微微泛红。
因为从未如此靠近的观察过,这一瞬间竟然显得有些陌生。
或许是被盯得太久,花燃模模糊糊睁开眼,闭起眼睛撤下手往旁边挪开一点,嗓音含含糊糊,“要起自己起,我要再睡一会儿。”
湛尘转身抱住花燃,这种肌肤相贴的触感才能让他感觉到真实。
鼻尖满是她的气味,梦境里的画面逐渐远去,他开口轻声问道:“你知道修无情道的人动情会怎么样吗?”
“会怎么样?”还没到花燃正常的起床时间,也没有事情等着她去办,她十分放松,脑子也不够清醒。
“中途换道的人不多的是,领悟到自身道后修为还能长一大截,你要是修不了无情道就换个道,天下大道千千万……”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无声,再次睡过去。
湛尘轻轻抬手,指尖在她脸上停留,最后还是不想把她惊醒,轻轻缕一下散在她耳边的碎发便收回手。
那天闻惊风的的话在他心中留下一颗种子,不是他不相信花燃,而是因为太了解才更患得患失。
她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些碎片式的温情,看似多情,也最无情。
他信花燃不知无情道动心的后果,愿意去赌一个结局。
他不懂如何去爱人,是被动的、慌乱的、无措的,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一颗心坦坦诚诚地展示出来。
不过他刚刚学会了隐瞒,他不想把真实的结果告诉花燃,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般的惶恐,似乎只要说出来,这一切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碎。
即使是梦,他也要做得更长一点。
作者有话说:
码字好累,数据好差,有种八十岁留守老人挑了六十担水,顶着大太阳去村头浇水,浇完发现浇的是别人家地的无力感
◎道友洪福齐天◎
有医术大能研究出解蛊药方的消息不胫而走, 传遍万里镇,今日花燃所在的客栈被修士挤满。
麦青并没有直接拿出解药,而是先散播自己可能有能够解毒的法子, 等到全部调动起大家的好奇心, 他又把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天, 才把“辛苦研制也不知行不行”的解药拿出来。
他选定今天, 要在客栈让大家一起见证解药是否可行。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便蜂拥而至。
柳白从人群中硬挤过去,衣衫凌乱地抵达人群中间。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麦青,激动道:“道友是如何研制出来的?可否将解蛊药物分我一点用来研究, 我自谓有些天赋, 却钻研多日都未能找到头绪,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道友大才!”
“大才不敢当,只是机缘巧合下得知这种傀儡蛊的解法, 幸运而已。”
麦青丝毫不慌,拿出琉璃瓶却没有递给柳留白, “解药珍贵,恕我不能将整瓶给你,现在我正要给大家服用解药, 你拿一碗去便是。”
客栈中央摆放着一个装满水的巨大水桶, 麦青打开琉璃瓶, 手腕翻转, 将瓶中液体倒入水中。
琉璃瓶不过半个巴掌大, 里面装着的粉色液体不多, 流入水中之后清水的颜色并没有发生改变, 仍是一桶清澈透明的白水。
一众修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一幕, 尤其是柳白,一双眼睛瞪大,恨不得将眼珠子粘在那粉色液体上,研究一下看这到底有哪些成分。
琉璃瓶清空,麦青笑道:“现在还要劳烦各位道友,将这些水灌入到中蛊道友口中。”
一众修士应和,立即有人拿来酒勺舀起水桶里的水倒入碗中,找个离得最近的中蛊人将解药灌下去。
所有人都围着喝下解药的修士,半炷香时间后,对方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无数双眼睛,混沌的脑子瞬间吓得无比清醒,在看清大家身上各种属于大宗门的衣服标志后,剧烈跳动的心脏回归平静。
他忍不住道:“你们盯着我干什么?”
有人问:“你都忘记之前发生过的事了?”
周边环境尽收眼底,他谨慎回答:“什么事?我只记得我刚喝完酒回去休息,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你们。”
没有人回答他对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疑惑,众人见解药有效,齐齐欢呼起来,开始给其他人灌药。
柳白捧着一碗解药,其目光炙热得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他简单做了一点尝试,没能看出来这到底是哪些药物组合而成,转身要找个清静地方继续研究。
这一回头就看见站在楼梯转角处的花燃,他眼睛登时一亮,匆匆跑过去。
他举起解药,热情道:“道友,真是太巧了,你也是为解蛊毒来的吗?你看看这碗解药,能看出什么名堂来吗?你说这到底是什么药呢?”
花燃低头看向他手中,水面因他的晃动而微微泛起涟漪,她淡漠道:“我不知。”
“好吧。”柳白神情遗憾,又像是想到什么,贴近花燃压低声音说话。
“聚月珠粉的研究已经初见成效,我在尝试用它解决一些疑难杂症,可惜这次蛊虫没法解,道友若有时间可到药谷寻我,我研究出来的东西里有你的一份!”
他十分义气地拍拍胸脯,目光诚恳炙热。
花燃懒得搭理他,低头看着人们忙忙碌碌给中蛊人灌下解药,醒来的人也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拼凑出真相,投入到灌解药的事情中去。
她当然知道这解药是什么东西,估计柳白再怎么研究也不一定能想明白,因为这是姚珂卉的血,还是和蛊王融合、相生相伴后的血液,已经和正常人的血不同。
蛊虫需要用养蛊人的血液定时喂养,它们不会拒绝任何有主人血味的东西,中蛊人把稀释过后的血饮下,水进入胃部,蛊虫也会随之钻进胃里喝水。
水里混着毒药,经过大量清水的稀释后不会对修士产生太大影响,但是足以毒死小小的蛊虫。
醒来的人有一部分修为较低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常,从头昏眼花到腿软腹泻等,症状各不相同。
麦青悻悻道:“看来解药没做好,还是有些许小小的副作用。”
这些副作用明显就是他往里混入的剧毒引起,剂量多一些时会致人死亡,少量食用顶多难受一阵,死不了人。
比起身中蛊毒昏迷不醒来说,这些后遗症算不了什么,因而也没有人去责备他。
“多谢道友大恩,救我一命,道友一看就是洪福齐天之人,定能运道当头,早日飞升。”有人来感谢。
“能解开这样刁钻蛊毒的解药一定十分珍贵,道友不计较身外之物,慷慨救人,着实令我心生钦佩。”
“不知道道友姓甚名谁,若往后路过无为宗,一定要来找我喝两杯。”
“你还敢喝啊,我估计要有段时间不敢饮酒,谁知道如此美妙的笑春风竟然藏着这样可怕的蛊虫。”
“不知养蛊人逃到哪里去,若让我知道是谁,定要将其大卸八块!”
各种吹捧声围绕着麦青,他控制着表情不让脸上的笑意太明显,谦逊道:“一切皆是缘法,我也只是偶然得知解毒方法,又碰巧备有药物,若是其他毒,估计我也束手无策。”
柳白再一次挤到麦青前面,“道友,你的解药要如此成功,能否告诉我到底是有哪些成分吗?”
麦青摇头,“不可说。”
“好吧。”柳白抓抓头发。
有些东西是机密,不能随便告知外人,他可以理解,不知道他研究明白这解药又要掉多少根头发。
孤月影出现在花燃身后,“是你的手笔吗?”
花燃:“何出此言。”
孤月影:“感觉那个麦青像笨蛋,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一看就不是能拿出解药的人,其他人想这么久的办法也没想出东西来,排除掉所有人后,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她没有再贴近花燃,对方的态度清楚明了,就是不想和她有太多接触,她隐约能明白为什么。
低头往下看,她正好对上小师兄担忧的视线,如今的她还不够强大,在小师兄眼里是无知的小孩,虽会保护和教导,却不会给予太多自由。
这不是她想要的,可她现在还没有实力作为支撑的底气,就像她在阿燃姐姐眼中也是小孩子一样,没有强大的修为,就无法拥有绝对的选择权。
她今年十四,一个人在百花城带着几个弟弟妹妹,早就不再天真懵懂,所以她知道现在她最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剑宗说她有学剑的天赋,那她就学剑,无论风雨或烈阳,她日复一日站在断崖上练剑,总有一日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到阿燃姐姐旁边,说她们是朋友。
“蛊毒已解,你又要走了吗?”孤月影问道。
花燃:“已经拖得太久,本来这个时候我们都应该快到达目的地了。”
孤月影坚定道:“我一定会成长起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永远是我的阿燃姐姐。”
花燃被逗笑,看着这张与阿烟相似的脸,她们连骨子里的坚韧都那么相同,可她再清楚不过,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阿烟,大概会向她放狠话,说什么“等我成为一剑宗第一人,你可别哭着来求我”之类的词,阿烟的嘴向来又硬又毒。
“我是说真的,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剑道强者。”
见花燃只是笑却不说话,孤月影又郑重强调一遍,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
花燃点头,“我信。”
在客栈这两天,她已经听到不少关于孤月影的消息,也看见向孤月影套近乎的修士络绎不绝。
传言十方宗新进一位女弟子,天生剑骨剑心,在半年时间内凭着一把点星剑杀遍宗门同级修士,甚至开始向高一级修士挑战。
若是同门之间平常的切磋就罢了,但她总在战斗之后悟道,修为突飞猛进,第一天还旗鼓相当的对手,第三天就被她甩在身后,这如何让人不酸成柠檬。
这位小师妹拜入冷秋剑尊门下,成为冷秋剑尊的唯一弟子,有望继承剑尊衣钵,是十方宗升起的冉冉新星。
这样年纪还小的天才,当然是要抓住一切时机向她示好,混个脸熟。
这场热闹持续好几天,麦青被众人拉着聚了一场又一场,等到他想再去找花燃时,已经人去楼空。
花燃重新躺到牛背上,牛还是先前那头牛,命大得很,没在混乱中丧生,也没被人偷掉杀吃。
因为计划再次打乱,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慢慢顺着原有路线前进,湛尘又不想乘坐飞行法器赶过去,两人最终选择从风陵渡穿过。
梦蓬莱和风陵渡的位置,就像一个大盘子里装着一个小馒头,看得见瓷盘的地方都是梦蓬莱来的地界,而风陵渡就被围在中间。
两者一般来说互不干涉,不过拦不住有些修士好奇心重,想去风陵渡溜达溜达,也有些凡人身负机缘,偶然窥见天机进入梦蓬莱,得以追求长生和大道。
修士和凡人在力量上天然不对等,因而有天道制约,修士在风陵渡能使出的修为十不足一,若杀害凡人,修士此生修为将再无寸进,甚至还会逐渐倒退,最终和凡人无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士和凡人在天道眼中都是同样渺小的生物,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穿过分隔的界限,透明的屏障泛起波纹,花燃看向眼前灵气稀薄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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